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难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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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宸还会在药铺住上一段时间,他们不闹矛盾是件好事。
苏叶走了过去,叫二人吃午饭。
下晌,苏叶依旧在后院制药,少年没有和往常一样,在药铺帮手,而是在院子的角落一处,手里拿着刻刀,不知道在刻些什么。
她忙着手里的活,无暇关注江宸,忙活了好久,停下来休息时,少年还在角落处,专心地刻着手里的木料。
秋风吹过,枯黄的柳叶随风摇摆,偶有几片叶子飘下,像坠落的蝴蝶,停在少年瘦削的肩膀上。
纤长卷翘的眼睫微动,水润的星眸碎光闪闪,那洁白如玉的面容,远远看着,美如画卷。
他忽而抬头,冲苏叶柔柔一笑,便叫其他景致全褪了色,余下的全是他温和的笑容。
苏叶片刻的失神后,匆匆地偏过了头。
太美好了,有种不真实的虚妄感。
都说女大十八变,苏叶觉得男子也是如此,尤其是江宸,越大,越好看了。
她朦胧的记忆里,幼时的江宸没有长大的江宸这种惊艳的感觉。
墙角记录时辰的漏刻,水一滴一滴地漏出来,苏叶回神后,才恍然,她这一休息,已经过去了两刻钟了。
美色误时,也误活。
*
忙活了一天,晚上关好店门,从药铺出来后,少年正在侧门处等着她。
“有事要跟我说?”
他脸颊微红,神情有些紧张,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泛着光的。
少年双手一伸,伸到苏叶的跟前,他的手心里静卧着一根莲花木簪。
依照木簪的颜色,就是他下午一直雕刻的那个。
“送给我的?”
他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她。
“很好看,我很喜欢。”
苏叶去摸那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簪,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有好几处细小的伤口。
“手上的伤,上药了吗?”
少年没有回应,苏叶就知道他没有上药。
他怎么总是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呢,受伤了不说,疼了也不上药,真让人放不下心来。
她都开始担心了,将来他自己一个人生活时,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苏叶拉着他,就想给他手上的伤擦药,她没拉动人。
他没挪步,而是指了指簪子,苏叶没懂他的意思。
少年上前一步,从苏叶手里拿过簪子,然后亲手插入她的发间。
他随身带着的小木板上写了两个字,高兴地举到苏叶眼前。
[好看。]
皎洁的月光之下,苏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她的倒影,一抹热意爬上脸颊。
“我给你擦药。”
她语气不稳地转移了话题。
这回,少年听话地被她拉着走,上扬的嘴角久久未曾下来。
不远处,苏箬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等着他们上好了药,在苏叶回正房时,叫住了她,“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看起来很严肃,苏叶跟着他,到了苏箬住的东厢房内。
苏箬给她到了一杯温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替江宸把过脉了。”
就这么一句话,苏叶也听不出什么来,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他的嗓子是被毒哑的。”
“什么?不是病坏的吗?”
第十二章
半人高的柜台上,苏叶支着下巴,柳眉微蹙,杏眼半启,凝视着不远处正在抓药的少年,已有好一段时辰了。
他穿梭在药柜之间,轻而易举地将周大夫需要垫脚才能取到的药柜上层的药材拿出来,他本来肤白,青色布衣穿在身上,像是白玉童子一样,简陋的装扮也遮盖不住他身上的富贵华丽之气。
金玉堆里养出来的少爷,却没有骄纵的脾气,即使伤势未好全,也争着干活,遇到不会的,还虚心请教。
无论是相貌,还是品性,都是极好的。
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样的人,害他说不了话呢?
苏叶想到他被人欺负的模样,呼吸一乱,鼻翼轻动,又生出几分心疼来。
而一旁的苏箬,放下医书,轻咳了一声,提醒了苏叶,然后有些别扭地跟还在记药材位置的江宸说话。
“江公子,我,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若有冒犯之处,我就不继续问下去了。”
抓药的少年将药材整理好,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之后,又是一副温柔识大体的模样。
[客气了,需解惑之处,我言无不尽。]
少年对他的针对没有任何不满,苏箬也不禁柔和了语气:“你知道你的嗓子是因何而说不了话的吗?”
少年秀眉轻拧,用木炭笔认真地写着。
[少时获病,诊疗之后,高温虽退,口不能言。]他不知道,不知道详情,苏叶心下一惊,和苏箬对视一眼后,斟酌着,小心地问他:“除了你三哥之外,你和其他家人关系好吗?”
