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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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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季节哪里能升火?便是宫里头的洗衣房里,熏衣裳的熏笼都收拢了起来,她们在宫里头又没什么人脉关系,青团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的想起来小厨房来。
  只是青团儿办事实在不牢靠,到了天刚擦黑,她便苦着脸捧来了姑娘的衣衫,拽着腰身那一段儿,哭丧着脸跪下了:“姑娘……烤焦了……”
  抖着手把衣衫接过来,裙腰那一截金丝银线的,连带着上头粉粉的莲花蕊,全都糊了。
  星落有点儿绝望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凑合着穿,好在她腰细,打了一条绦带,堪堪遮住了。
  这便携青团儿往太皇太后宫里头侯着去,不过一刻,便将太皇太后等来了,见着太皇太后来,星落颔首行礼,太皇太后却蹙了眉头,嗔道:“还是一般的可爱,只是这衣裳怎么是昨儿穿过的?”
  星落暗道太皇太后眼尖,这便矜持一笑,“……白日里浆洗过了。修行合该清苦,小道不敢奢侈度日。”
  这句话一落地,星落便见太皇太后一脸惊喜,捉着她的手直夸好孩子,又对着簇拥身旁的宫娥内侍迭声道:“这孩子瞧上去娇,可芯儿却是个贤德的,哀家瞧着,竟是比书上那些个皇后还要贤德些!”
  星落小小地愕然了一下,委实摸不清太皇太后的路数,尬笑了几声,这便随着太皇太后的凤驾一路往昆明湖而去了。
  昆明湖乃是宫中顶顶美丽的风景,湖中之水引自玉泉,北依万岁山,此时正值春末,湖上一片烟波浩渺,同远山遥遥相应,像极了一副水墨山水图。
  太皇太后凤驾一到,满蟠烟阁跪了一地人,林太后便上前来攀太皇太后的手臂,竟是一分眼神都不给星落,将太皇太后迎到了阁中宝椅。
  星落虽不愿被瞩目,却依然成了阁中众闺秀的议论焦点。
  林太后此番设宴,同太皇太后千秋那一回不同,单请了那礼部拟定的三位名门贵女、以及从前闺中同她要好的三位显贵命妇,且各自都带上了自家的女儿,林太后的这场宴请,说是听讲经的同好会,说到底,不过是继续为皇帝相看中宫罢了。
  故而这蟠烟阁中,便有六位外命妇一桌,闺秀们则又开了一桌,这些闺秀们皆正值芳龄,各个鲜焕可爱,聚在一起免不了说起了小话。
  太皇太后瞧见了这个场面,面色立时便沉了下来,林太后同太皇太后婆媳多年,最是知趣,这便赔着笑,哄起她来。
  “……这么多鲜亮亮的女孩子陪着您说话,您不高兴?就许您有相中的,不许让儿媳相几个呗?”
  太皇太后自然是不能驳了自家儿媳的面子,仰了仰唇,笑着说了句:“这话儿说的,打你肚子里出来的皇儿,岂有你不能相看的理?不过呀,哀家人老了,眼毒嘴毒,真可爱假可爱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星落在太皇太后宝椅后头垂眸不语,心里头却十分尴尬。
  说什么来宫里头陪姨奶奶住上七日,还不是为了给狗皇帝相看媳妇儿,还好她从第一面就把皇帝给得罪的死死的,哪怕太皇太后相中了她,皇帝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倒是座下的这些闺秀们,个个儿仪态端方的坐在圆桌前,很是知礼的样子——这样的女孩子才适合做中宫,她呀,过了这七日,就老君山住半年,京城住半年,简直是神仙日子。
  蟠烟阁临湖而建,湖中又有奇巧,以九根巨大柱子扎入湖底,搭了一个十分漂亮的戏台,这会子便有南戏的小花旦在上头咿咿呀呀,又有丝竹声托底,遥遥地传进了蟠烟阁,听在各人的耳朵里,像是隔了云端一般。
  那圆桌上的闺秀们皆是帝京的名门贵女,无一不是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地将养着,或娇软、或娴雅、或活泼些,或矜持些,个个都生了一副好相貌。
  那左相家的六姑娘都沁婉是个娴雅的性子,因是出自淮西名门望族,自是滋养了一身的书香气度。
  她悄悄望了一眼宝椅上太皇太后身后的小姑娘,只觉得满心腔子里全是艳羡——都说那安国公府的六姑娘仙姿玉骨,她听闻了也不过嗤笑一声,今次见了,竟全然转不开眼珠子。
  “你们瞧,太皇太后后头侍立着的小姑娘,是不是前些年去中原修道的那一位?”
  济州侯府的四姑娘梅逊雪是同星落打过交道,且又吃了一顿暗亏的,此时更有话说。
  “……咱们再下头坐着吃席听戏,她在那儿服侍人,同咱们也不是一路了。”
  这话说的酸溜溜,登时就有一位护国将军家的三姑娘出言了:“好没道理。梅家姐姐岂不知远近亲疏一词?那一位六姑娘侍奉的,可是太皇太后,能同一般的宫娥丫鬟一样么?”
