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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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它放料,它永远要等人离去才敢去吃草。二舅父给它清洗马腿,不知因此被它踢伤多少回……”
她终于缓缓侧首,“魏七郎,舅父说你是老实人,我同你两日的接触,也看出你并非奸邪之辈。那么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何当街打马,导致它受重伤?”
魏七郎一时语塞,几息后,方才道:“若我说,当年我受人蒙骗,以为那样可以救马,你可信我?”
他有一双赤诚的双眼。
昨日她戏弄他,用西域之礼接待他,他万般为难,这双眼中也不见厌弃。
她看着这双眼眸,缓缓点了头,“是谁蒙骗于你?用何借口?”
“我那时得了枣花,可不懂养马,未料到枣花的皮毛下爬满了蜱虫,各个吸饱血如赤豆大小。我骑着它上街,于街面上发现时,很是着急,却不知去何处寻医。用手去揪,那蜱虫反而更要往马皮下钻,便是将身子揪下,虫头依然留在马皮之下……”
她轻轻点了点头,“要用酒去擦,或是用松脂熏它,它自会松了倒钩,掉下来。若强行去拔,马轻则生疮,重则病亡。”
魏七郎惭愧道:“此法子我也是近两年才知,当年却又着急又无知,只知道再不救马,马便要失血而死。那时正好有人经过,自称兽医,给我出了主意,让我用刀刃去刮……”
嘉柔不禁愕然。
时隔四年,她现下还记得樱桃躺在街面上周身流血的模样。
若非二舅父的坚持,樱桃是救不回来的。
“我只刮了几下,便觉不妥,当即收手,然马却轰然倒地,血流如注,我忙回首问兽医该如何,那骗子却早已逃之夭夭,哪里还有人在。”他想到当年一幕,犹觉心悸,“直到后来我跟着军中的兽医学了些浅显的养马技艺,方才真正明白我当年何其愚蠢。”
他歉疚地看着她,“五娘,当年你挖坑绊倒我,我心知我乃咎由自取,并未怪责你。只当时姨母来家中探亲,未知晓其中缘由,便拽着我吵着上门寻你……”
她勾了勾唇角,想为当年的误会一笑抿恩仇,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有魏七郎问她:“枣花,不,樱桃,它如今可好?”
“它现下是二舅父的坐骑,只有在二舅父面前才极顺从,便是我去逗它,它都要尥蹶子。”
他便欣慰地点点头,“它能跟着安家的人,是它的福气。”
龟兹城不大,往中心去的路并不算远。
缓缓行了一阵,已到了王宫边。
拐进支路再行了几息,便可见长安客栈。
从客栈外尚看不出什么,进了与客栈相通的跨院,却见院门口守着两个兵士,是于流程上监视赵勇不可在行刑前逃跑。
曹氏的哭声便从夫妻二人的房中传了出来。
能听见赵勇在低声规劝:“莫哭,此番我还能留下一条命,是薛都护的照应。”
她不知怎地生出几许踌躇,已迈进去的脚又缩回去。
转身正要出去,却见赵卿儿怀中抱着个包袱皮匆匆而来。
人尚未到,那包袱皮里的浓重药味已先一步喷散于四周。
赵卿儿也眼鼻发红,显见已是哭过,却比受了生活磨搓的曹氏更加乐观。
她瞧见嘉柔和魏七郎,已猜出他乃嘉柔定过亲的夫君,本该关心几句,然此时却不是合适的时机,只问嘉柔:“怎地不进去?”
嘉柔摇一摇头,问道:“抱的什么?”
“提前抓了些治伤的药,今夜连夜熬一熬,明日阿耶行刑后,就能立刻用上。”
嘉柔点了点头,从衣襟中取出一个金饼放在包袱皮上,“给赵世伯寻个好郎中。”
赵卿儿眼睛一红,眼泪便滴在那金饼上:“阿柔,我们赵家,对不起你。”
她原想说个笑话逗一逗赵卿儿,此时却一个都想不起来,半晌方道:“明明是突厥人对不起龟兹、对不起大盛,与赵家何干?你我是一家人,从儿时起便是。”
赵卿儿便提袖抹了泪,却将金饼塞回给她:“寻郎中的银钱够,你自己赚的银钱,自己收着。”
嘉柔见她坚决,方不同她推拒,将金饼收回去,方问道:“世伯说,伯母当年生产,后来那孩子呢?”
