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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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洲背靠地面,从胸膛里发出爽朗的笑声:“姐姐赢了。”
沈清徽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拖起来,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相视而笑。
应趁年少正好,浮生行乐,人间贪欢。
须臾,她们走下比武台。
“阿懿。”沈清徽向沈懿招手。
沈懿手里拿着干净的白毛巾,听到声音后快步跑向她。
沈清徽还没说话,沈懿已经举高手,专心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汗。
小孩心疼地问:“刚才摔了那么多下,你疼不疼呀?”
沈清徽低下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小朋友,眼里浸入笑意:“疼呀,你给我呼呼。”
沈懿对着她指的地方,轻轻地呼气:“呼呼就不疼了。”
不远处,沈西洲正拿着毛巾擦汗,她偶然抬头,便看到沈懿和沈清徽的互动。
她于心不忍地移开视线,某只大尾巴狼哄骗小丫头的手段,未免太熟练了些。
沈清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她翘起唇角,小声抱怨:“阿懿,我好累。”
沈懿眨一下眼睛,细眉稍蹙,她面露思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缓解清徽的的疲惫呢?
比完武根本不觉得累,甚至还觉得神清气爽的人,摇了摇身后的狼尾巴:“你亲亲我,我就不累了。”
沈懿不疑有她,送上一个软乎乎的吻,沈清徽惬意地笑出声。
“嘶。”旁边果然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沈西洲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去姐姐们那喝水去了。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忍不住把嘚瑟的某人,拽上比武台重新打一场。
晚上沈西洲掌厨,姐姐们帮忙。
沈清徽不帮忙就算了,还带沈懿过来捣乱,主要是她使坏。
最后大的被姐姐们轰出厨房,小的捧了一手好吃的出来。
三个小时后。
“吃饭了。”
“人齐了没?”
“齐了齐了!”
八仙桌一排排摆在厅里,小辈们轮流把饭菜端出来,悬在屋顶的灯点起四方,正中央摆着一个大屏幕播放电影。
大的小的坐在一起,杯盏更替,箸碗相碰,一家人好不热闹。
“二姐姐!我也要喝梅子酒。”食过半晌,沈相思拿着一个小杯子,从另一桌跑来沈清徽这桌。
沈予美与老艺人学了酿酒手艺,每年都会亲酿十坛梅子酒,直到过年才开封请各位家人品尝。
“你刚才喝过没?”沈西洲把黑陶瓷分酒器拎起来,不许沈相思伸手拿。
沈相思撒娇:“我只喝了一小杯,再喝一点。”
那边的姐姐见她年纪小,都不让她再喝一杯。
正在吃饭的沈懿分出一点神,满是好奇地看向她们,她的杯里是鲜榨橙汁,不是梅子酒。
沈清徽给她夹了块叉烧肉,注意到小孩的视线,她笑问:“阿懿,想喝点梅子酒吗?”
沈懿才那么小,她喝什么酒?
沈西洲听到她的话,瞥她一眼,眸中暗含警告。
她转头对沈懿温声道:“阿懿,别理她。”
沈懿疑惑地问:“西洲姐姐,梅子酒是什么?”
“一种喜欢也不可以多喝的东西。”沈清徽无视沈西洲眼里的警告,用一根干净的筷子,蘸了自己杯里的梅子酒凑到沈懿唇边:“来尝尝。”
沈懿伸舌舔了一下筷子,酸辛味在舌尖炸开,她皱起鼻子,果甜香即刻漫上来盖过那股酸味。
“怎么样?”沈清徽漂亮的眸定在沈懿脸上。
沈懿想了想:“味道怪怪的、甜甜的。”
她喝一口橙汁压味:“我不太喜欢。”
沈清徽和沈西洲都不爱喝酒,偶尔应景才小酌一杯,看来以后沈懿也会和她们一样。
沈清徽把杯子推到一边,她起身给沈懿盛了碗排骨白萝卜汤去味:“那阿懿以后要多喝汤,少喝酒。”
沈懿懂事地点点头。
夜深,酒暖,人语慢。
距离新年还有一刻钟时,有人进来喊她们:“准备放烟花了,你们快出来!”
