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战-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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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时没有动静,韩止低垂着头等小范氏的回答,他已经有些忍受不了自己的母亲就算要求人,她也要端着这副你爱帮不帮,不帮就是对不住我的架势。
也就是这一下子的功夫,帘子哗啦一下被打起来,迎面灌进来一大股冷风,吹的烛火摇摇晃晃。韩月恒从外头扑进来,脸上犹有泪痕,她扑到韩止跟前,抿着唇喊了一声哥哥,一张口就已经哽咽了:“哥哥,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去东瀛”
小范氏撇开了眼睛,拳头攥的紧紧的大范氏这些年的潜移默化实在是有效,韩止对她已经全然信任和亲近了,她这个当亲生母亲的,反而一句话都说不上。
韩止跟韩家的人都不亲近,母亲不用说,自小就跟仇人似地,妹妹也因为天长日久的疏远而没几分情分,可他到底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早在听说韩月恒在陪嫁之列的时候就已经托人去跟大范氏说过了。
他去求大范氏的事,大范氏没有不应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厌烦的拨开了韩月恒的手。
韩月恒身后板着脸一脸肃然的齐嬷嬷伸手把韩月恒拽了起来:“姑娘大了,这样拉拉扯扯的不成个体统。”
韩月恒向来害怕这个嬷嬷,闻言哭声一滞,见韩止又是一副冷淡态度,顿觉生无可恋,反身抱住了小范氏,呜呜咽咽的哭的委屈至极。
齐嬷嬷嘴角诡异的翘了翘,瞬间又恢复了原状,一副平板刻薄的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模样。
韩止有些不耐烦的揉了眉心准备出门,他每每呆在家里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小范氏从前总是出言讥讽刻薄他他觉得失望难堪,如今小范氏放下了高高在上的身段来求他,他反而更加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可是他还没出门就见秋菊秋莲低眉顺眼的进来禀报说门房上说钱应来了。
钱应是周唯琪的长史,向来是周唯琪的贴身心腹。韩止挑了挑眉,叫人招待钱应去了花厅,自己通过灯影瞧了屋子里哭的起劲的韩月恒一眼,终归交代秋菊:“告诉大小姐不必哭了,我已经和姨母说过了。”
秋菊没料到会得到韩止这句话,霎那间眼睛就是一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进了屋瞧见齐嬷嬷先是动作一顿,接着才若无其事的请齐嬷嬷去给韩月恒重新把妆匣拿来哭得跟花猫似地,总要重新梳妆。
等齐嬷嬷狐疑的出门去了,秋菊才轻手轻脚的扶起了韩月恒,一面忍不住喜气洋洋的告诉大范氏和韩月恒:“世子爷说已经去求了良娣了,良娣向来对世子有求必应的,既然世子开口了,想必事情一定能成的。”
韩月恒和小范氏相互看一眼,却都苦笑着垂了头。
若是真的能成,今天礼部就不会送了郡主金册来了。大范氏分明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非得要韩月恒去东瀛不可。
韩月恒想不通为何向来慈爱有加的姨母要这么对待自己,可是这并不妨碍她从此恨上大范氏,她像是须臾之间就长大了,抱着小范氏的膝盖,把头轻轻靠在上头:“算了母亲”
她哽咽了一瞬,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亏得我从前还误以为她是好人,现在想想,她若真是个好人,也就不会一手推我当九公主的伴读了,齐嬷嬷从前教我的规矩和手艺,全都是贴合了九公主的喜好的”
细思真是恐极,向来慈和大方的大范氏居然从头到尾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小范氏觉得心肝脾肺肾通通都搅在了一起,攥住了韩月恒的手用尽了力气,她多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头一次做了个动作巨大的弧度,她嘴角上扬,轻轻笑了笑。
这个冷笑诡异之极,看的秋菊都忍不住一惊。
随即她就听见小范氏细若蚊蝇的在韩月恒耳边叮嘱了一声:“你放心去吧,在那边也要好好的活着。等有一天她为这个付出了代价,你一定要活着看她的下场。”
窗户未关,外头的风呼呼的灌进来,屋里的灯一下子灭了,韩月恒趴在小范氏的膝头上,良久才应了声好。
等齐嬷嬷过来重新把韩月恒收拾好领回房,小范氏转动了僵硬的脖子去看秋菊:“我有封信,你帮我送去驿站。”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了家族要牺牲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同样是范家的女儿,大范氏春风得意踩了她一辈子,还要拉扯上她的儿女。
