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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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的昏暗被荧幕亮起的光刺破,暧昧顺着光的方向一点点消散。
眉心皱起,言执接起电话的口吻阴冷至极,床上的人缩了下肩膀,拢着被子翻身朝里。
“喂。”
张显那头热闹非凡,压根没听出接电话的人后槽牙咬紧的声响,“喂?你在哪呢,这姐姐喝挂了,我怎么弄啊,给你们送过去还是?”
“滚。”
“啥?啊喂?……”
张显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一脸懵逼。
一边醉晕的人这时候缠过来,吐息故意贴着他,“弟弟要回家啦?别呀,这才几点,姐姐带你去玩儿呀。”
何蓉火辣的身材贴在他手臂上,暗示意味明显,张显眉头一挑,“你确定?”
“嗯哼。”何蓉将手插进他的口袋,探了探,笑得愈发风情,“弟弟成年了吗,身份证掏出来我看看?”
张显被挑得后背一紧,也不再客气,将她细腰一揽,两人便贴得紧密无间,“换个地方看。”
……
局面一发就不可收拾,气氛散了更难挽回。
房间里,言真睡熟的模样落在言执眼睛里,他有些不甘心地贴下去,在她锁骨上吮出一声响,她只是偏了偏脑袋,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总不能真的把她摇醒继续。
言执趴在她枕头上深呼吸了好几次,起身,离开房间之前,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让他回抽屉里去。
脚尖一转,他拉开她工作台的抽屉,拿出素描本,随手一翻。笑了。
眼前光线昏暗,但足够让他辨别出自己的轮廓。
她给了它们一个标题。
深海。
在她眼里,他是深海。
一望无际,深不可测,看似平静,实则汹涌。
你永远无法知道海底的全貌,当你步入其中,黑暗会将你吞没。
转向床上的女人,黑眸渐深。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注解,被吞没,会是你的选择么。
……
*
言真发誓再也不要喝多。
喝两杯的宿醉跟喝两瓶的宿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她看似醒了,实际上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一直到过了几天才略略恢复了清明。
脖子上不晓得被什么咬过,从浴室镜子里看到锁骨上的红色团块,水汽氲氤着让她头脑发热。
言真压下眼睛,似笑似骂:“狗玩意。”
圣诞节那天,何蓉打电话要她去店里,以为是要聚会,她却说赵崇南来了。
距离跟他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了,他总算是肯露面。
言真挂了电话,换衣服出门,到车上才想起来,今天又是周五了。
从上个周五到这个周五,日子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她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手机上有言执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要她去学校接他。
她回复有事的时候,莫名觉得这情形好像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甩了甩头,她往何蓉那去。
今天圣诞,又临着周末,何蓉咖啡厅里人满为患,她给赵崇南安排的谈话室在隔壁的画画教室。
言真去的时候,何蓉已经发过一通脾气了,凳子被踢翻了一只,赵崇南面色难堪地站在窗边,手里提着只黑色的画筒。
言真一进去,室内的两个人同时望过来。
“言真,你来得正好,来听听这个傻逼发言。”何蓉过来抓着她的手臂,语气不善地朝赵崇南吼:“说啊,你继续说,当着言真的面说!”
说什么,说傅映安承认事情是她做的,但那是因为言真在学校欺负她,找人排挤她,她一时气愤,她愿意为了赵崇南撤诉、还画,但要她向一直欺压她的人道歉,她宁愿去死?
赵崇南当然不相信言真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但傅映安哭得死去活来,他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满脑子都只想赶快了事。
今天他本来是抱着真诚歉意来的,希望何蓉她们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想到只是多说了一句让她劝一下言真,在学校里别总是那么孤傲,免得让人误会她是在针对谁,何蓉一听当场就炸了,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半晌。
这会儿看见言真,赵崇南脸上僵着,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他嘴唇动了动,眸光几经明灭,到底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把画筒放在了小讲台上,简略说:“画我给你带来了。”
何蓉咄咄逼人:“就这样?赵崇南,你是不是个男人,你他吗刚才怎么说的,我们针对她?她算老几啊,我们有这闲工夫针对她?这画总不是我们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偷的吧?你他吗恋爱脑也还有个脑啊!”
她句句带刺,态度又冲,赵崇南脸上明显挂不住。“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言真在这儿,他不想闹得太难看。
“我还有事,先走了。”经过言真身边时,他匆匆瞥了她一眼,像是不敢正面对她。
言真叫住他,“阿南。”
赵崇南脚步一僵。
言真声音淡淡从身后飘过来,“我说过我只想让事情赶快结束,希望你们配合。”
还要他怎么配合?
他猛然回头,声音高昂:“这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她撤诉了也跟我道歉了,画也还给你了,你们还要怎样?”
