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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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稚完全沉醉了。
她没听清明野说什么，傻乎乎地说：“你真帅。”
又被撩了。
明野：“谢谢，我也觉得我帅，请把你的军训服领走，给后面的同学让出位置。”
西稚抱着绿油油的衣服让出一条路。
她也不离开，顶着烈日坐在后面的花坛边。
明野觉得后脑发烫，一回眼看见女孩手掌托着两腮深情地凝望着他。她脸晒得红扑扑的，猫眼似的眼睛眯着，两鬓卷起的绒毛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侧。
天太热了，明野忽然心里就生出一股不忍来。
穿军装的人，总不会太冷漠。
他放下衣服走过去：“你还不走？”
女孩很坦诚：“我在看你，你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去那边树底下看，这儿太阳毒。”明野没什么表情。
西稚拍拍裙子站起来，像只软绵的幼猫一样听话。
“她们希望明天下雨。”西稚羞涩地咬着嘴唇，指指旁边的女生，“我不希望，下雨就看不到你了。”
明野一愣。
女孩毫无保留的坦诚样子太单纯。
单纯得像只初生的小猫。
明野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小心眼了。
“我……”小猫精脸又红了，自从有了人脸以后她总爱红，“我喜欢看你，也……也喜欢和你一起军训。”
她说完一脸害羞，捂着脸迈着小细腿卟棱卟棱跑掉了。
杜杰凑上来：“老大，你不想带三营一连？我男生连和你换。”
明野略一思索：“名单已经定好了，你和老赵申请。”
杜杰连忙摆手：“那算了。”
☆☆☆
老赵是国防生一班的体能教官兼院系主任，十年老兵又是跆拳道黑带，大学打过世界大学生跆拳道锦标赛，品势第一，实战第二。
在学院里说一不二，没人敢触他的霉头，就连学生里最有威望的尖子生明野他也不过多偏袒，犯了错该罚就罚，该惩就惩。
赵阳站在训练场，面前排排站了二十个兵，昂首挺胸军姿无可挑剔，明野嘴里叼着口哨整队集合。
“报告教官——”明野清点完人数，立正敬礼，“国防生学院军训队应到二十一人，实到二十一人，报告完毕——！”
“归队。”赵阳眼睛里看不出感情，在学生身上扫了一圈。
“你们马上就要毕业了。”赵阳语速极快，声调高昂，说话倒豆子似的，“让你们带军训是去实践检验自己，不是去泡女人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其中某些人打的什么小心思。”他拧着粗厚的眉毛，“话我提前放这，在军训期间，不准和学员搞对象搞暧昧，别他妈传出去让别人笑话给老子丢脸。”
“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赵阳松开眉毛，反着一挑：“没吃饭？”
“听明白了——！！！”
清晨的光线柔和，军人的声音嘹亮。
两边梧桐叶青翠欲滴，带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和朝气。
赵阳指着声音最洪亮的明野：“就你嗓门大，就你最能搞，你给我注意点，我盯死你了。”
明野军姿站得笔正，目视前方不动如山：“是！”
☆☆☆
早操队解散后带军训的国防生各去各的连队。
明野和杜杰分在一个训练场。
训练场很小，一个男生连一个女生连。
“你怎么得罪老赵了？”杜杰一路上嘀嘀咕咕，“这么多人不盯就盯你，可给他厉害坏了。”
明野嘴里叼着根草叶，神色郁闷：“上个月我拒绝那姑娘，叫赵什么来着……”
“赵春如。”杜杰说。
“对，赵春如。”明野吐掉嘴里的草叶，郁闷地说，“老赵侄女，前阵子陪老赵喝酒认识的，我当时就瞅着他打我主意呢。”
“哦。”杜杰冷漠地说，“如花似玉的大侄女介绍给你还不领情，换我也给你穿小鞋。”
第5节
“不是不领情。”明野又朝嘴里填了根草，“我跟她真不合适，有次老赵让我送她回寝室，到门口遇见一只狗迎面过来，她害怕。”
“还不许人家怕狗？”
“她一声吼把树上的鸟都吓飞了。” 明野淡淡地说，“一蹦三尺，腿缠着我腰整个人挂我脖子上不撒手，最后我就那么挂着给她送上五楼，一百五十多斤一姑娘，下来我在路边连抽两根烟才缓过来。”
杜杰目瞪口呆。
“你知道我喜欢动物。”明野说，“这么怕狗的人我第一次见，就算我看老赵的面子和她处对象，以后也没法生活。”
“那不怕狗的也没看你和人家处对象。”杜杰说，“历史系那个柳佳佳，多好一妹子小家碧玉的，你又怎么不要？”
明野舔舔嘴角：“她给我感觉怪。”
“不喜欢什么都怪。”杜杰一语戳破真相。
明野捶他一拳：“就你话多。”
远处是小训练场，训练场四周种着一圈梧桐树，一个身材娇小的矮个子园丁正拿着大剪刀在路边修理树的枝条。
杜杰路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哥们儿，成年了吗就来当园丁？”