她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是该清醒的时候了。她的人生已经没了指望,女儿也从此没有相见的机会,她为了范氏一族人不人鬼不鬼,可是到头来父母亲人还有范氏一族的族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帮她的忙。这帮人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兔子急了尚且还咬人,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大范氏把她逼得退无可退,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谈什么姐妹情份小范氏眼里闪着熊熊烈火,她要是坠入阿鼻地狱,也要把地狱的这把火烧到大范氏的头上。
宋琰的线关乎韩家跟大范氏和东平郡王,虽然不想剧透但是我要说你们都猜错了猜错了他没跑偏也没长歪,只不过起个催化剂的作用,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再聪明也不可能无所不能,面对韩止这种老狐狸精心设计,就算宋楚宜也被逼得很多次都束手无策,何况是他呢
五十二章·废棋
韩止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件小事,只要大范氏和周唯琪愿意帮忙,怎么也没有不成的道理。可是现在钱应分明面带难色的站在他跟前,点头哈腰的说是大范氏特意赏赐了一批首饰下来给韩月恒添妆。那张添妆的单子列的又长又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他接了单子却看也没看,放在桌子上,眼神阴鸷的问了一声:“什么”
钱应被他的目光看的害怕,下意识的把头垂的更低了一些,犹犹豫豫的鼓足勇气再说了一遍:“殿下已经想了办法,可是皇后娘娘那里说名单已经定了,也找钦天监算过了,就没有再改的道理”
都是屁话空话韩止想起之前宋楚宜的事,他以为这是唯一一次姨母会抛下他选择自己儿子的利益,可是他如今忽然发现或许真是血浓于水,姨母平时再疼他,也是有限的,关键时候,他也只是一个棋子。有用的时候自然是好,没用了成了废棋了,就会毫不犹豫的被放弃。
这个发现叫他有些惊恐,他一直以为就算没有母亲的疼爱,他也还有姨母,这两者没有分别。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姨母的儿子,姨母不会全心全意的为了他打算。
钱应没等到韩止开口回话,心里实在有些没底,壮着胆子又继续替大范氏开脱:“娘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旁人不知道,世子您肯定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向来更喜欢卢太子妃一些,娘娘开了一次口被皇后娘娘拒绝了,要是再说下去,就要惹皇后娘娘的嫌了”
来的时候周唯琪就叫他要好好的编,可是他看着韩止阴鸷的眼神和浑身散发出来的阴戾,忽而觉得自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韩止也的确不想再听,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去,坐在椅子上半响也没动弹。
关山摸进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他旁边呆了一会儿,见韩止终于动了,这才凑过去和他禀报:“韦言希又往别庄跑了那位章公子也是不知好歹您对他这么好”
对他这么好,他居然还想着跟别人合起伙来害他
韩止想到这件事,整个人更是阴沉得可怕,眼神狠厉的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桌上的茶盏登时四碎飞溅。他冷笑了一声,觉得宋六实在是长了本事了,连章润都能挖的出来,还能说服章润来对付自己有时候人的直觉往往是准的可怕的,当时在重音坊那次宋六和章润同时出现在重音坊,他就觉得这世上没有这么碰巧的事,就算两间房相差很远,就算当时宋六跟叶景川在一起,就算章润的雅间里确实没有其他痕迹,可他就是本能的凭着直觉觉得这里头有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他刻意给章润透露一点消息,刻意纵容章润出门,跟韦言希套交情,果然,上次章润出门去了重音坊,他让关山去打听,又听说宋楚宜同样也去了重音坊。
一次还有可能是巧合,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就有些太巧了。他设计旁人那是应当应分的,可若是有人想来设计他,那就是真正的找死。宋六敢来摸老虎屁股,就该预料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看也没看到处飞溅的碎片,也不在乎手上被茶盏碎片割出来的伤口,一面不甚在意的往外头拔碎屑,一面开口问关山:“宋琰那边怎么样”
他一直都知道宋楚宜这个人如果说还有弱点的话,那就是她唯一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宋琰了。把宋琰毁了,比把她给毁了还要叫她难受。
他知道这一点,还得多亏了宋楚宁。
“天天都来。”关山脸上不自觉的带了得意的笑:“他想救人,可是人哪里是那么好救的诓他说只要他赢了一局就把人给放了,可是和他对赌的可全都是积年的老手了,纵然是世子您估计也不是对手,何况是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呢”
假以时日,宋琰就会不自觉的沉浸在这样的赌局里,直至跟那些真正的赌徒一样,再也不能抽身。
他原本想放过宋六的既然姨母和表弟都对她这么青眼有加,他想着若是真的能促成了她和表弟的婚事,那对表弟也是一大助力。可是他好不容易想通了,宋六却非得要来摸老虎屁股,非得叫他出手教训教训她,初时他还担心他这么做会惹得姨母和表弟不快,毕竟这样实在太影响宋家和东宫的关系了。可是现在想想,姨母和表弟也不是那么在乎他们不是吗
