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战-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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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里搜罗来了十几只风筝,有牡丹花的,有蜻蜓的也有蝴蝶和后头缀着一串儿彩带的嫦娥奔月样式的,小姑娘们各自选了称心的,商量着要往开阔的地方去放。
宋家的宅子很宽,宽阔的地方却非得是在西花园不可,宋楚宜怕此刻宋玠和宋玘在那头招待男宾,特意着人去问了一声。
这些小姑娘们年纪都差不多是适龄婚嫁的时候了,对待这些就要格外留意起来。
问明白西花园那边并未待客,这才领了姑娘们过去放风筝。崔华蓥因着要备嫁并不曾来,华仪揽着宋楚宜的手就不肯放,笑着和她比划说自己要放一个最高的。
因着是亲戚,年节里都要上门走动,一来二去的向明姿和华仪也是熟的,闻言看着她手上的那只风筝笑:“旁人都选了花儿蝶儿,偏你选一只大蜈蚣,可不就是标新立异我等着瞧瞧飞得高不高。”
华仪喜欢她,闻言也不恼,拿着风筝在向明姿眼前晃了一圈,笑的得意洋洋:“你知道什么瞧瞧我这风筝的个头,就晓得我肯定放的最高。”
正笑闹着,迎面就撞上了林海家的捧着金底托盘来,见了她们脸上先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宫里头赏下来的宫花,老太太说送来给姑娘们带。”
是用了薄如蝉翼的雾面纱折成的各式各样的堆纱花儿,有兰色的也有银红水红品红的,底下是用了银夹子做托儿,往头上一夹,又方便又俏丽。
众人都挑了喜欢的戴上,兴冲冲的往西花园里去,哪知道先前并没男客在的,如今却已经聚了一堆人在卷棚里吃酒了。
好在都是熟识的少年郎们,又都是通家之好平常多有往来,才不用立即就避了出去。宋玠忙忙跑出来,脸上红了一片:“原不知你们领着人来这里玩,就跟大伯母要了卷棚来吃酒玩耍。这就带他们出去了。”
宋楚宾这两年也颇有了些主意,跟着大夫人学当家理事,再不是当初那副瑟缩的模样,闻言想了一会儿,笑着安慰哥哥:“这倒不必,反正你们是在卷棚里头,我们在花园子里头,这四处又都是丫头婆子。”
这才开始放起了风筝,连向明姿也和崔华仪一道折腾起了那只蜈蚣风筝。
宋楚宜坐在凉亭里看她们放风筝,心里却惦记起马永福他们几个韩止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被他找着了痕迹,哪里肯轻易放手,恐怕最近都会蚂蟥一样的跟着。
这么一耽误,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叫青莺联系上他们了。
可是宋琰那边若是没有马永福和马三跟着,她怎么能放得下心来何况韩止那头的事儿也还只办了一半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想办法避过韩止的耳目把人给联系上才行。
想着又叹一回气,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也得尽快解决韩止。如今宋楚宁透露给了端王和韩止,她已经是满头包,若是韩止再往外露出去,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谁知韩止那个麻烦还没解决,迎头就看见了沈清让。
他这两年也时常跟着何氏来府里走动,可是却极少能见着宋楚宜,一来二去的,他心里也琢磨出了些不同来宋楚宜同以往好似是不同了,竟好像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想着这些,脸上露出个笑意来,举着一只造型精巧的老鹰风筝,问她:“你怎么不一道同她们放风筝”
宋楚宜沉着脸往外一瞧,就瞧见靠着树干和小丫头嗑瓜子的碧莲。
沈清让有些忐忑,他自来没在宋楚宜跟前低过头,前两年宋楚宁死讯传来的时候还刻意到宋楚宜跟前兴师问罪过。
可是劲头缓过来了之后却又后悔了,他知道父亲说的没错,家里若是只指望着爵位活着,那两代之后他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被称世子了,很快就要没落下去。
原先年纪小,想的只有喜欢不喜欢,少年人的爱憎都是分明的。可是现在长大了,就不能只顾着爱憎了,也该想想以后,想想怎么担起一个家来,想想怎么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宋楚宜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之前我找你生气的事儿,原是我的不是。”他挣扎着吐出来一句,自认为在宋楚宜跟前低了头,又像小时候那样朝她微笑:“你别再生我的气,赶明儿春猎我猎一只白狐狸给你日后咱们还和从前一样,我以后都带着你玩儿。”
他向来只要招招手宋楚宜就会原谅他贴过来的,何况这回还赔上了十分的小心,他以为必然会成功。
宋楚宜站在凉亭里,四周的风裹挟着花香味灌进来,将她垂在胸前的发丝吹得飘起来,可她的心里却一点儿波澜也没起。
她已经两世为人,历经了世上所有的人情冷暖,心里对于的那点朦胧的期盼和爱意全在上一世被沈清让磨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内里早已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可沈清让却仍旧当她是从前那个好欺哄的幼稚少女。
