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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帝庭春深-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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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郡主该操心的事,郡主只要好好休息,等着见孩子的父亲就是。”钱慕眸光柔和,却并无笑意,意味深长道:“毕竟是最后一面了。”
  “钱慕!”
  说罢,任由祝闻语在身后如何嘶喊,殿门还是被不留情面的紧紧关上。
  养心殿外的桃树叶子彻底成了枯黄色,谢晏词惫懒的靠在椅上,修长的腿搭在案上,秋日慵怠的日色洒在他身上,一半冷淡的侧颜隐在光影里,弯刀在指上一圈圈绕着,过了大半个多月,他身上的病气已然褪尽,除了更加棱角分明的下颚能让人察觉到变化,脸上已经看不出病时的痕迹了。
  内侍的通报声从门外传来。
  “进吧。”谢晏词未抬眼,随口应着。
  “你不上朝,我这一天到晚都忙死了,又叫我来干嘛?”曹裕骂骂咧咧的掀帘走进来,才踏进一步,就被贴着他胸前擦过的弯刀止住了步子。
  不等曹裕骂出声,谢晏词先开了口:“别急,把镜子替我带过来。”
  “我靠。”曹裕小声斥了句,却还是顺着谢晏词的话,拿了镜子抛给他。
  谢晏词随意拾起被曹裕扔过来的镜子,只略微瞧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眸中有满意的光闪着,挑眉道:“我打算去见祝闻语了。”
  曹裕低头抿茶的动作一愣。
  谢晏词的病未好,他又总嫌弃自己之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曹裕和秦太医商量过,就一直借着这引子 ,瞒下了祝闻语已经离开锦阳的消息,那杯称得上烫的茶被曹裕一饮而尽,他额角冒了汗,二郎腿撂下,掌心不自然的在膝上搓了搓。
  “阿词啊,这个。。。。。。”
  “皇上,燕云的使者来信,说是十万火急,定要您立马过目。”曹裕的话被突然闯入的李绪打断。
  “他们不是就在京中吗。”以为是祝闻语在锦阳又发生了什么事,谢晏词直起身子接过,极快的撕开那信的封口,两下展开里面的草纸,睫翼垂下,视线扫视而过。
  曹裕看着那羽睫之下,骤然四起的杀意,屏住了呼吸。
  直到被谢晏词掐着脖子抵到墙上,曹裕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见他涨红了脸,谢晏词才缓缓松了手。
  曹裕半跪到地上喘着粗气。
  谢晏词掐在指尖的信笺飘落到他面前,曹裕将那纸翻过来,脸庞也在刹那间失了血色。
  抬眼再看他,那人眉目如画,神情却如降临人间的厉鬼,眼尾的桃花痣殷红似染血。
  “传信到北境驻军处,全体将士整装,随时听候号令。”
  “给朕备马,立刻。”
  祝闻语被押上城墙之时,头顶上方的阴霭正盘旋着,狂啸的飓风带着割人的砂石朝着她的脸吹来,只觉鼻腔之内被呛得满是尘沙,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眯着的眼睛睁开。
  重甲执箭的士兵一列排开,严阵以待,钱慕站在那之中,见她上来,走过来从旁人手里接了她。
  “钱慕,你别做梦了,你真以为谢晏词傻到这种程度吗,你叫他只身来,他就只身来。”
  在那封信送出去之前,钱慕毫不避讳的拿给她看过,信上写着要谢晏词于今日晌午之后,只身赶赴燕云城门,若有旁人相随,会直接取祝闻语的性命。
  “他会不会来,我和郡主一样期待。”看着钱慕眼中笃定的光,祝闻语的眉宇浮上了难掩的绝望之色。
  浓重的乌云压在头顶,昏暗的天光照在城墙之上,也照在那空阔死寂的天地之间,飞鸟在空中嘶喊周旋着,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