长相稚嫩的园丁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食指推了推小眼睛，藏在镜片后的大眼睛闪着皎皎的亮光。
林荫后面的训练场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和各种“我靠”，杜杰不再搭理面前的园丁，好奇地走过去。
训练场上有两个篮球架，场地上所有穿迷彩服的大一新生和军官学院请来的两位正连长都聚集在篮球架下面。
伸着脖子，向上张望。
在篮球架顶端，四米高的地方。
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在那趴着。
明野和杜杰走进，才看清那是一个人。
身材娇小，腰纤腿细的小姑娘。
西稚双手撑在篮板背后，膝盖跪在铁架上，眯着眼睛盯着脚下 “汪汪”直叫的大黄狗。
她身体微躬，微咧着嘴露出小虎牙，一头卷毛似乎比平时直了一点，嗓子一动一动发着轻微的“咕咕”声。
“真牛逼啊，太牛逼了！”篮筐下面某个男生赞叹道，“四秒，最多五秒，一眨眼就上去了。”
杜杰插嘴问：“怎么上去的？”
男生双手在身前上下抡了两下，像是猫爪挠墙：“就这样，哐哐哐爬上去，都不带停顿的。”
连长在下面喊道：“同学，请你下来！”
西稚在人群中一眼瞥到明野，警戒的状态微松，她哭丧脸指着地上冲她嗷嗷直叫的大黄狗，喊道：“把它弄走——！”
“没关系。”连长蹙眉，“你下来，狗不咬人。”
这么多人在这也不见狗扑上去咬谁，那狗就像中了邪似的一个劲朝那小姑娘狂叫。
“不行啊——！”西稚快哭了，尖叫道，“我怕——！”
她双手紧紧扒着篮板，颇有一种狗不走我不下的架势。
明野：“……”
“啧啧啧啧啧——”杜杰摇头晃脑，“这地方我都爬不上去，人家才是真牛逼，赵春如算什么？是吧老大？”
他转头看明野。
明野的神色，大概有一排集成电路板那么复杂。
第4章 猫心暗许
在西稚还是一只小猫咪时，她曾有过一个梦想。
梦想起源于某日，她睡过午觉后晃悠到男生宿舍区跳上了窗台，临窗中二的男生正在看剧，她正巧无聊，于是和他一起看了一下午。
电视剧人物很多，台词很乱，剧情讲了什么西稚不记得，她只记得剧名，以及中二男生看完一集后跳到地上打的一套七扭八歪的咏春拳。
剧名叫《风云之雄霸天下》，听起来那个叫风云的人威武霸气，跺跺脚大地就能抖三抖，称霸世界毫不费力的样子。
西稚羡慕极了。
那天以后她在心里存了一个念头——她要做风云，雄霸h大这片田间地头，成为学校里当之无愧的地头猫。
到时候她要在学校里横着走，再没调皮的男生敢拿石头扔她，也没女生敢把她从鞋子上赶下，所有人类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叫她一声“猫老大”，并上供鲜美的鱼干和猫粮。
如此中二的想法持续了两年，两年后西稚过了青春期，小猫咪变成了大猫咪，猫越大胆子越小，她只想每天趴在宿舍后院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晒太阳，躲避隔壁小吃街搬家过来的大黄狗。
年少时的梦想从此被深埋心底。
一狗打不过，何以打天下？
北院的大黄狗特别凶。
西稚曾经和它打过架，被他咬伤了尾巴，那以后看见它都灰溜溜地跑开，有时来不及逃走或跳到树上就被它堵着路欺负。
遇见明野就是在一个月色如水的夜里。
那是个初春，学校里迎春花开得娇黄漂亮，西稚和同伴在路边的草丛正玩着躲猫猫。春风拂面，月光清冽，马路上突然蹿出一只狗。
那天大黄在小吃街的泔水桶边误喝了一点白酒，正是发。情的季节特别躁动，把西稚堵在狭窄的甬路上硬说她是只母狗。
明野晚课放学已经九点了，他外套搭在肩膀，只穿着一件干净的白t恤，神色悠闲路过。
西稚看到有人来了，发出一阵尖锐的猫叫试图吸引对方注意，换到平时大黄狗看见人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可那天它喝了酒神志不清。
西稚想蹿到明野脚边寻求庇佑，她往左边走，大黄狗也往左，她往右走，大黄狗也往右，铁了心不放她走。
大黄狗身后的明野本来没打算管闲事，可他要往左走，脚下这狗屁股就往左甩，他往右，这狗屁股也往右。
来来回回被拦了十几下，明野忍无可忍在它屁股踹了一脚。
那是怎样的一脚啊！
它穿透亿万年的璀璨星辰和破碎的虚空向西稚温柔袭卷。
俊美少年身披漫天月华而来，璀璨夺目耀眼灼灼，偌大的校园在这瞬间沦为他的背景板，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他的腿是那么修长！他的脚是那么有力！就连他的黑色阿迪运动鞋，都像是从星星上降落下来的会发光！
他是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体，是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
明野：“靠边，挡路了。”