  梅逊雪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的原该是她,这六姑娘一回来,竟生生地夺了她的机缘,怎能不恨?
  可惜此时身在宫中,上回已然吃了一个暗亏,这回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听说陛下一时会来这里……”
  那三姑娘登时被吸引住了,略带了几分羞怯道:“上一回太皇太后千秋宴,我的座次较远,只能远远望见陛下的轮廓——实在是英俊极了。”
  话说到这里,闺秀们便都打开了话匣子,悄悄儿地议论起了陛下。
  她们随着母亲来赴陛下的宴,比谁都清晰来这儿的缘由,陛下不过二十一岁,风神俊秀不说,后宫竟无一人,显而易见是想同某一位女子共此生,这便各个都萌生了爱慕之情,更何况,能在这里吃酒听戏,想来是离那中宫之位不远了。
  席中各怀心思,太皇太后那里也有赏赐,既是座中最大的老祖宗,太皇太后便叫清溪去私库取了六副赤金耳坠子,放在金托盘里,叫星落赐下去。
  “都是一边儿大的小姑娘,想来从前也是交往过的,你替哀家送给她们,也让她们承你一份情。”
  林太后登时便垂眸不语,有些不悦之意。
  星落应了,这便托了托盘里,慢慢儿地往那闺秀丛中去了。
  她这会儿正饿的心慌,又见太皇太后赏了赤金的耳坠子,不免在心里嘀咕:“在家千般好,在外吃不饱。”
  待走到那闺秀桌前,星落并不多言,只颔首浅笑,闺秀们皆回之以笑,再将那赤金耳坠子发下去,一人得了一对,各个喜笑颜开,齐齐上前去,跪了一排给太皇太后行礼叩谢。
  星落只当任务完成,便收了托盘往回走,谁知梅逊雪擦肩而过,却不晓得是勾住了哪里,腰间绦带便被扯了一下,再定住脚步时,绦带便挪了位,腰间那半截被烧焦了的部分便显露了出来。
  梅逊雪掩口呀了一声,小声道:“六姑娘为何衣衫褴褛?竟是没衣裳穿么?”她说罢了便坐下了,声音虽小却也令圆桌上的闺秀们纷纷侧目,待瞧见星落那半截烧糊了的裙子,面上都显出了愕然的神色。
  梅逊雪心下十分得意,方才星落过来送耳坠子时,她便隐约瞧见星落那腰间绦带下烧焦的印记,方才擦身而过时,便顺手一牵,倒叫星落出了个丑。
  星落原不在意衣着,只是小姑娘家家当众落了丑,到底是有些难堪,她按下心里的委屈,向着梅逊雪夷然一笑:“人美何须衣衬?倒是本姑娘托大了。”
  这番话竟说的如此嚣张,倒让梅逊雪等人愕然了,然而那一位小美人儿却堂而皇之地捧了托盘回去了。
  宴席过半,星落瞧着他们吃,已然是饿的肚子咕咕叫,正巧清溪来了,悄声唤星落:“姑娘,外间儿有糕点,快些去垫一垫肚子。”
  星落闻言只觉得如释重负,这便悄悄地往那廊下背处而去,正见青团儿正啃着糕团大快朵颐,星落夺了一块下来,嘲讽她:“瞧你那吃相,本姑娘生怕你一不留神就撑死了。”
  青团儿却把星落手里的糕团儿夺下来,另奉上一盒子奶皮卷,嘴巴里嘟嘟哝哝地说:“辜步帅方才来了,送了您一盒子奶皮卷,您快吃吧。”
  星落心里一暖,只是才将打开盖,那奶香四溢的味儿还没闻够,却见有一只青白修长的手从她眼前掠过,直将这一盒子奶皮卷拿走。
  星落愕然,却见身边人跪了一地,再一回身,正见皇帝正将奶皮卷拿在手里,垂眸看了几眼,这便冷言冷语:“开小差?”
  说罢,这便将那奶皮卷丢进了身侧阮英之手,负着手便进了蟠烟阁。
  眼望着皇帝那不可一世的背影,星落那火气啊,蹭蹭蹭地就起来了。
  夺人餐饭,狗都不如!这一盒奶皮卷算是交待给阮英了,星落饿的头发昏,这便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于是满蟠烟阁的闺秀命妇们刚跪下山呼万岁,将将抬了头,还没等到皇帝的回音,便见那俊秀如神祇的皇帝往后退了一步,那清冷少欲的仙姑黎星落扑上来,将阮英手里的奶皮卷夺了回去。
  太皇太后怔住了,林太后也怔住了。
  皇帝被那小骗子的一扑给吓到了,堪堪站定之后,便见那小姑娘把一盒子奶皮卷牢牢地抱在怀里,双眼红红,像是有泼天的委屈。
  “您也太欺负人了!”