  尘沙顶着风袭来,催的祝闻语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眼角传来涩然的痛意,磨得她眼泪直打转。
  天色愈发昏暗了下去,时间倏然而过。
  马的嘶鸣声若一道破晓的晨光,撕开了密布的阴云。
  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微弱又急促的每一声,都踏在了祝闻语的心尖之处,她勐的睁开眼。
  扬起的烟尘落定,一道清隽的孤影渐渐显出,银色的软甲泛尽寒光,持箭的少年梳着高马尾,眉眼桀骜,神情恣意,那双妖治的桃花眼尾隐有血色。
  在漫天黄沙之中,谢晏词抬眸,遥遥与她相望,张扬的眉梢轻挑。
  一如昔年间的高台之下,身着黑衣的少年迎着光和她对上视线。
  只一眼,便能抵过这碌碌人世间的万年。
  “祝闻语,又哭了没。”
  “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呜呜重写了一点,又晚了QAQ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战栗若翻涌的海潮; 猛烈的冲向她,祝闻语通身的感官只剩了眼眶中的灼热。
  少年的声音穿透风沙卷起的漩涡,在这一片混沌之中; 澄澈坚定。
  谢晏词还是来了; 疯子是不会计较后果的,别人不明白; 别人不懂; 他不在乎,只要祝闻语一个人能看见; 就已经足够了。
  “好久不见了,皇上。”
  钱慕将祝闻语拉到身后,向前站了一步,谢晏词迎着数以百计的箭矢冲他扬了扬唇,傲慢又轻狂; 明明此时他是那个俯视而下的人,但那人眸中的沉戾和不屑,却又好像把钱慕打回了那片林间; 他跪地叩拜; 谦卑称臣。
  谢晏词嗤了声; 开口冷冽:“你算什么东西。”
  想起在商行时祝闻语泼到他脸上的那杯水; 无论钱慕如何不承认,谢晏词确是这世间; 与祝闻语最为相像的人; 又或者说,在谢晏词和祝闻语错开的时间里; 那些反复折磨着他的思念; 让谢晏词在冥冥之中活成了祝闻语的模样; 只不过重新回到她面前时,再次伪装成了未生爪牙的凶兽。
  “还请陛下卸甲弃箭进城,吾王有请。”
  过往北境的每一场战事,谢晏词无一不胜,燕王要他倒戈卸甲,不过是要在杀死他之前,再用这种方式相辱,试图找回些脸面。
  “无耻!”
  对钱慕提出的要求,谢晏词丝毫不见撼动,听见祝闻语嘶吼着的怒骂声隐隐传来,笑意反而加深了几分,抬了抬下巴,冷白的指节屈起而上,漫不经心的解着那软甲,随着暗扣尽数被释放,少年人被黑衣包裹着的劲瘦腰身一点点露了出来。
  脱下的银甲和弓都被扔到一旁,溅起一地灰尘,谢晏词扯动马绳,和呛人之处拉开了间距。
  他不过动了这么一下,那城墙上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刀剑碰撞声,谢晏词抬眼,看着燕云将士紧绷的神色,嘲弄的勾唇。
  一群废物。
  “朕不远千里,快马加鞭赶赴而来,燕王都不打算出来相迎吗。”指尖闲适的绕着缰绳,谢晏词声色清浅。
  钱慕眼中有嘲讽掠过,应道:“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负。”
  钱慕手抬了抬,身侧将士的手中的弓箭齐齐瞄准那道黑色清影。
  泪水破堤涌出,祝闻语放声大哭。
  “谢晏词,跑啊,快跑啊!”
  她哭的肝肠寸断,看向高墙之上发抖到站不住的祝闻语,谢晏词轻笑,低声喃喃道:“啧,还真又哭了。”
  眼底满是怜惜和心疼,却唯独不见恐惧。
  “钱慕,你让祝闻语哭了,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谢晏词从祝闻语身上移开视线,少年的发尾随风扬起,唇角轻勾,声音沉冽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钱慕被他深邃晦暗的眸盯着,那其中翻涌的杀意让钱慕心头一颤,不好的预感袭上,他本能的想逃。
  “放箭!”
