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江上-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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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青安安静静立着,像一尊纤细的木雕。悬崖下的风迎面吹来,吹得两人衣物沙沙作响。
然后阮青青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偏过一点头,余光可见男人立在身后,一只手指间一点红光,另一只手里拿着匕首,慢慢地抽着一支烟。
阮青青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冰凉的汗。
男人终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熄,而后把匕首从左手换到右手,抬头看向她。
第44章 搏命(1)
骆平江原本已往青鸢山的方向开,挂了袁明的电话,掉头就往市中心开去。
他的脑海里浮现多年前,阮青青坐在皮划艇上,抬眼偷偷看他时,那娇俏可爱的模样;
也浮现几天前,她扭头不看他,说,我永远不会背叛慕昀。那时她的神色冷漠而倔强。
骆平江感觉到心脏部位空空的疼。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骆平江,欲速则不达。这些年,等她,是这样。现如今,找她,也是一样。
市中心的夜生活刚刚开始,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梭。
骆平江径直找到位于商场一楼的那家女装轻奢品牌专卖店。
收银台有两个女孩,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骆平江掏出手机,给她们看吊牌照片:“我想找这件衣服。”
年长些的服务员看完之后说:“哦,这是我们上周才上的新款,先生,这边请。”
她领着骆平江走到一排衣架旁,拿起条裙子,说:“限量款,每个码只有一条,这是最后一条,大码。”
骆平江打量这条裙子,绸缎面料,淡粉色,有珠光,大v领,背后一个大蝴蝶结。
价格1388。这家的衣服,偏爱粉嫩颜色和蝴蝶结装饰,不少衣服都是同一个风格。
骆平江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服务员:“哎,先生,你买不买?不要拍照。”
骆平江笑了一下,快速把手机放回口袋,微微侧身,挡住背后其他顾客和服务员的视线,低声说:“有件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妹妹,亲妹,前几天有人送了她这条裙子,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监控,是谁买了送她的?她应该穿s码。”
服务员脸上没了笑,说:“不行,我不可能给你查,那不是泄露客户信息吗?”
她正要走,骆平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神色凝重而诚挚:“帮个忙,我妹妹……她是聋哑人,她还没满十八岁。但是最近,她已经几天不回家了。长兄如父,我妹妹性格很单纯,我怕她被人骗了。”
服务员愣了一下,明显想起了什么,神色迟疑。
骆平江仿佛没有察觉,神色愁苦地说:“我妹妹长得很漂亮,又是聋哑人,你要是见过,一定有深刻印象。”
服务员:“可是……我不能随意泄露客户信息。”
骆平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飞快塞到她手里,说:“不要这么想,你这是在做好事,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在追求我还没成年的妹妹。”
服务员飞快把钱塞进口袋,回了收银台。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朝骆平江点点头。
骆平江走过去,屏幕上是一段监控画面,就在收银台正前方。
他一眼就看到画面中的曾曦,面容娇美,神色羞涩,在用手语比划着什么。
曾曦身旁,站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骆平江牢牢盯着此人,他戴着顶渔夫帽,画面里只能看到半个下巴。
他穿着冲锋衣外套,身材挺拔,骨架结实。骆平江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肌肉核心力量非常强。
两人大概在吧台逗留了两分钟,男人付账后,接过裙子,就和曾曦走了。
“有没有拍到正脸的监控?”骆平江问。
服务员摇头:“我记得他进来后,挑了这条裙子,就让你妹妹去试,自己就坐在对面,我刚才看了,只有这个摄像头拍到他。
而且拍到也没用,他一直戴着墨镜。我当时还想,这人很酷啊,在室内还一直戴着墨镜。”
“那销售资料呢?有没有登记他的的信息?”
服务员再次否定:“没有,他没有登记,也没有办会员卡。”
“刷卡记录呢?”
服务员的神色变得有点奇怪:“也没有。他当时是用现金付账,现在带现金的人很少了,我们还建议他用微信或者支付宝,但是他拒绝了。”
骆平江让服务员把这段仅有的监控视频,发到自己手机上。
他走出商场,望着低垂的夜色和茫茫人流,心中清晰地想:
这绝不是那人第一次作案,甚至不是第二次。
他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已经融入他的日常行为习惯里。
寻找他的踪迹将非常困难。
但是阮青青依然成功找到了他,甚至与他正面遭遇。所以才会有那个无声的求助电话。
可是,那人已走到今时今日,绝对是个亡命之徒。一个阮青青,加上陈慕昀,遭遇那人,只怕也不是对手。
骆平江的心一沉。
然而他现在得到的,只是曾曦和一个男人来买衣服的视频,男人面目不清身份不明,根本算不得证据。
还有什么?他还能找到什么痕迹?
