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战-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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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宋楚宜的手,咬了咬唇,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猜得出我这些年的处境,他五岁那年,我以为他撑不下去,差点儿带着他一起吊死在御花园那颗老树上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日子过不下去了”
宋楚宜能想像得到一个并不受太子宠爱,又孤立无援的母亲当时有多绝望,就像她当初眼睁睁的看着然哥儿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眼睛闭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然哥儿要是活不下来,她也不活了。后来然哥儿还是没能活下来,不管她怎么努力的按着他的肚子想让他把里头的水吐出来,他也没再睁开眼睛,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连呼气吸气撕心裂肺的疼她垂下了头,觉得眼睛有些疼,真心实意的看着太子妃:“我明白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他,会跟他一起好好孝敬您”
太子妃的眼泪啪嗒一声摔在手背上,她飞快的抬手擦了,胡乱的点了点头,又破涕为笑:“不过不管多难,如今总算是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
她再也不会叫自己沦落到当年那样狼狈的境地,她抿唇看着宋楚宜,眼里的泪意一点点汇聚成了亮光,嘲讽的牵了牵嘴角:“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说服皇后娘娘的”
宋楚宜诚实的点了点头:“当初并不知道,可是后来猜一猜,再加上驸马那里跟我舅母那里透出点风声来,我略微猜到了一些”她把当初陈阁老陷害崔绍庭时用的手段说了:“当初陈老太爷也是想通过杨玄的口来污蔑我舅舅指使他私贩战马,我从舅母那里得知驸马最近往西北派了人,再去信问了舅舅大约猜得到太子殿下应当是还插手了西北的事儿。”
其实真的要怪太子实在太贪心了,扬州那一次宋楚宜就听宋程濡感叹过太子只为财,而要是为的财,那无非也就是南边的海运盐运,北边的走私生意,太子既然插手了一件,就没有理由放过另一件,因此太子妃要是能说服卢皇后对太子痛下决心,那她猜,也就是差不多太子在西北也有事了韩正清毕竟在西北呆了那么多年呢,要说一点儿联系没有,宋楚宜是不信的。
卢太子妃向来听人说宋楚宜聪明,也听儿子不止一次的说过她的机灵,可如今才算真信了,莞尔一笑放了她的手:“你也真敢猜,不过就是一件事,你也能联想出这样多事来。可你偏偏还猜的就准了,说起来也巧,范良娣死后,她身边有来投奔我的人,恰好卖给了我这样一个情报,我其实还只来得及摸到冰山一角,不过没关系,皇后娘娘会继续往下查的”
卢皇后也不敢不查,要是真的如同崔绍庭信里说的那样,太子插手西北的事,给范家当保护伞,让韩正清跟范家在背后支持杨玄私贩战马,私通鞑靼人,那这事闹出来足以废太子了谁也容不下一个通敌卖国的储君,卢皇后更承担不起这件事闹出来以后的后果。宋楚宜亦有些震惊于太子的胆大妄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安感,这一世的种种迹象都叫她觉得上一世周唯昭的路遇山洪没有那么简单,可事情若是真的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四更四更,说到做到
五十四·信使
她隐约有些怀疑上一世周唯昭的死因并不是范良娣勾结端王那么简单,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未免太耸人听闻,犹豫了半响,终究没跟太子妃提起不管怎么说,周唯昭总是太子的亲生儿子,更是他唯一的嫡子,只要他不是疯了,应该大约不会生出这等心思来的吧
