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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夫为佞臣-第5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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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铮不以为意,暗地里嘲笑东府司走投无路,竟在这个时候想出这样可笑荒诞的法子来对付他。然而,令他没想到是,平日里朝堂之上那些摇摆不定的文臣武将,居然一夜之间全部倒向了东宫,应和着太子翻出来的旧账,同心协力对抗他,在奏疏之上对他口诛笔伐、大肆贬斥。

    宁铮未明白怎么回事,正预备收揽这几年在京畿布下的势力,强行平息京城舆论。谁知江呈轶早在暗中与城氏残部以及冀州势力联合,在他一边广布棋局招揽权势、一边挑动君臣关系陷害东宫时,剪断了他在京畿埋下的各路人脉。

    东府司速度之快令宁铮惊诧震骇,他知晓水阁势力庞大不好对付,可却万万不曾料到这个天下第一的商帮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他了。所有的布谋、策略,都是一早计划商量好的,就像一盘处处伏机的棋局一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巨浪波涛。水阁一直未曾展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为得便是让他放松警惕。待他以为这世上再无人能与他抗衡时,找准时机、一击即中。

    宁铮逼宫篡位的阴谋被东府司与东宫联手揭露,在臣民面前无所遁形。他于京城的诸多布局也被江呈轶毁去了一半,世家贵族眼看东宫背后的水阁实力如此惊人,一时之间也不敢随意站队,只能保持中立、观探形势。

    直到东府司江呈轶,集结京畿地带三万水阁人马围断了淮王宁铮的所有退路,众人才纷纷跳入东宫的阵营,与太子一同抵抗摄政王府。

    宁铮被逼无奈,迅速做出抉择,预备抛弃多年来在京城经营的一切,连夜联系远在淮国的宁南昆,打算退回自己的地盘。然则江呈轶步步紧追,根本不给他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此时京畿之外,守在自己阵地上的付博,向宁铮抛出了橄榄枝。一封密函悄无声息的送入了淮王府,递到了宁铮的手上。时局紧迫,太子与江呈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竟于洛阳城郊的农庄桑田之中备下了五万兵马,早已做好了与他决一死战、全力抗衡的准备,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与付博的这桩合作到底有无益处。于是宁铮在收到密函后的一个时辰内,便做出了答复。

    三日后,淮王府发动政变,带领暗藏于京中的三万兵,与东宫正面对抗。付博里应外合,二人联手攻打洛阳,才撕破了城防御守。

    江呈轶挥军作战,一路与叛军博弈,拼死抵抗、守护洛阳,虽未能抓获逆贼宁铮,却终究还是保住了京城。

    宁铮率领三万兵马,连夜赶回藩属封地,当晚于新都治所宣布自立为帝,国号大夏。

    大魏四分五裂,群雄据土为王,至此彻底内乱。山河破碎、烽烟四起,魏朝再不复往昔。

    彼时繁荣昌盛的洛阳城,在经历一场战乱后,便像是一棵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冲垮了根基的古树,滚落泥潭、变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太子立于南宫的阶台上,听着京城守军的战况呈报,总觉得恍如隔世。江呈轶站在他身旁,望着少年心不在焉

    、神思烦忧的模样,便朝着阶下的常玉摆了摆手,命他先行退下。

    常玉得到眼色,暗暗点了点头,领着此次大战中一众守城的将领悄悄转身离开了南宫。

    江呈轶深呼一口气,轻声在少年耳边问道:“殿下再想什么?”

    太子眼神微微凝滞,听着耳畔的询问,唉声叹气道:“老师,本宫只是在想,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们真的是对的么?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军民百姓。我大魏卷起阵阵烽火狼烟,再无平息之日,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么?本宫望着城中流离失所的民众们,心里总觉得愧疚。”

    江呈轶默然沉息片刻,并未立即回答他的话。太子有些疑惑,转过头朝他看去。江呈轶这才抬头看向他道:“那么殿下以为。。。世族盘踞、皇权失去威信的朝廷可以庇护百姓么?”

    太子微微一愣,遂垂下双眼摇了摇头,咬牙抿唇不语。

    “如今的大魏早已不是世祖一手建立起来的清平盛世。宗室皇亲、贵族世家之野心足以毁灭这片土地,即便我们此刻没有做出这般决定,日后也必会有人将这混乱的朝局撕成粉碎。若那时,主动权未掌握在我们手中,而是由他人操控,场面只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殿下要知道。。。九州各国野心勃勃,若此时未能忍痛割爱,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将来的大魏只会有更多的灾祸与叛乱。”江呈轶敛容屏气、正言厉色道。

    太子目光幽然,双拳慢慢攥紧,低头感慨道:“本宫知晓。本宫也明白如今之举,是振兴大业的唯一办法。可心底总还是有些不忍。”

    “殿下,你需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你心志不坚,平复大魏谈何容易?”