  小姑娘的语音轻软,带着无限的委屈,她本就生的清绝,撇着嘴,垂着眼,瞳仁又黑又亮,眼眶里蓄满了水,任人看了都心生怜爱。
  这世上敢对皇帝这般说话的,怕早就死上千百回了吧。
  林太后直气的火冒三丈,见太皇太后不言声,自己皇儿也不出声想来是被惊住了,林太后登时便按捺不住,厉声喝道:“放肆,给哀家拖出去。”
  皇帝眸中有霜雪之色,冷若高天星子,像是下一刻便会出声斥责,可他却在林太后厉声之后,说了一声不必了。
  星落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脑中一片空白,此刻听了太后震怒的声音,这才清醒过来,万万没料到狗皇帝竟制止了太后娘娘的发难,到底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心里一害怕,抱着奶皮卷,这便奔了出去。
  只是令在场诸人不明白的是,那小姑娘转身跑出去时,陛下却也大踏步跟了出去。
  林太后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椅上,倒是太皇太后,唇畔挂了一丝笑意,得意地咬了一口香脆虾仁。
  夜色冷冽,水廊浸润了湖水,足尖落在上面便有些冰凉刺骨之感,星落略施了轻身功夫,几步便略过了水廊,踏上了岸,可惜心烦意乱,手中那一盒子奶皮卷直落入了湖中。
  她越想越悲恸,在岸上步履阑珊,只觉得委屈的天都要塌了。
  身后却有人牵她的衣衫,星落一挥手便打落了这手,回身看去,却是皇帝。
  皇帝的身量很高,俯视着眼前这小骗子,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只知道她此时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鼻息也咻咻,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黎星落,朕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究竟想要如何?”皇帝有些脑仁疼,心腔里却窝了一团火。眼前这小骗子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愈发的恼了,小鼻子一吸,竟一声儿一声儿地啜泣起来。
  “您也太欺负人了,不给我穿衣裳,不给我枕枕头,连一口奶皮卷都要抢走,我好饿呀,我饿的头昏。”星落哭的像个小猫儿,一抽一抽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腰间的绦带提起来给皇帝看,“您抢了我的行李,又不许太皇太后给我做衣裳,我赴宴却没衣裳穿,青团儿现给我浆洗了再去烤,结果烤糊了,她们都笑话我……”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的腰间,果然糊了一大片,连那莲花蕊的绣花都烧糊了,实在难堪。
  他面上风云不动,可心里却有几分波动,那小骗子却没打算停住哭,就拿一双漾着水波的眼睛使劲儿地瞪他。
  “您动不动就罚我这个罚我那个,今儿早上您写信骂我,我早饭没吃饱,午间您又不还我枕头,我午饭也没吃饱,将才辜家哥哥给我送了奶皮卷,您又生生地给我抢了走,我晚饭又没吃饱,吃饭皇帝大,您是皇帝也不能活生生饿死我呀……”
  她跺着脚,也不管不顾了,闭着眼睛向着皇帝喊了一嗓子:“我太讨厌您啦!”说罢,拔腿就跑,直把皇帝撂在了当场。
  皇帝茫然地站在水岸边,昆明湖的水浸润了他的袍角,隔岸是一长溜的护卫,而那护卫之后则是太皇太后领着一众外命妇和闺秀,都在往他这里看。
  皇帝的茫然持续到了后半夜,批阅完奏疏之后,他便坐在龙案前若有所思,随口问了一句阮英:“朕待那小骗子苛刻么?为何她对朕如此痛恨?”
  阮英心里战战兢兢,心里头腹诽一堆,面上仍旧保持恭谨。
  “陛下您何时苛待过臣下?向来是最可亲不过的。”他见陛下似乎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又斟酌道,“太甜女冠常在陛下面前行僭越之事,陛下待她苛刻些实属平常。”
  皇帝却思绪连篇。
  今晚那小骗子哭成了一个小雪团子,好似奶凶奶凶的幼兽,再想到她腰间那抹烤糊了的衣裳——小姑娘家家没衣裳穿,叫人笑话了,到底是要发泄一下。
  他便问起阮英来:“保元送来的那叫什么?奶皮卷?”见阮英答是,这便吩咐他,明儿一早便出宫去买个几斤来,再多捎带些甜点蜜食。
  阮英这便应了,只是看陛下的眼神有些困惑,皇帝有些窘迫,思来想去为自己想了个理由:万一杜南风查访回来,说自己是这小骗子挂了名儿的师尊,这一回便是弥补吧。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下了朝,皇帝便叫阮英捧了两纸包甜点往寿康宫去了,待到那东暖阁开了门,青团儿迷迷糊糊地见了皇帝陛下,慌得跪下呼万岁。
  星落披散着头发走出来,瞧见皇帝来了,差点儿没把魂儿给吓跑。
  皇帝面上星云不动的,往那正中的桌案上丢下两包甜点,动作太大,连带着里头的奶皮卷都跑了几块出来。
  星落望了望皇帝。
  皇帝也望了望星落。
  有点儿尴尬。
  好一时,皇帝才清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身往殿外走去。
  “朕在路上刚捡的,你吃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仙女们的一路支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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