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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十四姨太那金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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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轮到商人陈嘉善。 
  吴铁嘴说,看你傻乎乎的,命还真好。放在过去,黄家闺女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你就在那个大车店娶人家闺女? 
  陈嘉善紧接着说,说得是呀,我正为房子发愁呢。于是他又把那家母女赖着不走、金枝跟他动刀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请吴铁嘴找个主持正义的人。 
  吴铁嘴一向对八旗贵族不感兴趣,加上复辟的辫子军给他屁股上的一枪,他的立场也就站在陈嘉善一方了。 
  陈嘉善说,听说铁门燕五爷好打个抱不平,能不能求他出个面?要是摆桌设局,您言语一声,哪儿吃都行。 
  吴铁嘴答应了。第二天,瘸着屁股到铁门胡同小肉铺去找燕五,把那家跟陈嘉善的纠纷给说了。 
  燕五知道那家是从内城搬到这片儿的,他历来讨厌内城的人。而那二爷官府里面有人,有事从来不找江湖,跟他们没有什么来往,把堂堂的“惊天滚地刀”的传人燕五就当作一个小肉铺老板,也从来没有拿正眼看他。所以那二爷在宣武门外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人缘。 
  燕五听了事情的缘由,认为欠债还钱、没钱还东西,这是天经地义的,这事值得一管。南货店的陈老板,燕五也知道,都是街里街坊的,吃饭就免了吧。一口把事情答应下来。 
  吴铁嘴回头又来到南货店账房,跟陈嘉善说,燕五爷管了,但是没工夫吃饭,就要五十块大洋。这在当年也不是小数。 
  陈嘉善立刻应了,见吴铁嘴还站着不走,只好先把五十块大洋递到吴铁嘴手上。   
  那金枝 第一章7   
  钮四爷这边,找的是每个月收他保护费的先农坛北昌顺武馆的教头。这个武馆在天桥的南面,有三间破土房子,再用席子围了一个院子。前清的时候,这个地方叫昌顺镖局,在京城属于末流的小镖局,专吃附近州县近道的小镖。清末袁世凯推行新政,建立警察制度,凡是带有武装保安性质的民间组织,一律取缔。昌顺镖局歇了业,局子里的好把式,要么参军,要么参加警局。剩下的废物点心只好在天桥撂地摊儿、耍花枪、卖大力丸,光说不练。 
  随着天桥一带娱乐业的兴起,周边也兴起了钮四爷这样的小商小贩。当地的混混们不敢得罪大门大户,就欺负钮四爷这样的小铺、撂地摊儿的大鼓妞、卖鸡蛋白菜的老农。后来,来了一个被梨园云龙班师傅开除的武生,在原镖局的地方挂牌,教授武术、表演功夫,用了几年工夫,统一了天桥一带江湖天下,自己也有了一个名字,叫“一脚踏天桥”,比日本人名字还长。 
  因为天桥在北京有名,所以“一脚踏天桥”也以为他在北京有名,在天下闻名,钮四爷也这么认为。其实天桥的江湖,除了天桥一带,从来没杀到过其他地方。 
  钮四爷第二天白天没有找到人,只好晚上再来憋【憋:北京方言,下工夫希望达成某事。】他。武馆也没有装电灯,黑咕隆咚的,门口的徒弟举着洋油灯,看清了是爱晚居的钮四,连忙进去禀报。过会儿,就听着里面吆喝:有请钮四爷! 
  四爷进屋,见土炕头上点着一盏油灯,“一脚踏天桥”正侧卧在炕上,让徒弟给捏腿。 
  四爷一拱手,说,桥爷吉祥! 
  “一脚踏天桥”努努嘴,示意四爷坐下,说,钮四爷啊,怎么着? 
  我被人欺负了!钮四的口气,如同对一个大救星的倾诉,先把“一脚踏天桥”抬了一下。 
  “一脚踏天桥”以为是外来的流窜案犯到天桥一带作些小偷小摸的案子,这也是时不常发生的,就说,谁敢!你没跟他提我吗? 
  钮四说,还没提呢,怕给你添麻烦。 
  谁? 
  一个南货店的南蛮子。 
  哪的呀? 
  宣武门外的。 
  你怎么跟宣武门外搀和起来了? 
