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追妻笔札-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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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像是旧友之间稀疏平常的对话,两人互相道了别,祝了平安顺遂后,一人离开,一人留在了原地,目送着队伍渐行渐远。
阮灵萱骑马跟着萧燕书的马车依依不舍,看着她红着眼睛回头,一遍遍挥手,让她回去。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勒马停在了城门处。
送亲的队伍蜿蜒如长蛇,骑着马的仪仗队、抬着嫁妆的壮丁,雄赳赳地前进,远离繁华的盛京城。
又过了大半个月,预估着和亲的队伍就要抵达北虏,大周集结了粮草和军队,正式向北虏进军。
誓师典礼就在盛京城巍峨的城门之上,下面是盛京里派出的一支三万兵马的京师,由太子掌皇旗,代表皇帝北上与其他军队汇合,亲征北虏,能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乌泱泱的三万人聚集在城楼之下,黑甲红缨枪,犹如一片在黑海里翻腾的火焰。
在冗长的仪式之后,大军有序行成列队出发,北上伐虏。
公主和亲的话题刚结束不久,百姓到这时这才知道大周的真实意图,这一次的气氛就远不如和亲时那般轻松热闹,毕竟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明白和亲还是安全的,可是出战却是凶险万分。
不少有子弟在军中的,皆是红着眼眶来相送,默默祈祷着家人平安归来。
小棉花也被全副武装,穿着特制的盔甲,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是小石头依然能够凭借气味认出它,头转也不转地朝着它的方向,嘶鸣不止。
可是阮灵萱并不能纵马上前,乱了他们的队列。
在队列最后的萧闻璟也是最晚出发的人,他的眼睛掩在盔甲的阴影之下,再加上距离隔那么远,她看不真切。
虽说他保证自己会很安全,可是战场形式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他远远朝她一挥手,作出告别的动作。
“萧闻璟!——”
阮灵萱骑马跟了几步,忽然喊道:“等你回来!——我嫁你!——”
整列队伍都听见了她的声音,齐刷刷回过头来,尤其是萧闻璟一扭头,阮灵萱觉得自己面皮火速发烫,底下脑袋,猛一扯缰绳,就想溜之大吉。
远处送行的人群里却有人跟着她也喊起来的。
“狗娃——等你回来我也嫁你!”
“我也是!牙儿哥!等你回来!——”
“小虎!你平安回来!娘再也不打你了!——”
离别之际,所有的人朴实的愿望只在于,在乎的人、心爱的人能够平安归来。
第56章 惊喜
大军出发已有三天; 阮灵萱成日提不起精神。
阮灵徵带着绣品来屋里陪她,企图帮她分散一点注意。
阮灵萱捧着萧闻璟送给她那个可自由出入东宫的令牌,如今东宫里没有她想见的人; 这块令牌也变得毫无用处。
“你这个荷包的花纹有些眼熟。”阮灵徵时常刺绣; 对图案更加敏感,不经意打量了一下被她随意搁在桌子上的荷包; “这是太子殿下给你的么?”
“大姐姐怎么知道?”
