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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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引朝野大惊。
萧老侍郎前些时日就身陷查下不严,现如今又被人蛊惑欺瞒险些成了同犯,自请以死谢罪。皇帝宽仁,愿留他一命,判了远放。
这些事虽闹得轰轰烈烈,因证据确凿,处理倒却很痛快,京中各司的暗桩都被连带拔除,刑部没用几日就定下了罪名,总算让人心安定了些。
“这次的事赤赫一族准备经年,若真疏漏让她们得手,不知要酿成怎样的祸患,”皇帝在御书房翻着刑部递上来的文书,感慨道,“此事还是多亏你远见明察,幸而你先前捉到端倪又隐忍不发,逼得他们露出马脚。”
“此臣之本分,陛下谬赞。”陆执应。
“听沈少川说,你去探查之时,也受了伤?”皇帝抬眼些许,神色关切。
“多谢陛下关怀。一点小伤罢了,现下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你日日来御书房中,却也不教朕知道,下次不准这般逞强。你镜玄司事务虽忙,该歇着也要歇着。你若真有个好歹,六部的人怕都要来朕面前闹。”
“是,臣明白。”
“想当初朕将镜玄司托付于你之时,朝野中还有好多反对之声。现如今你屡屡为南郑立功,也能让史官称朕一句知人善任了,”皇帝呷了口茶,继续垂头看文书,“罢了,不说这个,近日还有何事要紧?”
在书案上理了理奏折,陆执抬眼:“陛下,确还有一要紧事。现下四海虽平,南界却有蛮人作乱,那些蛮人每年都闹得镇海一带民不聊生,虽不成大患,置之不理却也难免失了民心。”
皇帝点头:“你说的朕知道,朕已派了人去处理此事。”
想起方才进御书房碰见慎王,陆执道:“是臣多虑了,镇海一带本也是慎王负责司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皇帝抬了下眼,眸中像有笑意,“他方才来也不只是为此事,你猜他还问朕什么?”
陆执抬眼。
“他还问朕,你有没有许婚,”皇帝目光深邃,“长宁郡主倒也算柔嘉温婉,配你也使得。你现在年龄不小了,就真没有心思?”
陆执神色疏淡:“若对郡主,臣当真无心思。”
皇帝一哂:“朕倒是奇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早就听刑部说你有个心上人,每每审案还惦念着,甚至嘱咐你身边人去买糕点,此事是真是假?”
再三探寻他的神色,皇帝发现端倪,惊奇道:“真有?哪家女子能得你青睐?”
陆执轻垂眼,将文书搁置:“不敢欺瞒陛下,是有这样一人。”
皇帝瞧见他认下,比见铁树开花还新奇,笑开道: “你且放心。你今日立下此功将赤赫余孽一网打尽,你陆悬辞如今就是要天上的仙女,朕也得给你想想办法。”
陆执神色一如既往,眉宇间却闪过难得的一点柔,片刻后折身跪了。
“那臣,便斗胆向陛下要个恩典。”
作者有话说:
陛下: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谢
第44章 赐婚
隐约听得他口中念出的几个字; 皇帝手中茶盏盖险些没拿稳。
咳了声,他抬眉问:“你说什么?”
“长云殿九公主,乃臣心上人。”他又重复了遍; 字句郑重。
内室一瞬间陷入诡异沉默。
皇帝指节扣在盏盖上; 先是盯了他一会,而后又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下。
大殿之中寂静; 皇帝声音很慢。
“朕这九公主,还真是招人喜欢。”
“陛下问起; 臣不敢欺瞒。只是有此心绝非一时起意,望陛下明鉴。”
皇帝垂下视线看他。
陆执向来稳重,情绪从不外露; 往常于朝于人于事都多半是公正的疏离,此刻的神色却透出一股温和又坚定的执念。
少见。
他目光带着些凌厉望过来,问道:“你这样下心思追查萧润身上的事; 也和小九有关?”
陆执没有掩饰; 缓声答:“确因九公主; 臣才开始留意他身上的异常之处。”
皇帝声音微冷:“陆悬辞; 对待家国大事,你竟也敢有私心。”
帝王之威显露稍许; 大殿静极。
陆执微垂了眼; 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当初九公主被此人蛊惑; 是陛下记挂着; 才让臣去查探此人底细。”
言外之意; 是他恩准的。
皇帝摁下茶盏,气极反笑。
“你倒理直气壮!朕是让你去探底细; 结果你瞧上了朕闺女?”
