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战-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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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妃在一旁笑着喝茶,见广恩伯夫人眼圈都看红了,心里知道这是她在感念宋家的礼数周全,给尹姑娘做足了面子。自己心里却不禁有些感叹宋家这哪里是在给尹姑娘做面子这分明是在大张旗鼓的告诉天下人,宋家一点儿也没受到什么天煞孤星的影响,连真命天子都斥责礼部官员跟钦天监监使是胡说,他们都是被和尚的妖言惑众给泼了脏水受了委屈。
宋老太爷这在金銮殿上的一跪,可真是跪得天下读书人的血性都上来了,前几天国子监的学生们还纷纷聚在朱雀大街上扬言要砸了妖言惑众的皇觉寺。
这一招釜底抽薪以退为进使得真是精妙至极,也难怪宋家有如此风光,有这样的孙女儿,有这样的后辈,又有这样拎得清的长辈们,宋家不兴旺谁家兴旺
广恩伯夫人原先还有几分带着镇南王妃撑场面的意思,如今见了宋家这样的做派和这样周到的安排,心里那点子计较和害怕就全去了个十成十,握着宋老太太的手连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紧紧地攥着宋老太太的手诉说心事:“老姐姐,不瞒你说,我家你是知道的茵茵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说句实在话,要不是守孝耽误了,家里又有个这样的哥哥,她”她实在不至于去给人当填房。
她擦了擦眼泪,见宋老太太并没有露出一丝不耐来,更加感激:“可嫁到宋家这样的人家,是她的福气。您我就不说了,年轻时候也是相处过的,我家失势落败了,下帖子谁都请不动,您还巴巴的赶来给我撑场子六小姐和四少爷我也都见过,都是好说话好相处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就只图茵茵能过的好,死了我也有脸去见她父亲了”
老广恩伯跟广恩伯老夫人琴瑟和鸣,是出了名的恩爱伉俪,虽然两人只育有一女,可却再也没有庶子庶女出生,也没有影响感情。
若不是在西北战死,广恩伯府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宋老太太和镇南王妃听得也有些难过,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要出征的老广恩伯把才两岁的女儿举在肩上,笑呵呵的喊她们嫂子,请她们多多关照广恩伯老夫人的模样。
可是这个会笑着说一个女儿也足够了的男人,再也没有回来,也不会再回来了。
广恩伯老夫人悲从中来,咬着嘴唇捂住了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这么多年,她不是不委屈,不是不想念丈夫,广恩伯死了,娘家人都劝她改嫁,可她不肯,宁愿过继了侄子带着,也不肯改嫁冠上别人的姓,她这一辈子,生是尹家的人,死也要葬进尹家的祖坟。
尹秋成待她好,为了她多年不纳妾不要通房,她就能替他守一辈子,替他把女儿抚养长大,守住广恩伯府这块地方。
他当初掀开她盖头的时候说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总归这辈子要跟她在一处,她替他再守着女儿几年,就去找他
向明姿跟宋楚宜在隔壁暖间里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不由都相对无言。
隔了许久,向明姿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她攥着宋楚宜的手,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哽咽:“这世上除了我父亲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原来也有像老广恩伯这样的情深意重的大丈夫。”
宋楚宜听的有些愣,有人两情相悦能为对方生死相许,有人却只能反目成仇背道而驰她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茫然,抿了抿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说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人大概终其一生也没福气拥有老广恩伯这样的丈夫,就像她一样。
外头宋大夫人和宋三太太也都忍不住眼圈通红,一起上前劝广恩伯老夫人:“老广恩伯在地底下一定感觉到了您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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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说开
广恩伯老夫人哭完了,觉得心里舒畅许多,又破涕为笑:“说的是,说的是他最明白我,他知道我不会改嫁的。”她说着,脸上竟现出一丝羞涩:“今天都是咱们娘儿们在,我憋得太久了,就劳烦你们听我说说话儿你们知不知道,他走的时候交给我一个匣子。”
她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奇异的亮起来,在那一瞬间亮的出奇:“那匣子里装着他所有的身家,还有一封信和一张承诺书,他专程去找了常首辅请他做个见证,上头写明了,要是他回不来,广恩伯府也就这么完了,不必再寻个男丁承爵,他是怕这些人容不下我跟茵茵早就做好了准备。信里是交代我,叫我别替他死守着”