苏叶可没忘记,他说过他三哥卷走了所有的钱,弃他不管。
他眼中一下子就蓄了泪,白净的脸上,眼尾嫣红,一滴清泪,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隐入褐色木板上。
苏叶仿佛看到了,被雨水无情打落的艳丽的桃花,掉落凡尘,也仍然美丽,污泥不染。
他执笔写了一会,再抬首时,泪痕不见,还强行挤出笑容来宽慰他人。
[未病之前,父亲看重,兄弟有隙,哑疾未愈后,我不孚众望,难担大任,令家族蒙羞。]
短短几句话,苏叶就已经能想到他在江家的境遇了,天资聪颖,遭兄弟嫉妒,本有光明的前途,却因被毒坏了嗓子,成了家族弃子。
这些年,他定是受了不少苦的。
医者仁心,苏箬也动摇了,江宸不知道他的病因,这么多年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怜又可悲。
苏箬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告诉江宸,“不是生病,你的嗓子,是被人下毒给害的。”
还不是一种毒,是两种相冲的毒,才导致他说不了话的。
两种都是难解之毒,江宸能好好活着,是两种毒相冲相抵的结果,若要治好他的嗓子,极难,就算是他师父来了,也未必能治好。
苏箬对少年的敌意和警惕,因此而消减了不少。
而此刻的少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神情中的疑惑和悲伤,苏叶都不忍心看下去。
她想安慰几句,少年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朝后院走去了。
苏叶不放心,想跟去看看,被苏箬拦下了。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有些坎总要跨过去的。”
少年受了打击,连续低沉了好多天,连一开始对他有意见的周婶,都不免因他的经历而动容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意外,苏箬直到休沐结束,都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谈论起退亲的事情了。
拖得越久,越不好退亲,苏箬心里明白,但是碍于现状,也只能怀着心事重回惠民医馆了。
*
这日,到了青囊药铺发工钱的日子。
周伯是坐堂大夫,一个月五两银子,这对大夫而言,已是较低的工钱了,苏叶是想多给的,可周大夫只接受这个价钱,多了一文钱都不要,周婶则是二两银子。
苏叶也给少年发了五百文,他是帮药铺做了不少活,这是他该得的。
那株非要送给她的灵芝,苏叶帮他收着了,等他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再还给他。
少年大抵是头一回领到工钱,很是高兴,一扫前些日子的低沉。
他跟苏叶提出要外出买些书回来看时,苏叶欣然应允。
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
从青囊药铺出来,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少年,在药铺门口停了一瞬,然后健步如飞,朝无人的郊外走去。
越到人烟少的地方,他的速度越快。
不多时,少年出现在人迹稀少的荒林中。
他依着树干,身形散漫,并无在药铺的板正。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荷包,这是药铺女人亲手缝制的。
绣了一朵并蒂莲,绣工一般都谈比不上,甚至可以说是差劲的。
荷包在指尖翻转,里头的铜钱,叮叮作响,他面露嫌弃,却在身后一路跟着的人现身之时,迅速地将荷包收入怀中。
黑影跪在少年跟前,语气和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阁主有令,命少主速归。”
话音刚落,一阵强劲力道扫过,黑衣人后仰,双手撑住身后,才不至于倒地。
少年的脚踩在黑衣人的胸口上,一点一点的用力,将人踩进泥里。
[再说一次,他命令我?]
黑衣人自然能读懂少年的唇语,他想从少年的压制下逃脱,但踩在他身上的力道确实越来越重,胸口阵痛,他忍着疼,喘息着说道:“少主毁了会任阁的名声,阁主大怒,若不及时回去,本月及之后的蚀骨丹解药,少主就得不到了。”
[不好好教你,你是学不会怎么跟我说话。]
嘴唇无声地轻启,等其闭合时,踩在黑衣人胸前的脚左移,黑衣人肩膀处一阵巨疼,等他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时,他惊恐地发现,他的左手被少年抓在手里摆玩。
血腥味肆意弥漫,少年一脸不满,银针飞射,封住了黑衣的经脉,鲜血止住,不再继续冒出。
[还没教会你,死了就可惜了。]
黑衣人看着左手被扔了出去,目瞪心骇,饶是他杀人如麻,也被眼前之人因兴奋和刺激所展现出的狰狞的面容给吓住了。
杀手从来敏锐,尤其是对杀气敏锐,而少年身上,不止有寒气逼人的杀气,还有一股令人止不住颤抖的骇人之气。
若不顺从他的话,绝不是没命这么简单的。
“少,少主,属下知错,是,是阁主,命令属下恭请少主回去,祈求少主移尊步,回,回阁里,见阁主一面。”
闻言,少年满意地移开脚,黑衣人才得以爬在地上,面如土灰地咳嗽了好一阵。
[我的藏身之所,经你之口,有几人得知?]
少年是笑着问的,可黑衣人见了那笑,只觉遍体生寒,颤声回道:“只有,少主的兄长,温堂主知……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郊外的荒林里,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惊走了几百米内的飞鸟。
荒林恢复平静后,少年浑身沾血地走了出来,他用一块方帕仔细地擦拭着手里的血污,忽然想起了什么,恢复白净的手从怀中掏出装着五钱银子的荷包来。
幸好,未曾弄脏分毫。
少年欣然一笑,眼底的肆虐和凶残,顿时消逝无踪。
*
临近午时,少年还没有回来,苏叶有些心急。
他不会是在书肆看书入了神,连时辰都忘了吧?