粤地市区严控烟火,沈宅位于郊区,每年除夕夜,她们都会用烟火千响恭贺新禧。
沈清徽和沈懿坐在长凳上,她把小孩搂在怀里。
夜色下烟花齐绽,半边天都被闹醒,绚烂的色泼进天幕,像千百种花一夜盛放又凋谢。
沈清徽抬头仰望,看到已故的人与岁月,心念一动,她低下头,正见沈懿闭起眼睛,合起双手虔诚地许愿。
喧阗的烟花声里,沈清徽启唇,一字一句地说:“惟盼阿懿,年年岁岁,不遇悲苦,难负花月,良朋时有,家人常在,喜乐清吉,无虞顺遂。”
听到她的话,沈懿倏然睁开眼,眸里盛满潋滟光色,盛满沈清徽的笑颜。
沈清徽揉揉她的小脸,笑问:“阿懿,你许了什么愿望?”
沈懿委婉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清徽打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吗?”
“不知道。”沈懿摇头,勾住近在咫尺的手指,心里暗自欢喜。
沈清徽牵住她的手,再次望向天空:“我们每许一个愿望,它便会漂浮到天上,被一群姐姐用银河编织而成的网捞起来,我们称她们为捕愿人。”
“捕愿人会替我们实现那些美好的愿望,如果是不美好的愿望,就会在她们手中化成尘埃,散落到宇宙之中。”
“然而凡间有一只贪吃的灵兽,她叫食愿兽,她喜欢把人类的心愿当成自己的食物,专门偷吃那些被人类说出口,没来得及飞到天上的愿望。”
“捕愿人捞不到你的愿望,又怎么可能替你实现愿望?”
“所以呢,”沈清徽揉揉沈懿的脑袋,轻笑:“后来便有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
沈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认真地说:“那我更不能告诉你。”
沈清徽意味深长地问:“真的不说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可是阿懿,捕愿人姐姐很忙,每个人都有愿望,每一年都有愿望,她们不可能将所有的愿望捕捞起来。”
沈懿的心情瞬间沮丧,她嗫嚅:“那我的愿望,她们会知道吗?”
沈清徽沉吟片刻,沈懿眼巴巴地望着她,紧张得像一只保护胡萝卜的小兔子。
蓦然,沈清徽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知道她们是否会捕捞到阿懿的愿望,不过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会替你实现。”
她凝视沈懿,嘴角微扬:“我可以成为你的捕愿人,只捕捞你一个人的愿望。”
这份诱惑很大,又太值得信任,沈懿几乎没有犹豫,强忍羞意地说:“我许愿,清徽要一辈子健康、快乐、平安、胜意。”
小孩难为情,又满怀期待地问:“你会实现我的愿望吗?”