  于是钮四把那家小院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一脚踏天桥”心想,自己的势力在天桥,还管不到宣武门外,但是钮四把自己当作大救星,不管,就丢了自己面子。又想,江湖上从来都是重点保护窑子、烟馆、赌场,南货店的老板一向没有跟黑道人物关系比较铁的。再说宣武门外一向比较平静,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名的江湖人物。他觉得没有什么麻烦,于是便想管管。但是又想这是额外的保护,不能白忙活,就说,这事交给我了,回头我跟一百多个兄弟聚一下,吩咐一声,您放话给那孙子,有我老桥在,这天桥的把式,就不是好惹的。 
  钮四爷算计着,“一脚踏天桥”顶多有二十来个混混,这会儿变出一百来个,聚一下,至少一人一块大洋,总共一百块,那小院子顶多值二百来大洋,几乎拿走一半,心里一个劲儿地后悔,骂“一脚踏天桥”太黑。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总比院子丢了强。跟“一脚踏天桥”告别之后,回到了他的酒楼爱晚居。店里的伙计们还忙活着,因为越到晚上,妓院叫餐的就越多。 
  钮四写了张纸条,交给伙计米子,吩咐他明天一早给东河沿送去。觉得有点累,来到后面账房,倒在小板床上,想着哪里去弄这一百块大洋。   
  那金枝 第一章8   
  钮四在纸条上写的是:那公仙逝,寡妻孤女立志守孝三年,谢绝访客。如有疑难急事,可找天桥义士“一脚踏天桥”先生联系。 
  第二天一早,米子就给送过来。金枝收了条子,念给老太太听,说,舅舅请“一脚踏天桥”给咱家罩起来了。 
  那老太太问闺女,“一脚踏天桥”是谁? 
  金枝说,我也不知道呀。 
  这边说着,胡同西口铁门燕五带着哥们“泡面”和“一百七”一步一稳地走过来了。“泡面”是个瓦匠,喜欢把燕五肉铺案板上的肉渣刮下来煮汤吃泡面,这肉渣不要钱,他得了个外号“泡面”。“一百七”是个铁匠,打铁的时候,总是打一百七十下就回一次炉。人家问他为什么一百七十下,他说,这是一个窑子姐姐教的,叫做“连干一百七,再歇一口气”,不知道是什么典故。 
  “泡面”和“一百七”都是普通穿戴,燕五却是一身正经行头:黑衣黑裤,缅裆腰上系着一掌来宽的板儿带,前面是一个方方正正、闪闪发亮的大铜扣子,敞胸露怀,胸口上有个刺青图案,是一只小飞燕,是“惊天滚地刀”派的图腾。 
  到了钮家小院的门口,“泡面”上来就梆梆地砸门。 
  听这敲门的声音不对劲儿,那老太太不敢去开,金枝一手捏着钮四爷派人送来的纸条,一手握着菜刀藏在背后,去开了门。 
  “泡面”先插进一只脚,怕把门关上。 
  燕五站在门口,对金枝说,您就是那二奶奶? 
  金枝一瞪眼:我有这么老嘛!你愿意叫我奶奶,也行。 
  燕五说,有人把这个院子卖给我了,我来看看,您打算什么时候搬家,要不要我派兄弟们帮您一把? 
  金枝说,您是谁呀?我自己家的院子,怎么不认识您这个买主呀? 
  燕五说,我是铁门燕五,坐不改姓,行不改名! 
  金枝把纸条递给燕五,说,您看看这个吧!有事您找他去说吧!说完,用肩膀一顶“泡面”,把他顶了出来,关上了门。 
  燕五拿着纸条看不懂,递给“一百七”,让他看看。“一百七”举着纸条,看了一会儿,也看不懂,又递给“泡面”。“泡面”举着,嘴里还念着,另外两个人以为他看懂了,就问什么意思,“泡面”说,我也看不懂,咱们还是找吴铁嘴吧!   
  那金枝 第一章9   
  吴铁嘴告诉燕五,“一脚踏天桥”把脚给伸进来了。 
  燕五一听,就来了气,说,这孙子脚也忒大了吧?! 
  吴铁嘴见多识广,知道“一脚踏天桥”那两把刷子轻易不敢到宣武门外来犯横,就说,甭理他!你们先去把那家的人给拖出来,扔到当街去! 