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刚刚升起的对未来的一点儿期盼也不由得都转化成了沉甸甸的担忧,这世上虽然大多数都是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俗话也说虎毒不食子,可也不是没有丧心病狂的人上一世的沈清让不一样能对然哥儿下手然哥儿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更是他那个时候唯一的儿子,可是他为了讨宋楚宁的欢心,照样可以狠得下心。
太子妃拉着宋楚宜要留她的饭,宋楚宜微笑着辞了:“今天是明姿表姐的好日子,得赶回家里去吃晚宴,下次再领娘娘的饭。”
今天是向明姿临出嫁之前请闺中好友添妆的大日子,宋楚宜一早已经跟家中姐妹给她添完了妆,后来又跟宋珏聊了半个时辰才出的门,如今赶回去,还来得及参加晚宴,这么大的日子,长宁伯府惯常是会开个晚宴热闹热闹的。
太子妃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轻轻叫了一声:“是啊,我差点儿忘了你家这位姑娘要出嫁了,上回十一进宫来还同我提起过这事儿,听说嫁的是李峪家的二儿子”
宋楚宜笑着应了是:“六礼只剩亲迎一项了,日子已经订了,就在重阳节后那一天,因此我祖母跟大伯母都忙着给明姿表姐准备嫁妆跟陪嫁的宅子李家虽然在京城有宅院,可是祖母怕表姐跟表姐夫两口子跟着哥嫂住不自在,特意跟李伯母商量过了,打算让他们先住在表姐的陪嫁宅子里,姐夫也好一心一意的准备明年的科考。”
再说会儿话,外头天色就渐渐的要暗下来,太子妃让梁嬷嬷把准备好的礼物寻出来交给宋楚宜:“既然是添妆的大日子,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你顺手带回去罢,替我说几句吉祥话。”
宋楚宜忙替向明姿道谢,刚抬头就听见外头一叠声的喊起了皇太孙千岁的话,不由抬了抬眉毛太子妃前脚还说周唯昭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太子妃笑着去瞧宋楚宜,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先免了儿子的礼,才道:“你回来的恰是时候,宋六小姐刚好要回去了,你替我送一送。”
周唯昭理所当然的点头,亲自伴着宋楚宜出去,梁嬷嬷就忍不住一面替太子妃换了新茶,一面笑:“咱们殿下可见是真的对宋六小姐上心了,从前哪里见过殿下回来的这样早恐怕是记得今天宋六小姐进宫来,特意挑准了时辰回来的。”
太子妃啜了一口茶,眼里也禁不住盈满了笑意,她不是那等看不得儿子儿媳亲近的婆婆,小夫妻还未成亲感情就这么好,以后自然就更相和睦了,这是好事。
周唯昭先带宋楚宜去了重音坊,见她似要生气,忙笑着跟她保证:“一定在你家开宴之前送你回去,耽搁不了你的事,放心吧。”
青卓悄悄跟青莺咬耳朵:“殿下今天是特意抽空跑回去的,外头还一大摊子事呢,他就是专程为了来瞧瞧六小姐跟太子妃娘娘相处的怎么样的。”
周唯昭回头瞧他一眼,他就老实了,可还不忘跟青莺叹气:“耽误了这么一会儿,晚上又不知道要熬到多晚,忙的人都晕了”
周唯昭目光在宋楚宜手腕间流连一会儿,笑的露出唇边两个梨涡:“原本还担心你跟母亲两个人要磨合一阵子才相处的过来,可现在看来,你显然很惹人喜欢,一点儿也不需要我担心。”
宋楚宜微微低头,觉得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耳根都有些发红,过了片刻才强撑着面子问他:“何以见得殿下怎么就知道我讨娘娘的喜欢”
“要是不讨她的喜欢,她的及笄礼怎么会在你手上”周唯昭瞥她一眼,脸上笑意愈深:“母亲对它珍视得紧,这么多年了自己都舍不得戴,现在给你了,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宋楚宜之前听宋老太太提起过,说是卢太子妃未出嫁之前的及笄礼称得上奢华至极,皇后娘娘亲自赐下了一对雕工精致,由老工匠雕了三四年才做成的碧玉镯,却没想到太子妃把这镯子给了自己,她有些受宠若惊,才低头看了一眼,就被周唯昭出声喊住了。
