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战-第3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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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严格来说宋楚宜都没主动招惹人,在外人看来更跟宋楚宜没什么关系,可是事情发生的多了,还是容易叫人厌烦的。
显然,现在建章帝就逐渐开始厌烦了。
正是要低调做人的时候,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了,可不能闹出什么事来宋程濡觉得对于自家这个聪明过头的孙女儿来说实在是有些不易。
宋老太太却显得比他更看得开多了,她半点儿也不担忧:“小宜是个聪明孩子,该松该紧,她心里有数。”
否则宋楚宜也不会说叫尹云端回家,让广恩伯夫人应下杜夫人那事儿了,换做从前,宋楚宜哪里容得身边有这样的钉子不就是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么从前到处危机四伏,又小,哪里分得出神去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现在既然路打的差不多了,自然知道要停下来歇一歇的道理。
宋老太太向来对自家孙女儿无条件相信的,好在宋楚宜也从未叫她失望过,宋程濡担心一回,听宋老太太这样说,也只好先罢了。可到底还是叮嘱了宋老太太,叫她细细的同宋楚宜分说分说,宋楚宜聪明自然是聪明的,可是有些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有气性,而一旦气性上头,聪明不聪明的,也就未必派的上用场了。
一百五十四·人选
稍晚些余氏就到了,她是带着崔华仪一道来的,特意支使女儿先去找宋楚宜说话,自己留在了宋老太太房里。
她先送了给向明姿的折腰礼,这才同宋老太太打听起事儿来:“亲家母,有件事儿,我想同您商量商量”
余氏待宋楚宜向来不错,宋老太太因而也自然待她亲近,闻言便笑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没有不应的。”
余氏说的是崔华仪的婚事,有崔华蓥的例子在前,不说崔华仪自己时常觉得担心惶恐,就是余氏自己,也实在是担忧的了不得,再也不敢凭着人家的名望出身就定了亲事王家自来就是金陵望族,王公子瞧着出身人品都好,还有个在前线卖命的父亲,可谁能想得到他竟是个只喜欢男人的纯断袖这样的人,别说他人品好出身好,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余氏也不想把女儿嫁过去守活寡。
一个崔华蓥,到如今还在晋中,前阵子还写了信去同崔绍庭说要绞自梳,不再嫁人的话。余氏每每想到此节,就觉得摧心摘肺一般的痛女儿不过才十六岁,这一世却好似已经到头了,有了先例在前,幼女的婚事,余氏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崔家有女百家求,崔家的女儿自来是不愁嫁的,来提亲的人里,她也相中了两家,特意拿出来同宋老太太商量:“沈鸯是同嫂嫂跟展眉都有交情的,她儿子的品性我也放心。另一家就是蜀中唐家了唐家也是名门望族,虽然朝中并无高官显赫,可子弟们亦都是勤奋上进的。”
宋老太太自然知道这两家,国家不必说,郭燕堂还曾经从青州一路跟着他们同行回了京城,更是在长宁伯府住过好一段日子,唐家,也不是灭有耳闻。
唐家在朝中没有高官显赫,倒不是因为唐家人没本事,是因为唐家这一系当真是源远流长,本朝太、祖夺前朝江山的时候,唐家人还在忠心给前朝末帝做事,唐家人文武双全,当年前朝势弱,就是凭借朝中有唐文渊、打仗有唐文龙,硬是一度把太祖挡在鲁地整整十余年,要不是后来末帝自己作死,信了太祖的离间计,鸩杀了唐文渊和唐文龙,太祖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打进京城,实在还是两说。