  不敢再等,钱慕一声令下,却未能听到他如愿的声音,耳畔的哀嚎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血喷溅在他脸上,身侧的变故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一支支飞钩似是凭空而上,泛着寒气的尖刃轻而易举就取了他身侧士兵的头颅。
  身后又有将士的惨叫着倒地的声音传来,钱慕猛地回头,后方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攻上了城墙,飞溅的血和刀剑的光影交汇,视线所触的每一寸土地,都有骇人的弑杀弥漫。
  战鼓声四起,北齐军的冲锋号角震耳欲聋,数以千计的马蹄贴地踏出巨响,扬起的尘沙尽头,鲜红的旌旗展开,在苍穹之下猎猎作响。
  祝闻语也傻了眼,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无所适从。
  是地道,燕云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钱慕终于想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谁都忘了,在谢晏词成为天子之前,首先是北境最出色的少年将军。
  大势已去,不甘的血丝密布双眼,钱慕看向一旁的祝闻语,平日的温润不复,狰狞着要去拉她。
  “郡主,那就一起死吧。”
  “啊!”
  随着一声破空之音的绽开,利箭穿过浑噩的黄沙,速度之快甚至未带起残影,锐利的尖刃裹挟着寒气,穿入钱慕的肩头,制止了他要去抓祝闻语的动作。
  几乎是在钱慕出手的同时,谢晏词扯动缰绳,身下的马立刻飞驰而去,看准时机,他松开手,半边身子借势倾下,拾回被他扔在地上的弓/弩。
  修长的腿夹紧马腹,左手开弦,右手搭箭,箭光势若疾雨,朝着钱慕而去。
  谢晏词的箭从不虚发。
  钱慕忍着巨痛,哆嗦着抬起另一只手。
  和城墙的距离愈近,少年眯了眯眼,再摸出一只箭矢,夹在指间稳稳拉满,借着有力的腰腹,向后倒去。
  那一箭对着钱慕的腰侧,松开了手。
  城墙上的人在巨大的冲击之下跪倒时,谢晏词的马已经没入了城下的阴影里。
  “陛下,这!”
  城下拉着飞钩的北齐将士向他挥手,谢晏词颔首,扔了弓/弩,从马上跃起,飞身而上,握住那将士扔向他的绳索。
  钱慕突然倒下,眼瞧着他腰侧的皮肉翻开,祝闻语惊吓之余看不清那是从何方射来的箭,捂着嘴连连后退,却在慌乱中踩上了一截断肢,脚下一滑向后躺去。
  她惊叫着护住腹部,却并未如她所想,摔进那粘腻的血泊中。
  清冽的冷木香气将她萦绕,骨节分明的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一个温热的胸膛,祝闻语抬眸,只能看见那人傲人的下颚弧线,少年的轻笑从她额上传来。
  “这回不哭了?”
  “谁哭了!”她这般娇嗔着,又红又肿的眼睛却骗不得人,眼睫上还挂着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终于有点肉了。”扶在她腰上的手捏了捏,谢晏词旖旎的调情声和这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格格不入。
  这个神经病。
  祝闻语腾的红了脸,那点泪意全憋了回去,狠狠的向后踩了他一脚,扒开谢晏词的手站直了身子,回身怒视他。
  那人反倒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
  “咳。。。。。咳咳。。。。。。”
  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祝闻语转过头,看见了半跪着的钱慕,他的唇染上殷红,嘴角的血一直滴到地上,巨大的痛苦和嫉恨交织写在脸上。
  祝闻语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愤恨的盯着将死未死的钱慕,不知不觉间,唇被咬紧用力到渗出了血珠。
  泛着冷意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侧脸,动作温柔又强势的阻止了她近似于自虐的动作,攥紧的手也被拉开,一把匕首放进祝闻语的掌心,刀柄上钳着的冷玉很冰,帮她找回了几分理智,怔愣抬头和谢晏词对视。
  谢晏词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心,安抚道:“去吧。”
  他向来是这般喜欢“助纣为虐”,旁人问她要道理,他只问她高兴。
  祝闻语垂眼,将那刀把握紧,朝着钱慕的方向走去。
  高高举起的刀刃映出他的样貌,她的手却迟迟未能落下,仇恨在她心中叫嚣着,催促着她赶快,可她本就是在无尽的宠爱呵护中浇灌长大的花蕊,亲手杀掉一个人对她来说,确实太难太难了。
