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庭前雪-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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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徒磕磕绊绊:“那……那三文钱,你、你拿走吧。”
桑枝有些喜,利落地掏钱。
楼知婉这会也走上前来了,看了看野草又看了看那学徒。“你买了什么东西?”
学徒又见一打扮华贵的女子过来,心下紧张。
“应是好东西。”桑枝笑。
楼知婉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三文钱而已,不值一提。于是吩咐仆从捎回楼府,而后带桑枝离开。
留下身后的小学徒喘了口气,看着手里的三个铜板,想起刚才那个漂亮的人,挠挠涨红的脸。
*
醉清轩。
装潢富丽雅致的酒阁。
虽然没有专门指定,但因为装潢和菜肴的价格高昂,已经普遍被认为是专门给城内达官显贵们享用的栈楼。
而这醉清轩背后,还有蓝国公府和几位爵爷们投注银钱,寻常人自是不敢生事找麻烦。
仆从收起了伞。
楼知婉一进,便有掌柜迎出。他们浸染长京城多年,自然认得这仗势,是哪家小姐或哪家公子。
“一间雅厢。”楼知婉道。
“哎。”掌柜应。
留下仆从在底下点菜。
楼知婉和桑枝随着店小二往上头走。
醉清轩装横得素雅,但每一横木,一壁画,一楼阶,包括扶手的雕绘,门扇的绘画,都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摆设,处处奢简低华。
是长京的公子少爷们常来光顾的酒阁之一。
雅间都是隔开的,路过回廊,偶能听见透出的琴曲乐声。
婉转悠扬。
在温暖的廊道里,格外撩人。
桑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店小二在前头带路,楼知婉则是时不时回头和桑枝笑说着这是什么曲,唱的是什么腔调云云。
“这曲是《梨花吟》,本是淮州出处,倒让她唱出吴侬软语了……”
前头有一间雅厢的门推开,是几位正要离开的锦衣玉袖的公子哥。
廊道并不算窄。
出于礼节。公子们还是避于门一侧,等两个姑娘先行。
虽然知道非礼勿视,但直到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的雅间。还有不少公子仍没收回眼。
他们似乎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又或者是……海棠袄裙的是哪家姑娘,即便遮了半个面,也足够人晃不开神。
特别是那双似是百转如勾丝的美眸……
直到被同伙唤了声,几个公子才面面相觑,讪讪摸了摸鼻子,往楼下走。
“是楼府的小姐吧?前头那个我认识,是楼府的三小姐。还配着楼字的玉佩。”
“那后头那位不就也是楼家的姑娘?”
为了避风挡寒,长京城的女子,尤其是未婚女子,常喜在冬日着面纱出门,各色各式,既增了几分神秘,也能挡一部分无礼之徒的窥探。
“倒是以前从没见过,是楼家的二小姐?”
有爱出游的,也自有喜深阁的千金。
“你还好意思说呢,不叫你,怕是魂儿你都给勾没了。”
“谁知道楼府还藏着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
几人说笑着下楼,正好遇见往上走来的蓝国公府的嫡少爷蓝宴光和太府寺卿姜译苏。
几个公子们忙避让。
蓝宴光他们都认识,是国公府的嫡少爷,太后是堂姑,御前副相是表哥,在长京城可谓是风头无两。
而姜译苏姜大人,最近因和楼大人政见不合,朝堂上针锋相对,长京城内谁人不知?
几个公子哥们也听闻过姜大人脾性急躁,喜怒无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姜大人,点头行礼后忙离开。
倒是蓝宴光听到了他们刚才议论的什么楼府小姐,心念一冒,但姜译苏在旁,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冲几人回礼点点头。
“姜大人不是和楼大人不和吗?怎么蓝公子和姜大人凑一块了?”