太祖招揽唐文渊唐文龙不成,无奈使了离间计,这才打进京城登上帝位,可也没有怎么其他唐家人,反而下旨招揽唐家人,可唐家人拒绝了,迁回祖籍蜀中,一百余年无唐家子弟出仕侍奉本朝帝君,直到建章帝他父亲明德帝三顾茅庐,唐家才终于出仕,明德一朝的首辅唐志远就是唐家嫡系。
余氏真是用了心了,在这两家选人。
宋老太太琢磨一会儿,同余氏点头:“你看重哪一家”
余氏自然更看重如今权势煊赫手握兵权的郭家:“郭家的孩子不错,听说还同咱们家有过交往,因此我特意来找老太太讨个主意。”
宋老太太微笑,问余氏:“绍庭是不是与你想法不同”
余氏就抬起了头看向宋老太太,触及宋老太太精明的眼睛,也没法儿说谎:“不瞒老太太,他的确更倾向唐家,可我”
“唐家远在蜀中,你当母亲的,自然舍不得女儿远嫁。”宋老太太看的极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可若是你要问我的意思,我同绍庭的想法是同样的,怕是你也去问过十二娘了吧”
正是端慧郡主也如此说,余氏才越发的不解。
宋老太太招手把余氏唤至身边,拉了她坐下:“有些话,如今他们也不好明着同你说。现在宋崔荣辱本是系于一体的,这不用我说你也当明白。”
宋老太太顿了一顿,并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说了最近朝中参奏宋程濡和崔应书的事:“殿下成了储君,以往并不那么显眼的东西就显得格外显眼了。尤其绍庭还掌着西北兵马,你细想想,若是掌着西北兵马的三边总制跟掌握着一省兵权的福建总督联姻,旁人怎么想”
宋老太太的话说的很轻,可是落在余氏耳里,却不异于一道惊雷,将她惊得结结实实的出了一身冷汗。
宋老太太见她似乎明白,就更加放轻了声音:“虽然女孩儿们的性命在有些人看来不是性命,就是前朝末帝,他的皇后不正是”说到这里,宋老太太的声音几乎已经低不可闻:“不正是咱们太祖的亲女吗可太祖可有一分顾惜”
余氏仓惶抬头。
宋老太太已经极速掠过了这句话:“可眼下情形不同。圣上已经开始忌讳弄权之人,更是分头告诫过我家老太爷跟应书”
余氏就明白了,眼下实在不是时候,她只看着郭家好,却忘了郭家跟崔家同为武将,还同为世家,郭家还跟兵部尚书岑尚书有亲
等端慧郡主来的时候,余氏已经同宋老太太商议起相看唐家的公子了。
宋大夫人同端慧郡主一同进来的,闻言不由笑:“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从前几年未曾有喜事,如今却个顶个的要嫁出去,等孩子们都嫁出去了,家里可就冷清了。”
端慧郡主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我家女儿本就见的少,如今好容易在身边养了这一年不到,又要急着相看人选了,实在舍不得。”
她之前还想同宋老太太商议商议如何劝余氏想通些,郭家好是好,可眼下这个局势,杜家往广恩伯府嫁女儿倒是还扯得过去广恩伯府跟宋家撑死了也就是个姻亲关系,何况广恩伯府那世子还是过继来的,更是跟宋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算有人说,也不必放在心上。可若是崔家嫡系同郭家联姻,那分量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现在一来,见余氏已经开始说起唐家那个小子的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一宽,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听了宋大夫人的话,只觉得感触颇深。
一百五十五·钦差
女眷们在宁德院说些儿女亲事,感叹感叹养女儿实是吃亏之类的闲话,倒并不觉得这里头蕴含的深意多令人难以安枕了,横竖她们只需谨言慎行,跟着不给男人们添乱,也就是了。前头书房里崔应书却实在是不能这样轻松自在,他老老实实的同宋程濡交了底:“老师预先跟我说了一声,湖北的那边的事怕是不好办。”
