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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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酒壮大的胆子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借着月光,江念晚晕乎乎地抬头,踮脚。
唇瓣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侧脸。
陆执身体微僵,从脸上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又真实,四两拨千斤般一瞬就勾起所有被他深压在心底的汹涌,让他再也无法忽略。
月色下的男子眉眼深沉,喉头微滚,垂目看着她。
他眼里翻腾的暗色江念晚看不懂,只觉得心跳如鼓,呼吸也越发急促,下意识松了手。
“你到底……”
蕴着雾气的眼睛,仔细而紧张地去看他,终于借生涩的语气问出了下半句。
“喜不喜欢我啊。”
他无言沉默,明明只是片刻,江念晚却觉得过了很久。
她固执地和他对峙,就在她近乎恼怒的时候,听见他沉声开口。
“公主,以后不要这样了。”
一句话如冷水,把她所有的勇气和执着都浇了透顶。
他的话凉进骨子里,忽然就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她茫然地盯着他很久,眼眶一点点漫上红意,却只看到他面上的决绝和别开的视线。
“所以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对我好?”
陆执眉心微凝,缓声问:“这对公主很重要吗。”
维系着最后的骄傲,江念晚下颌收紧:“很重要,我要知道。”
她的目光太让他难以承受,陆执移开眼。
云边那轮圆月明亮,他声音很慢。
“几年前我入镜玄司,并不是第一次见公主。”
江念晚愣了下,问:“什么意思?我从未出过宫,哪里会见过你?”
陆执垂下眼看她,道:“我年少时曾随父参加宫宴,同世家子弟一同入宫时,陆家诸位长兄把我推进了西宫的莲花池。”
江念晚看着他,有些茫然。
他因身份受尽陆家轻视,他府上的长兄惯常欺侮他,这她是知晓的,但与她又有什么关联?
陆执继续道:“莲花池处在内宫,我落水之事,若声张被人发觉,便是私闯内宫,乃大不敬。我若不声张,一身湿衣又实在逾礼,为陆府丢尽脸面,难以自处。”
听着陆执这些话,有久远的记忆忽然破土如出,从江念晚脑海中慢慢浮现。
不过那时她实在太小,不过六七岁模样,很多事都记不大清楚,但也确实隐约记得,那年在莲花池,遇见过一个少年。
“公主彼时年幼,恰在莲花池旁与他人玩耍。旁人瞧见内宫中有男子都纷纷跑开,但公主没有,”陆执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公主命人救起我,又为我借了衣裳换上。我那日入宫不止为了宫宴,还要去拜谒老帝师。若公主不伸出援手,我便没了入镜玄司的机会,是要在陆家后府磋磨一生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江念晚听着心口却有些沉重。
这些事,她也知道一点。陆执曾经身份低微,在陆府几乎被当成下人支使。因着十四岁就中了甲榜,曾于翰林任庶吉士,有了这一官半职,才有当初入宫宴的机会。不过哪怕如此,陆太傅也并不甚重视他,另有在吏部的大哥打压,旁人都渐分六部,只有他一人一直被滞留在翰林院。
是以他十五岁那年,独自一人进宫拜见老帝师。
江念晚虽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打动了那位向来不收徒的老帝师,让镜玄司为他破了例。但也是从这以后,陆悬辞这个名字开始慢慢走入朝野。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占出三方会川,算破军阵,从北越手里拿回塞北十三州,父皇叹其惊才艳绝。自此将他敬为少师,方有了今日的陆执。
江念晚微皱眉,慢声言:“我都不太记得……也只是随手罢了。”
“公主是随手为之,改变的却是我一生。”陆执回道。
那时陆家上下皆容不得他一个外室之子招摇,陆悬安早已有将他外派出京的想法。而陆悬安心狠手辣,他一旦出京,未必能活下来。那次宫宴,是他唯一的机会。
小姑娘那时明明很小,却替他想得周全,知他被人为难,特派了身边侍卫送他离开。同旁人只道是她贪玩,险些误了他参宴的时间。
而后笑眯眯仰起脸看他,声音娇娇糯糯:“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我长大了以后,也要选你这么好看的当驸马!”
他身份低微,旁人避之不及,唯有她愿意朝他伸手,眸子里盛着的尽是笑意。
那时天色稍晚,他于宫道上行走,听见身边的侍卫说起她是九公主。
夜色温柔化开,在皇城上空融了疏星的边缘。九公主这个人,从此记在了他心底。
如那日的月光皎洁明亮,十年一日。
“就是为了这个,”江念晚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缓过神,一时间却神色木然,“你帮我、救我、在宫中事事顾及我。”
陆执看着她的神色,忽然觉得她的目光刺眼。
“就是为着报我那日救你的恩情,旁的心思,”江念晚极轻地笑了下,问道,“你都没有?”