阮灵徵轻笑了一下:“那年添灯节在如意斋; 太子殿下不就拿了川草纹的图样在请教针线师父吗; 我估计这就是他那日买的。”
阮灵萱摩挲了一下荷包上生疏的线脚。
她当初说丑的时候也没特别留意萧闻璟的反应; 不过他堂堂太子,东宫里那么多能工巧匠,就算是用来装东西的,也不会拿这样的“次品”; 兴许还真就是他亲手绣的。
“我看殿下是知道你不喜欢弄这些,所以就自己做了一个送你。”
“他怎么都不告诉我。”阮灵萱拿起荷包,更加惆怅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说这个荷包丑了。
午后; 阮灵萱出了门。
陈斯远在太子的劝说下; 这一次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按部就班进入翰林院后; 再秘密查找证据。
阮灵萱把同在翰林院的二哥介绍给他,有年长且经验丰富的人帮助,他可以尽快了解盛京城的官僚体系; 不至于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如今盛京城也随着开战而气氛紧张,这种时候; 若非要紧的事,陈斯远也不可能送邀帖给她请她一叙。
想必是查出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事。
阮灵萱既答应要帮他; 也不会食言,如期赴约。
作为新科状元,陈斯远现在也是备受瞩目的人,更别说唐家的人还一直想拉拢他为己所用,所以两人尽可能避开人多的地方,找了生意冷清的小摊坐着,各自点了一碗清汤面。
只是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浅浅尝了几口,陈斯远看旁边没有人,也能放心说起正事:“我查了十五前的科举考试试题,发现少了我父亲的答卷,他若是只是担了抄袭的罪名,应当还是会留下存档,只是以红印标识。”
因为疑点重重,这些线索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更何况我坚信以我父亲的学识,他不可能去抄袭别人。”
阮灵萱也想不通:“为什么呢?”
陈斯远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推到阮灵萱面前,“只怕是我父亲当年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事情。”
阮灵萱拿起来一看,墨迹新鲜,看的出是重新誊抄的。
她大致看了一眼,字里行间都在讲农,农民种田,按田赋税,是一国盛衰的基础,使民有其耕田,官员清正廉政,才能国富民安。
“十五年前的百家科目考得就是农。”陈斯远指着纸条,“这一篇是我摘自苟御史、苟自良的答卷上的……而这句话是我父亲曾经写过的!”
陈斯远又展开另一张纸,纸张粗糙泛黄,看得出来时间久远。
他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我从爹以前的旧稿里找到了相同的话,一字不差!”
阮灵萱对比了一下,果真如此。
“这么说,那这苟自良才是抄了你爹的试卷,拿了你爹的名次,反而诬告了他的人?”
难怪上一回那个狗官要来找陈家麻烦,要搜刮走陈斯远爹的旧稿,就是怕这件事被人查出来。
陈斯远用力抿唇,两睫微湿,想到自己父亲蒙受不平这么多年,自己为人子却时至今日才查明真相。
过了好一会,等他情绪平复后,才道:“不错,而且我还发现这件事和唐家有关系。”
“唐家?”阮灵萱吃惊。
陈斯远看了眼正在灶台烧火的大娘,压低声音道:“这才是我要说的,我爹当年应当是发现了什么,才招惹了杀生之祸,不然仅仅是抄袭,最多剥夺考试成绩和资格,何至于要处死?”
“唐家不就是普通皇商,他有什么不能被发现的,还要杀人灭口?”
“皇商拿着皇家的牌子,做着五湖四海的生意,从来都谈不上普通二字。”
阮灵萱觉得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大周与北虏开战,唐家的二当家的已经离开盛京城很久了,我几次上门都感觉唐家气氛古怪,这才留意上了……”陈斯远担忧道:“阮小姐,太子离开盛京前,可否提到关于盛京城的安排,我有些担心,将士前线杀敌,奸徒反而滋事。”
“他倒是没有说起,只是要我相信他……”
阮灵萱原本觉得萧闻璟有了关于前世的那些梦,应当能够避开那些危险,但是听陈斯远说这些,心里还是不安。
陈斯远是有备而来,拿出第三份证据,“这是我在唐家找到的一些货物清单,唐家做粮食供应,当年沈家军出征时,户部何尚书曾向他们买了二十万军粮,然而同年,唐家还有大量余粮流转在各酿酒坊,即便是大周最大的粮商也不可能有如此多存粮……这本就不正常。”
当年沈家军缺粮到那种程度,难说和唐家没有关系。
想起刚起的战事,阮灵萱立刻起身:“我得回去问问我祖父去!”