“谁知道呢。不过工部修堤失责,这可不是小事啊。似乎还扯出了楼家二少爷……”
出了醉清轩,几个公子哥才敢小声引论起来。
*
雅间里。
炭火熨热,温暖。
桑枝和楼知婉已经脱下了面纱和外袄。
因为知道桑枝喜欢雪。楼知婉故意选了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往外,不仅能看见飘雪的街道,还能看见不远处冒雪的揽风寺顶。
“这儿的樱桃煎和丁香馄饨可是一绝。”楼知婉倒了杯清酒,见桑枝还在望着窗外。笑,“傻妮子,看雪能把你看饱?”
桑枝也笑。冬日的清酒有点辛辣。
桑枝正要说什么,忽然眼瞥见下头街道一个瘦高,又有些眼熟的人影——是揽风寺见到的卢珏。
卢珏依旧一身石青长袍,不过却在一辆马车前停下。
他凑近马车,样子有些恭敬,似乎在同车内的什么人说话。
而后似是望了眼醉清轩的门,离开。
然后从马车上下来了一玄紫银纹锦服,面容冷峻的人。
桑枝眸子睁大——是大少爷。
马车离去。
卢珏离开后,楼延钧目光所望,是一个从醉清轩出来,身量颀长的男子。
着着墨宝蓝的裘服,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
桑枝觉得几分眼熟。
没过多久,醉清轩又出来一人,着着绀青竖领长袍,面容端正,倒是一双眉紧皱着不愿松开。
“你在看什么呀?这么入神?”楼知婉凑过来道。
都上菜许久了,她喊了好几次让桑枝,都没见人动静。
“呦,这不是堂哥吗?”
楼知婉捂唇笑,故意打趣:“桑枝,原来你是看自己的夫君看得出神啊?”
正说着,便看见桑枝忽然迅速缩回了脑袋。
楼知婉往前一探,正好看见楼延钧投过来的视线。
楼知婉浅浅点了下头作礼,收回身,“桑枝,你躲什么?你没告诉大哥出府的事吗?”
桑枝还沉浸在差点被看到的惊吓中,呆住,“……要说吗?”
楼知婉:“……你没说吗?”
两人无语对视。
楼知婉:“那堂哥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发现了吗?”
楼知婉点点头。
她还行礼了呢。
桑枝扑扇着睫,几分可怜。
楼知婉:“没事儿,堂哥又不进来。我们等会早点回府就是。”
桑枝点头。
楼知婉又往底下悄悄看,然后便看见楼延钧进了醉清轩来。
楼知婉:“……”
第14章
底下三人已经进了醉清轩。
楼知婉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桑枝说一声,但想着等会早点回府就是,而且刚才堂哥应该也没看见桑枝。于是,楼知婉缄默了
两人赏雪抿酒不说。
*
蓝宴光之所以和姜译苏约在醉清轩,是因为译苏有事相求。而之所以他又约了楼延钧。则是他自己的小私心——有意让朝上针锋相对的两人,融洽下关系。
三人入座雅间,气氛诡异的安静。
姜译苏灌了一盅又一盅的酒。
蓝宴光看不下去:“要不,你吃点菜?”
倒是楼延钧出声打破僵局,他未开口,只是在思索刚才在底下望见的人。现在回神,倒是注意到了姜译苏。
“听宴光说,姜大人要寻人?”
蓝宴光连连点头。事实上,他本来还在为自己没有告知表哥,随意约了姜大人过来一事怕表哥不高兴。结果证明,表哥根本没放心上。
而姜大人寻人一事,还是在好久之前蓝宴光拜访表哥时随口一提的。没想到表哥竟然能记住。
对比之下——
“屁!工部那事还没完,假公徇私,我不会同意的! ”
蓝宴光:“姜兄,咱们不是说好不讲朝事的吗?”
姜译苏撇了下头。
楼延钧:“皇上心中自有定夺,是工部失责还是户部中饱私囊,也得查清再论。”
姜译苏冷哼。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沉不住气又爱憎分明。现今长京城谁人不知楼延钧是皇上的智囊,皇上的意思,不就是你楼延钧的意思吗!
姜译苏自楼延钧归京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比蔡老狐狸还狐狸!