宋三太太没忍住,差点儿哭出声音来,她还从未见过尹秋成这样的丈夫,竟真的是事事都替广恩伯老夫人想全了。
连镇南王妃也眼睛红红的,拿着帕子捂住了眼睛。
“他可真是小看了我了他在家的时候我胆子才小呢,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要揽住他的胳膊。连摘朵花也怕伤了手指要他去。”广恩伯老夫人抿着唇笑中带泪:“他走了我还能这么胆小总得一个人学着立起来,我什么都能,为什么还要去找个人来陪我过日子别人再好,也不是他,也不是茵茵的父亲啊”
宋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只隔着一道帘子的暖间,希望这两个丫头也听听,这世上人千千万,哪里真的就只有那等狼心狗肺的负心人呢
宋老太太耐心的等着广恩伯夫人平复了情绪,又叫人上来伺候了她重新梳妆匀面,这才轻声问她:“是狮子楼好,还是聚义楼”
广恩伯老夫人笑着拿了右手边的册子递给宋大夫人:“狮子楼的大菜都做的好,就狮子楼吧。”
宋大夫人含笑点头,自拿了册子下去交代人订菜了。
商量完这些事,广恩伯老夫人心头重担卸下,就关心起宋家的事来:“这回圣上发了好大脾气,外头也议论纷纷,都说元慧大师这回言过其实了。”
她之前还为女儿担心,嫁进这府里,有个天煞孤星的继女,偏这个继女又身份贵重得长辈的宠,以后还不知福有多少牵扯。
可后来宋老太爷在金銮殿上那一跪才叫她清醒了,说的是啊,什么灾祸都往一个小女孩儿身上推,那这些大臣还有圣上是做什么的宋家六小姐又不是女皇,为什么有灾祸就要算到她头上去
宋老太太唇边带着讥诮的笑,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从前我也只当元慧大师是个好的,可是没想到去福建游方多年回来以后,这性子也变了。一个得道高僧,却非得跟官场的事扯上关系,还咬着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女儿,你说这用心恶毒不恶毒恐怕连菩萨也看不下去”
直截了当的就说元慧是插手了官场的事镇南王妃看了宋老太太一眼,饶有深意的垂下了眼睛,宋家这意思,分明是要把元慧钉死在野心勃勃的想要插手官场之事,勾结钦天监的位子上了。
说完了闲话,宋老太太就依照规矩请广恩伯老夫人和镇南王妃去偏厅用点心:“说起来也刚好来尝尝去年冬天我家两个丫头折腾出来的什么梅花酒,我没尝,倒是老大媳妇说这酒味道做的好。”
广恩伯老夫人一左一右的被宋大夫人和宋三太太搀着,镇南王妃自然而然的落在后头跟着宋老太太一起,想了想就先跟宋老太太笑:“恭喜老太太喜得佳媳了,茵茵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我去广恩伯府的时候见了她一面,出落得也好,规矩礼数都是不错的。”
宋老太太有些感叹:“正是呢,才刚阿璃在我跟前哭,我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她才多大啊,现在就被人称呼一声老夫人我这老婆子才真真正正是老夫人呢,可惜的是好人不长命,否则要是秋成还在,茵茵这样好的孩子,的确轮不到我家这个不成器的”
“也不能这样说。”镇南王妃轻轻的叹了一声:“命里有时终须有。总是茵茵跟二老爷有缘分,以后好好过日子,没灾没难的过这一辈子比什么都强。女人除了图这个,还能怎么样呢”
是啊,还能怎么样呢可惜小宜如今连这个也不敢图。
宋老太太眉间有些忧色,她跟崔夫人看着叶景川都是好的,镇南王妃也跟她们交情匪浅是个好相处的,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人家。可是余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婚姻总得讲究个两情相悦,她们看着好,宋楚宜不喜欢也是无用
镇南王妃看她出神,就轻轻的喊了一声老夫人,站住了脚诚恳的看着宋老太太:“您瞧我家小二怎么样实话跟您说一声,我接下这媒人的差事,可不全是因为茵茵”
宋老太太有些错愕,没料到镇南王妃会在此时说这样的话,而且竟然是直截了当的问起了叶景川好不好。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该怎么说呢难不成说其实她们心中都已经有数,而且都觉得叶景川不错,可是现在偏偏家里的小孩儿不愿意
宋老太太觉得错过镇南王府这样的人家有些可惜,表情就微微有些迟疑。
镇南王妃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实话跟您说,我家小二心悦六小姐咱们两家的关系,生分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您考虑考虑,若是觉得我家小二还入得了眼,回去我就叫王爷往太常寺去请冰人”
镇南王府已经给了十足的诚意,宋老太太微微叹了一口气,握住镇南王妃的手,也郑重非常的笑了笑:“这事儿我没法立即给您回答,您看这样行不行,过了我家老二的婚事,等小宜从晋中回来,我再给您个答案。反正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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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求你
应该是要先回晋中去问问崔老夫人的意见,镇南王妃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崔氏一门能人辈出后起之秀颇多,可是她自认为叶景川也不比谁差连沈鸯也替沈家的姑娘们打听过她儿子呢,沈家的门庭虽然不如崔家,可却也算得上望族之一了。
她笑着揽住宋老太太的胳膊,姿态亲昵而自然:“老太太说的对,两个孩子年岁也都还小,并不着急,我也只是来探探路都说一家女百家求,汀汀的女儿更是好的。”