她心里觉得好笑,自然而然的就真的笑了出来。
沈清让记不得从多久前起就再没见她笑过,如今宋楚宜眉眼又长开了,这样一笑开来仿佛瞬间就雨散云开彩蝶展翅,脸上两个梨涡更是仿佛能盛满酒,他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上前两步递出了那只风筝。
宋楚宜却没接,上一世盼也盼不来的东西,如今被人捧着了捧到她面前,她却再也不想伸手了。
“我不喜欢风筝。”她看也没看沈清让一眼,疾步转身下了楼,看向碧莲的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长。
多谢稳稳地幸福和妖精的尾巴是妖的打赏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今天可能又不能三更了,口腔溃疡疼起来真是要人命,现在连喝冷的八宝粥都疼
一百二十四·背后
沈徽仪立在凉亭边上把这番话听的真真的,咬着唇拿眼睛最后剜一眼宋楚宜,莫名觉得自家矮了一头向来没肯跟人低过头说过软话的哥哥,都已经把身段放低到了这个地步,可是连人家一个笑脸都没换着。
沈清让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手里的风筝面都被他给捏烂了,一口气堵在心里许久才呼出来,恨不得立时把丢掉的脸面给找回来。
可是到底已经不是小时候不知世事的时候了,他忍一忍,竟真的忍下了这口气,只一双眼睛亮亮的闪着光。
这件事早被小丫头报上去给了宋老太太,宋老太太并不理论,等晚间送走了人却拉了宋楚宜在身边,摩挲了一会儿她的脸,问她:“当真厌恶到这个地步”
停上一停就又觉得问的多余,宋楚宜受那个梦的影响至深,若不然也不会转头就把从前心心念念的沈家七哥哥抛在了脑后。她冷眼看着,宋楚宜这几年别说是同以往一样,就算是个正眼,都没给过沈清让。
宋楚宜抱着她的胳膊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只希望他别来招惹我,各不相干的过日子也就罢了。若真不许我过太平日子,我也有不过的法子。”
她一说这话宋老太太就抖了一抖,却说不出责备的话来,拿了手去刮一刮她的鼻子:“哪里至于这样只要我和你祖父还活着,你的婚事就由不得别人来乱拿主意。”
宋老太爷从外边进来,正好听了这么一句,诧异的抬眼去看宋楚宜,又向着宋老太太笑:“哪个这么不长眼,要越过我和你替小宜拿主意”
宋老太太笑着岔了过去,问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难不成又是为了扬州的事儿”
“可不正是为了这事儿,章渊是提了回来,可这案子牵连了扬州大小官员十几个,加上京城里也有牵扯。一时半会儿哪里审问得完”宋老太爷叹一声,去净房换了衣裳出来,端起玉书送来的茶喝了一口,就又道:“这事儿我是不准备沾手了,已经揪出一个章渊来,再多上几个,只怕我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宋老太太听得出丈夫不高兴,也知道他为了什么不高兴,半垂了眼睛半响才应上一声:“不沾也好,世事哪里事事如人意呢。”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投靠太子,纵然里头没有十足真心,还有一二分想要中立的私心,可也是难得的冒险了。
太子却非得再这个关头还要逼上他一把,生生的把他当成了一把枪,促成了他和方孝孺去江南征收灾款的事情不说,竟还要他亲手把章渊揪下来。
原本端王就已经把他当了眼中钉肉中刺,这回太子和陈阁老还非得推着他连恭王也一起得罪。这是不给他后路走的意思了。
宋楚宜却知道这恐怕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把伯府绑上他那条船,三年前就不会有端王的那桩事了。
她低下头轻轻叹一声,这只能是锦乡侯府的事。
锦乡侯府虽然和章家有口头约定的姻亲关系,可别人不知道,宋楚宜却是知道的,上一世韩止分明就没娶章家的姑娘,章家一样倒了。
恐怕是两家站的队不一样起了争执,小范氏天然就是和大范氏同一个鼻孔出气的,韩正清既然会知道大范氏成了太子良娣之后还执意办了不光彩的事娶了小范氏,自然是死心塌地的攀附了太子。
章家偏偏却和杜阁老一样,是恭王一派。
恭王和太子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自小就不对盘,说是两兄弟却比陌生人还要生分些。太子能容得他,可禁不住大范氏在旁边调唆。锦乡侯府低调了这么多年,看着崔绍庭和崔应书都起复了,肯定开始着急了,光是一个大同的总兵满足不了他们,还想握着织造署这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恐怕还不止这些,宋老太爷才刚也提过,扬州咬出一串官员来,恐怕一层一层查下去,还得来个大清洗。
宋楚宜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事情一环扣一环让人越想越心惊这么想来,连宋老太爷被设计去江南募集灾款,恐怕都是大范氏早有预谋。
却不知道一力促成此事的陈阁老,虽然站的是太子一队,可站的究竟是太孙,还是那一位
宋老太爷笑了一声,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恐怕就连这次选公主伴读,也有的闹起来。”