蓝家年后下南,生意广阔,姜译苏才想着拜托蓝宴光。现在看见楼延钧,屁股在板凳上怎么坐怎么别扭。
“没什么了,我先走了。”姜淳坐不下去了。
“哎……”蓝宴光伸手。
“有无胎记,样貌特征,丢失时年岁几何。”楼延钧开口,“没有目的寻人,并不是易事。”
姜译苏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姜译苏寻人在长京城也不算秘密。事实上,姜家祖大业大,扎根在云州一带,是先帝御赐的云州郡尉。姜译苏身为云州郡尉的嫡子,抛了云州的富贵,一人往北到长京做官。——这其中也有寻人的原因。
“背后有胎记。不足满月失于洛阳。”姜淳坐下了,想到了不久前收到的家信,父亲提起娘亲又以泪洗面的事。还是没走。“其他的我也不多说,是我妹妹,要是平安长大,现在应该十六了。”
姜译苏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事实上,姜译苏也没见过妹妹。安平四十七年,为避灾难,怀着妹妹的娘亲和他们走散。被一户人家收留。后来父亲寻回了娘亲,而那户人却搬走了。连同带走的还有不过满月的妹妹。
后来再怎么寻,都没找到那户人家。有一点线索了,却是从那户人家的邻人嘴里听到,似乎是家主嗜赌,搬离时已是妻离子散,姨娘都各自奔飞了。
姜译苏的娘亲知道更是一病不起。
姜译苏也是听闻长京繁华昌荣,那户人家有可能躲到长京来的消息,才独身到长京来做官。
一做已快十年。
抛开开朝堂的云云,姜译苏还是颇为欣赏楼延钧。但是该看不顺眼也照旧看不顺眼,似是天生一般。
可能也是性格使然。
姜译苏随父性子急躁,但楼延钧似乎做什么都能运筹帷幄,更不用说一张冰山面,让人猜不透所思所想。
着实气人。
楼延钧:“胎记在后背何处?”
“就是在后背。”姜译苏说。胎记一说也是娘亲所说的。
“是什么样的胎记?”
“还能什么样的胎记,我的妹妹,自然是花一样的胎记。我娘亲天资之色,我妹妹自然也是倾城之貌。”
蓝宴光:“那性子也随姜大人这般急躁吗?”
姜译苏:“……”
楼延钧:“年十六,后背有花样胎记,长相出色,幼年失散于洛阳。”
姜译苏也看得出楼延钧是认真帮他,面色缓和。“多谢,若真寻到,姜某定会重谢。”
蓝宴光格外认真:“表哥,确定不再加个性急泼辣么?”
蓝宴光也是见过姜老爷的,不得不说,父子一个模子刻出来,若是他家闺女也这样,多半人群里瞧一眼就能认出来。
姜译苏:“……”
*
因看到楼延钧进了醉清轩,楼知婉想着早点回去,避免桑枝和堂兄碰上。
两人穿戴好。
才上回廊。便听一道绘花门扇推开。
五人相视。
扛着醉鬼的蓝宴光眸子一亮。
楼知婉在看到自家堂哥的一眼,心中已经默默向桑枝道歉。——谁知道,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桑枝第一眼便和少爷对视上。
少爷垂眸,明明眸色于往常无二,但桑枝总觉有点心虚。
蓝宴光即刻就把醉鬼扔给了楼延钧。
“二位姑娘,回府吗?让不才送二位一程。”
楼知婉匆匆和堂兄点了点头做招呼。带着桑枝赶紧离开。
蓝宴光跟上。
醉得朦胧的姜译苏隐约看见好像有两人路过,费力睁开一只眼,“我妹妹,我一眼就能出来!”