见宋程濡挑眉看向自己,崔应书叹了一声:“圣上敲打您,也顺带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宋程濡预感到了不对,忽而听旁边的宋珏说了一声:“魏家似乎是上了折子,说是魏大老爷跟魏延盛困在湖北了。”
这是魏夫人的私心,魏大老爷跟魏延盛迟迟不归,她心里着急的了不得,从前有太子坐镇,儿子又是东平郡王手底下的得意人,她自然是不怎么惧怕的,可是现在今非昔比,眼看着太子倒台,太孙毕竟是周唯昭不是周唯琪,周唯琪如今缩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哪里还敢伸手去保陷在了襄樊的魏家父子
东平郡王既然当了缩头乌龟,想要置之不理,她却不能的,左思右想,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就下定了决心,叫在刑部当差的小叔子上了份折子。
“魏家父子不是早被江田平捞出来了么”宋程濡有些记不清了,实在是这事儿也不是特别要紧,宋楚宜只在乎那二十七万两银子,想着不叫落在东平和太子手上就是,至于其他的,后来在城郊清虚观闹那一场就一直忙忙乱乱到现在,混乱中根本想不起来。现在宋程濡一想,才隐约记起魏家这对父子来。
宋珏知道的还是比宋程濡清楚一些,点了点头肯定了宋程濡的记忆力:“祖父说的没错,江田平早把他们放了,这两人”
宋程濡拍拍手笑一声:“倒与今天敲打我的那番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圣上哪里真的在意魏家父子死活应书你此去,首要的是先整治了江田平,尽量做到周全。”
这说的周全,意思是,若是要杀,一定要做的叫人说不出话来,这回汪御史也是要跟着回湖北的,汪御史到底怎么跑出的江田平的包围,蹿了回京城,谁也说不清,还是防着些的好。便不为防他,也防着陈家那起子头脑发热的才行。
因此想遮掩太子的丑事,当然要先把江田平给处理了,省的江田平脑子发热说出不该说的来,只是这处理二字也大有学问,一定要师出有名,要先斩后奏,也得有充足的非杀不可的理由不可。当然,这对于崔应书来说,是不难的。
崔应书也应了,见宋程濡已然从建章帝的敲打里恢复过来,忍不住打趣一声:“果然是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我尚且战战兢兢的,您老就已经老神在在了。”
宋程濡哪里真的老神在在,他也很是悬了一阵子的心,要不是清风先生口才好,宋楚宜又一向拎得清有先见之明的,他哪里敢以退为进又用辞官那一手天知道他可真怕建章帝当场点头,叫他回家去享福。
不过这也不是没收获,这么一试,就知道从前摆出的纯臣姿态在建章帝那里还是有用的,建章帝显然还想继续用他,既然如此,那也就等于提前过了河给崔应书试了深浅,崔应书这回去湖北,大可敞开了干了。
说了一会儿话,后头来说酒宴已经摆下了,宋程濡又领着众人往后头去,崔应书落后一步走在他旁边,又同他商量:“原本没料到湖北的事儿会这样急,以为能在小宜大婚之后再走的,可现在我眼瞅着就要动身,阿琰倒是有些麻烦了。”
清风先生既然去湖北找亲戚,那就是耽搁不得的,就是崔应书,他也不可能迁就宋琰的行程,宋程濡点了点头:“我也早料到了这一点,问了阿琰自己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想叫清风先生先同你走,他过了十月初六再往湖北去,在湖北会和了清风先生,找到了人,就直接去蜀中进学。”
清风先生说的有道理,男孩子,多点阅历是好事。湖北那边情势既然这样艰险,在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去增长见识,体验民情,是很有必要的。
崔应书没什么意见,他自己也深为不能看着宋楚宜出嫁而觉得遗憾,可是身处这个位子,这原本也是没法子的事,只好妥协。
酒宴摆在水晶阁,过了中秋,晚上的风吹的人浑身舒服之于又有些凉,一轮硕大的月亮挂在中央,崔应书侧耳听了一会儿屏风那头女眷们的动静,朝着宋程濡和宋仁拱了拱手:“郡主她们在京,就多赖二位照顾周全了。”