那人一定有车。
这里距离托养中心不近,那人一定会开车来——乘坐公共交通,会被太多监控镜头拍到,也会留下目击证人。
他一定不会把车停在商城的停车场。
也不会停得太远。
骆平江抬起头,商场一共四个门,眼前这个是主大门,门口车流量很大,一眼望去也没有停车位。
骆平江转身又跑去另外三个门。有两个门口马路宽敞,划有停车带,但是处处有摄像头。
还有一个门位置最偏,光线阴暗,路窄不好走,车流和人流都比较少,更没什么摄像头。路旁没有停车带,但是有些车挤在路边和人行道上停着。
骆平江对自己说,就是这里了。
骆平江沿着马路望去,路边有一家小卖部、一家快餐店、一家家具店和一家水果店。
其中家具店和水果店都比较大,占了两个门面。骆平江走近一看,他们店门口都装有摄像头,却不知道对外能拍到多大范围,有没有可能拍到他想要的东西。
骆平江摸了摸口袋里还算丰厚的钞票,首先走进了家具店。
二十分钟后,骆平江回到车里,看着手机里那两段都只有十几秒的视频。
那是在那个人带曾曦来买裙子的同一天,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
第45章 搏命(2)
只有水果店门口那枚摄像头拍到了。第一段视频,相距也非常远,画面也不够清晰。
那人把车停在街对角,然后带着曾曦上车。看不清车牌号,但是能看出那是一辆黑色越野。
第二段视频,半个小时后,两人从商场出来,回到车上。车开过了水果店门口。
但因为角度原因,只拍到了副驾的曾曦,没拍到开车的人。同样因为摄像头自上而下的角度原因,看不到车牌号。
不过,车辆的型号却一览无遗。那是一辆丰田越野车,八成新,仔细看,车轮车身上沾有一些痕迹,像是泥渍。
也许警方拥有技术手段可以放大、查清他的车牌号。可是仅凭这些,也不足以引起警方注意。
但是骆平江不能再等了。因为青青他们,不能再等。
骆平江深深慢慢吐了口气,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劲瘦的手背关节突出。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有股狠意。
那个人,出现在一个失踪者身边,不足以引起警方重视。
如果曾经出现在两个聋哑失踪者身边呢?
网上关于上个月那名失踪聋哑美少女的新闻里,有家属留下的悬赏电话。
骆平江很快拨通,接起的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语气不善。
“你好,是甄蓉蓉的家属吗?”
“是。你最好真的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想要骗钱的电话我们已经接了太多,你骗不了我们。”
“我不是来骗钱的,也没有甄蓉蓉的线索。我在怀城,我的一个朋友,聋哑女孩,十八岁,昨天也失踪了。”
对方沉默片刻,问:“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你是甄蓉蓉的……”
“我是她哥,亲哥。我叫甄鸣浩。”
“我怀疑她们是被同一个人带走的。”
甄鸣浩的反应很快:“为什么?”
骆平江把曾曦失踪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而后道:“但是因为她失踪时间太短,父母又不报案,无法证明失踪,警方不予立案。我现在查到,那个人曾经送了她一条昂贵的裙子,我还查到了监控,拍下了那个人的车子型号,只是没拍到车牌。”
甄鸣浩:“那又怎么样?这和我妹妹失踪有什么关系?”
“如果那辆车,在你妹妹失踪前,也曾在她身边出现过呢?我是通过那条裙子查到的,在专卖店所在的商场外,有监控拍到了他们。你仔细想想,妹妹失踪前,有没有类似的不同寻常的情况?”
甄鸣浩静默了几秒钟,突然间声音就有些哽咽:“我记得她那段时间,好像也多了两条漂亮的新裙子,但她说是自己买的,我们都没在意。有一条还在她的衣柜里!我现在就去找!”
骆平江心思一动,说:“我把我这边的裙子照片发给你,你看看,是不是同一个品牌。”
两人互相添加了微信,很快,甄鸣浩就把照片发来了。
同一个品牌,不同款式,同样粉嫩的颜色,同样的蝴蝶结。
“我现在就去找负责的刑警!”甄鸣浩说。
骆平江:“等一下。”
他把自己从一条裙子出发,找到嫌疑人和车辆监控的过程和方法,简明扼要说了一遍,然后说:“那人非常谨慎,戴着墨镜帽子,车也停得很偏。但只要你能说服那边的警察,查实是同一个人、同一辆车,就足以引起两地警察的高度重视,出动大批警力去抓他。”
甄鸣浩很敏锐:“抓他?去哪里抓?你还查到什么?”
