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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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殊禹默不作声地坐着,柳玉战战兢兢地站着。
乍一看,竟然有些像是下属面对上级。
在柳玉皱着一张脸斟酌言辞的同时,宋殊禹也在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及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陌生的人。
虽然他几乎丧失全部记忆,但脑海中还是残留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只是那些片段十分模糊,且时有时无,叫他无法从中顺藤摸瓜地抓住什么。
不过片段中的那些人都身着华服、穿金戴银,或坐或站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身旁有下人服侍,姿态端庄、高高在上。
再看这个地方——
布帘隔成的小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靠墙而立的老旧柜子。
床不结实,他稍微一动就能听见咯吱声响,随时都能被他坐散架似的,柜子也不知从哪儿搬来的,面上磕碰出了很多坑坑洼洼的痕迹,小小的柜脚支撑着硕大的柜身,摇摇欲坠的样子。
又看面前这个人——
穿着不合身的鹅黄衣袍,腰间系了一条三指宽的米黄长带,肩膀松垮,衣摆长了一截,走路就会拖地,脚上的布鞋尖头似乎被磨破了,分别打了一两个补丁。
宋殊禹面色冷淡地垂着眼皮,目光在柳玉的布鞋上停留良久才挪开。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
他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那个……”柳玉忐忑地打破沉默,“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宋殊禹抬眸看了眼柳玉藏在油灯后的脸,反应过来柳玉在问他胸上的伤口,于是点了点头:“应该没有大碍了。”
柳玉闻言,眼中漫出一丝喜色:“那我去找里长,让里长叫郎中过来给你看看,要是没事,你就可以回家了。”
说完,柳玉把油灯放到床头的地上,准备摸黑出去。
然而才走出两步,就听见宋殊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
柳玉脚步一顿,僵硬转身,他眼中的喜色已然凝固,嘴唇紧抿,惴惴不安地望着宋殊禹,他眼眶泛红,眼角还有泪水的痕迹,看着真是可怜巴巴,仿佛被人揪住了后颈皮肉的猫儿。
他低声问道:“大哥还有吩咐吗?”
宋殊禹单手撑在膝盖上,即便没穿上衣且头发散乱,也有种迫人的气势。
柳玉最怕的就是这种长相偏凶的人了,不管对方的脾气好或坏,只要和对方打上照面,他就会本能地退缩和躲避。
以前他只觉得苏元凶,没想到如今碰着一个比苏元更凶的人。
柳玉连眼神都不敢乱瞟一下。
很快,他听见宋殊禹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柳玉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谢谢你。”宋殊禹说,“你的救命之恩,我会一直铭记在心,若有机会,我也会报答你的。”
柳玉连忙摇头:“举手之劳,大哥言重了。”
“还有方才的事,我很抱歉。”
柳玉继续摇头:“都过去了。”
“你的脖子……”宋殊禹抬了下手。
柳玉立即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其实他的脖子还有些痛,方才快要窒息的恐惧到现在都未完全消散。
见宋殊禹抬手,他身体快于脑子地后退两步。
宋殊禹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慢慢放了下去。
柳玉背贴布帘,飞快地说:“既然大哥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去找里长了。”
说完又要往外头跑。
这次他甚至没能迈出脚步,宋殊禹的声音再次响起:“站住。”
柳玉哭丧着一张脸,好像快哭了:“大哥,我再不去找里长的话,里长就要睡了,那么只有等明儿天亮再找他了。“
“可惜你这么急着找了他也没用。”宋殊禹顿了顿,直视着柳玉乌黑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柳玉眼中最后一抹喜色散尽,只剩无尽的惶恐,“啊?!”
……
柳玉几乎一宿没能合眼。
翌日,天还未亮,他便顶着两个发青的眼圈去找周正了。
周正听闻消息,赶紧招呼自家的小儿子去找郎中,随后领着郎中和柳玉匆匆忙忙地往柳玉家里赶。
宋殊禹也起来了,由于没有多余的衣服可穿,他只能保持着上半身包着白布、下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的形象坐在床边。
好歹身上的血污擦了,凌乱的头发也稍微收拾了一下,看上去没有之前那般狼狈了。
周正走在最前面,掀开布帘就和宋殊禹投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宋殊禹的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色,在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中反而呈现出很浅的褐色,可他的眼神过于锋锐,宛若一汪幽深的寒潭,叫周正看不到底,头皮也下意识地麻了一瞬。
周正停下脚步,突然有暂时的失语。
郎中和柳玉跟在周正身后,郎中疑惑地探头,柳玉却是猜到了什么一般,缩头缩脚地躲在后面。
直到里面传来宋殊禹的声音:“都进来吧。”
周正蓦然回神,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同时,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怪异——怎么有种在县城里见县长大人的感觉?
