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春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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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在一起的十几家农户出现在眼前时,他们已经从初晨走到了暮色渐上。
本以为还要一晚的路程,提前了数个时辰,被他们找到了村庄。
在靠近最近的一家庭院之时,谢晏词手中一直撑着的树枝折了下去。
口齿之间蔓散开血腥,他跪倒在地。
“谢晏词!”祝闻语从他背上滑落,跌在一旁,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她尖叫,爬起来去看谢晏词。
“这是怎么了!”许是那尖叫声引了人注意,挡在院前的篱笆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提着泔水桶的妇人和祝闻语面面相觑,又看向一旁的谢晏词,浑身血污的恐怖模样把那妇人吓得松了手,桶滚落在地,连连退后了几步。
“我们不是坏人!”祝闻语赶紧摆手解释,脚踝上的伤让她在起身之时踉跄了一下,“嘶”一声又趴了回去。
大抵是她们二人看起来属实破败的可以,那妇人眨了眨眼,转头向屋里高声喊着:“大柱,大柱,快出来。”
“来了,咋了娘。”
没过一会,一个穿着米白袄卦的壮硕男子推门走了出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憨态,原本笑呵呵的表情也如那妇人一般,在看见祝闻语和谢晏词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的开口:“这,这,这是咋地了。”
“叫你一声!磨磨唧唧,快点过来帮忙了!你去扶那个男娃。”那妇人白了她一眼,自己先一步上前搀了祝闻语,架着她朝着屋里走。
“啊,啊,噢。”见大柱还傻愣着,路过屋门前时,那妇人在他腰上伸手拧了一把,他这才连跑带颠的冲过去,二话不说把谢晏词扛了起来。
“你去村西头,找了魏大夫过来。”把他们二人都安顿到土炕之上,大柱又被推搡着出了门。
祝闻语坐在炕边,回头去看,谢晏词已经没了意识。
“姑娘,你们这是怎的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那妇人递来一块干巾和一碗温水,祝闻语接过,一口不剩的饮尽,舔了舔唇角,才觉得嗓子里的干裂感没那么严重了。
擦了擦手上和脸上的污渍,客气与那妇人说话。
“我们在云青山打猎,碰到了劫财的山匪,失足从山坡坠了下去。”
话没有言尽,这村子不在城中,妇人和男子也是淳朴打扮,祝闻语有意瞒下了了事情原本的肮脏。
“这样呀!哎呦呦那太倒霉了,这锦阳旁的治安还算很好呢。”那妇人对祝闻语的话深信不疑,看向祝闻语的目光瞬间写满了同情,又拉了她的手道:“我姓徐,乡里乡亲都叫我徐大娘,姑娘也这么叫我就成,刚才那个是我儿,叫大柱,他爹平日都出城去卖货,家里就我们娘俩,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先在这住下。”
这二人虽狼狈,但那身上的矜贵之气却仍旧难掩,尤其是碰到祝闻语的手,一瞧就是有钱人家养出的宝贝女儿,又觉自己屋里的简陋,徐大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会不会,是我们叨扰了。”徐大娘身上的亲和之气让祝闻语恍惚间想到了姚氏,眼眶酸涩,缓缓摇头。
“姑娘,这公子可是你的夫婿。”徐大娘是个粗线条的,没察觉祝闻语那点小情绪,探头看了眼躺在一旁的谢晏词,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细皮嫩肉的男子,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也觉得郎才女貌,八卦心驱使,直言问道。
“当然不是,他是我的。。。。。。”祝闻语顿了下开口:“他是我的武侍。”
“啥是武侍呀?”徐大娘一脸不解。
“就是给我家看门的。”干笑两声,祝闻语琢磨了一个徐大娘能听懂的说法。
听了祝闻语的话,徐大娘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她们乡下随便寻条土狗便是了,城里人果然不一样,连看门都要这等漂亮的儿郎来做。
*****
锦阳行宫之上,阴云密布,黑幕蔽日。
支离破碎的朝霞洒在已经干透的血渍之上,一片死寂。
“曹大人,这行宫的守卫都是贵朝安排的,如今十三公主生死不明,您就没有话要说吗。”
泛着暖光的玉牌被曹裕握在手里,他垂眸,指节摩挲着那上的长宁二字,钱慕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眉头皱起,冷色望去。
“国师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故意的了,国师忧虑十三公主,但别忘了我们陛下如今也不知下落。”嗤笑一声,曹裕脸上没了往日的风流闲适,棱角带了锐利之气,又道:“再者,我有话,倒也用不着向国师禀报。”
曹裕懒得再看钱慕,昔年在北境时,并未听说过燕云何时有过这样一位国师。
如今见了,更觉钱慕这人身上的温润之态假的可以,还不如和谢晏词那种疯到淋漓尽致的人相处起来舒服,尤其是他总跟在祝闻语身边,更让曹裕冥冥之中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他还未来得及问过祝闻语,她和谢晏词便双双失踪了。
“我之前在北境呆过很多年,和燕王也是老朋友了。”曹裕将那玉牌收进袖中,似不经意状开口:“我当上这将军,也是陪着陛下征战多年才得来的功名,国师倒是很厉害,这才短短,一年?”