  她的刀被夺走,重新被拉进怀里,霎时间,无尽的委屈都倾泻而出,祝闻语鼻尖一酸,任由眼泪滚落,打湿了那人领口的衣襟,她压制着哭声,趴在他颈侧如受了伤的幼兽一般呜咽。
  谢晏词一只手揽紧祝闻语,侧目看向脚边的钱慕,墨色的碎发遮在额前,却仍能见星星点点的凉薄杀意,握着刀的手翻转,寒刃在空中划开一道刺眼的弧,有零星的血沾上他的侧脸,谢晏词面无表情的用指节抹去,钱慕的身子倒下,除了一声闷响以外,没有任何异动。
  “陛下,都准备好了,现在可以下去了。”
  有将士上前复命,谢晏词点点头,抱起祝闻语,燕王的信里,说她已经有了快五个月的身孕,可此时怀中的重量依旧轻的让人揪心。
  “别哭了,带你看点好玩的。”
  被谢晏词带上马时,祝闻语的哭声才弱了下去,她被反抱着趴在他肩头,看着空落落的城墙,再和他对视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和懵懂,少年嘴角漾开一抹顽劣的笑意。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谢晏词拉动缰绳,他们身下的马朝向前奔去,火星迸射,昏黄的天空在火光之下被映成了猩红色,滚滚尘沙在接二连三的爆破中凝成漩涡,砂石纷纷坠下,城门轰然倒塌。
  燕云的都城破了。
  祝闻语的下巴被挑起,缠隽的吻落下,任由血色的炼狱和漫天的硝烟在身后蔓延,却未曾得到谢晏词一个眼神的施舍。
  “别担心,我会解决掉那些。”
  祝闻语试图推开那人,却在一声呢喃之下,挣扎渐渐弱了下去,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这片崩塌的世界里沉沦了片刻。
  一吻毕,谢晏词这才调转了马,看了看那被北齐军攻陷的城门。
  “你什么时候筹备的这些。”祝闻语趴在他胸前,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轻喘着开口。
  “几天前,收到信的时候。”谢晏词如实应她,钱慕是没上过战场的绣花枕头,燕王又和他交手过太多次了,除了祝闻语的安危,这场战事并不值得被他重视,但话是如此说的,原本交给驻军副将就可以的事,任由秦太医如何劝阻,谢晏词还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到了北境,亲自确保了每一环都不会出现差错。
  “对不起。”
  “嗯?”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后,让祝闻语莫名其妙。
  “是我的疏忽,才让这一切发生的。”想起钱慕策划的这一切,谢晏词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阴鸷,却很快被歉疚的光掩住。
  他的目光虔诚到了极致,祝闻语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视线。
  “无妨,这是我的事,本就与你无关。”
  褪去了刹那的热潮,她的嗓音冷淡,好似那云烟之下的片刻温存,只是一场虚幻缥缈的梦,二人的距离被她不动声色的隔开。
  谢晏词愣了下,纵使祝闻语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的心却仍旧如被刀割一般的隐痛,未散去烟尘的空中有一缕火焰绽开,那是曹裕传递出的信号,北齐军已经攻入燕王宫,让他不必忧虑。
  “燕王宫这几天会很乱,我先带你去北齐驻军场休息,好不好。”他揉了揉额角,声音很轻,询问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随后便提心吊胆的等着祝闻语的回答。
  “嗯。”她的闷声点头,但总算是没拒绝他。
  好像生怕祝闻语反悔一样,谢晏词的马骑得飞快,北境这一片荒凉之地,本就不比锦阳城平整的街面,祝闻语一路上死死捏着他衣角,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没呕出来,等到了驻军帐外时,谢晏词看着祝闻语煞白的脸,十分尴尬的站在马下半天没挤出一句话。
  “快点把我扶下去。”祝闻语咬牙切齿道,怀着身孕,她不敢自己从那又高又壮的马上下去,谢晏词又跟傻了一般,身下的马每动一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就更清晰几分。
  谢晏词这才回神,忙把她抱下马。
  此时二人站在军帐外,看着和锦阳练兵场一样的制式,谢晏词又陷入了自顾自的沉默,昔日那些不好的记忆涌上,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何不去城中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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