  燕五说,那怎么行呀?人家孤儿寡母的,我们怎能下手欺负她们?不是“一脚踏天桥”罩着吗?我们找他叫茬本儿【叫茬本儿:北京方言,包含挑衅、应战、决斗的意思。】去。 
  燕五还保留了一点老江湖的古朴脾气,一看小院子后面还有强者撑着,也不跟眼前的老弱病残耍威风,马上就奔着强者挑战。 
  燕五又说,麻烦您给“一脚踏天桥”递个话,说我燕五要会会他,他不来找我,我去找他。我等着您回话。 
  “泡面”在一边重复着:等着您回话。 
  “一百七”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就说,对,我们要会会他。 
  吴铁嘴本来想让燕五把那家母女赶出去,他那五十大洋就赚得踏实了,可是偏偏遇到铁门燕五是个死心眼儿,也没有脾气【没有脾气:北京方言,指哭笑不得、没有办法。】。这事情办不成,五十块大洋还得送回去,这怎么行?一狠心,就瘸着屁股奔了天桥。 
  “一脚踏天桥”正在院子里面给几个混不上饭吃的奶油小生教授武术表演艺术,见一个半老头子一瘸一拐地来找他,瞧着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听吴铁嘴自报家门之后,才想起来,他当初从戏班子被师傅赶出来流落街头的时候,请他给算过命。 
  吴铁嘴说,宣武门外的铁门燕五请您给个面子,别搀和宣武门外的恩恩怨怨。 
  “一脚踏天桥”想的是他那一百块大洋,要是事情办不成,也不能从钮四那里硬抢。就说,那家小院住的孤儿寡母,是我们天桥的侨民,按理不能不管。 
  吴铁嘴只好搬出燕五的功夫来吓唬他,说,燕五可是屠夫的后代,他祖上,猪市口【猪市口:现改称珠市口。老北京的很多地名,后因避免不雅而改名。】杀猪,菜市口杀人,是前清有名的刽子手,家传的绝艺是京城江湖上闻名的“惊天滚地刀”! 
  吴铁嘴这么一说,院子里练功夫的几个奶油小生都佩服地看着他。那些人眼里的钦佩目光,“一脚踏天桥”也看出来了,心想,这时候自己不能嘴软,就说,我“一脚踏天桥”的“青龙出海刀”也不是吃素的!怎么着呀,叫茬本儿是不是? 
  吴铁嘴说,别介【别介:北京方言,有作“别价”,表示劝阻。】,您也是京城有名的英雄好汉,为这点小事伤神,不值得。 
  “一脚踏天桥”就坡下驴,说,那您说该怎么办? 
  吴铁嘴一看“一脚踏天桥”嘴软了,就想趁热打铁,再敲他一把,说,天桥、宣外,历来和平共处,眼下这事儿,您桥爷好像有点犯燕五的主权在先,不过燕五也不是不好商量。这么着吧,五十个,我努把力气,给您和燕五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撮合一下,让他服从您的吩咐。 
  “一脚踏天桥”一听,本来就要到手的一百个就没了,再拿走五十个,哪儿拿去呀?!想着就来了气,说,你告诉燕五,要钱没有,要命倒有好几条! 
  “一脚踏天桥”把别人的命也随口算进来了。 
  吴铁嘴一看,榨不出油来,也就作罢,想回去跟燕五交差。可是一想,燕五说了,不是“一脚踏天桥”找他,就是他找“一脚踏天桥”。这“一脚踏天桥”要是就不出来向燕五服软,这事情非打起来不可。既然这事是因为那家小院而起,吴铁嘴也猜得出来“一脚踏天桥”是钮四请来的,觉得这事情还应该去找钮四,于是跟“一脚踏天桥”告别,出了昌顺武馆,就奔爱晚居饭馆来了。   
  那金枝 第一章10   
  吴铁嘴来到爱晚居,见到愁眉苦脸的钮四。吴铁嘴认识钮四,但是比钮四大一辈,原来吴铁嘴跟那二爷打过交道,但很少跟钮四说话。钮四见吴铁嘴来了,知道有事,估计跟东河沿的院子有关,就让伙计上了一壶茶,听吴铁嘴说什么。 
  吴铁嘴说,南货店陈嘉善找了燕五,燕五知道了“一脚踏天桥”插脚这事,要跟“一脚踏天桥”叫茬本儿,看样子要出人命了。 
  钮四听说过燕五,知道燕五很少管闲事,就问,这陈嘉善怎么找到燕五的? 