“当年锦阳有位长宁郡主,生的和十三公主极像。”
“不知国师可认得。”
作者有话说:
谢狗真的是狗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运气好罢了。”
“至于曹大人说的长宁郡主; 自打到了锦阳,倒是听过不少人提起过。”
曹裕话末,钱慕抬眸与之对视; 淡淡一笑; 神色仍旧温和,话音却沉了下去。
“是吗; 我和长宁有些深交; 以后有机会,介绍给钱大人认识。”钱慕的话倒是滴水不漏; 曹裕眸中迸出一道利芒,意味不明的开口。
骤然四起的风将庭院中的树枝桠吹的猎猎作响,四散而下的落叶从僵持着的二人中间刮过,却没能斩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钱慕眸中原本轻浅的褐色浮上抹深幽; 微微朝着曹裕颔首道:“不必了,陛下生辰一过,我和公主也该回燕云了; 天色不早了; 若公主有了消息; 劳烦曹大人通告一声。”
曹裕没回答; 只是看着钱慕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燕云的国师,十三公主的未婚夫婿; 祝闻语失踪; 他眼里的焦灼似乎不假,但曹裕莫名间觉得; 那分忧虑却不是对着祝闻语这个人的。
曹裕在脑海反复过着; 确定自己未曾在燕云地界见过这人; 有些惆怅的抬眼看了看天,在亭中坐下又站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咬牙冲出门去,向着守在一旁的谢晏词亲卫喊道。
“给我备一匹马,再去北齐军营调一支军队,我亲自去找人。”
风雨欲来之间,他守在这锦阳,终究是心里不安生。
谢晏词莫名失踪,一国之君下落不明,锦阳前朝后宫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唯有冷宫之中,青色的冷光在幽暗之中跳跃着,长甲刮过佛珠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皇后却怡然不觉,依旧闲适的倚在堂中,另一只在凸起的肚子上轻轻抚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民谣,那是幼时,她的生母乔姨娘曾为她唱过的。
乔姨娘走的太早了,在她过往的二十多年里,亲生母亲就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只剩下了绵长的恨意,让她在其中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腹中的胎儿动了下,骤然的疼让皇后的歌声戛然而止。
蹙起的眉很快舒展开。
皇后瞳仁里的流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垂眼,自顾自的轻笑道:“母后一定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孩子。。。。。。这万里江山,都该是你的,谁也不能抢走。”
