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月亮奔去-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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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肆微皱了下眉,任她拽着。
“拽紧点。”
沈青芋用力点头。
别人都穿上了袄、大衣,而沈青芋还穿着夏季的裙子。
走到商场,她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捏着陈肆衣袖的手更用力了。
陈肆进了女装店。
偏头对沈青芋说:“买件衣服。”
沈青芋愣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摇头,“我不要。”
她是鬼,给她买了也是浪费。
还不如买了寿衣烧给她。
陈肆不依,还在货架间挑。
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沈青芋双手抓住他的袖子,二话不说将他往外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一定是疯了。
怎么能想着给她买衣服。
沈青芋双手叉腰,心里说不出的气愤,对陈肆说:“你给我买了也是浪费。”
陈肆没管被拽斜的衣服,而是看着她。
光看着她,没吭声。
沈青芋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垂下脑袋。
但手上仍用力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去。
一寸不松。
…
夜里,光头在老城区找了家火锅店。
把姚大乐、陈肆和其他朋友叫齐。
大家聚在一起。
火锅里热汤翻滚。
寒气被驱散,光头脱下外套,只穿了个长袖。
透过腾腾热气,光头看向陈肆,问:“陈肆,下一个兼职找好了吗?”
陈肆摇头,拧开啤酒盖,将啤酒放在桌面上。
姚大乐赶紧给大家倒酒。
边倒边说:“都怪陈兴野那孙子。”
陈肆扭头看了眼沈青芋,对姚大乐说;“注意文明。”
姚大乐:“不是,四哥你啥时候这么讲究了?”
还有座位旁非要加一个空凳子干什么?
怪别扭的。
姚大乐打量陈肆,忽然站起来,离开座椅,打算在陈肆旁边的空凳子上落座。
陈肆眼疾手快推开他。
姚大乐委屈地直嘟囔,“四哥,你为了和我隔开距离,也不至于这样吧。”
陈肆睖他。
姚大乐低下头,“我错了。”
怪他平时吃饭不讲究,才让四哥对他如避洪水猛兽。
之前,每次和陈肆坐一起吃饭的时候,姚大乐总能不小心,让饭粒或者汤菜从碗里跳出来,落在陈肆身上。
现在可好,他总要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
姚大乐沮丧叹气。
沈青芋坐在凳子上,拍拍心口。
还好陈肆反应快。
本以为他忙着往锅里下菜,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陈肆给自己买了件长袄。
刚走出商场,就接到光头的电话,说要一起聚餐。
看来是听说陈肆丢了工作的消息,借吃饭为由关心他,要帮他换换心情。
沈青芋看光头,越看越觉得顺眼。
不愧是好朋友。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醉了。
姚大乐脸红通通的,坐凳子上晃来晃去往一边倒。
光头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
脑门磕着桌面,明天铁定红一片。
学委脑袋很晕,还不忘摸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
就是电话怎么拨也拨不出去。
沈青芋看见,凑过去。
发现他打开的压根不是通话界面。
不禁摇头,帮了他一把。
然而,学委说话没头没尾,说了很久,电话对面的人才听明白。
打完电话,他身子一歪,也倒了。
光头预料到自己会喝得烂醉如泥,提早付了钱。
此时,沈青芋和陈肆在店里等着学委的家人来把这群醉鬼接走。
暖气吹得人很暖和。
陈肆眨眼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不少,指尖在桌面轻轻点来点去,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也醉了。
手撑着脑袋,平静地打量着身旁的沈青芋。
沈青芋发现,从墓园回来后,陈肆总会这样盯着她看。
不说话,眸子沉沉的。
像潭深水。
他吃的辣锅,唇色被辣的很红。
像涂了唇脂。
这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放纵。
陈肆口味清淡,不喜甜和辣。
就算喝酒,也只是象征性抿一口,绝不会喝醉。
可最近。。。。。。
沈青芋眸子黯然,他一定是很想念陈阿姨吧。
陈肆手肘用力,撑着桌面忽然靠近沈青芋。
灼热的气息逼近,令她僵住。
陈肆开口,嗓音被酒浸染,醉意醺然。
话一字一句,在她耳畔炸开,“你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沈青芋愕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这些天的不对劲,会不会是因为她?