西稚想：真酷啊，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比他更帅的男人了。
自此，猫心暗许。
☆☆☆
赵阳是此次军训h大的总负责人，他巡查各训练场地恰巧路过，阴着脸走过来，沉声问道：“你们不训练都在干什么？”
热心同学给他解释，他神情看不出喜怒，用没有温度的眼神盯着西稚，吼道：“给我下来！”
西稚特怕他，这学校里除了大黄她最怕的就是赵阳。大黄是咬你没道理，赵阳是道理我都懂，可我不开心，我就是要打你。
她腿一软就想下来，哪知那大黄跟盯紧了她似的，她动一下它就不要命地叫，獠牙上沾着涎水，吓得西稚尾巴都快出来了。
西稚滑到一半，无尾熊一样抱着篮球架的横梁，说什么也不肯动了。她弱弱地朝明野看了一眼，眼睛里雾气朦朦的。
明野也正在看她，被她这一眼弄得浑身不自在，说出来这感觉也不是难受，是一种类似心软的东西。
傻子的心灵本来就比常人脆弱，这傻子快被吓死了吧？
他想了想，弯腰拎起狗朝场地外面走。
赵阳眼尖，吼了一声：“放下，我看看她今天敢不敢下来！”
明野停住脚步，回眼对上赵阳凌厉的眸光，他手指屈了屈，在大黄狗屁股上狠狠一掐，然后若无其事将狗放下。
大黄狗痛得呜呜直叫，也顾不上龇牙咧嘴吓唬西稚，一落地就夹着尾巴跑了。
西稚抱着球架滑下来，垂头可怜兮兮站在一旁等挨骂。
赵阳走过来，她本能地用手护住脑袋。她没成精的时候，见过好几次赵阳大巴掌就这样呼在明野和其他学生头上。
赵阳没打她，只是用手指戳她的肩膀：“现在几点了？”
西稚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我问你现在什么时间！”赵阳吐沫全喷在西稚脸上。
西稚丧着脸：“我不知道呀……”
赵阳：“……”
“现在是军训时间！”
赵阳嗓门太大，西稚耳朵一阵疼。
“我刚从其他场地过来，别的连队已经开始整队集合了，只有这里乱成一团，因为什么？”
西稚连忙说：“因为我。”
“我不管你什么专业，在这里，军训场上，你必须把自己当成一个军人当成一个兵，而军人是要服从命令的。”
“我叫你下来，你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腿……腿软。”
见到大黄那一刻，西稚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还恨不得篮球架有十米高，让她离那只狗越远越好，哪里还管什么服从命令？
“腿软是吧？”赵阳一指训练场的边缘，“去那蹲着。”
“啊？”西稚瞪大了眼睛。
“去蹲着，蹲到你腿不软为止。”
赵阳走到明野面前：“你对狗干了什么？”
明野立正昂首：“报告教官，没干什么。”
赵阳不信，朝他阴阴一笑：“晚上到办公室找我。”
☆☆☆
第6节
烈日当空。
今天不仅没有雨，还没有云，天空高远，是深邃无边的蓝，刺眼的太阳正悬在当中，光热袭人。
连长整好队伍，拿着名单册点人答到
明野双手背在腰间，叉开腿站在连长身后。
他军姿站得标准，眼神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西稚蹲了不到三分钟，腿已经开始酸了。又过了五分钟，她觉得双腿快失去知觉，那股酸意越来越强烈，刺激得她想上厕所。她小心翼翼朝那边望，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告诉她可以站起来了。
人类的世界真可怕呀，还要服从命令。
在他们猫界，惹急了连书记也是可以随便挠的。
连长开始教大家基础的站军姿，明野在前面示范，西稚又忘了腿酸，呆呆看着他，
他真好看呀，腿那么长，肩那么宽，还两次帮她弄走了大黄狗，只要他在，她就特别有安全感。
“五分钟——保持不要动——”连长吹了声口哨，开始掐表。
明野在队伍边左右转了几圈，而后径直朝她走过来。
西稚看到别人不怎么紧张。
她变成猫看着他也不紧张。
可每次用人的身体站在他面前，用人的眼睛和他四目相对，她就紧张得不得了，支支吾吾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起来。”明野简单利落地说。
西稚撑着水泥地站起来，蹲得太久两腿发麻，她一个没反过神朝后边直挺挺倒下去。
哇！她抽空想着，这简直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场景！
明野会接住她的吧？向前一步，躬起大腿，长舒手臂，用一个浪漫无比的姿势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然后吻醒沉睡的公主一般……
身体停住了。
明野揪着她军训服的前衣领，西稚与地面呈六十度角的形状直直幢在那里，明野手劲很大，抓了她四五秒都不带打颤。
他眉峰翘了翘：“你不直起来，是等我松手？”
西稚害怕摔到地上连忙摆正身体，明野松手，她捂着头忽然又朝旁边倒下去，明野这下来不及反应，没接得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