她知晓,如今下手,过于急切冒险了,但是那日荷花池边的变故,让她生了从未有过的决然,她必须要解决掉祝闻语,才能保着她腹里的孩子安然无恙。
谢晏词,倒是意外之喜了。
想到这,疯癫的光再度闪在眼中,皇后的笑一点点扭曲。
谢晏词不愿认她腹中的孩子,如今也不重要了,他若一起死了,这储君之位,就只能轮到这遗腹子来坐。
“你若是男孩,最好不过了,若是个女儿。。。。。。也不要紧,母后会让你成为这锦阳城的第一位女帝。。。。。”这次被关进冷宫,除了李付,旁的宫人也没有给她留下,李付去给她取餐食,这偌大的院里就只剩了她自己,皇后在这无人之境,继续喃喃自语道。
“摆到桌上就是。”殿外有人缓步踏进,暗隧之中皇后看不清楚,只以为是李付来送膳,惫懒道。
“是你做的。”年轻男子的脸庞从黑暗中隐现而出,钱慕又扮了太监摸样,眉梢少见的带了怒意,继续道:“我说过,让你不要动她。”
皇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钱慕已经到了她眼前,极用力的将她从榻上拉扯而下,蹲下身子掐住了她的脖颈,温润模样荡然无存。
“钱大人。。。。。。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皇后扒着钱慕的手,被扼住的脖颈已经呼吸不畅,唇角却仍旧带着癫狂的笑意。
钱慕将她甩到一边。
皇后护住肚子,上半身爬起,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谢晏词在护着她,不会死的。”
“愚蠢至极。”钱慕眼中烧灼的怒火压制不下,叱骂道。
钱慕的心思果然如她所想,皇后将那佛珠戴回手上,娇声道:“钱大人,事已至此,你与我生气是没用的。”
原本只是想杀掉祝闻语,但谢晏词掺和进来了,那必死的人就成了他。
她不能让谢晏词活着回来。
但她能寻到的死士,是杀不掉谢晏词的。
“经过了这一遭,谢晏词与我那妹妹可就是同经生死之人了。”皇后啧啧了几声,意味深长的看着面色阴沉的钱慕。
钱慕这个人的爱,远比谢晏词更可怕的多。
他焦灼祝闻语的安危,但更害怕她与谢晏词旧情复燃,比起祝闻语重新爱上谢晏词,她的死倒是更能让钱慕接受些。
“钱大人,我们之间,便不兜圈子了,我的人恐怕杀不了谢晏词,但我想你和我一般,都不想让他活着回来,你替我杀掉谢晏词。”皇后敛去笑意,阴沉又道:“祝闻语你带回燕云,日后吾儿登上这皇位,我会再让北境十座城池与燕王。”
钱慕并未答话,但指节上用力间泛起的青色,已经让皇后了然了他的心意。
“他二人是在云清山附近被跟丢的,若死不了,也走不出太远。
“我等钱大人的好消息。”
*****
“吱嘎——”
农屋的门再次被推开,几颗黯淡的星子从门缝透进光来,又被决绝的挡在屋外。
大柱跟在一个干瘪的老者身后进了屋。
“哎呀魏大夫,总算把你等来了。”徐大娘见状立马站了起来,笑容从嘴角咧到耳朵根,一边说着一边迎了上去,顺道又在大柱胳膊上狠掐了一下:“通共才多远的路,去时侯又往那林小凤家磨蹭去了吧!”