“还是那句话,过几天就换个地方,换个人跟他赌。”韩止嘴角挂着轻蔑的笑:“等时机差不多了,再去长宁伯府要钱赎人。”
世家子弟沉迷于吃喝嫖赌的不少,斗鸡走狗的更是无数,可偏偏长宁伯府从未出过这样的子孙,如果宋琰成了第一个,场面一定很好看。何况蜀中那边的唐明钊规矩是一等一的严,若是宋琰嗜赌这样的事传到了他耳朵里,恐怕毫不犹豫的就会把宋琰除名。
十岁的童生他一辈子也就止步于童生了。
关山爽快的应了:“这个不用您吩咐,我自己也知道。我小心着呢,随时随地换地方,就怕被跟着宋琰的人给发现。何况那家伙还时不时在宋琰面前哭上一哭,宋琰救人心切,又顾念着同窗的名声,哪里敢张扬”
他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外头的门就被敲响,关海蹬蹬蹬的等不及韩止说一声进就跑进了门,急匆匆的禀报说:“世子,许大人和贾大人出事了”
许良和贾英鑫他们两个能出什么事韩止刚挑了挑眉,就听见关海一气把话说了下去:“他们俩往金吾卫羽林卫锦衣卫塞人,如今事发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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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挖坑
在官场上混,哪个人能真真正正做到两袖清风什么脏的臭的也不沾,不过是大家都闭着眼睛能过且过罢了。许良和贾英鑫在锦衣卫呆了这么久,又都是老油条了,怎么这种事还会被挖出来
何况就算被挖出来了,以他们俩的本事,也多的是法子叫那些御史们闭嘴那些御史们身上也不可能全都干净,总有些把柄落在锦衣卫手里头。
关海向来知道韩止不喜欢别人和他卖关子,接过关山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一气把过程都告诉了他:“张天师进京,下榻在清虚观。每年他进京圣上都会亲自去看看他,谈论道法今年也是一样,羽林卫金吾卫早就已经联合制了防部图,并且早已经开始陆续进驻清虚观驻守了。可是也就是前几天的功夫,锦衣卫去和金吾卫羽林卫对防部图的时候,发现本该清场的清虚观旁边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流连,还扮作了猎户这个时节了连兔子都少见,哪里还有什么猎物可打锦衣卫的人当时就起了疑心,抓了几个人回去严刑拷打,才知道这些人是流窜在河南一代的山贼,他们来清虚观附近,是从院里相好的那里高价买了一份地图,听说清虚观这里有大大户带着大批珠宝暂住,这才找来的”
关山先忍不住吃了一惊,也就是说,金吾卫和羽林卫制定的防部图竟然泄漏了出去,还被人高价卖出去了这要是真的,那说不得金吾卫或者羽林卫里就出了内鬼,而这事情远远不算完那防部图是用来保护圣上的安危的,现在这防部图被刻意泄漏了出去,那泄漏防部图的人究竟目的何在
要是锦衣卫的人没有发现那些形迹可疑的强盗,到时候真的惊了圣驾牵连的人还不知凡几。
韩止也是眉头深锁,想到贾英鑫和许良素日在锦衣卫也算大权在握,眉心一动就问关海:“那关许大人和贾大人什么事这件事不是他们锦衣卫先发现的吗”
既然是锦衣卫先发现的,那按理来说许良和贾英鑫就应该有充分的准备空间和时间,就算是真的他们塞进去的人出了纰漏,按照他们的能力也能抹除痕迹才对。怎么又会闹出来
关海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叹了一声气忍不住啧啧了几声才道:“也活该这两位大人倒霉,那院里两千两白银卖了这防部图的姑娘立即就被抓了,锦衣卫当时没想到纰漏出在自己人身上,一心想在羽林卫和金吾卫里拿人争功,就当着羽林卫指挥使和金吾卫指挥使的面审了那个姑娘。那姑娘根本就受不住刑,很快就招了,说这份防部图是羽林卫一个姓赵的百户送给她的”
原来内贼是真的出自羽林卫,关山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解:“既然这样,锦衣卫已经可以拿人了,凭他们的本事,怎么还会有后头的事闹出来”
韩止却扬手止住了关山接下去的话头,想也没想就问关晒:“那个姓赵的,是不是金陵赵家的子弟”
金陵赵家乃是跟着太祖打天下起来的,也是唯一一个娶了太祖的公主,平平安安沿袭了爵位从不出幺蛾子的勋贵之家,举家都在金陵,赵氏子弟也大多都会成为皇子藩王的伴读。如今建章帝最信任的几个武将里头,有一个赵云侠的,如今正驻守两广的,就是曾经建章帝年少时的伴读。
找事找到了赵家的头上,赵家肯甘心背这个黑锅才怪了,自然要可劲的闹腾。
这一闹腾就发现了不对劲,赵百户自己也吓得一股脑的就在锦衣卫都督和羽林卫、金吾卫指挥使面前把贾英鑫跟许良卖了,说自己是被他们安排进羽林卫的,他原本根本就不想进羽林卫,只打算在府君卫这样的地方混个闲职,可是镇南王治军太严,托关系也没能进去,就退而求其次接受了贾英鑫的安排,进了羽林卫。
开了个头,之后的事就更好查了,有些黑幕没捅破那是运气,可是一旦捅破了,那就如同猛兽出了笼子,再也没法阻挡。顺藤摸瓜的一查下去,才知道羽林卫和金吾卫里头被贾英鑫和许良通过关系塞进去的竟有十七个之多
锦衣卫里头就更不必说了,随便拎个人出来问一问,都保准能七拐八拐的跟这两个人扯上点亲戚关系。
这下子彻底捅破了马蜂窝,当晚御史们就收到了消息,闻风而动。次日参奏许良贾英鑫玩忽职守、中饱私囊、损公肥己的奏折就和雪花一样的到了内阁和建章帝跟前。
关海说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