    太子神色微变,沉寂片刻后颔首应道:“老师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江呈轶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声温柔道:“殿下。。。臣定会一直陪伴您左右,直到您的大业即成。”

    太子转头望向他,神情郑重严肃道:“老师,学生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若能熄灭九州战火,我必然会带领群臣再开盛世,还天下百姓安宁之所。”

    江呈轶未作应答,却用坚定的眼神回望了过去。他缓缓扭头,看向皇城内的一景一色,眸光愈发的刚毅。

    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地。天边,夕阳斜下、暮霭沉沉。燕雀南归之时,秋日的寂寥也越来越浓稠。

    江呈轶自内宫归去,行至府邸门前,却犹豫着没有立刻进去。他伸出手来,捏着指节闭眼算了一算,神情愈发的凝重深沉。男郎靠在阶台旁坐了下来,眺望着染红天际的那抹余辉,渐渐出神。

    “阿轶。。。你怎么在这里?为何不回府?”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传来温婉如泉水般的女声。

    江呈轶回过神来,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便见沐云站在他身侧,正默默的望着他。

    他僵硬的扯出微笑,低声说道:“我、刚从内宫回来,实在有些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郎君的脸上写满了心事,沐云一眼便看了出来,她缓缓抚上他的肩头,在他身旁的阶台上坐了下来,小声的询问道:“你是不是因为阿萝的事情烦心?烛影传来了书信,阿萝她避世三年,终究还是选择前往冀州襄助睿王。她本来便已病重,这一去。。。无疑是在消耗自己的性命。”

    江呈轶一言不发的呆坐着,面色愈发的难看。

    沐云见他半字不语,不由蹙紧了眉头,靠过去问道:“难道。。。你心里还藏着别的事情?”

    江呈轶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忧虑,转头对她说道:“近期,天命书又在我的梦中预示了未来。我测算了一下。。。阿萝的命数竟与之前大有不同,我居然看不透她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阿依,我很怕、怕事情彻底脱离我的掌控。”



    【四十】重新相见

    

沐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细语道:“阿轶,我知道。。。纵然你无法干预阿萝的抉择,心里却还是为她担忧害怕。可这件事情,你我都没有权力去管。她为此付诸了千年,若要她此刻放弃,又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不可能,可我总还抱着些希望,盼着她能有一日为自己考虑考虑。”江呈轶一根愁肠挂肚,难掩哀伤。对于这个妹妹,他自小无比疼爱,从不愿她受一丝烦恼,可世事总不遂人愿。。。

    江呈佳自孩童起接掌南云都,便时常遇到磨难。女娲后人的身份与使命,令她不能放纵自己追求天性,事事以苍生为先、六界为爱,一辈子没有自由、没有欢喜的守护着大地。

    跟随覆泱来到人间,是她这一生中,做得最为出格的一桩事。从前江呈轶总盼望着她能够为自己追求一次,可当她真的做出惊天撼地之事,他又希望她能重新变回那个只守护万物生灵的江呈佳。

    沐云轻声安慰着郎君,心中亦是百般惆怅:“阿轶,凭心而论、换地另处。假设今时今日遭逢大难的。。。是你,我也会做出与她一样的决定。反之,你也是。这世上唯有情一字最难割舍,哪怕为此丢弃性命,我想她也不会后悔。阿轶,我们既然不能改变什么,不如便替她扫清障碍,为她保驾护航。”

    他们一众人,在命运的漩涡中挣扎向前,本以为能够凭一己之力,撼动那不可更改的天命,可却发现。。。他们越是努力,便越是深陷于此。

    江呈佳有气无力地靠在沐云的肩膀上,闭上双眼,呼吸着她身上能让人安心定神的香气,低低浅浅的应了一句:“你说得对。我无法更改天命书上的一切,便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她、为覆泱、为这人世间做出努力。”

    天色濛濛间,剩云残日弄阴晴,远山黛青处留下墨白色,逐渐遮去余辉,堕入夜幕之中。

    洛阳城的千里之外,北境的冀州之地,睿王据此地盘建立了一片祥和安宁的家园。这里的百姓,本以为会迎来一位荒淫无道、残暴无良的主君,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传闻中暴戾跋扈的睿王手下找到一处没有战火、没有权势斗争的祥和之地安心生活。

    睿王入主冀州后,先以己身之血登台祭天,发誓誓死维护这一方土地的安宁,绝不再让战火卷席此地。他也确实凭一己之力,做到了这一切。不论是大魏、还是付贼的兵马,都不敢轻易踏足这片土地,不愿挑战曾经的九州战神之威名。他以强悍的月鸣军、精督卫之力,捍卫着冀州上下的平静,一日一夜无有一刻放松。

    除此之外,在冀州的内政之上,睿王手段果断狠绝,几乎剪断了所有世族子弟贪墨为官的不正之路,大力提拔了一批寒门学子入府为政,同时为避免官位积冗,他与诸多士子共同商定重新施改官制,砍去了大半部分的闲职,令府衙内一片清明。不出半年,他又降低了农税与商税,减轻了民众的负担,与百姓一同休养生息,蓄力经济。他占地为王的这三年里,冀州并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如同置于无尽地狱似的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而是处处兴兴向荣、郡城街巷繁荣盛昌。