不,相较起来,那个往日以严肃著称的县长大人都温和起来了。
显然郎中也有些惧怕宋殊禹,进去后便一声不吭,等到柳玉搬来椅子,他才坐下为宋殊禹诊脉。
周正负手站在郎中身后,表面上在看郎中诊脉,实际上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宋殊禹。
宋殊禹自然知道周正的小动作,他倒无所谓,大大方方地由着周正看,视线偶尔朝布帘后面瞥去——柳玉没有进来,就站在布帘后面。
虽然布帘挡住了柳玉的脑袋和身体,但还是露出了一双打有补丁的布鞋,那双穿着布鞋的脚紧张地挨着,可见脚主人的心里有多么七上八下。
当真跟猫儿似的。
宋殊禹心想。
“你所有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吗?”郎中询问的声音拉回了宋殊禹的思绪。
宋殊禹摇头:“都不记得了。”
“你的名字,你的家人,你任何经历过的事,一样都想不起来?”郎中说,“一点点也行。”
宋殊禹想起了那些片段。
珠光宝气的人们,富丽堂皇的厅堂,以及一声饱含震惊和憎恨的宋子臻。
他想。
宋子臻应该是他的名字。
“不记得。”宋殊禹回答。
郎中询问无果,检查了半天,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村里的草药郎中,平时采药卖药,为村民们治疗一下跌打损伤,再接接骨什么的,哪里接触过这么复杂的病情?上次包扎刀伤就实属勉强了。
最后,郎中叹了口气,起身把周正喊到屋外。
他们一走,宋殊禹的视线里顿时只剩下柳玉暴露在布帘下面的双脚。
仿佛感受到了宋殊禹的目光,那双脚的脚尖小心翼翼地动了两下。
接着,那双脚的主人转身跑出去了。
宋殊禹勾了勾嘴角,又很快归于平静,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柳玉实在不想和宋殊禹呆在一片空气下,跑出屋子,他松了口气,瞧见周正和郎中站在院门外面嘀嘀咕咕。
郎中神色凝重,周正则是愁眉不展。
柳玉走过去喊了声里长。
周正闻言,抹了把脸,强颜笑了笑:“小玉,怎么了?”
柳玉问:“他还能恢复回忆吗?”
“这个不好说。”郎中回答,“他的伤可不轻,除了半月换一次外敷的药外,还要去我那儿拿几服内服的药日夜煎着吃才行,慢慢养着,把身体养好了,可能哪天就恢复记忆了。”
柳玉听得发懵:“那得要多久呀?”
郎中说:“短则几天,长则几年、十几年,都有可能。”
周正苦笑了下:“真要十几年的话,不就成我们玉潭村的人了吗?”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成为玉潭村的人不难,简单办理一下手续即可,可难就难在那个人身上带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说,还又要敷药又要服药,那些草药可不便宜,眨眼就是几十文钱甩出去。
换言之,谁愿意天天流水似的花钱养着一个不能干活的男人?
即便他们玉潭村是比较富饶的村子,那也不能长时间养着一个闲人啊。
第8章 闹腾要回来
本来周正还想把宋殊禹送到苏元家里去,结果眼下这情况,他哪儿还敢送?
周正愁都愁死了。
他不是没想过去县城和附近村落里张贴寻人启事,或者把这件事上告到县长大人那里,看县长大人如何处理。
可今时不同往日,县长大人也因上面政策的改变而忙得焦头烂额,哪儿还有闲心管一个闲人的私事?
再说最近他往县城里跑的次数不少,估计县长大人看到他就烦。
“里长。”郎中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做。”
周正摆了下手:“你先去吧,回头我把看诊的钱结给你。”
“好。”郎中应完,又想起什么,“那药还拿吗?”
“拿。”周正说,“回头我一起找你拿。”
拿钱就等于收留那个人,不然拿了药往哪儿放?在哪儿煎药?
然而周正心里连适合收留那个人的人选都没有。
村里要么是一大家子,要么是分了家的夫妻带着孩子,光棍不多,除了柳玉外,其他都是年纪上了五六十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每天地里刨食勉强饱腹,如何分出多余的精力照顾一个伤员?