她不敢往下想,急忙扼住自己的想法,别过头。
陈肆还在看她。
醉了,却还在等她回答。
沈青芋眼睫轻颤,不敢直视他。
她垂下眸,闷闷地“哦”了声。
她反应很淡。
淡到连她自己都差点以为她内心毫无波澜。
可半夜又因他那句惋惜失落的话,辗转难眠,沈青芋忍不住难过。
如果活着,就好了。。。。。。
…
陈肆不像姚大乐他们醉的那么狠。
他大脑清醒。
清楚地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那晚,他只是想借着喝酒,借着假醉,把心里的遗憾说出来。
母亲去世后,有段时间,他对死亡一直很避讳。
避讳到听不得别人家办丧事,连墓园都不敢踏足半步。
后来,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那天听到沈青芋在墓园说过的话,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像被人捏住心脏,让他感到窒息。
有些事情,他无法想象,更不敢想。
如果沈青芋一直在他身边,也挺好的。
…
次日凌晨,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到电话,钱文翠急匆匆起床穿衣服,喊醒陈兴野。
连同陈肆的房门也被她敲响。
她脸色很白,站在房门外,声音发抖,“陈浩出事了。”
陈肆愣住。
陈兴野被喊醒,本来想发脾气,在听到钱文翠的话后,也愣住了。
得知消息的瞬间,钱文翠大脑轰隆一声,感到无措。
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丈夫死了。
可去医院的途中,她渐渐平静下来。
握住陈兴野的手,不停地说:“死了好,死了好。”
司机在前排,频频往后看。
以为他们是什么杀人凶手。
陈兴野解释:“我爸死了。”
钱文翠:“他活着的时候就没让我享过几天福,一直是我赚钱养他,他还在外酗酒赌博。这一下,可算是清净了。”
陈兴野再次向司机解释:“我爸,酒精中毒死的。”
吃这么大一瓜,司机都懵了。
这一家子人,好像感情很淡。
自始至终,陈肆没什么表情。
就像听到了陌生人的消息。
在陈兴野看来,他漠不关心。
但在沈青芋看来,陈肆不是这样。
他唇角紧绷着,一言不发。
表情很严肃。
就连她同他说话,他也没听见。
医院,陈浩的身体已经冷掉。
躺在病床上,头一回这么安静。
自从想通后,钱文翠只觉得身心舒畅。
不像其他家属哭哭啼啼,她极力克制住想笑的冲动。
陈兴野面无表情。
他和陈浩没有血缘关系,姓氏也是在钱文翠嫁给陈浩后改的。
亲情更是没有。
葬礼定在后天。
大雨倾盆,支起的棚子被雨珠砸得摇摇晃晃。
亲朋好友在棚子里躲雨。
而陈肆跪在走廊的蒲团上,往火盆里烧纸。
雨水从屋檐垂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生怕陈肆被一家子牛鬼蛇神欺负,姚大乐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过来,陪在他身边。
葬礼第四天一大早,棺材被拉去火葬场。
钱文翠象征性掉了几滴泪。
途中,还有心情斥责陈肆,“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子死了,都不带哭的。”
亲戚听见,俱是唏嘘。
第24章 没有下一次了
办完葬礼; 陈肆按时回学校上课。
姚大乐不放心,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终于; 徐州州看不下去了; 拉住他; “你干嘛?老跟着陈肆。”
姚大乐叹气,“我总觉得四哥不对劲。”
“哪里不对?你不是说陈肆和他爸没感情吗?”
“是没感情,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你看; 他这次周考还是第一,没什么影响。”
午饭时间;
陈肆照旧留在教室学习; 等到食堂人少了再去。
写着写着; 他的笔停了,笔尖渗出的墨渍滴在纸上,晕开。
不知这么沉默了有多久,陈肆忽然偏头,看着沈青芋; “你说他死了会不会遇见我妈?”
沈青芋摇头; “我不知道。”
“我妈不会原谅他的。”
说这话的时候,陈肆咬牙切齿。
他是恨的。
恨陈浩不能当个好父亲。
他也对陈浩有过期望。
可; 就算陈浩再不堪,那也是他父亲。
陈肆沉沉叹了口气,眉眼耷拉。
沈青芋沉默了一会儿,“你难过了。”
明明难过,却一直嘴硬。
她张开双臂; 打算给他一个拥抱; 却被推开。
陈肆眼神冷了下来; “不,他是咎由自取。”
他否认,但沈青芋不信。
他肯定是难过的,否则也不会想那么多,甚至想到去世的阿姨。
她迟疑了下,不管不顾,抱住了他。
和在便利店他教她的那样。
这次,陈肆没再拒绝沈青芋。
而是下巴抵在她肩上,闭了闭眼。
姚大乐回来,看到陈肆这样奇怪的姿势,愤怒地回头瞪徐州州,压低声音。
“你还说四哥没事。你看四哥都魔怔了。”
徐州州讷讷点头,“是。。。是魔怔了。”
听到动静,陈肆坐直了身子。
脑袋却覆上一抹温热。
他愣了愣,偏头。
沈青芋摸了下他的头发,“别难过了。”
之后几天,姚大乐和徐州州守着陈肆寸步不离。
跟着陈肆一起卡点去食堂。
送陈肆回家后,再各自回家。。。。。。
跟狗皮膏药似的,陈肆赶都赶不走。
…
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从陈肆家传出。
家门大敞开着,里面不见人影。
路过的邻居站在门外朝内喊了一声,没人应,就给陈肆打电话。
接到邻居阿姨电话的时候,陈肆刚下课。
他迟疑了下,接听电话。
“喂,是陈肆吗?你家好像遭贼了。”邻居还站在门口,迟迟没走。
但又踌躇着,不敢进去。
“好的,阿姨,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陈肆脸色沉了沉。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并没有如所说的那样,往回赶。
那个家,现在已经彻底与他无关。
姚大乐在一旁听见他接电话的内容,咬了口冰棍,问,“四哥,不回去吗?”