赵卿儿不由叹了口气,“那夜大战,她受了惊吓,产下一个……死胎。”
嘉柔本已猜到那孩子该是不存于世,却未成想会是这个结果。
此后曹氏再无产出,想来那时留下病根,或因心病,不能有孕。
够了,那般的惩罚,早够了。
突厥人的罪责,为何要大盛人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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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是个四体不勤之人,留在客栈反而要添乱。她还是决定,今夜先回庄子,明日一早再前去客栈等赵世伯。
魏七郎将她往前头送了送,她见他闷声不语,终于道:“我不中意你,你可知晓?”
他点一点头,“你不愿嫁我,才来得龟兹。”
“我决定离开长安之前,曾去信邀你出来商谈退婚,你为何不应约?”她一拉缰绳,止住了大力。
他也跟着她停下,又往边上退了两步,给后头的人让开路,方低声道:“我怎能同意退婚……我不能。”
“为何不能?你明明知道,我不中意你。便是没有当年误会你虐马之事,我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我不是一路人,这两日你难道还未看明白?”
“可是,”他艰难道,“女子被退亲,于名声有大妨。我怎能,让崔将军之女受名声之累。”
她不由怔怔看着他,“你于我有责任?”
他点一点头。
她简直不敢相信,“你我全无心意,甚至未曾见过几面,撇开当年事,形同路人,你于我有何责任?”
她嗤地一声,“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我吃喝玩赌坑,结交的全是名声狼藉的纨绔。魏家来定亲之前,难道不知?纵是退亲,又能将我的名声毁坏多少?”
魏七郎只频频摇头,“不能,我不能……魏家没有退亲毁人声誉的先例。况且,表兄既让我前去提亲,不会允我再退亲,我不能……”
“什么表兄?”她身形一顿,“你莫说,你那表兄,乃是薛琅?”
他轻轻点一点头,“表兄曾提过,崔将军于他有恩……”
他正待再解释,她猛地提高嗓音,“当年我同他素不相识,我的亲事,与他何干?
她的双眸已通红,里头燃烧着怒火万丈,“我的名声又于你何干?!为何你们所有人,无论哪根葱,都想插手我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冬日的都护府越发忙碌; 从早到晚难得片刻歇息。
薛琅同副将们商议完与敦煌郡联合剿杀河西马贼的布划,待副将们散去时,天边只剩最后一抹乌金盘亘山边。
疲乏渐渐袭来; 他靠在凭几上; 混沌虚空里,脑中忽响起一道带着震颤的声音:“薛琅,我,我……我是女子。”
她身着女郎最诱惑人的衣衫; 梳着最灵动的发髻; 化着最贴合她的妆容。
她为了来见他; 做了最用心的装扮。
她说; 她是女子。
她是女子; 自然很好。
她是男子; 他也不计较。
不; 不不。
他太高兴她是女子了。
当他最初察觉她是女子; 短暂的起了被戏弄的愤怒后,他便被巨大的欣喜淹没。
她是女子,代表他可以同她有更深的牵绊。可以同她有一个世俗意义上家; 还有一些儿女。
他若不慎惹她生了气,她想要回娘家; 会因为舍不得儿女而留选择留下。她若带着儿女回娘家; 也会因此拖慢行程; 让他能更快追上她。
便是没有儿女; 他也知道如何逗她开心。
她可太好哄了。
她不稀罕金银,不在乎排场。
只需要在她扮做郎君时吹捧她英俊无双; 在她扮成女郎打扮时夸赞她貌美惊人; 她就会忍不住得意笑出来。
她是女郎; 多好啊。
可她是,崔五娘。
房门被轻轻敲响,是王怀安送了晚膳进来。
他沉默用罢,王怀安方道:“七郎在外徘徊了许久,不知可是有话要同将军言。”
薛琅不由一顿,半晌方道:“唤他进来。”
魏七郎到来的步伐很是迟疑,坐到桌案前也是几分思忖,方迟疑道:“表兄,我们与崔家结亲,是不是做错了?”