皇帝盯了他半晌; 也不见他有慌乱失措; 更瞧不见退却意,只能看见他折身跪着,周身礼法分毫不错,神色却难得执拗。
若说公爵世家文不成武不就的公子哥,欲尚公主恐是有攀附权贵的心思。但他陆执早已位极人臣,当驸马入住公主府,不论官品如何,位爵都要居三品之下,在好些人眼里恐怕是折了身价。
如今肯这样坚持求个恩典,倒能让人瞧出他的真心。
但小九那样心思单纯的傻孩子,遇着他这么个心思深沉的,岂不是就等着被人攥在手心?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冷笑抬眼:“世子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婚约,也是你设计的?”
“臣不敢,只是想着帮人寻回青梅竹马,也算是做一件善事。”
皇帝瞧着他半晌,硬是说不出话来。
他这件事做在前头,倒替小九全了名声,不至让后世议论。
只是——
“朕真是头一回知道,你还能做这样的事!”皇帝手重重在桌案上一拍,声音里带些着薄怒,“你出息了陆悬辞,竟连朕都敢算计?当时为何不说!”
“臣自知出身低微,只怕配不得九公主。而世子本乃皇亲国戚,论家世与才能皆可为良配。但自臣探得他从前有这般过往,又怕公主日后会受了委屈。那白家夫人乃慎王妃的救命恩人,日后白氏寻回,世子不娶是不仁,纳其为妾又是不义。臣不忍公主为此烦忧,故而想亲自护之。”
他声音平静,将他的私心坦荡道来。
皇帝心中的气闷消了大半,冷哼:“你倒坦诚。”
“陛下惯知臣处事不择手段。这点伎俩瞒得住旁人,瞒不住陛下您。”
“你使得好手段,还敢来同朕要这个恩典。那朕若执意不允,你又当如何?”皇帝视线紧凝他身上,开口问道。
内殿中沉静了良久,陆执声音里带了些空荡。
却也固执得要命。
“若陛下不允,臣愿终身不娶。”
“你是愿意终身不娶了,旁人恐怕还要疑心是朕薄待了你,不肯给你指一门好亲事!”皇帝持着茶盏欲饮下一口压火气,最后瞧他在殿中跪着那模样,到底这手没抬起来,只觉得头上快冒烟了。
这路分明都被他设好了,只等他一道旨意罢了。
陆执做事那股执着到底至死方休的劲儿,他从前是最喜欢,如今却觉得头疼。
他堂堂一个皇帝,被人算计到自己家里还不知情,竟还说要为他赐个好亲事!偏偏话已出口,现下定然是不能反悔了。
茶盏往桌案上一搁,皇帝冷脸:“你起来。”
陆执不动。
“朕让你起来!”眉宇间还蕴着些怒色,皇帝往椅背一靠,眼中带着些恨铁不成钢,“朕就知道,小九日日往你那镜玄司跑,准不是纯为了学业之事,她何时有那般好学心思了?怪不得朕给她指婚世子,她说什么也不肯!”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手撂下去。
“行了!你们之间心甘情愿的事,朕当不起这个恶人。”
陆执眉宇间的神色终于松了些许,再拜下:“臣不胜感激,多谢陛下恩典。”
皇帝沉默了片刻。
半晌后,声音终于缓了些:“小九性情纯善天真,确实需人费心照料。罢了……有你在,朕也能放心些。朕一直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愧,只希望她未来能一生平顺,你要好好待她。”
殿中安静,只有微风吹过文书的些微声响。
陆执眸中似有星火燎原,热切的真挚尽化作眼中坚定。
片刻,他声音慢而虔诚地落在殿中。
“臣以性命起誓,定会护九公主一世周全。”
*
镜玄司中。
“刑部的判决书下来了,估摸着不日就会处斩,”曹选送上一沓刑部的文书,给陆执审阅,“因着这次的事,原本那些不太安分的御史也收了声,在这节骨眼上,谁若再敢道您的不是,岂不是等同与陛下作对。”
陆执阅过那些判决书,应道:“京中赤赫的暗桩虽已拔除,可我仍觉得另有一群人在暗处心怀鬼胎,切不可松懈,暗中追查着。”
“是。”
曹选这话刚应下没多久,就见镜玄司前厅的门骤然被人推开,有人提着裙子跑进来,气冲冲地奔到陆执面前。
“九公主——”问安的话还没说口,曹选余光瞥见陆执轻抬了下手,很快会意,为江念晚让路,转身出了去。
小姑娘声音急切。
“我听江念珠说,前几日慎王到宫中问你有没有定亲,他什么意思啊!”