认识三年多,快四年,这是赵崇南第一次这样语气激烈地对言真说话。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何蓉脾气顿时上来了,“你他吗还有理了你!”她挽起袖子就要跟他对吵,被言真按住。
言真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表情,并没对他的态度感到多意外:“我们不想怎么样,撤诉和还画,你都做到了。接下来只要一个正式的道歉。”
赵崇南:“我已经替她道过了!”
言真摇头,声音很淡,却异常坚决:“你替不了。”
何蓉:“就是,你是她爹?就是她爹来也替不了!”
赵崇南眉头紧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画室大门上的风铃这时突然响了。
衣着单薄的少年踏上台阶,门外的冷风一卷,将屋子里的僵持吹散。
黑眸略略扫过里头的情况,他明智地选择留在原地。
言真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赵崇南重重说了声:“那你们等着吧!”转身离开。
大门口,少年淡漠的视线迎上他,赵崇南脚步一顿。
他皱眉打量着这个面容过于俊美的少年,耳旁响起傅映安不经意地提醒:‘他真的是她弟弟吗?……’
真的是吗?
他们长得不一样,但姓氏相同,或许是不常见面的亲戚?
赵崇南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眼睛一抬,忽然看见那高中生在笑。
嘴角咧着,讥讽无声而走。
像那个月夜,他被撞倒在地,而他被言真牵着走。
一股子无名火陡然烧起来,赵崇南厉了脸色,踏出门去的时候肩头重重一撞——叮铃铃~
从教室的角度,里头的两个人只看见赵崇南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是嘭的一声响,书包垮到地上,言执颀长的身子撞向墙壁再弹回来。
言真心尖一紧,快步过去,伸手扶他,“你怎么样?”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借力站起,黑眸沉沉落下来。
言真一怔,恍惚看见他在笑。
再等她定睛,笑意消失,他眉间蹙了蹙,拖着她的手放到肩上,意思是:好疼。
何蓉落后一步,骂骂咧咧过来,“靠,赵崇南个王八蛋还拿人撒气啊!弟弟怎么样,没事吧?”
他强撑似的勾了勾唇角,对她摇摇头。
言真眼皮一跳,直觉他是装的,但心里莫名还是紧揪着松不开。
她拽着他出门,不敢太大力,“我先带他回去了。”
何蓉追在后面问,“要不要上医院啊?”
“应该不用。”言真说着,让他上了车,她想起教室里那幅画,让何蓉拿出来。
何蓉很快递给她,“有事赶快给我电话哈。”
言真点点头:“嗯。”
车门关上,暖风包裹,大街上随处可见圣诞氛围。
言执好奇画筒里的内容,回身想拿出来看看,言真突然冷声问:“你到底伤到没有。”
言执动作一顿,瞧见她冷凝的脸色,实话实说:“真的疼。”
言真面色不变,默默提起车速。
言执眉尾抬起来转瞬又放下,“你担心我?”
言真不语。
他抿唇勾起笑,声音幽幽的,“既然这样,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
作者有话说:
严禁篡改年龄!严禁sy姐姐!严禁一切狗子行为!
你们猜他要送啥~
感谢阅读。
第29章
言真的少女时期停止于外婆去世那年。
纵使外表再如何老成冷漠; 失去最后一道爱怜的眼光,她还是难过。
是一种什么样的难过,不太好说明; 但那段时间,就连大大咧咧的何蓉都不太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她诧异自己是否表现得这样明显; 同时迅速调整心情; 放学回家的时候绕去书店买了盘黑胶唱片。
她对唱片没有概念; 只知道班上有些男生痴迷摇滚到无法自拔,她想试试用那些鼓噪的声音把自己拉出来。
随手选了盘大红色封面的; 封面右侧有一个小小的把手,像是老冰箱上面的。红色刺目,她拿去结账。
回了家才发现; 家里没有唱片机。
她跟何蓉打听哪里有卖二手唱片机的,第二天去搬回来; 发现那张唱片不见了。舅妈支支吾吾说好像是被表妹拿去学校听了。
言真跟他们一家生活了九年,太清楚舅妈支支吾吾代表着什么。唱片是要不回来了。
言忠这么些年虽然没有露过面,钱财上倒也没亏待她。外婆临走时给她一张卡; 里头是言忠给她的抚养费,数字够她读完高中大学。
她想; 一张唱片而已; 就当给舅妈交伙食费了。
隔天再去那家书店; 老板说那是最后一张; 没有了。
言真的执拗不知遗传自谁,她就要这张唱片。
趁着周末跑遍了大小书店、唱片行,最后在快出城的郊区新华书店里找到了同样一张。
失而复得短暂地愉悦了她。
但也是在那个时候;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命运的残酷在于它对每个人都予取予求。它允许你拥有某件东西的时候; 无论你丢弃多少次; 它都还是会回来。但当它不允许你拥有的时候,无论你多努力找回,最终都还是会失去。
是的,唱片丢了。
丢在了不知道哪里。
她上车前还捧在怀里,转乘的时候也还捏着,等再要上车的时候,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她沿路找回去,酷热的夏天,满头满脸都是汗。
找到她找不动了,言真想起外婆在的时候跟她说,真真,人啊,别太执着。