阮阁老每日都很繁忙,对孙女这杞人忧天的说法并没放在心上,阮灵萱只好曲线救国,又去找了丹阳郡主,把自己担忧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丹阳郡主好歹算是军武世家出生,更明白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亲自找公爹说道。
阮阁老在朝中影响很大,可以向各部尚书调看记录。
这排查,才发现粮草的准备虽然是足量,可问题调遣运送却有着明显的弊端,因为粮草不是在离战场近的地方调动,而选在了远的城市,十天半月还可以维持,但时间久了,前线军队必然会面临缺粮的险境。
阮阁老吓一跳,不得不重视起来,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太子詹事带着一个自称计大师的徒弟上门。
“所有的粮草运送路线要重新规划,不能有任何闪失。”
“莫非太子殿下已经早有预料,那为何一开始不先禀告殿下?”阮阁老奇怪。
太子詹事拱手道:“殿下说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此前未能提前告知阁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阮阁老捋了捋胡须,点着头道:“老臣明白,殿下这是引蛇出洞。”
太子詹事奉上调查的成果,“这里是一些官员的名录,劳烦阁老核实,免得冤枉了各位大人。”
阮阁老惊叹,“短短时间里,殿下既要安排亲征,还要操心这些,实在……”他低头看了眼名单,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
几日后,阮灵萱又收到了陈斯远的邀请,这次他们选在茶楼相聚,除了陈斯远之外还有一老熟人。
阮灵萱差点没有认出来,因为薛贵的变化最大,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一个瘦高的青年。
“我怎么没有想到计大师的徒弟是你!”
薛贵面对阮灵萱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是沈……是太子殿下请我师父出面,我师父他老人家腿脚不便,就派我来了,正好我想着到了盛京城还能见到你们两个,真没有想到沈玠居然就是太子,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幸好我小时候没有怎么招惹他……”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通后,又一拍脑袋,“瞧我,一高兴就胡乱说话。”
陈斯远给他们两人倒上茶,问道:“薛贵,军粮的事情能解决吗?”
阮灵萱也为这件事着急,跟着问:“是啊,能解决吗?”
“那必须能!”说到自己的长处,薛贵自信满满,用指头沾了下茶水就在桌子上画了起来,“昨天夜里我已经挑灯计算过周围城镇的存粮供给、最快的路线以及人力、损耗,肯定没有问题!”
阮灵萱虽然看不懂,但还是竖起拇指哥,“薛贵,我就说你一定可以!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薛贵拱手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百姓,我苦学这么多年和斯远一样,就是为了有所奉献。”
三人相视一笑。
“不日,我也要赶往北方,方便统管粮草。”薛贵用手一抹桌面画出来的水迹,感慨道:“下一次相聚,只怕要等到大军凯旋了!”
“你也要去北边了?”阮灵萱终于安耐不住心中所想道:“我也想去。”
“是因为唐家那些事吗?”陈斯远后悔把一些唐家可能勾结外敌的细节告诉她,才惹的阮灵萱如此担心。
阮灵萱轻蹙起眉头,“我怕他不知道这些事,会落了他们的圈套。”
“你一个姑娘家,丹阳郡主也不会允许你去的。”陈斯远并不赞同。
阮灵萱何尝不知,托着腮愁眉苦脸。
这时门口有脚步声跑来,云片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道:“小、小姐!沐小王爷回京了!陛下要派他去支援北境!”
阮灵萱眼睛一亮,喜形于色。
“是我大舅舅来了!”
十月初,北境已经有朔风袭来,远处连绵的山顶覆上皑皑白雪,绿草枯黄,逐渐荒凉。
北虏的大军悍勇无比且舍生忘死,这让大周的军队苦不堪言。
即便是魏家军也只能与他们苦战不休,无法彻底击垮他们。
长时间的作战让将士身心疲惫。
“殿下,您已经在前线这么久了,太危险,还是退到后方去吧?”