“你,嫌弃她?”
魏七郎喃喃道:“她若任性、若蛮横,可她是崔将军之女,这些我都能忍。可是……”
他苦笑一声,“她出手阔绰,送人就是一个金饼,还都是她自己赚来。我当时两袖清风站在那里,真想寻个地缝钻下去……表兄,她说我同她不是一个路子,此前我总觉着,无论什么样的两个人只要成了亲,最终都会成一个路子。我们的祖祖辈辈,盲婚哑嫁,不都是这般过来的?可是,崔五娘,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门口又有副将前来,等着回禀事。
薛琅只得言简意赅问魏七郎:“你欲如何?”
“我若与她成亲,就是一生的怨侣,她不中意我,我难忍耐她。她那般……”
薛琅不由捏紧了掌心,“她怎地了?”
魏七郎想到嘉柔那般愤怒,不由有些踌躇,几息后方鼓起勇气道:“她得知魏家前去提亲乃表兄授意,简直暴跳如雷,我……”
薛琅身子一顿,“她现下在何处?”
“她骑驴便走,我本以为她要来寻表兄对峙,匆匆赶回来,她却未来。也不知跑去了何处。”
薛琅蹭地站起身,“她原本要去何处?”
“要回乡。”
薛琅当即大步往外,到了门边时,那副将忙道:“薛将军,军服一事……”
“改日商议!”
…
天际最后一丝金边已坠去山背后,万家灯火被远远甩在身后,只有前方黑魆魆的昆仑山沉默站在远方,注视着世间的大善人。
薛琅趴伏在马背上,驭马疾驰往前,将跟随而来的王怀安与魏七郎远远抛在后头。
客栈没有,酒肆没有,妓馆也没有。
他祈祷她真的回了乡。
夜风割面,狼嚎声开始在旷野回响。
这一路却不见一个骑着驴的伤心小郎君。
直到纵马飞过长安桥,终于瞧见白家庄子门前摇晃的气死风灯照着一个将将下了驴的单薄身影,他倏地松了一口气,高声唤道:“崔……潘安……”
嘉柔回首,待瞧见身后是谁,似见了鬼一般,一闪身进了庄子侧门,便往她的偏院跑。
薛琅紧随其后,终于在偏院门前追上她,高大的身形拦在了她面前,“你听我说……”
“滚!”她重重将他推开,火光下泪痕满面,怒不可遏,“我不想见你,我恨你!”
他待再要拦她前头,她已边往里头跑,边高声大叫:“李剑,有人要杀我,李剑!”
然李剑今夜宿在庙中,她哪里能喊来。只西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七公主两步从里头蹦出来,“谁杀谁?哪个不长眼地敢在本公主的地盘撒野,不想活了!”
待看清嘉柔被薛琅拦在门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一声:“来人啊!”
只瞬间,她的豪奴们手持蟒鞭从天而降,足足有二三十人,匍一落地便将薛琅同嘉柔隔开,顺势将他包抄。
院中仆从们听闻动静,纷纷点了灯烛出来。
便连安四郎也被仆从推出来,尚未弄清发生了何事,一边向嘉柔身畔去,一边同伽蓝道:“事情缘由还不知晓,莫冲动……”
七公主冷哼了一声,“被弄哭的是自己人,你还顾什么真相不真相!我倒要看看我的人是不是真打不过他。给本公主拦住他!”