沈清徽一怔,眼眸水润,她把沈懿抱起来,温柔地承诺:“会。”
“咚——”
象征新年的钟声敲响,在热闹的欢呼声中,沈清徽亲吻沈懿的眼睛。
“阿懿,新年快乐。”
“清徽,新年快乐。”
守岁尽,阖家欢,辞旧迎新。
开始工作可以赚钱的姨姨和姐姐们,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封包,给家里的小朋友们派利是。
红包里装的压岁钱,代表的是长辈对晚辈沉甸甸的祝福与愿景。
沈西洲找到沈清徽和沈懿时,两人正依偎在长椅上说悄悄话。
沈西洲走过去,把手里的利是递给两人:“大吉大利,岁岁平安。”
她亲手用红纸做了红包,外封上是她写的毛笔字“岁岁平安”,右下角是沈清徽和沈懿各自的名字。
一共四个,一人两个。
自从沈篁和夏花间离世后,每年沈西洲都会用自己的存款,代替两位长辈给沈清徽准备两个新年红包。
今年开始,沈懿便是沈清徽的自家人,所以她也给沈懿准备了压岁钱。
沈西洲希望沈清徽记得,即使两位妈妈不在身边,也依旧有人会爱她。
沈清徽一直被人所爱。
沈懿收起红包:“谢谢西洲姐姐。”
沈西洲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子,她催促没有动静的沈清徽:“你别愣着啊,快点收下。”
沈清徽心里发烫,她接过去:“西洲,新年快乐。”
沈西洲坐在她身边,目露柔光:“新年快乐。”
她们一路走来,穿林打叶,不断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愧疚也好,感激也是,有些感情已经深厚到无法言表,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对方有多重要。
不知是谁,轻声喟叹:“真好啊,又是一年。”
是啊,真好。
近水亭。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寻人而来的沈慎微,坐到沈予美身旁。
近水亭居于沈宅正中心,从这里可以俯瞰整片建筑群。
夜空中,烟花破碎,化作无数的流星驶向千家万户。
沈予美搁下手中的酒杯,朝沈慎微望过来一眼,微醺的声音被晚风揉碎:“这里离她近一些。”
沈慎微心里难过,她轻拍一下沈予美的背,以示安抚。
“九二一案”的其中一位遇难者,便是沈予美的爱人夏樱。
那件事发生以后,沈予美一直在接受心理创伤治疗,她每晚都无法入眠,手臂上常年布满自残后纵横交错的刀疤。
即使罪人被千刀万剐,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从当年的事走出来,只是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不断地忍痛前行。
沈予美神情恍惚,她笑:“我没事,你呢?怎么不去陪女朋友?”
沈慎微抚一下被风吹散的鬓发,身体慵懒下来,她眯眼道:“她在和她妈妈打电话。”
当年冯幸从代孕村被救出来后,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两个人日久生情,前年冬天才把关系彻底定下来。
沈予美目光一黯,她自嘲地勾一下唇,又为自己斟满一杯梅子酒,浅饮低酌。
她酿得一手好酒,和夏樱栽种的果梅林,早已亭亭如盖,可惜当初把酒言欢的人,便作阴间一魂了。
眼见她愁绪难纾,沈慎微心里大恸,她伸手讨酒:“给我也来一杯。”
沈予美停杯不语,眼角似有泪痕,片刻,她斟满一杯酒递给沈慎微。
沈慎微朝迢迢的银河举杯,沈予美沉默地看着她,只听她轻念:“这杯酒,遥敬故人。”
她将酒一饮而尽,沈予美也学她的样子,举杯相敬:“这杯酒,遥敬故人。”
这杯酒,遥敬故人、爱与旧日时光。
第29章 双姝
29、双姝
今夜才开场,姨姨们打麻将,姐姐们玩桌游,小的没人管,可劲儿“撒野”。
只有沈懿最乖,跟着沈清徽到处兜红包,不到半个小时,她的口袋已经满到装不下了。
“呀,好多钱。”
温暖的卧室里,沈清徽和沈懿坐在书桌前,已经拆封的红包袋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桌面上散落一堆钱钞,全部是沈懿收到的压岁钱。
沈清徽将人民/币按照面额分门别类,沈懿拿着一支铅笔,端坐在椅子上记录她说的金额。
“一百元,一百三十四张。”
“五十元,八十八张。”
……
已经开始工作的姨姨和姐姐们根本不缺钱,她们缺的是花钱机会,每年过年给小辈发巨额红包,成为她们必不可少的乐趣之一。
沈懿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她最熟悉的纸巾,只有紫色的五角和绿色的一元,每年的红包钱更是来不及打开,便已经被大人强制性拿走。
直到在纸张上落下最后一笔,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沈清徽教过她算术,然而最后的这个数目,未免太令人瞠目结舌。
“阿懿,这些都是你的钱。”沈清徽揉揉沈懿的小脑袋,笑着把厚厚的几沓钱,全部推到她的眼前。
沈懿一脸迷茫地看向她,黑亮的眸子里映着小小的月牙,小孩仿佛在问她“这真得是我的钱吗”?