好啊,那她不执着了。
她蹲在个树荫下,突然就泣不成声。
明明在外婆的葬礼上都没有哭,但莫名在那个太阳快要把人烤干的下午,眼泪止不住似的,很快在她面前的土地上积出一个小小的水坑。那里头淹没的是她人生最后一点被人疼爱的时光。
在看见言执拉开书包,露出那张红色唱片的一角,这段回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言真心头忽然掠过一阵没由来的燥。
言执拿出唱片的时候,以为会看见她惊讶,失措,好一点或许会露出一些感动。但言真只是看着他,褐色的眼眸依然透彻,面上没有情绪,没有表情,淡淡的视线甚至没有温度。
他将唱片递给她,封面的红色在她眼睛里留下一抹似是而非的温度,他捉摸不透:“送给你,圣诞礼物。”
言真好像有些迟疑,但她还是接过来,手指在上面捏了捏,抬起眼淡声说了句:“谢谢。”
仅此而已。
他期待她会说点什么,但言真只是轻轻转身,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客厅里的冷空气敌不过言执眸中的寒霜。
他蹙了下眉头。
气氛是怎么变得微妙的,他们都说不太清楚。
言执伤在后肩,自己不好检查,言真帮他。
浴室里开着四盏浴霸,暖烘烘的光将小空间里的一切都照得发亮。
少年消瘦,脱掉上衣,露出紧窄的腰线,脊椎一节节的排列在背部肌肤之外清晰可见。他比她想象得还要苍白,那是种长久不见阳光的灰白,如果不是体温,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尸体才有的颜色。
不同于上次撞见他沐浴之后出来,这次两人的状态,关系,都有了改变。匆匆一瞥和仔细观察,细节在于这一次她不由自主地用指尖贴上去,两个人触电似的缩了缩,却又都默契的假装无事发生。
他的比例比人体写生课上的模特标准太多。
宽阔的肩膀,肩峰凸出了骨骼的轮廓,她从没见过他锻炼,但即便是瘦成这样,他的肩胛之下仍能看得出背肌线条下隐藏的力量。
劲腰很窄,腰间紧致得丝毫没有松垮和虚弱。有些浅色的疤痕交叠在他后腰靠近腋下的位置,看不出受伤时间和原因,它们为这具躯体增添了几分神秘不羁的故事感。
言真背靠着浴室的门,手指略略从他身上那些伤痕上扫过,留下一些轻微柔软的痒,再一路向上。
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里,少年侧脸淡漠,好似并未因她的抚触产生什么情绪,只那双黑眸好像隐隐起了雾。
不一会儿,言真在他右侧肩胛中部发现一团紫红,范围不大,但跟周围的皮肤比起来,着实碍眼。
她皱了下眉头,轻轻碰了碰,感觉到他肌肉绷起来,眉头皱得更紧,“痛吗?”
少年没动,低低发出“嗯”的声音。
他们刚才在门口撞那一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言执太瘦,皮肤又白得不像话,种种原因,倒显得他弱不禁风。
言真有些生气。
她以前没发现赵崇南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
家里药物有限,好在检查了一下没伤到骨头,喷了药,药物的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挥散不去,不是太好闻。
言真小心地帮他擦掉身上多余的药液,叮嘱他:“这两天别朝这边睡,书包也别背在这里。你还要去PUSH打工吗?那你最好小心点。”
他一直没有应声。
言真看一眼他沉默的后脑勺,眸色微沉。
收起东西,言真让他穿上衣服,她先出去,手腕却陡然被人扣住。
哐当——
门板后挂着的毛巾从身边掉下来,他曲肘抵在她耳侧,高大的身影俯过来,轻而易举地覆盖住她。
言真心口一热,以为他会吻她,视线停在他喉结处,不上不下。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言真发现浴霸的光打在他身上,正渐渐透出一点微微的粉,是他体温正在升高的原因。
脑子里忽然想起锁骨上那抹红痕过了几天都没消掉,要是那痕迹在他身上,是不是会留更久?
唔,殷红会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久久不退,像个徽,象征他正在被人占有……
她垂着眼,纤长黑色眼睫挡住了神色,但言执察觉到她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得灼热。
眉尾一挑,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上来,“不喜欢我的礼物?”
他问得很直接,黑眸里的诱惑更是。
言真顿了一下,“我没说不喜欢。”
“可你不开心。”她皮肤滑软,在浴室里一蒸,还带着点温温的潮,他用拇指在她下巴上摩挲,体会着那种细腻。
“我没有。”言真被他磨得发痒,不安的动了动,“只是没必要。”
他没听懂,“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很久之前就认识我,可我忘了你,所以你不甘心,要让我重新记起来。”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可我不想这样。”
黑眸一窒,他进一步压榨他们之间的距离,“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