憧憧火光照亮了半个院落,他不欲硬闯,只站在重重包围里,一瞬不瞬望着两三丈之远的嘉柔,“你不中意魏家,我来解决,你听我说……”
“你算哪根葱,要你插手我的事,”火光下她的神情凌冽而决绝,“我恨死你,全天下我最恨你!”她往外重重一甩手,什么东西寒光一闪,向他飞来。
他站着并不躲闪,那寒光噌地擦着他的额头飞过,落在地上,呈金石相击之声。
他怔怔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她推开厢房门,一头扑进去,房门重重一掩,便再也看不见她。
…
这势必是难眠的一夜。
时已四更,院中还亮着灯。
无论是公主的豪奴还是偏院的仆从,都还守在门外。
嘉柔的厢房里,公主支着脑袋靠在床榻上,捂嘴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当纨绔便要当本公主这般纨绔,谁让我一日不痛快,我让他一生不痛快!听说你治你那未来夫婿,就只是用西域之礼吓他?这算什么下马威。你这将军之女,长安第一女纨绔,远不如我这龟兹第二女纨绔活得肆意!”
嘉柔埋身于被褥里窸窸窣窣了一阵,终于抬首,吸着鼻子道:“第一是谁?”
“是我母妃啊!母妃当年悍名远播,我这点道行,离母妃可差远了。你呢?你阿娘可也纨绔?”
嘉柔垂首坐了一阵,方摇摇头,“我是家中唯一一个。”
“原来你是自学成才啊……”公主啧啧了两声,“怪不得不地道。”
“你才不地道。”
公主见她的伤心止了一些,方道:“差不多行了,从来都是旁人宽慰本公主,这还是我第一回 宽慰人。若非看在你我日后是亲戚,我哪里会做这些事。睡去吧,待你明日醒来,我带你去见我的汗血宝马!”
夜风肆虐,同一个院落的西厢房,薛琅站于窗前,望着外头无尽的黑夜,低声道:“……那时我十五岁,受着世人议论,不知未来在何处,虽学了些武艺,却也未用在正道上……”
安四郎隐约记得,眼前这位青年将军在少年时,确实背负着一些世间议论,仿似与他的身世有关,又似因他是个断掌。
后来这位将军忽然横空出世,一战成名,所到之处皆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他身上那些传言渐渐被他的军功所取代,极少有人再谈论他的过往。
“世人笑我酒囊饭袋,我一时愤愤,欲击败崔将军来给世人看,只将军一柄长矛便将我挑于马下。我以为他要给我一顿好揍,他却未曾再动手,却言我有先父之风。”他转过身来,手中仍捏着嘉柔丢出来的他赠她的铜牌,眉骨处被划伤寸许,伤口已收敛,微微有些肿,“你看,原来世人相传的皆为真,我真有另外一个生父。那是我第一次听闻我生父的事,崔将军说他‘虽功名不显,却强悍异常,三千里奔袭敌营不喘大气,临死时还一刀砍死两个敌兵。’”
安四郎低声道:“他,是值得尊敬之人。”
薛琅淡淡一笑,“多谢。”
他续道:“那日,将军教我一套刀法,赠我一本兵书,言我练成后可进崔家军。只后来阴差阳错,我去了西南,他到了西域……”
他长长叹了口气,“崔将军虽乃我一日之师,却于我有大恩。后来世间皆笑崔将军一世英名,其女及笄后却无人敢娶,简直荒谬。崔将军之女,怎会无人娶!”
安四郎也不由叹了口气。
若说真无人上门提亲,倒也不至于。
只是有些人摆明便是为了崔氏的权势地位,这种人怎堪结亲。
后来魏家上门提亲,门第低一些,可家风清正。
魏七郎本人又长身祁立、俊气斯文,也极难得。
只人在兵部却与崔氏最初设想不同——嘉柔小小年纪丧父,万万不能再嫁个武将早早守寡。
可其职不用上战场,便也不纠了。
总体来说,是个好儿郎。
崔安两家极满意。
“我那时只想着选个合适的,不辱没崔家人……”薛琅摩挲着掌心的铜牌,喃喃道,“兄弟结拜都讲求投契,一辈子的姻缘自是要求更甚。我万般盘算,却独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