陆执喉结微动,没有说话。
晕乎乎的酒劲慢慢散去,江念晚轻轻蹲下身来,笑道:“怎么办,我忽然后悔了。我如果不帮你,你也不会进镜玄司,也不必对我好,我也不会喜欢你,现在也不用这样难过。”
原是她误会了。
他初入镜玄司那日,从墙头瞧见她,朝她轻笑。她一直以为,她在他心里,与旁人不同。
可到今日才明白,这份不同与感情无关,只是感念罢了。
他肯对她万分好来报她当日之恩,却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见他要拉她起身,江念晚伸手挡在身前,吸了吸鼻子道:“你别碰我。”
她晃悠着站起来,扬起脸:“本公主年幼时的举手之劳,你陆悬辞救我这么多次,早已经还完了。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你也不必再待我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出息地没有哭,但她再也不想在他身边待一瞬了。
江念晚回过身,朝镜玄司外走去,留下最后一份潇洒。
“你答应过我的那些事,从今往后,我都帮你忘了。”
陆执站在院内,有薄云被风吹着遮住月光,将他身上镀上的亮吝啬收走。
男人脊背生硬地挺着,内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塌了。
他也曾侥幸地想过不如就瞒她一生,自私地把她守在身边就好。可那签文如敲打又如警告,不允许他重蹈覆辙。这生死签他一直带在身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刻斧凿印在心底,像锁链一样勒住他残存的理智。
指尖摩挲过签文,他目光垂了半刻,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若她不想在再见他,他远远护着就够了。
只是刚迈出镜玄司,忽然见有人急急跑到她身侧。
“九公主,听说你喝醉了酒,现在可还好吗?”
江念晚显然有些怔愣,瞧着江效的脸辨认了片刻。
“我在殿前没寻见你,听你宫里人说你也没回宫,就四下来寻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江效声音有些急。
“我就在宫里,能出什么事?”江念晚笑了下,“你傻啊。”
“哦……”江效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微低了低头不好意思道,“是我关心则乱。”
江念晚听着他这句话愣了一下,瞧出他脸上的关切,方才的窘迫和难过滞后地涌上心头,不知怎的忽然就鼻子一酸。
“九公主……”江效慌了,见她避开了自己搀扶的手,不知所措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你、你别哭啊。”
“我没哭,”江念晚笑了下,擦了下眼睛,“风太大了,沙子吹进去了。”
见她笑容如常,江效才放心了些,道:“公主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后日城东会举办马球会,不知公主可愿意出来散散心?”
怕她有顾虑,他又补充道:“除了众位皇子,六公主七公主也会来,八公主因着近日才成婚不太方便,或许不会前来,但沈将军应当也找了十公主,公主不会孤单的。”
宫中的马球会每年由慎王府操办,在三月上旬和八月下旬各有一场,每次都举办得甚是热闹。南场开阔,倒也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江念晚点了头,淡道:“世子有心了,若有时间我会去的。”
“太好了,”江效笑了笑,微低头轻声,“我就怕公主不肯来呢。”
江效一直将她送到内宫口的方向。
陆执站在镜玄司院前,瞧见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了半刻,而后默不作声地折回内室。
内室中灯烛摇晃,静若无声。
四下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镜玄司内分外空旷。
“帝师,喝药吧。”曹选端着药碗走进来,轻声道。
他这些时日只能靠药压着梦境,否则每每转醒都让他无法承受。
他视线定在浓如墨的药汁上,忽然就觉得没必要。
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也不会再让梦境重现,前世的那些苦楚于他而言,也不再有所谓。
“不用喝了。”
曹选有些不解,忍不住道:“帝师不是夜里头疼最重吗?”
陆执摇头不语,轻笑。
疼也好,梦也罢,如果能让他维系清醒,都无所谓。他只知道不靠着这点清醒活着,他可能会发疯。
都已经到了现在,不该前功尽弃。
又触到那根签子,因为用力,他指腹被签尖划破,渗出的血珠缓慢地滑落到大凶的字样上。
他垂眸看了半晌,而后生生将签子折断,掷在灯火里。
被掷在灯火的签文,生关和死劫断成两半。
其中一半飞快地融在火焰里化为齑粉,流出的半缕烟灰细细密密地缠绕在烛火上方,将火焰映出猩红颜色,久久停滞如漫长过往,最终还是随风而散。
天色已晚,眉心的疼痛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却连用手触碰安抚都懒得。
他头一次觉得,头疾似乎也没有很难忍。
陆执抬手熄了灯,侧身在榻上躺下。
作者有话说:
小9:我就该让他淹死……
第33章 前世
二月携春寒; 京中铁蹄踏地声混乱,不远处有尖叫声不绝于耳。
自宣和门望下去,京中火光一片; 除却那些造反的铁骑举着的火把; 还有一处的火势近乎将半边天际映亮。
“陆执你疯了,萧润火烧萧府就是为了等你!你此刻去萧府无异于送死!”沈野身穿银铠; 一把将眼前人扯回,眉头紧皱着低吼。
陆执冷声:“放开。”
沈野不肯; 急急道:“京中形势不好,我父的兵符都被刘提督窃取,在何参将来之前; 没人能控制京中局势。你了解京中布防,若何参将领樊城兵来,只有你能最快调度。萧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怎么就你不懂!”
