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落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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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你带烟了吗，给我一根？”
　　沈鹤霄又没搭理她。
　　季檬心情差，胆子也大了，又说一遍：“我在跟你说话。”
　　沈鹤霄这才回头。
　　那是秋冬交际的季节，天边阴云密布，气温很低。
　　他的语气跟天气一样，又阴又冷：“带了。但是，不要随便抽别人的烟。”
　　季檬：“为什么？”
　　沈鹤霄转回头，声音很淡：“因为，可能是坏人，烟里会加东西。”
　　季檬那会儿年纪太小，完全没接触过社会，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
　　她说：“你都这样说了，那你肯定不是坏人。”
　　沈鹤霄又不理她了。
　　季檬自顾自念叨：“我今天真的很烦，期中考试考差了，家里六个亲戚一起骂我。我爸妈也不管我。。。唉，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说还好，越说越想哭，她吸吸鼻子：“他们大人心烦的时候就会抽烟，我也想试试，你不给我就算了，我自己去买。”
　　季檬真的跑去楼下，在小卖部随便买了包便宜的烟，又买了打火机。
　　回到天台，她学着大人抽烟的样子点燃，送到嘴边，深吸一口。
　　然后。。。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兴许是拿烟姿势不对，眼睛也被熏得睁不开。
　　再次睁开眼时，对上了沈鹤霄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嘲讽。
　　那时季檬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表情。
　　她觉得有点丢人，但不甘示弱，撇撇嘴，嫌弃地说：“什么破玩意。。。”
　　季檬把手里的烟盒丢给他，“送你了。”
　　沈鹤霄抽出一支，很熟练地点燃。
　　季檬挑眉：“你不是说，不要抽别人的烟？说不定我往里加东西了。”
　　沈鹤霄背对着她，嗓音有些哑：“无所谓了。”
　　。。。。。。
　　十多年过去，沈鹤霄抽烟的动作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帅，跟他戴着眼镜的斯文形象有些反差感。
　　季檬这会儿不是很想回包间，里面都是烧烤味，空间狭小，环境吵闹。
　　她站在沈鹤霄旁边，突然意识到：“你刚才听到我打电话了？”
　　沈鹤霄低头看她，把烟熄灭，缓慢地说：“听到一点。”
　　季檬：“你听到什么了？”
　　沈鹤霄简短道：“你男朋友跟别人相亲，骗你。”
　　季檬在想，男人和女人思维方式不一样，也许问问沈鹤霄，他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而且，他是完全的旁观者，局外人。
　　她抿抿唇，说：“他说，其实不是去相亲的，就是见一面吃个饭。因为那个女的她爸是理工大学的教授，他是想打听申博的事。你觉得。。。可信度高吗？”
　　沈鹤霄平静地说：“如果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就不会跟别人相亲。”
　　季檬：“可他是为了申博，你应该也知道。。。现在普通人申博很难。”
　　沈鹤霄扔出两个字：“借口。”
　　季檬缓缓沉出一口气。。。
　　连沈鹤霄都这么说了，男人肯定更了解男人。
　　沈鹤霄低头看了眼手机，在屏幕上打几个字，抬眼看向季檬。
　　“我要去敏行楼，你知道怎么走吗？”
　　季檬点点头：“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你过去？”
　　沈鹤霄：“嗯，方便吗？”
　　季檬看了眼时间：“方便是方便，我跟我同学发消息说一声。欸…你不用跟吴教授一起吗？”
　　沈鹤霄顿了一秒，面不改色地说：“他还没吃完，我赶时间。”