楼延钧收回看着桑枝背影消失的目光,淡淡:“若要是嫁人了?”十六岁,已过及笄。
“谁!谁敢娶,我,我打爆他的狗脑袋!”醉鬼朝空气挥出软绵绵的一拳。
*
蓝宴光追出来。
楼知婉是认识他的,蓝国公府的嫡少爷。小时候他们还一起玩耍过。
楼知婉点头算是行礼。
“二位回府吗?”蓝宴光人生得俊朗,又爱笑,是老少皆喜的长相。
楼知婉却发现,他的一双目光都落在桑枝的身上。楼知婉了然,面纱下的唇微抿一笑。
这一路楼知婉已经看到了不少公子哥或者是出游的小姐姑娘,没有一个路过不偷瞧桑枝的。
不过没想到蓝宴光也是这般。美色误人啊,也不知道他发现桑枝是堂兄的人时,得有多好笑。
楼知婉谢绝了蓝宴光的陪同。“不必了,有府里马车接送。就不多麻烦蓝公子了。”
“那也好。”蓝宴光依旧笑意昂扬,没有任何被拒的不悦。
看着马车的身影离去,蓝宴光满心欢愉,一双眼更是望穿秋水。
马车上。
楼知婉好奇问:“你认识刚才的蓝公子吗?”
桑枝:“谁?”
桑枝脑海里还停留在少爷刚才的目光,心慌意乱,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
楼知婉笑笑,“没什么。”
本以为可能两人认识蓝宴光才追出来,看来只是蓝公子单方面一见倾心了。
*
两人回了府,楼知婉买了许些饰品和衣裳,连带桑枝的份一并给送回了桑枝的房间。
兰茴瞧见了,阴阳怪气了几句。
桑枝没理会。
事实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同少爷解释今天出府的事。解释了,好像自己多重要一般;不解释,又似是不妥。
桑枝叹了口气,可真愁人。她到底为何要在意少爷在不在意呢?
熬到了戌时。
桑枝还是来到了少爷的门前。
楼延钧穿着绛紫绣领的长袍,一手侍卷,烛光将人投影于壁上,格外清冷。
桑枝捏着自己袖口的花纹,没有往原来位置的暖榻上,而是缓缓朝人走去。
楼延钧察觉到,侍卷的手一顿,侧过脸来。
桑枝:“少爷,今儿我和三小姐一起出府了。”
桑枝乌发用木簪挽了个散髻,一双温吞含水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穿着桃粉的绣衫,外罩着鹅黄的短袄。雪白修长的脖子像天鹅一般 。
楼延钧眼皮抬起又垂落,“嗯”了声,但却没有移开脸。
“那你……有生气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桑枝想问的是出府没有告知少爷一声是否失规矩了,毕竟他们还是明面上的依存关系。但话一出口,却好像……不太对劲?
桑枝还想解释,楼延钧已道,淡淡笑意。“我没生气了。”
桑枝的眼眨了眨,半天吞了下口水。“……好。”
“那、那我先回去了……”
“过来一并坐吧。”楼延钧说,“许久未练字,应是手生不少了?”
桑枝点头又摇头,咧嘴笑。“不会,最近三小姐教我写了许多呢。”
“是吗。”楼延钧眸色一瞬微淡,“怪不得近儿都不让我教了。是知婉教得更好吗?”
桑枝急了些:“没,没有……少爷教得也好的。”
楼延钧微微笑。
桑枝看出了少爷是在逗趣她,便也笑:“那少爷你教桑枝吧。”
桑枝最后还是手把手被练了几幅字帖。
丫鬟进门都不敢出声打扰。
半夜。
桑枝留在少爷屋里的暖榻睡觉。
隔着一道屏风。
便是少爷的卧床。
桑枝正要入睡,忽听见外头似有窸窣的声响。
桑枝坐了起来。
忽看到少爷从屏风后出来,他只穿了件牙白的中衣,宽肩窄腰,身量颀长。
黑夜中,两人大眼望小眼。
桑枝长发垂肩,衣衫又是浅薄,被衾滑落在腰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颈。
夜能视物的楼延钧移开了眼。
“外头风寒,我去看看。”楼延钧抿了下唇,“你、把被子盖好。”
楼延钧出了门。
桑枝听见门扇轻合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