其实要镇南王妃来瞧宋楚宜好不好,她还真的不大瞧的出来,只是儿子瞧她哪里都好,她自然也就跟着爱屋及乌了。
众人在偏厅用了点心,又移步去卷棚那里用饭,广恩伯等人另外由宋大老爷和宋珏等人在外头花厅里摆宴招待了。
饭才用到一半,外头黄嬷嬷脚步匆匆的进来,弯腰附在宋老太太耳朵旁边轻声说了句话,宋老太太就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笑了一笑,托词说要更衣,领着人往外头去。
宋大夫人和宋三太太却并未跟着出去,相视一眼招呼起众女眷行起了酒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礼不可废,这里总得要有人招待。
等出了卷棚,寒气就扑面而来,宋老太太看着漫天的大雪皱了皱眉,似乎是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重新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英国公世子夫人求见”
英国公府如今的日子很不好过虽然托了老太太被童芍推至跌倒受伤的借口跟武宁侯府退了亲事,皇后娘娘也亲自下了懿旨申饬武宁侯夫人败坏祖宗德行教女不严,可是童芍却服毒自尽了。
武宁侯府虽然因为皇后娘娘的申饬不敢明面上再对英国公府怎么样,更不敢跟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追上英国公府去打骂摔门,可是别的却是能做的。
听说武宁侯夫人现在天天搂着外孙女的衣服在夜里啼哭,出去做客提起英国公府也是咬牙切齿,说沈清让始乱终弃,坏了她家外孙女的清白又祸害了女孩儿的名声,却还是不改眠花宿柳的本性,所以才招致童芍性情大变,做了蠢事。
常言都说人死万事消,童小姐虽然前阵子在京城的名声坏到了骨子里,可是毕竟她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现在英国公府一退亲她又自己服毒死了,旁人就都忘记了她的可恶,只觉得她可怜,对英国公府的风评就渐渐的不好起来。
再加上沈清让的确是狗改不了吃屎,听说屡屡被人发现在勾栏妓院里流连,英国公府现在俨然已经被排斥出了勋贵圈子。
现在何氏应该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还敢来长宁伯府求见明明长宁伯府自从上次宋楚宜去英国公府赴宴而遭童芍挑衅那一次起就已经断了往来,这次宋毅娶继室,就算一开始没打算大张旗鼓,宋老太太也没想过给英国公府下帖子。
黄嬷嬷点了点头,轻声道:“还特意说明了,是来求见您跟咱们六小姐的”
要不是提起了宋楚宜,何氏这回恐怕真的连长宁伯府的门也进不来,也亏得今天长宁伯府有客人在,不想闹的失了体面,否则何氏只能吃个闭门羹。
宋老太太果然面色阴沉下来,冷冷笑了一声:“见小宜她自家出事,好端端来见我孙女儿做什么难不成脑子都糊涂了”
话是这么说,宋老太太却还是决意见何氏一面,扶着黄嬷嬷的手上了滑竿,先行回了宁德院。
何氏已经战战兢兢的搓着手等在宁德院明间里,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生怕等来的只是送客的决定。
好在她也没有提心吊胆多久,外头就打起了帘子,一叠声的说是老太太回来了。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觉得心中那股憋闷疏散许多,忙站起了身。
从前她也经常来长宁伯府,可却极少这样卑微,这会子也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以前至少爵位还是比长宁伯府高出一截,不过是没有实权,面上的体面还是做得到,可现在英国公府脑成了这样的境地,简直在京城臭了名声,她也没功夫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
宋老太太进了屋子,玉兰立即就领着人端了热水,拧了热帕子给她敷脸净手。她等刚才那股寒气驱散干净了,才看向何氏不紧不慢的笑了一声:“世子夫人急匆匆的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按理来说英国公府已经跟长宁伯府毫无关系,何氏为什么还要来找宋楚宜宋老太太探究的看着她,面上神情虽然温和,可眼底却殊无笑意。
何氏垂下了头似乎觉得有些难堪,她没有帖子,也没有被邀请,的确是求着上门来的,在门房上递了好几个封包也没人接要不是后来长宁伯府的人怕人来人往看着难看,才勉强替她通报了一声,她都进不了长宁伯府的门。
隔了一会儿,何氏却忽然浑身哆嗦着站起了身朝宋老太太面前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宋老太太吓了一跳,论理来说英国公府是公府,比她们长宁伯府还是要高两阶,英国公世子夫人虽是小辈,可这么一跪也叫她皱了眉,忙喊人去扶她起来。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世子夫人这么做可真是折煞了我。”宋老太太皱着眉头有些不耐:“可别动不动就跪,我又不是那神座上的菩萨。”
何氏噙着满眼的眼泪,抖抖索索的被人扶着站起身来,闻听此言几乎又要跪在地上,往前疾走了两步,跪是不敢再跪了,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是止不住的掉,哆嗦着嘴唇磕磕绊绊的求情:“老太太,求您”
她实在是没了半点办法,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来求求宋老太太,要是宋老太太咬死了不肯理她,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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