  吴铁嘴说,谁知道呢?但是这风云已经上来了,不知道要出多大娄子,还是想想办法。 
  钮四原来只是想搬出“一脚踏天桥”吓唬人,没想闹出人命,听吴铁嘴一说,有点傻眼,眼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还有什么好主意,见吴铁嘴嘬着牙花子,嫌这茶水太稀,就叫伙计又给上了一碗炸酱干面。 
  看吴铁嘴情绪好了,钮四问,有什么办法? 
  吴铁嘴说,这燕五跟咱们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论交情,跟咱们比跟陈嘉善这样的外来人,要深。我可以跟燕五好好说说,让他放下这件事情,别管南蛮子陈嘉善的事情,不过依我看,燕五不会白白罢休,估摸着要五十个大洋才能摆平。 
  钮四说,可我应了“一脚踏天桥”了。他没敢说“一脚踏天桥”要一百个。 
  吴铁嘴说,这个节骨眼儿上,只能破费银子买个平安。你这边出点、那边出点,把事情抹平了,总比出了人命,进大牢,破了产,要好得多。 
  听到这里,钮四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说,那我只能托您老人家费心了。这钱,我现在手头真的没有,别看窑子里面餐叫得欢,账都是赊着,还不到结账的时候。 
  吴铁嘴说,行了,那我先垫着,回头您有了再给我送来。说完就走了。 
  钮四看着桌子上的空碗,发着愁:这“一脚踏天桥”的一百个还没有着落,这边燕子五,又欠了五十。心想,只好催着妓院早点结送餐的账,就走到柜台翻看账本,看哪家欠得最多。   
  那金枝 第一章11   
  吴铁嘴回去先找陈嘉善,因为铁嘴知道,这档子事情里面,除了钮四,陈嘉善最好欺负。 
  到了陈嘉善南货店,跟他说“一脚踏天桥”搀和进来了,这事情要出人命。陈嘉善吓得让吴铁嘴拿主意。铁嘴说,只能把给燕五的银子挪给“一脚踏天桥”,他铁嘴去天桥摆平这件事情。 
  可怜的陈嘉善白白出了五十个大洋,小院子依旧拿不回来。 
  铁嘴见陈嘉善这边吓唬住了,就去铁门胡同燕五的小肉铺。这时候肉铺也快关门了,燕五正在用刀刮案板上的肉渣,“泡面”正在一边等着。 
  吴铁嘴从钮四和陈嘉善身上总共抠出来一百块大洋,觉得腰里粗了,进门就说要请燕五去菜市口的南来顺去吃饭。 
  燕五说,有什么事情在这儿说吧,别去破费了。 
  “泡面”惦记着南来顺的涮羊肉,撺掇燕五去饭局,踏踏实实地听嘴儿爷说。 
  到了南来顺,吴铁嘴说,你们还记得那个陈村南货店以前的名字吗? 
  燕五说,记得,以前叫那庄南货店。 
  吴铁嘴说,这就对了。铁嘴把那庄南货店的故事按照有利于那家的说法,重新讲了一遍。 
  燕五听完,说,原来这个陈嘉善这么不是东西!这事情不能再管。喝了一会儿,想起来“一脚踏天桥”的事情还没有下文,就问,嘴儿爷,您说了半天陈嘉善,那“一脚踏天桥”那边,怎么着? 
  吴铁嘴本来想把燕五灌醉,让他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燕五依然不糊涂,还惦记着“一脚踏天桥”。 
  吴铁嘴说,“一脚踏天桥”听说您插手这件事,平素也知道您是一位英雄,就托我转告您,这都是一场误会,这事就甭再提了。 
  燕五听了,也很得意,打算放下这件事情。 
  旁边的“泡面”吃着这顿还惦记着下顿,就说,这南来顺得让“一脚踏天桥”再请一顿,当面跟燕五爷说明白! 
  燕五一听,说得也对,就跟吴铁嘴说,他“一脚踏天桥”真心交我这个朋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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