“戴着吧,母亲给了你,就是你的。”他隔着桌子握了握宋楚宜的手:“这东西留在她那儿,她看了反而伤心,给了你,就是新的开始了。”
宋楚宜隐约有些明白周唯昭的意思,卢太子妃的及笄礼极尽辉煌盛大,可是她的人生也就好像终结在了那一刻了之后她就被卢皇后许给了太子,被迫跟青梅竹马的恭王分开。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紧跟着点了点头,忽而想起太子妃的话来,就问周唯昭:“你知不知道娘娘她用什么理由说服的皇后娘娘”
周唯昭还没来得及答话,含锋就敲门进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跟周唯昭禀报:“殿下,各地藩王信使已经抵京,侍郎大人已经安排他们下榻驿馆了”
这些信使们是来送中秋节礼,顺便提前替藩王们打理在京城的王府,等藩王们进京的,礼部要负责接待。周唯昭应了一声,回头看着宋楚宜:“我得先去礼部衙门同王侍郎碰个头,那些事我母亲都告诉过我,等我回来再详细同你说。”
他如今领着负责藩王进京安置的差事,信使们既然进京,他自然脱不开身,宋楚宜点点头站起身,就听周唯昭吩咐含锋跟青卓:“你们先小心送六小姐回去。”
五十五·消息
宋楚宜进了鸣翠宫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太子耳朵里,他坐在从前范良娣常坐的贵妃榻上,斜斜的靠在暗黄色的引枕上头,轻轻抬了抬眼皮:“宋六小姐来了”
寝殿的地砖光可鉴人,自从范良娣去后,太子跟东平郡王来范良娣的寝殿反而来的更勤快了,没人敢懈怠,这里比从前还要热闹些,房嬷嬷跪在地上,惶恐的应是:“听说太子妃娘娘早有宣召,六小姐吃了午饭待到了傍晚,等太孙殿下回来了,才由太孙殿下陪着回去了”
太子有些心不在焉,听见房嬷嬷后头的那句话才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思绪却已经顺着房嬷嬷的话飘远了,他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再休息片刻,才有些吃力的扶着三宝的手站起来,挪去了前殿。
付友德跟珍德已经等了他许久了,见了他都忙恭敬的行过礼,这才跟他说起正事:“藩王信使已经进京,眼看着离藩王们到京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们来是想问问殿下,陛下万寿,您准备献什么礼”
付友德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他原本年纪就不轻了,好不容易从国子监一步一步熬上来,熬到了太子詹事这个位子,原本以为以后就能安安心心的跟着东宫一起上位,哪知道太子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太子詹事放在眼里,有什么事根本不同他商量,要紧的事还处处瞒着他,险些酿成大祸,他一腔争荣夸耀的心早已经熄了,前阵子已经拖人去宋程濡还有吏部两个侍郎那里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外调出京太子实在是有些吓人,不经他们这些东宫属官们的商议就敢私下结交地方大员,还私下收受人家银两,有一就有二,他根本不信太子瞒着他们做下的事只有这一桩,与其等到以后被太子连累或者推出去当替死鬼,还不如早些抽身才是要紧,可想是这么想,现在他还是太子詹事,就只能替太子着想,仍旧是尽职尽责的替太子出谋划策,他咳嗽了几声,抬头看着比他脸色还要衰败的太子,缓缓的在心里叹气。
太子亦已经为建章帝的万寿贺礼愁了好一阵,有杨云勇的事情在先,他自然是希望能送一份让建章帝满意的礼物,因此格外费心,他看了珍德和付友德一眼,问他们:“二位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珍德从前是跟着陈阁老的,在太子跟前也算是老资历了,前阵子因为陈阁老倒霉了,好一阵子都缩着尾巴做人,如今风头逐渐过去,他的心思难免就又活泛了许多,听太子问,抢在付友德之前开了口:“信使进京,臣已经着人去打听过了,也听见了一些风声。听说肃王殿下送的是一株高二尺余的红珊瑚,难得的是那珊瑚的色泽,听说完整无缺的一整株,极其罕见。鲁王殿下送的是齐论语,听说是孤本,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他一口气把肃王鲁王的礼物都说了,见太子跟付友德都听住了,咽了咽口水忙往下说:“还有恭王殿下,他最特殊,听说他准备送一个人。”