沈野怒其不争地看向他; 却见他一眼望回来; 反问:“所以呢; 我要让她死吗?”
沈野微怔。
他从没在陆执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
“我十五岁那年入宫是她救了我。自那日我就起誓,为她刀山火海尚不能辞。”
“这样; 我去; 行吗?”沈野深吸一口气; 道; “我府上至少有些人; 我去也比你去有胜算!”
“如你所言萧润既想让我死,定会容我进去。旁人去才是真的送死; ”他再不和沈野拖延一句; 转身脱离他的掣肘; “你若想帮我,就让你府上的人去长安前街。”
“你真是……”沈野咬牙。
陆执将手中右半的虎符交予他,道:“从前为防宫变,镇北将军曾藏左半虎符在十三司。萧润手中兵司不足,想逼宫定要遣禁卫军,十五司蒋提督是他的内应,他见长兴无人定会放松警惕,多半于会定平长安围宫撤兵,你且领兵在此等候。另传信给参领,着重守住东城门,不要放走一人。”
沈野见拦不得他,只得应了:“知道了。”
京中已经乱作一团,好些被萧润召归的兵士见人便杀,有意制造恐慌。
陆执驾马自巷后的近路驰到萧府后身,于黑暗中瞧见几个盯梢的将士。
长安前街适时出现嘈杂声响,这条街是宫中去萧府最近的路,盯梢的人互换眼色,向前街聚了一聚。
陆执在暗里瞧着,于空隙中翻进萧府后墙。为了不引人注目,他选了火势最旺的一条路,这条路上无人盯着,却因火势而致空气滚烫,浓烟也烧灼万分。
气息像入了火,呼吸都灼痛。
陆执迅速用衣衫沾了井水,以袍袖略挡于鼻前。即便如此,身上也被焰灼伤,但他几乎感受不到了,眼里只有焰里的主屋。
那房的横梁几欲被烧断,外围一周都被火围住。他离得近些时,听得到房中小姑娘低而恐惧的啜泣,听得他心头发颤。
顾及不得太多,他径直冲入火中,袍角被肆无忌惮的焰星纵燃,他像是浑无知觉。
她在主屋最深的一间内室。
室中的气息被焰灼得越来越烫,几乎无法入肺。他一路跑过去,终于瞧见内室中的人。
她所出的里屋周遭被油所围,四周都是焰,穿着大红嫁衣的小姑娘无力地拿起房中仅剩的茶水,努力想将自己眼前那一片火意泼浇掉,却如扬汤止沸。
“救命啊……”江念晚被困在不足尺长的地方里,哭声一直在抖,带着莫大的恐惧与无助,“谁、谁来救救我啊……”
陆执低声唤她:“公主。”
似在这个地方看见了最不可能出现的人,江念晚怔怔看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陆……执?”
自从两年前他失约,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私下里见过他了。上一次听他说话,是听他说贺自己不日大婚之喜,那时他声音清清冷冷没有温度,似乎也没有什么情绪。
“是我,你不要动,”陆执伸手推开轰燃的书柜,想移出一条路来,“等我一下。”
他袖口被书柜上的焰点燃,那焰一直烧到他手腕上,又爬上他的手臂,江念晚大惊,伸手捂住嘴,声音里带上哭腔。
“不要!你不要过来了!”
他没有听,仍旧以身体硬抗,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为什么啊?江念晚忽然觉得困惑,陆执从两年前就开始与她疏离,她曾经在他面前小心流露过的心思,他全都视而不见。
在江念晚眼里,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可眼下这个没有心的人,竟然会穿过火海来救她。
她眼睁睁地看上他全身几乎都被火纵着,却还是固执地朝她这边走,不顾生死的固执。
她又惊又怕,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受狠狠撞上心口,语气几乎在祈求。
“陆执,你别过来。”
“我求你了,你别过来……你不用救我了……”
那个人不听,江念晚泪如雨下。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他还是过来了,赴汤蹈火奋不顾身。
江念晚怔住了,于火海滚烫的浓烟中,似乎只看得见他玄紫的深色官服。
而他眼里,同样只有她的位置。
然而不及他将衣袍上的焰拍灭,内室上方忽而发出断裂声响,摇摇欲坠。
江念晚已经被内室的焰呛得说不出话,下意识抬头望去,怔怔看向塌下的横梁。
不及她反应,她已经被人拽着,有人环抱在她身上护住她,生生用脊背替她抗下。
眼前的人鼻尖坠下冷汗,和她脸上的泪混在一起。
“陆执!”
现下一呼吸就是灼痛的浓烟,但她还是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用身体将背上的横梁抬起,江念晚听见他骨头碎裂的声音,喉咙里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
“你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
他没有哼一声,只抬手将她抱起,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他低声:“我带公主回去。”
内室浓烟滚滚,江念晚早就意识模糊,如地狱般的烈火里,她只能看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