　　*
　　季檬也知道，她对简峥可能确实没什么感情。
　　但根据她的观察，最后能结婚的夫妻，也不一定是爱的死去活来、轰轰烈烈的。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简峥好像就是挺适合过日子的那种男人。
　　有自己的追求，也不干涉她的事业和交友，吵架了会主动低头认错，还能接受她尚未“确诊”的“恐男症”。
　　季檬越想脑袋越乱，决定把这件事先搁置。
　　已经进了南门，她不说话憋得慌，于是开始自发地给沈鹤霄做导游。
　　“这是行政楼，历史特别悠久，好像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了。前面这个草坪，只有拍毕业照的时候可以踩，平时都有大爷看着不让我们上去，可金贵了。”
　　“那边有个小超市，里面东西还挺便宜的。诶，你要去买瓶水什么的吗？”
　　沈鹤霄侧头看她，语气难得温和：“不用。”
　　季檬：“行。敏行楼还挺远的，路上碰到校内巴士我们可以拦一辆。。。啊不对，我已经毕业了，现在没有校园卡，不能坐。那就只能走路了。”
　　沈鹤霄：“走路吧。”
　　十多分钟，季檬嘴就没停过。
　　她和沈鹤霄走在路上，回头率特别高，有盯着她看的男大学生，还有跟沈鹤霄打招呼的。
　　偶尔一群学生经过，没走出五米就开始窃窃私语。
　　“那是苏大的沈教授吗？真的太帅了吧！”
　　“他旁边居然跟了个漂亮女生诶，是我们学校的吗？”
　　大概走到一半，季檬正介绍旁边的一片池塘，说是某个著名诗人坐在哪块石头上写过诗，这时，她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简峥他妈。
　　季檬盯着屏幕，愣了好半晌。
　　不是吧。。。吵架还要亲妈过来劝和的？
　　季檬满脸黑线：“我接个电话。。。”
　　沈鹤霄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接。”


第5章　5
　　#05
　　季檬刚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在耳边，里面就传来女人凌厉的声音：
　　“季檬，我本来是不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现在，阿姨请求你，也郑重地告诉你，不要再纠缠我儿子了！”
　　季檬：“？？？”
　　为抄近道，她刚才选了条小路，周围没什么学生。
　　这电话音量之大，传进了沈鹤霄的耳中。
　　季檬很莫名其妙，停住脚步，眉头也拧成麻花：“阿姨，你搞错了吧，我跟简峥是正常恋爱关系，怎么成我纠缠他了？”
　　电话里，简峥妈妈冷笑一声：“你也别跟我装了，小峥全都告诉我了。他早就想跟你分手，是你一直缠着他不放。现在咱们开门见山，我之前给小峥介绍的女孩儿，也是你背地里给搅黄的吧？”
　　季檬真是满脑子问号，她揉揉眉心，尽量保持心平气和。
　　“我什么时候搅黄过？不是，他压根没跟我提过分手，我也不知道您之前也给他介绍过什么女孩儿，他说是。。。”
　　简峥妈妈打断她：“还装呢？你觉得我现在信你还是信我亲儿子？”
　　“行了，你就说吧，要怎样你才能不纠缠小峥。”
　　“。。。。。。”
　　无语，大无语。
　　这种话，这种语气，季檬只在狗血豪门剧里听过。
　　那豪门剧的男主怎么也得身家千亿，简峥他家是个什么情况？中产阶级都不一定算得上。
　　季檬深吸一口气：“阿姨，您是长辈，我也不想跟您吵。最后说一遍，我从来没‘纠缠’过简峥。而且，我今天刚跟他提过分手，现在就算正式分手了，你们爱咋的咋的吧。”
　　简峥妈妈声音尖细：“行，你最好说到做到。看你也是个女孩儿，阿姨好心再提醒你几句，年纪轻轻的，别再做这种不正经工作赚钱，你好歹也是。。。”
　　“。”
　　这电话再听下去，季檬觉得自己得原地吐血。
　　她直接按了挂断键，把手机熄屏。
　　三十八度的晚风中，季檬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缓过劲。
　　已是傍晚，金黄的夕阳挂在西边的天上，两道影子斜在池塘边的石板路上。
　　良久，她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沈鹤霄。