骆平江平平静静地说:“他最后出没的地方,他的老巢。”
骆平江对甄鸣浩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那人的车辆状态,说明他经常跑野外。
曾曦昨天去了青鸾山,失踪。
今天阮青青和陈慕昀去青鸢山找曾曦,也失踪。
这说明那人绑架了曾曦一天一夜后,并未走远,双方才有可能遭遇。
所以那人的老巢就在青鸢山附近。
中途,骆平江拐回家一趟,换了迷彩服和山地靴,随手抓了个背包,装了防身甩棍、攀爬绳索、指南针、手电、水、面包和巧克力等等,戴上战术手套,又带了件厚衣服。
一个小时后,他驱车来到青鸢山脚下,眼前是黑黝黝的山峰和一条僻静的山路。这座山在偏远的县道旁,几公里内他都没看到有摄像头。
无论是战友袁明那头,还是甄鸣浩那头,都不确定多久才能有消息。骆平江毫不犹豫地一个人开着车,驶进黑暗的深山里。
第46章 搏命(3)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寂静的山风中,阮青青忽然开口。
男人看着她。
“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的,他在哪里,怎么样了?”
男人嘴角一扯:“杀了。”
阮青青静默了一会儿,似已绝望,又说:“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你觉得我会答应?”男人觉得十分可笑。
“可是我现在只能求你,因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是……善儿托养中心的半个负责人,我姨父想把中心卖掉,不管中心的那些聋哑孩子。
我一直不肯,和他硬扛着,想让聋哑孩子们得到妥善安置。
可现在,我失踪了,中心就他一个人说了算,那些孩子就要遭罪了。
那里头有十一个女孩,七个男孩,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让我留下一份声明,声明将我名下的产权都转到……
转到我一个朋友身上,把声明寄给他,他会帮我照顾好那些孩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男人犯案数起,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临死前,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匕首抵上了阮青青的后心口。她感觉到微微刺痛,慢慢低下头,自嘲地笑笑,说:“我能耍什么花样?打也打不过你,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待会儿你只要给我纸和笔,写好声明,写完给你看。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些聋哑孩子,他们生下来就不会说话,也听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
他们从来没被任何人、任何事玷污过!
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呵……他们可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多了。你只是举手之劳,就能替我照看十几个聋哑孩子,求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转过来。”
阮青青慢慢转过来,眼眶里全是宁静的眼泪。
“你真的这么想?”
阮青青仿佛没察觉他的审视,轻轻点头,说:“否则我一个湘城大学的毕业生,大好前途,为什么不留在湘城工作,跑回怀城接手入不敷出的托养中心?我都是为了他们啊。”
男人没吭声,这倒是跟他之前掌握的情况一样,这个女人的确是湘城大学高材生,回怀城后也一直没出去找工作。
他又问:“你们中心,还有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阮青青仿佛没懂他问话的含义,也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只是温顺点头:“是的,最大的都没成年。”
“行,我让你写。”男人笑了,“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走回屋子的路上,男人忽然问:“那句话你从哪里知道的?”
阮青青:“哪句话?”
“浅水是喧嚣的,深水是沉默的。”
“浅水是喧嚣的,深水是沉默的。饥饿和爱情统治着世界,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诗人雪莱,这么有名的诗,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
两人重新回到屋里,原本缩在笼子一角的曾曦立刻爬起来,她哭得眼睛通红,看到阮青青活着回来了,又喜又悲。
“她很关心你。”男人说。
阮青青望着曾曦,神色悲伤中带着温柔:“是啊,她就像我的亲妹妹,最听我的话了。”
男人在旧沙发坐下,一抬头,发现阮青青也坐下了。
笼子里的曾曦,也看得愣住了。
男人瞬间冷脸:“谁让你坐的?”
阮青青低眉垂首:“我不是……要写声明吗?”
男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里没有纸和笔,明天拿给你。背对着我跪下,双手放在身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束口带。
这种塑料束口带看着细软,可若将双手反绑住,靠阮青青那纤细的手腕,几乎不可能挣开。
阮青青没动,她看着男人,继续说道:“你看,我们……要不要做个交易?”
男人难以置信:“你有病吧?是不是我暂时不杀你,让你觉得我是个大善人?”
阮青青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神色透着执拗:“你不是大善人,我也不是。你不是喜欢聋哑女孩吗?我可以帮你啊,我只想要活下去。”
男人「哈」了一声,拿匕首指了指她的脸:“你以为自己算什么?我需要你帮?”
阮青青又细声细语地说:“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很厉害,做了几次案,也没被警察抓到……”男人神色微变。
“但你一个男人,总是出现在聋哑女孩身边,次数多了,就一定会引人注意。你会越来越难,身上的嫌疑也会越来越大,警方迟早会注意到你。”阮青青说,“你觉得我不算个什么东西,可是曾曦昨天一走,我就知道她不是去广东,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