这一去少说也要个三五年,崔应书会不放心也是极正常的事,宋程濡才答应一声,林海就小跑着从外头跑进来,擦着汗往他耳朵旁边轻声说话。
宋老太爷如此老辣的人也不由变了脸色,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崔应书跟宋珏惯会察言观色的,都觉察到了不对,纷纷看向宋程濡。
饶是女眷那边,似乎也知道林海来的时机太不凑巧,一时寂静无声。
宋程濡勉强笑了一声,朝宋琰道:“你过去同你祖母她们说一声,没什么事儿,叫她们该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我同你舅舅书房有些事去商量商量,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宋琰是会看眉眼高低的,应了一声转过去安抚宋老太太她们。
宋程濡却携了崔应书疾走一段路,方才停在了挂着纱灯的桂花树下头,看着崔应书熠熠生辉的眼睛皱了眉头:“应书,你此去湖北,可要更加小心了。”
崔应书就知道这里头必定是有事,点点头做聆听状。
“圣上临时做的决定,圣旨设正副钦差,你为正,东平郡王为副,共赴湖北抚灾。”宋程濡叹息了一声:“看来情势比我们想象的,还是要更加严重一些。”
一百五十六·谨慎
钦差就钦差,从未听说过什么正什么副的,何况东平郡王毕竟是郡王之尊,乃是皇帝亲孙子,到时候出了分歧,是崔应书这个正钦差说的算,还是东平郡王这个龙子凤孙的副钦差说的算饶是崔应书素来机变,也不由得被建章帝这神来之笔惊得呆立当场。
崔应书想了半响,有些没想明白:“这不是东平郡王为了魏家父子,刻意为之的吧”
自从太子出了事之后,这位之前存在感极高的太子幼子就极为低调,一度叫人都忘记了这人的存在,怎么就在大家都快要记不起这个人的时候,他又蹦了出来
宋程濡自己其实也有些想不明白,可是想的明白想不明白是一回事,经验却又是另一回事,毕竟是摸爬滚打爬上去的,对这些事的分析总是要比旁人强上一些,他摸了摸自己胡子看向崔应书:“恐怕两者兼而有之吧。若是没有圣上准许,为何东平郡王会成为副钦差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太子恭王一同倒霉,得利的人唯有太孙殿下,圣上会疑心到殿下头上,实在在所难免。”
当皇帝的就没有不多疑的,现在他儿子们一个个都完了,反倒是孙子辈的开始冒头,虽然建章帝向来宠爱他,可是作为皇帝,怎么可能不多想一想
很多事不去想没什么,去想,总有能满足自己心里那点疑心的佐证。
这也是他们之前同意宋楚宜捅出太子跟恭王的事之时就预料到的结果,崔应书做了个手势请宋程濡先行,自己跟在宋程濡后头:“东平郡王也不是个糊涂人。”
被大范氏这么教导着长大的,也不能是个糊涂人。何况就看从前,在大范氏尚且那样飞扬跋扈的时候,他尚且知道爱惜羽毛,从来不曾闹出过什么不好的名声,当监察查陈阁老和杨云勇的案子的时候,也做的似模似样,很是得建章帝的心意,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个脓包。
与其同个什么都不懂的脓包一同去湖北,崔应书倒是愿意同个聪明人打交道,毕竟聪明人才知道如何计量得失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为着叫江田平永远咽下魏氏父子去湖北的秘密,东平郡王也当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周唯昭固然是怕太子还有什么叫建章帝不满的事情被捅出来,周唯琪不一样担心说到底,他们都是太子的儿子,如果建章帝真的对太子失望至极,甚至到了要废太子和废后的地步,那作为太子当初最宠爱的儿子,他的下场不会比周唯昭好到哪里,甚至只会更差。
因此崔应书初时的震惊过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圣上自然是有进一步敲打我的意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