　　季檬看向他：“你听到了吗？”
　　沈鹤霄嗓音清淡：“当然。”
　　季檬没法把这委屈憋在心里，逮着一个算一个：“真是活见鬼了，这什么家庭啊！好好谈个恋爱，他刚还跟我说好听话道歉呢，怎么就成我纠缠他了？”
　　“要纠缠也是他纠缠我好吗！他妈之前还给他介绍过别的相亲对象，我都不知道，怎么这么恶心人，oh，真是气死我了！”
　　沈鹤霄依旧没什么表情，静静听她说完，微扬下巴，缓慢开口：“垃圾丢了就丢了，没必要再跟它生气。”
　　季檬气鼓鼓地拿起手机，“对，我先把这垃圾丢远点。”
　　她打开微信，才想起简峥已经被她拉黑了。
　　真是气糊涂了，她又翻出简峥的手机号，迅速编辑一条短信。
　　【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跟你已经分手了。你去找你妈介绍的相亲对象吧，滚蛋！】
　　发送成功，季檬把简峥的手机号也拉黑。
　　她深呼吸几次，看向沈鹤霄，这才想起：“啊，耽误你时间了吧。我们走快点，你最晚几点要到敏行楼？”
　　沈鹤霄垂眸看她，语气松快许多：“我不着急。”
　　季檬眨了下眼：“你刚不是说赶时间吗？”
　　沈鹤霄默了一瞬，“嗯…但是，也没那么赶。”
　　季檬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你来得及就行。”
　　剩下的半程，她的话依然没停过，只不过，话题从介绍学校变成了骂前男友。
　　西边的落日只有最后一点余晖，天色渐黑，两人已经快走到敏行楼。
　　季檬忿忿然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找男朋友了，再也不会谈恋爱了！完全浪费时间找气受！”
　　沈鹤霄表情微滞，侧眸看她一眼，“其实，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这样。”
　　季檬：“我知道。但是我好像真的对谈恋爱这件事没兴趣，有这时间，做点什么不好。你不也是这个想法吗？”
　　记得刚才在烧烤店，沈鹤霄跟吴教授说，他也没有恋爱结婚的计划。
　　良久，听到沈鹤霄低沉的声音。
　　“或许吧，也不一定。”
　　他转过头：“之后什么打算，继续留在北阳？”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敏行楼下。
　　季檬停住脚步，“还没想好，也可能会回苏城吧，我家人朋友都在苏城。”
　　沈鹤霄看着她，抬手轻推了下镜框，“嗯。”
　　季檬扯出笑脸，客套道：“到了，这就是敏行楼。如果我回苏城，有空再找你出来聚。”
　　沈鹤霄走进敏行楼，许久后，他缓慢地转回身。
　　路灯幽黄的光照在女孩头顶，一头长发在风中扬起。
　　背影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拐角处，一如十二年前，他离开苏城的那天。
　　*
　　季檬回到家，离开播时间已经不到两小时。
　　她迅速冲进浴室洗澡，重新化妆整理头发，坐在电脑前，还余下十多分钟。
　　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布满了陌生号码的来电及短信。
　　172****1934：【宝宝，你接电话好不好。】
　　【是不是我妈找你了？事情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季檬烦得不行，截了张图，把这个陌生号码也拉入黑名单。
　　她打开崔雪郝的聊天框，发语音过去，把简峥他妈打电话的事说了一遍，截图也一并发过去。
　　季檬：【啊啊啊烦死了！】
　　季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雪郝：【？？？】
　　崔雪郝：【我跟你说，你这次千万别心软啊。我现在去找你。】
　　季檬：【好啊，你快来，我们一起骂狗男人！】
　　季檬：【我马上开播了，你直接输门锁密码进来就行，今晚就住我这儿。】
　　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九点，她把手机开勿扰，点进直播间。