伤未好全,不吃饭可不成。
正当苏叶准备给少年送饭时,人回来了。
只是有点奇怪,他换了一身衣裳,连鞋子都不是早上出门的那双了,脸上还有好几道黑色的污痕。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出门一趟,衣裳都换了新的了?”
少年扁了扁嘴,委屈地看着苏叶,在木板上写着字。
[东霖街新建的酒楼,生漆掉落,不慎被泼中,衣鞋尽毁,其管事赔偿一身新衣,耽误了归时。]
苏叶上下检查了一下,问他:“你有没有事?”
[无碍,未伤着我。]
确认人没有事之后,苏叶看着他的小花脸,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现在跟后巷的小花猫一模一样了。”
脏兮兮的,又一脸天真无辜,可爱得不行。
她拿出手帕,少年主动弯下身,配合她,让她为他擦拭污渍。
擦干净后,苏叶收回手,手里的帕子没能收回来,被少年捏住了一角。
“怎么了?”
少年略微用力,将手帕抢了过来,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来。
[脏了,买新的。]
第十三章
夜明星稀,会任阁总部,黑衣人天壬匆匆而来,进入户堂堂主温辞绎的书房。
“主子,天癸失联,应是已被少主所杀。”
天壬低首跟软塌上的锦衣华服的男子汇报。
软塌上的温辞绎内伤未愈,他轻咳一声,放下手的书册,“已知其藏身之地,让在宣陵的人,小心点,不要单独碰上他。”
胸口之处,还隐隐作疼,他虽也重伤了他,但他自己是差点命丧沅陵了。
不愧是阁主的儿子,连冷血无情都像极了那个男人,哪怕是血缘兄弟,出手时,也没有半分犹豫。
天壬又说:“可要往宣陵加派人手?”
温辞绎摆了摆手道:“不必,天甲的实力,毋须我们自己人去验证了。”
会任阁的刺客榜,代号由天地玄黄,以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支组成,以天字开头的刺客,是最精英的,而天甲则是会任阁最厉害的刺客。
少主温珵安的代号就是天甲,武功高深,极擅伪装,从八岁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至今,从无失手。
“阁主那边如何交代?”
会任阁的刺客收钱办事,信誉极佳,可这一次,天甲出手,主客通杀,会任阁名誉大损,且雇主还是源州府尹的儿子。
温辞绎冷笑一声,原本柔和的眉眼因怒气而流露出厌恶来。
“我卧病在床,何必交代。”
那东西落入温珵安之手,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总归着急的也不是他,让他的阁主父亲去头疼好了。
在这会任阁中,从来没有感情的存在。
欲望和杀戮,是这里的底色,再容不下其他的色彩了。
“咳……咳……”
温辞绎情绪波动,咳出一口血来,血帕染红,刺眼非常。
温珵安,下手可真狠。
可不能光他一个人困扰,温辞绎恢复了斯文儒雅的模样,微笑着吩咐道:“宣陵的官兵一无所获,未免太可怜了,去给他们点提示吧。”
把水搅浑了,才能抓到大鱼。
*
近几天,药铺的生意还不错,苏叶看着账本上的记录的数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临近霜降,天开始变冷了,她盘算着,得给家里人每人置一件厚衣裳的,而后,她又想到江宸上门时,手里拎着的包袱里就两件单衣,几本书籍,寻思着一件不够,得每人两件。
开销比预想的要多,苏叶重新拿起算盘,精打细算了起来。
她刚低下头,门口就有了动静。
“小叶子,我来看你了,你还不出门来迎迎我。”
钱金浩的大嗓门在店口响起,苏叶起身,打趣道:“是什么风把我们钱少爷吹来了?”
“还能是什么风,是你姑姑的耳提面命风呗。”
钱金浩朝身后招了招手,钱府的小厮捧着几匹布进来了,他指着布说道:“我们家前一阵从南边运了不少布料回来,这不天气冷了,我娘说要给各家亲戚都送几匹,还非得要我亲自来送,哥哥我记着你,先来给你送,你先紧你喜欢的挑,你挑好了,再给其他各处送。”
这不靠谱的样,苏叶摇头叹气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事可不是这么办的,你得先给长辈送,回头挑剩的留给我就是了。”
按理,他要先送到三叔苏青山家,因为苏叶的奶奶郑氏住在三叔家。
苏叶的父亲苏络石是郑氏长子,以前是住在青囊药铺的,后来苏络石过世后,郑氏搬去跟三儿子住了,苏叶这边,除了逢年过节要送礼之外,每月还要给五百文的孝敬银子。
钱金浩可不管什么人情世故,他自顾自地寻了个位子坐下,对不远处正在碾药的少年说道:“你是这儿的学徒吧,去给少爷我倒杯茶来。”
少年茫然地抬头,并没有动,而是首先看向了苏叶。
苏叶从他不知所措的眼神里,就猜想江宸好歹是江家小少爷,肯定没干过被人这么使唤的活。
“你忙你的,我来就好了。”
苏叶给钱金浩上了茶,他就大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