见祝闻语正盯着她们,大柱哀嚎着连连讨饶:“娘!什么林小凤,这还有外人呢,你别乱说。”
“魏大夫,你快给我这妹子和。。。。。我这弟弟瞧上一眼。”没好气的忒了一口,徐大娘转身间又笑得极灿烂,想到祝闻语说谢晏词是给她家看门的,犹豫了半天不知要如何称呼,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谢晏词不像等闲之辈,终究是选了个体面的。
魏大夫看着破破烂烂的二人,也是一惊,他年轻时跟着师傅在蕹城学了医术,后来要照顾家中老母,就回了这做村医,平日里来找他的不过都是些大小寒症,多少年没见过伤成这般模样的人了。
“我先给这男娃瞧上一瞧。”
祝闻语点头,单脚跳下地,把谢晏词跟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魏大夫反复号了几遍脉,又叫大柱帮着谢晏词翻了个身,给他腹背的伤重新处理好,一套功夫下来,竟过了一个时辰。
“这伤我瞧着,已经有了快两日了,这男娃不一般。”魏大夫上了年纪,这番折腾下来,说话间已经带了些喘,却还是忍不住对着谢晏词连连称叹。
这男子瞧着比姑娘家都清秀,却是魏大夫从没见过的硬骨头,且不论他身上还要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这腰腹一处,换做旁人,怕是早就疼晕过去了。
清晨时那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魏大夫的话让祝闻语怔愣了一下。
“大夫,他何时会醒来。”上前一步,祝闻语抿唇温声问道。
“不好说,这男娃根基虽然不错,但太不爱惜身子了,姑娘,冬末春初之时,他怕是就受过一次重伤。。。。。。”魏大夫示意祝闻语递过腕子,边替她号着脉,边缓缓道,话才说了一半,就变了脸色,肃然问:“姑娘。。。。。。你可知自己,中了那物。”
“晓得的。”祝闻语轻声应道,复问:“您可会解这毒。”
魏大夫神情有些为难,沉思了好一会才从药箱取了个油纸裹着的黑色泥丸,在掌心掰了一半,递给祝闻语,十分惭愧的开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姑娘,这解药倒是不难寻,但平日在这村子里用不上,一时半会也找不见,这药虽不能将这毒祛掉,却也是我的独门神药,不管什么毒,都能压制到半年后才复发,待到那时,姑娘就能去城里讨个解药了。”
祝闻语接过那拇指大小的药丸,咬了一口下去,果然又苦又腥,可眼下不是能让她娇气的时候,狠下心闭眼全扔进了嘴里,一整个顺着喉咙滑下去,咽进了肚子。
魏大夫离开时已经快临近子时,他腿脚不好,还要大柱再顶着夜色将他送回村子另一头,见徐大娘和大柱面上丝毫没有怨气,祝闻语心头有了些不好意思,想要下地一起去院里送送,又被徐大娘按回了炕上。
“妹子,别说,你这武侍倒算是个真男人。”送走大柱和魏大夫,徐大娘拉上门,坐回祝闻语身边和她闲聊:“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你这武侍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把你从山里面背了出来,听大娘的,以后嫁人就得嫁这般的。”
看着徐大娘眼里钦佩和欣赏的光,祝闻语有些哭笑不得,也乏于再做解释,浅浅点头。
“哎呦瞧我,你肯定也累了,快休息去吧,让大柱和你这武侍住这屋,你和大娘去那屋住。”根本轮不到祝闻语答话,徐大娘就乐呵呵的先上前搀起了她,叫祝闻语倚在自己身上,往另一侧的屋子走去。
“等他醒过来,我们就走了,这些天只能麻烦您了。”自打临崇亡了,这种热情她便只从小锦身上感受过,但那尚且是因由救命之恩,而今徐大娘的善意让祝闻语鼻尖眼角一起泛起了红晕,不知所措的小声开口。
“没事,大娘也没有闺女,平时家里就那一个愣头小子,正好孤单呢。”徐大娘笑得真切,特意取了两床干净的被子,替祝闻语盖好身子,又匆匆跑去那屋替谢晏词也盖好,都收拾妥当之后才爬上炕,躺倒祝闻语身边。
祝闻语一向娇贵,除了姚氏和谢晏词,从未和人同床睡过,她本就生了张幼嫩的脸,徐大娘见她一直睁着眼睛,便像哄小孩一般,一下下拍着她的手。
有滚烫的热气从眼底翻腾而上,祝闻语合上眼,还是有眼泪先一步顺着眼窝滚落。
她真的好想母妃。
大抵是徐大娘的安抚起了效果,祝闻语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起来之时,身旁除了叠好的棉被,已经见不到人了,那之上放着半张草纸,字迹歪歪扭扭,不是多一笔便是少一画,祝闻语蹙着眉头看了很久,才辨认出那其中的意思,徐大娘跟着大柱去田间忙农事了,要晌午过后才会回来,灶台上给她和谢晏词留了吃食。
将字据收好,祝闻语蹦跶着一路到了厨房,盖帘之下果然摆着一碗粥和三两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