“不成,如今大周军队还吊着一口气,正是有皇旗坐镇,若我只顾自己安危,逃离前线,士气定会一泻千里。”
谨言为他捧来头盔,担忧道:“殿下是储君,何等重要,以身犯险,实不该。”
萧闻璟抽出腰间的剑,在雪亮的锋刃上看了眼自己的倦容,“再撑几日援军就会到了,我们粮草充足,可以稍作歇息,再去截断北虏的粮线,他们便撑不了多久。”
天刚擦亮,冲锋的号角急不可耐吹响,第一波箭羽犹如满天星撒下,两军交战,血流成河。
真正到了前线,没有人能够缩在后面独善其身,萧闻璟背着弓,拿着剑跟着魏家军一起杀敌,进攻既是最好的防守。
厮杀到了中午,北虏人也有些支撑不住,想要回撤休整,萧闻璟掀掉头盔,让视线更加开阔,更便于看清局势。
轰隆隆——
马群狂奔的声音势如沉雷,震天撼地。
“是援军到了!”
北虏的大将看见对面烟尘滚滚,马上就举起大刀道,用北虏语道:“撤!保持在大周射程区外!”
可话音才落,眼见着几匹马势如破竹冲入大周军队,一支箭越过了人海,扎入他的坐骑脖颈,马长嘶惨鸣,侧身倒下。
北虏大将惊愕,怎么会有箭射程那么远?
“萧闻璟!”
萧闻璟刚转过头,迎面一把熟悉的筋角复合弓就朝他飞来,他接过弓立刻从身后箭囊抽出一箭,搭弦上弓,在北虏大将骑上另一匹马准备逃跑之前,一箭破空而至,射穿他的脖颈。
前锋主将一死,北虏的军队顿时乱成一窝蚂蚁,开始四散而逃,大周军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扫疲惫,提刀就上,开始绞杀敌人。
萧闻璟看见局势大好,心中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还是你的力气够大!用这把弓才能所向披靡!”一声清脆的嗓音在他身侧响起,为他的好箭法大肆表扬。
萧闻璟回眸看见阮灵萱狡黠冲他一眨眼睛,那一瞬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停止了,又惊又喜又惧,百味杂陈。
“……你怎么来了?”
纵使身体疲惫,心里却轻松快活,阮灵萱哼道:“你这个病秧子都能来,我身强体壮怎么不能来了?”
第57章 问题
沐小王爷带着援军接替了追击工作; 疲惫的大军得以回营休整。
萧闻璟回到帐中,开始清理伤口。
每一次休息都是宝贵的,要争分夺秒的疗伤、补充能量;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冲锋陷阵是什么时候。
阮灵萱不敢看萧闻璟血淋淋的伤口; 就把脑袋扭到一旁,自己交代起来:
“我阿娘自然是不允的; 但是我大舅舅说沐家血脉就没有孬种; 很赞成我来呢!”
“胡闹!”萧闻璟看了她一眼; 不留意扯动了臂膀; 伤口抽痛,激出一头冷汗。
“殿下您别动,这伤口刚撒了药,血还没有止住。”谨言看了都冒疼。
阮灵萱大步走上前; 拧起秀眉,看着他的伤,眼泪汪汪; “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还说你会待在安全的地方; 我看你是不要命地往前冲吧?”
“……”萧闻璟一时理亏; 解释道:“我一开始也没有往里面冲。”
“一开始没有,后面就轻车熟路了。”谨言心里也有怨念。
阮灵萱一脸“我就知道”叉着腰。
谨言替萧闻璟把伤口包扎好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营地的帐篷简陋; 远不如去秋猎时扎在伊佃猎场时的帐子,不过早有心理准备的阮灵萱也不挑剔这些,搬了个小马扎就挨着萧闻璟身边坐下。
萧闻璟拿起牛皮水囊; “里面是酒,你喝吗?”
阮灵萱正好渴了; 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发现居然不难喝。
“这就是小将军说的那种红果酒吧?”阮灵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