周正左思右想,迟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面前的柳玉身上。
柳玉是个干活小能手,还在柳春华家里时,往往天还未亮便自个儿起来烧水做饭了。
听说洗衣挑水都由他一手包办。
尽管每天风吹日晒,可柳玉仍旧如他爹那般长得白白净净,一双黑亮的眸子犹如在水里洗过的珠子一般,嵌在圆溜溜的眼眶里。
此时此刻,柳玉便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正。
周正心头微动,抬手轻轻搭上柳玉的肩膀:“小玉啊——”
谁知柳玉仿佛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一般,脸色一紧,急忙抢在他开口之前问道:“里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周正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柳玉有些愧疚,精致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他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抱歉,里长,我家里只有一张床。”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很怕那个人。
昨晚那个人险些把他掐死,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太痛苦了,他不想尝试第二次。
而且那个人的气场太强,他面对那个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了,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周正沉默片刻,到底没有勉强柳玉,只拍了拍柳玉的肩膀:“我看看能不能今天就给他找个住处,等找到了,我再找人来把他带走。”
柳玉藏不住心事,瞬间喜上眉梢,用力点了点头:“好的。”
周正看着柳玉情不自禁露出的笑脸,顿感愧疚,叹道:“这两天委屈你了。”
……
柳玉这边发生变故,周正还得把消息通知到苏元那里,毕竟苏元已经准备腾出一间空房来收留那个人了。
周正先找来村里的几个老人商量了一会儿,商量出了几个解决方案,才往苏元家里赶,结果还没踏入院门就听见了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阿元,我是你的舅妈,连才是你的表弟,你不和我们好反而去亲近一个外人,你说这像话吗?我们哪里对不住你了?让你的胳膊肘这么往外拐。”
女人说着,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周正眉头一皱,立即猜到了什么,加快脚步朝里走去,院门没关,他一推就开了。
随即瞧见柳春华站在院子中间,双手捂脸,呜呜直哭,她的肩膀随着哭声一抖一抖,看着夸张又滑稽。
而被柳春华指责的苏元就坐在她面前的矮凳上,手里分别拿着一支初具成型的木箭和一把短刀,正在面无表情地削着箭头。
苏元对柳春华的声音充耳不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有绷着的嘴角微微泄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听见推门声,苏元抬头看向周正。
“里长。”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说道,“你怎么来了?那个人也抬过来了吗?”
苏元朝周正身后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周正一人过来,还细心地关上了院门。
周正摇了摇头:“情况有变,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有变?”苏元随意往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木屑,他心里浮出一种不好的感觉,第一反应就是柳玉可能反悔了,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扯上关系,便拒绝让周正把那个人送过来。
想到这些,苏元的脸色很不好看。
周正看了还在扯着嗓子哭嚎的柳春华一眼,丝毫没有上前安慰或是询问的打算,他对苏元比了个手势:“这里不好说,我们进屋说吧。”
“好。”苏元三下两除二地收拾好了削好的木箭和短刀,“里长里面请。”
周正转身就往屋里走。
苏元赶紧跟在后面。
还在哭天抢地的柳春华一下子就懵了。
她本是瞧见周正过来才故意哭得更为大声,只要周正上前关心一下,她就能顺势把满腹委屈和怨言通通发泄出来,再带着周正和苏元去柳玉家里好好说道一通。
苏元那么一大竹筐的东西,全给了柳玉,可怜她家连才才是苏元的表弟,还卧病在床,却连一只猎物腿儿都没分到。
柳玉瘦得像竹竿一样,独吞那么多东西也不怕噎着。
柳春华到底和柳玉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知道柳玉看着力气大、能干活,实则胃口小得跟猫儿一样,捡着好东西也舍不得吃,才打起了去柳玉家里要回一些东西的主意。
对。
是去要回来。
毕竟之前苏元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家,那些东西可不该是她家连才的吗?
柳春华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无奈周正压根不配合啊!
眼看周正的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柳春华连哭都顾不上了,匆忙抹了把脸后,她慌里慌张地喊住周正:“周二叔,你可得帮帮我啊!”
周正无奈极了,心想自己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真是躲也躲不掉。
柳春华见周正停下,以为有戏,小跑到了周正跟前,五官一挤,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阿元年纪小、不懂事,好不容易打了一些东西回来,却全给了柳玉,我知道前阵子我们家和柳玉的事叫大家伙看了笑话,大家误会我们家不打紧,可这东西是我们家阿元辛辛苦苦打回来的,连他爹娘和哥嫂都没吃上一口,全让柳玉吃了哪儿行啊?”
苏元听柳春华念叨了一早上,他不想和柳春华一个妇人起争执,便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柳春华在自言自语。
可这会儿柳春华竟然蹬鼻子上脸,在里长面前搬弄起了是非,他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开口:“二舅妈,那是我打的猎物,我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那你为何不给连才?连才才是你的表弟啊。”柳春华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春华啊,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周正不赞同地说,“大家都是玉潭村人,小玉和阿元从小一起长大,小玉也是阿元的弟弟,你怎么还让大家生分起来了呢?”
柳春华一愣,讪道:“周二叔,我没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但你知不知道你这话是在挑拨离间,若传到外面去,大家又会怎么看你?”
“……”这话正好戳到柳春华最在意的地方,她吓得不轻,气焰消失,焦急解释,“我没有挑拨离间,我只是道出事实,阿元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