“嗯。”
姚大乐转念一想,也是,没啥必要。
那个家也没四哥的什么重要物件。
放学后,照旧去给木木补课。
木木老早准备好,在卧室等陈肆。
他看上去很喜欢陈肆,沈青芋猜可能因为他们有遭遇那场火灾的相似经历。
开始上课之前,陈肆先问了木木那幅画。
木木捏着手指,皱着眉头说:“还没画完。”
只画了个人体轮廓,能看得出是个女孩。
饶是沈青芋也不得不赞叹木木的记忆力。
离那场火灾过去了有好几个月,他居然还能把她记得那么清楚。
他们俩在书桌那儿学习的时候,沈青芋就窝在懒人沙发里睡觉。
知道画没画完,她心里踏实很多。
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见到了家人。
也见到了陈肆,他朝她走来,笑意盈盈。
别人也都能看得见她。
即便在梦里,沈青芋也心里清楚,是梦。
活着的时候,陈肆从没看过她。
更别提冲她笑了。
鼻头莫名有些酸,沈青芋睁眼,猝不及防和木木四目相对。
把她吓得石化了,一动不敢动。
休息时间,木木在找玩具,找到沙发这儿了。
眼看他的小手伸出来,快要碰到自己,沈青芋呼吸滞住,大气不敢出,生怕吓到他。
下一秒,就见陈肆蹲下来抱住木木,让他转过身。
沈青芋松了口气,悄悄离开沙发。
…
“找到了吗?”钱文翠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陈肆脚步一顿。
从沈青芋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陈兴野弯腰找东西的背影,还有被扔在地面的衣服和被褥。
陈肆的房间,凌乱至极。
她蹙眉,下意识问:“他们是在找什么?”
陈肆听见,但没回答。
他冷哼了声,抬腿进去,“原来,贼是你啊。”
听到陈肆话里的讽刺,陈兴野破天荒没回嘴。
而是头也没回,继续忙着。
“我知道了,他是在找房产证。”沈青芋说着,要往陈肆卧室里跑,她急赶着要把陈兴野撵出去。
万一被找到了怎么办?
没等她迈出一步,衣领一紧,被陈肆给拽回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从黑暗中闯出一道人影。
钱文翠手持菜刀,直接朝陈肆劈来。
刀锋朝外,毫不留情。
离的近了,都能闻到菜刀上的猪肉味。
陈肆轻松躲开,嘲讽地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怎么?陈浩没给你们留遗产?”
钱文翠跑起来很笨重,刚刚是拼尽全身力气以最快速度跑过来,劈下来。
此时,扶着腰直喘气。
提到这,钱文翠就来气。
那个天杀的,不让她倒贴钱就不错了,她还能指望他给她留东西?
沈青芋盯着钱文翠手里的利器,极其警惕。
金钱的诱惑下,迷信也不管用了。
就像现在,钱文翠也顾不上顾忌陈肆母亲,一门心思扑在房产证上。
今儿一天都没去工作。
净在家翻箱倒柜地找去了。
钱文翠的不善,令沈青芋心中不安,下意识捏住陈肆衣角。
邻居正在走廊晾衣服,刚把衣服搭好,正巧听见动静,过来看。
看到钱文翠手里的刀,也狠狠吓了一跳。
她挤出笑,说:“管教孩子可不兴动刀啊。”
钱文翠凶狠地瞪过去,语气不善,“我在切菜,不信你闻。”
她把菜刀举起来让邻居闻,把邻居吓跑了。
沈青芋深觉,这里不能待了。
她轻轻拽了下陈肆的手,“要不,收拾一下东西,别回来了吧。”
陈肆和她所想一致。
他今晚回来,就是为了收拾东西。
他点头,看了眼钱文翠的刀,绕过她走进房间。
从房门口,到里面靠窗的位置,都是他的东西。
衣服、书、还有被子……散落一地,被陈兴野扔的。
陈肆背对着客厅,蹲在地上捡衣服,手背青筋凸起。
陈浩在于不在,这个家都没他的立锥之地。
沈青芋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她叹气,也蹲在地上帮他捡东西。
而一旁的钱文翠仍死死瞪着陈肆。
那表情里的嫌恶、憎恨,丝毫不加掩饰。
只见她咬着牙,再次朝陈肆举起刀。
随着刀的逼近,肉味更浓。
陈肆倏地转身,捏住钱文翠的手腕,因过于用力,指甲泛白。
钱文翠感觉骨头都快断了,拍他的手,“快松开,要断了,要断了。”
那菜刀就停在距离陈肆头顶几厘米的位置,迟迟难以落下。
他面无表情,用力一掰。
钱文翠举着的菜刀脱手,‘苍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