　　这一晚上，季檬把火气全都撒进了游戏里，玩了五六局LOL，小号虐菜局，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每局怒杀十多个人头。
　　弹幕：「666，泥泥是在练小号吗？」
　　「哈哈哈哈，对面小朋友都自闭了。」
　　「泥姐今天情绪不佳啊，赢了也没好脸。」
　　季檬不是走吸男友粉的路线，很早就给粉丝说了自己有男朋友。
　　已经过了零点，打累了，她把游戏退出，靠在椅子上跟弹幕聊天。
　　“今天刚分手，被前男友气死，现在好点了。”
　　这句话一出，弹幕轰得一下炸了，嗖嗖嗖地刷满整个屏幕。
　　「卧槽卧槽，泥姐终于分手了，我有机会不？」
　　「泥泥康康我，康康我！」
　　「怎么分的？」
　　季檬不想透露过多信息，刚准备说话，屏幕上闪过耀眼的特效。
　　「RAIN送出火箭×1」
　　「RAIN送出火箭×2」
　　。。。。。。
　　屏幕一直在闪，直到这个id叫RAIN的人刷完十个火箭。
　　季檬忍不住笑起来：“谢谢RAIN的分手安慰奖，我现在挺开心了。”
　　最后一小时，基本都在跟弹幕互动，收礼物也没停过。
　　凌晨一点，季檬准时下播。
　　手机上，付梓芮发来消息：【今天流水差点创历史新高！！】
　　【你真分手了？我怎么不知道？】
　　季檬回复：【真分了，我又不会拿这种事情骗礼物。】
　　季檬：【改天跟你说详情！今天崔雪郝在我家。】
　　付梓芮：【okok，还是先祝贺你，分手快乐！】
　　季檬租住的这套房子是三居两卫，有个客房是专门给崔雪郝留的。
　　她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去那间客房。
　　两人一起骂简峥骂了一个多小时，骂累了，房间内安静一会儿，崔雪郝问：“对了，你下午跟沈教授去干什么了？”
　　季檬：“他让我带他去敏行楼，他不认路。”
　　崔雪郝想了想：“怎么不叫吴教授跟他一起？”
　　季檬撩了下头发：“他说吴教授还没吃完，他赶时间要先过去。”
　　崔雪郝回忆着说：“吴教授很快就吃完了啊…”
　　季檬打了个哈欠：“那我不懂，可能他们说岔了吧。”
　　*
　　次日，季檬从床上醒来，已经快到下午。
　　昨晚聊完天，她又回屋看了会儿被删除的弹幕。
　　季檬洗漱之后，顶着脑袋上的干发帽，推门出去，踩着小拖鞋吧嗒吧嗒去找崔雪郝。
　　“饿死我了，睡饿了，宝贝你吃午饭了没，我要点外卖——”
　　客房的门是虚掩的，她一边扯着嗓子说话，一边推开门。
　　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崔雪郝正坐在桌前盯着屏幕，耳朵上带着无线耳机。
　　季檬走到她身边，姐俩好地搂住她脖子笑：“诶哟，不愧是我们崔博士，大早上起床就开始学习了？这是什么。。。视频课吗？”
　　崔雪郝如遭雷劈的表情，慌乱地点了几下触摸板，把耳机摘掉。
　　她深吸一口气：“苏大线上的研讨会，刚才我开着摄像头的。”
　　“。。。。。。？”
　　季檬表情僵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完全素颜的脸，以及，头顶上像蒙古包一样的干发帽。
　　“多。。。多少人？”
　　“二十多个。人不多，所以要求都开摄像头。”
　　“他们看见我了？”
　　“肯定……”
　　没带耳机，电脑已经自动切换成外放。
　　屏幕上，侧边的画面列表，季檬一眼就看见了沈鹤霄那张清俊的脸…
　　安静许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沈鹤霄嗓音清哑：“崔雪郝同学，你那边黑屏了，麻烦检查一下设备。”
　　崔雪郝：“……”
　　季檬：“……”


第6章　6
　　#06
　　虽然，研讨会上所有人大概都看到了刚才季檬过来搂她脖子的画面，但崔雪郝还是打开摄像头和麦克风，冠冕堂皇地解释一句：“不好意思老师，我刚才好像掉线了。。。”
　　季檬已经自动退到镜头之外，怯生生地瞄了一眼。
　　画面里，沈鹤霄似乎是盯了屏幕看了几秒，眼神黯淡下去：“没事，现在继续刚才的问题。”
　　“国际上常用的光度模型是　Hapke模型，它是在传统离散颗粒介质辐射传输理论的基础上，考虑。。。”*
　　季檬发现，崔雪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