太子似乎听的津津有味,手在炕几上敲了敲,目光移到他身上,似笑非笑的喔了一声:“送个人什么人这么重要,他要千里迢迢的从晋地带来给父皇,还作为万寿礼送上来”
珍德歇了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打听来的全都说了出来:“听说原本是他府上的护卫,打仗厉害的很,恭王殿下说他是不世出的名将,特意带他来献给圣上的。”
太子冷笑了一声,他的这个弟弟向来知道怎么哄建章帝跟卢皇后开心,想要抬举自己的人,还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好似他多么善解人意,多么会替帝后分忧似地。
太子冷笑,付友德却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恭王殿下从小就擅骑射喜武功,若是连他都夸一声不世出,此人肯定有过人之处。现如今福建江浙一带都闹倭患,西北那边鞑靼人又都虎视眈眈,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这人真得到圣上赏识并立下功劳,以后这些功劳可就都是恭王殿下的”
太子脸色更加阴沉,他敏锐的想到之前卢皇后呵斥他的话,说他通敌卖国,又说要收拾了范家,难不成恭王竟早就跟卢皇后通过气,西北那边真的要兴战事了算起来,崔绍庭去西北也的确已经有好几年了,准备的恐怕也差不多了
他觉得头有些疼,伸手按了按眉心,问珍德:“那人跟着信使一同来京城了”
珍德看出太子的不满,忙摇了摇头:“听说到时候是随恭王殿下一同进京,这回并没跟着来。”
果然是费了心思的,都不放心提前让人跟着信使来京城,太子垂着头半响没有说话,反问付友德跟珍德:“既然藩王们要送的礼你们都打听清楚了,送什么礼,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付友德跟珍德对视了一眼,踌躇一会儿,还是上前说出了他们的想法:“杨云勇的事儿虽然用陈德忠遮掩过去了,可是只要有心人一调唆,难免有人背后说嘴,口出谗言诋毁您。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等的意思,殿下不如就趁着陛下万寿,湖北暴雨这一遭,带头捐些银两”他见太子并没立即否决,顿了顿就接着说了下去:“这样一来可以平息流言,二来也叫圣上和天下人知晓,您并不是贪财的人”
听起来倒是可行,太子有些犹豫:“直接捐银子,是不是也太俗了些”
珍德就立即出主意:“也未必就要直接捐银子,殿下也可以跟圣上说,愿意拿银子去江南买米来赈灾,这样一来不是直接捐的银子,可是也一样赈了灾,还落到了实处,显得您诚心。岂不是也一样”
五十六·承诺
太子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周唯琪提起的,那在襄樊陈家手里的陈阁老留下的二十多万两银子,具体数目不知,可是绝对不少于二十三万两,要是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之前的窟窿暂时能填满,付友德跟珍德出的这个主意也不是很难完成他的确需要叫建章帝开心开心,虽然他向来不把卢皇后的话听进去过一句,可是有句话他知道卢皇后说得对,他是储君,要是贪财的名声传出去,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何况,他也绝不能叫恭王抢了风头,想起这个小弟弟,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直到回了范良娣的寝殿,他也仍旧没缓过面色来,吓得房嬷嬷等一干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不一时周唯琪进来请安,这令人压抑的气氛才算是有所好转,他看着人上了茶,朝三宝那里一瞧,三宝就知机的把人都带了出去,把寝殿留给了这父子俩。
周唯琪才收到了韩正清的回信,韩正清在信里说从前的事他并不怪范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