宋老太太立即想起来十一公主和九公主的龃龉来,皱了眉头有些生气:“天家教养出来的,怎么反倒连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如重物贱人,这若是放在前朝当官的身上,还不被御史给参几本”
“参她什么若说她教养不好,岂不是指着圣上的鼻子骂”宋老太爷点了点桌面:“那群子臭脾气的御史也是会看人眼色上折子的。可圣上也是心中有数的,最迟拖不过春猎,公主伴读的事就要定下来。”
贤妃向来小气,因着年轻时的那桩事都要记到如今,她女儿就更别提了,这会子恐怕是和十一公主老死不相往来。
偏十一公主还是跟宋府有关系,她可不得把这笔帐记在宋家头上。
静默一回,宋老太太和宋老太爷商量:“能不能想个法子,报个生病的由头上去,免选罢。”
否则还不定被九公主磋磨成什么样。
宋老太爷瞧一眼宋楚宜,缓缓摇了头:“本来就是有人刻意撺掇着贤妃和咱们对上,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咱们家随意报个生病的由头上去,恐怕上面贤妃娘娘传出几句暧昧话来,反而麻烦。”
宋老太太就禁不住有些烦躁:“这些天潢贵胄的心眼子一个比一个的多,投到他们门下了还非得逼着你做个孤老,就怕你还能上别人的船,真是叫人发笑。”
看病看到现在,在网吧里发文,觉得自己真是带伤上阵
一百二十五·召见
但凡宋家要是能受人威胁的,当初也不会远着端王了其心不正,日后纵然是助着他登了大宝,日后也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
向来还以为太子是个仁慈的,可是如今看来,也并不如此。
宋老太爷心里还有另一层担忧,看一眼宋楚宜:“当初圣上这样宠爱太子,太子的病和仁慈可都是原因。现如今圣上千秋正盛,太子连走路都不稳就想开始跑了,日后恐怕走的不顺当啊。”
何况太子谁不好动,偏偏去动恭王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何况可怜年纪小小的,十五岁一满就被打发去了封地上。建章帝和皇后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对这个儿子却终究是爱重的,时常着人问讯赏赐东西,前年恭王的嫡子终于出生,圣上和皇后还特意赏了几车的东西叫人送去。太子偏偏挑恭王的人下手,看在皇后和皇帝眼里,就是不悌
太子自来身体就不好,底下的藩王们一个个又都年轻力壮,有别的想头也是难免。如今他的身子眼看着倒是好些了,可是后头那一竿子事尚且还乱糟糟的没个头绪,又急慌慌的想要立威了,端王岂是好对付的就算是恭王也向来不服他。
宋老太太越听这些越觉得烦,提起进宫的事情面上神情还很是不好看:“皇后娘娘说是要办个春日宴,让各家带着女孩儿们进宫玩耍一日。恐怕就是说定伴读的事儿,这回进了宫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宋老太爷原先才说过定下伴读的事情最迟拖不过春猎,现在看来,宫里的意思分明是要在春猎之前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
报病免选是行不通了,到时候她们借着这个名头说宋楚宜身体有毛病被影响了前程反而不值当,宋老太爷思索一回,就道:“这事儿恐怕还得求到荣成公主那儿去。”
后宫里的事比之后宅里的又更复杂上不知多少,如今显见得九公主和十一公主撕破了脸,贤妃既没有一点儿惩罚女儿的意思,自然是认准了觉得是宋贵妃和宋家的不是。有了这层关系在,宋贵妃这边若是越要指定宋楚宜当十一公主的伴读,九公主那边就只会咬的更狠更不肯松口。
反而荣成公主是圣上的第一个女儿,向来荣宠非常,不管是在圣上还是皇后跟前都能说的上话。让她开口在皇后跟前求个情,干脆叫宋楚宜两边都别去了这个伴读的名头好听倒是好听,碰上个不好伺候的金枝玉叶,却能把你磨去半层皮,有这个功夫镀金,还不如在家里修身养性。
这一点和宋老太太想到了一起,就笑:“说起这个,我正好想同你说的,干脆就叫大儿媳妇领着小宜往镇南王府去一趟。”
叶景川这两年跟着郭怀英,是不是长进了暂且还不说,可是却真的一路升到了百户。郭怀英如今又已经是新任的福建总督了,叶景川吃住都在他家里,当半个子侄对待,日后拼搏前程也是大大的便利。
镇南王妃向来记这个情,顺水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再加上看着端慧郡主的面子,又哪里会不答应
宋老太爷点了点头下了决定:“既是如此,明日就上门去拜访拜访人家。一色的礼都备好了,也别叫其他的人背后说嘴。”
宋老太太又提起了向云章:“已经判了流放,男丁未成年的都叫发卖,女眷也是一样。幸好咱们早一步就已经去向家办妥了明姿除族的事儿,否则岂不是还要受这等人的拖累”
这还是夫妻俩头一次当着宋楚宜的面提起向家和宋琳琅的事,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连灯火噼啪的声音都听得见。
宝象香炉里飘出袅袅的烟,将宋老太爷的神情遮住了。
可是宋老太太和宋楚宜都知道他心里头是必不好受的,这世上有人把女孩儿认作是赔钱货包袱,亦有人把女孩儿看作是掌上明珠。
宋老太爷一颗明珠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化成了齑粉,最后一眼都没看着,心里怎么会好受。头回回来看见向明姿的时候,面上还没什么,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