这难道不是一场梦吗?
其实“过新年”对于曾经的沈懿而言,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甚至称得上难堪。
那些来来往往的“亲戚”,安放在她身上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大人满含恶意的笑骂与摔打,潜藏在黑暗中伺机对她下手的恶魔……
这一切都令幼年时期的她无比恐惧,直到今晚,沈清徽将她拉入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没有粗鲁的吆来喝去,烟、酒和汗的臭味,不得不如避蛇蝎般避开的男人。
只有温暖与明亮。
“傻了?”见沈懿许久没有说话,沈清徽圈起她的腰,把她抱坐到大腿上。
沈懿楼住她的脖颈,语气天真:“好多钱。”
沈清徽笑了,眉眼弯起:“阿懿可以买很多东西。”
三家孩子的金钱观,来自大人的言传身教,她希望沈懿自己学会如何使用这笔钱。
沈懿不解地抿一下唇:“买什么东西?”
这笔钱的数额超过她的认知,沈清徽是她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她困惑的表情过分可爱,沈清徽忍不住逗她:“买开心,好多好多的开心。”
忽然,她表情微滞,沈懿扬起干净的小脸,言语无邪地问:“那我可以买你的开心吗?”
沈清徽怔然以对,沈懿又垂下头,表情有些沮丧,她小声地说:“钱还不够多。”
她对金钱暂时没有概念与渴望,可是她贪恋沈清徽的开心,再多都嫌少。
心口如熔化的太阳,灼灼燃烧,沈清徽抵住她的脖颈,笑得眼角泛起湿意:“不要钱,你在我就很开心。”
两个人一直玩到半夜,沈懿才撑不住困意倒头睡去,沈清徽给她盖好被子,拿起水杯出了卧室。
同层楼客厅里的灯尽数关闭,沈西洲一个人盖着被子坐在沙发上,专心地观看电视里播放的《憨豆先生》。
沈清徽注意到客厅里的亮光,她走到饮水机旁边,一边打热水,一边开口问:“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半个小时前,沈西洲回来洗澡,结果睡意全无,她只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打发时间。
她抬眼问沈清徽:“阿懿睡了?”
“睡了。”沈清徽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她撩起被子角坐到沈西洲身边。
两个暖烘烘的身体挨在一起。
沈西洲担心沈清徽那边的被子没盖好,伏过身去给她按边上的被角。
突然,她的动作一停,沈清徽抱住她的腰,声音很轻:“西洲,对不起。”
好好的道什么歉?
沈西洲由她抱,有些好笑地问:“对不起什么?”
“没事。”沈清徽松开手,对上沈西洲探究的目光,她推一下对方的肩,语气如常:“继续看你的电视。”
“行。”沈西洲理解她所有的欲言又止,见她不想说便没有再问。
她刚坐回原位,肩上顿时一沉,沈清徽靠了上去,无言地阖下凤眸。
她永远无法告诉沈西洲,那声“对不起”是一句迟到了三年的道歉。
沈清徽对沈西洲的道歉。
如果不是为了成全她的任性与执念,当初那个成为沈家家主的人,理应是——沈西洲。
沈清徽的生母沈秋瑾与沈西洲的父亲沈清和,是一对相差四岁的亲兄妹。
沈清徽和沈西洲同年出生,一个出生于三月初三,一个出生于七月初七。
她们同样继承沈家兄妹一对标志性的凤目,连容貌都随年龄变化而越加相似。
长到五岁时,两人几乎达到七分相像,陌生人会误以为她们是一对双胞胎。
沈家人曾戏称:“沈家双姝,宛若双生。”
她们从小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一起迎来生命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这件事的诱因,要先从二十世纪中期讲起。
那十年间,或者说从更早以前开始的政治斗争,不断重创这些手握政治实权与经济命脉的家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从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