    江呈佳与沈攸之一同来到这里,将将入城时便已觉察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在听到街头巷尾四处回荡着的歌颂声时,他们不禁感慨一叹,心中升起欣慰之感。

    宁南忧终究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盼,即便当初被魏帝逼至绝境,即便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也未有丢失本性。他,仍然是那个热爱世间、胸怀民生、心有丘壑的朗朗君子。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已经三年未曾相见的吕寻——吕承中。当他再次见到江呈佳时,仍未改变从前的礼数,恭恭敬敬的朝她行礼作揖道:“属下参见王妃。”

    女郎盯着他那张饱经忧患、愈发坚毅的面庞,一阵感慨油然而生,她苦笑着说道:“吕将军,好久不见。”

    吕寻咧唇一笑,遂而起身挺立,温和从容道:“阔别三年,实是许久未见。”

    “红茶。。。还好么?”江呈佳迟疑了一下,低声问询道。

    吕寻:“内子一切安好,时时刻刻念叨着王妃殿下,一直盼望着能与您再见一面。”

    江呈佳略略颔首,未再继续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而是转身朝沈攸之望去一眼,遂即看向吕寻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护送沈夫子。既然人已送到,我便不多做停留,就此告别了。”

    她朝着吕寻稍稍福了福身,便转开脚步预备离开。吕寻有些惊愕道:“王妃殿下千里迢迢来此,只是为了这一桩事么?难道。。。您不想与大王见一面?”

    江呈佳神情淡漠无波,青色黛眉轻轻扬着,冷着面孔说道:“我与他,早在三年前便已断得一干二净,又何必相见?再者,难道我想见他,他便会乖乖的站到我面前来么?他让你出来迎接沈夫子,不就是因为不想见我么?否则。。。他定会亲自前来。”

    吕寻被她的话噎住,面色略显尴尬,不知该如何应答她的疑问。

    江呈佳道:“所以,我也不愿意为难你,更不愿让大王勉为其难的与我见面,便就此作罢吧。”

    说罢,她当即背过身准备离去。沈攸之显然很意外,盯着女郎的背影,目色微微暗沉,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打算。谁知,就在江呈佳快要走出巷口步入长街时,众人身后传来一记无可奈何的唤声:“阿萝,三年过去了,你的性子还是半点没改?”

    那声音如同敲击玉石般明朗清脆,温润和雅之间带着一丝宠溺与慵懒,猛一下撞入了江呈佳的心房,久违的心酸在胸中翻涌起来。她双目失神、眼眶微红,手指轻轻搅在一起,捏在衣袖中泛出丝丝凉汗。

    女郎并未转身,只听着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心底不由自主的一阵慌乱。

    “三年未见。。。你可还好?”宁南忧的低声沉吟,像是一阵徐徐之风吹入了她的耳中。

    江呈佳忍着汹涌澎湃的心绪,抑制着音色中的颤抖,尽量佯装平静:“我很好。我好得很,用不着你关心。”

    “阿萝。三年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本不该将一切都归咎到你的头上,这几年我想通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早已将过往放下。。。”郎君深情款款的诉说着内心真挚热烈的想法,却遭到江呈佳强硬坚决的打断。

    “你放下了,我却没有放下。你可知这三年我是如何挨过每一天的?你一句轻飘飘的放下,便可以抹平一切了么?”女郎扭头朝他望去,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尽是委屈。

    宁南忧默然,深凝着她那对晶亮的眸子,心中的欢喜顷刻云散坠入谷底。

    江呈佳凝息屏神道:“你若真的放下了,为何这三年从未见你打听过我的行踪?为何我就在红枫庄内避世,却不见你遣派任何一个人前来探望?宁南忧。。。我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能不计前嫌的将沈夫子带到你面前,恰好让你觉得。。。三年前你不该那般逃避似的狠心与我断绝关系吧?

    你此刻心里是觉得有愧于我,可更觉得我仍然还是从前的我,可以算无遗策,做一些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找一个你寻了多年都没有发现踪迹的人。如今的大魏。。。已经四分五裂,群雄皆起围据四方。

    你想要打破这个局面,自然。。。需要我的相助。就算水阁如今跟随我兄长辅佐东宫,但说到底还是听我调配。你若能重新与我合作。。。那么洛阳那边便不足为虑。”

    宁南忧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说话,没有开口反驳,甚至不敢抬眼看她。江呈佳立即明白,自己方才所说的一切,正是郎君心中的真实想法。

    她失落的垂下眸子,自嘲地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你会有不一样的回答。果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得知了当年之事的真相,又怎么还能甘心屈居人下呢?”

    江呈佳闭眼深切呼吸着,平静许久,再次冷漠疏离起来,朝着他作揖拘礼道:“若大王是抱着这个心思与我和解的。。。那么请恕妾身不能接受。故此,我们还是就此分别吧。”

    她没有片刻犹疑,果决了断地做出选择。沉默许久的宁南忧当即拉住她的衣袖,开口挽留道:“阿萝,留下来吧。我不在乎你的心底到底有没有我,也不在乎你还爱着哪位故人。只要、只要你留下来,哪怕你不愿相助我争夺天下,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仍然低着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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