“他不会是想让你娶长宁郡主吧,父皇是怎么说的?”
她本还想打探,奈何陆执进御书房后,殿中就没有陪侍的人了,问谁都说不知晓。
陆执瞧了她一眼,把她拉到身前,将她裙上腰前微松的襟扣系好,温声:“ 这么急,也不怕摔着。”
虽只是外衫的襟扣松了,他手指也并没触碰到她,她还是无端觉得羞赧。
这才发觉自己语气太迫切,所有藏不住的心思呼之欲出。
“我才没急……”低声反驳了句,忽然瞧见他平静如往常的神色,心底忽然就翻上些恼意。
怎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挂念一样?
“你什么意思啊?”
陆执垂眸不言,无声笑了下。
这时候还能笑出来?
江念晚更不是心思,抱手退开几步,怒道:“你……你该不会是轻薄完本公主不想负责了吧?”
话很硬气,脸却很不争气地红了。
小姑娘这时候小脸粉如芙蓉,分外可爱,让他忍不住起了几分逗弄心思。
“之前公主不是也不肯为我负责?”他低声问,语气含笑。
瞪圆了眼瞧他,江念晚支吾了好半晌:“那、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闷声瞧了他片刻,江念晚把他递过来的手打掉,心中升起些气恼和委屈。
“也对。反正帝师向来受欢迎,得人青睐也是应该的。我哪里有长宁郡主知书达理,尚公主本也是个好生麻烦的事,你……你爱娶谁娶谁去吧。”
“真的?”
江念晚抿唇不说话,眼眸也垂下,不再理他。
眼见着小姑娘眼眶真要红起来,陆执忙将人拉到身前,放轻了声音哄:“玩笑话,怎么当真了。”
心底却越发委屈,江念晚赌着气,想甩开他的手:“怎么就是玩笑话了?长宁郡主上午不还来镜玄司找你了么?”
陆执神色无奈,重又把她的手握住,轻声:“我哪敢见。”
“你没见吗?”江念晚稍稍抬眼。
她只知道江岑宁一下了学就朝这边来了,说是有要事寻他。
“公主教我要自重,我记得的。”
“……”
还是有些不满,江念晚一把拉过他腰上的荷包,把自己那根发带抽了出来。
在陆执微怔间,就骤然挽起他的衣袖。
而后,于他手腕上死死绑了个结。
还是个蝴蝶结,怪可爱的。
她闷声:“给你打个我的标记,不许旁人觊觎。”
陆执微怔,看向手腕。
拂紫色的绸缎同他骨节分明筋脉突出的手臂放在一起,融合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你不许摘下来!”江念晚凶巴巴的朝他喊。
心中本还有些忐忑,怕他觉得太不妥当,却见他轻笑,递了右手给她。
“这只手,要不要也绑上?”
江念晚犹豫了下,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他堂堂一个帝师,这么做若是被人瞧见,是不是有损他的声誉呀?
正思索着,忽而听得外面曹选拔高了声音的一句问安:“陛下……属下给陛下请安!”
江念晚懵了,心登时跳到嗓子眼。
也顾不得陆执说什么,飞快朝桌子下一钻。
皇帝进来时,看见陆执正于座上理着衣袖,因着太过显眼,还是瞧见了他腕上那截发带。
与他周身的庄肃整净格格不入,违和非常,却也别致可爱,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幼稚和娇气。
这发带瞧着眼熟,不用问也知道,是他自家闺女的杰作。
君臣二人无声对视了瞬,而后纷纷移下视线。
陆执起身问安:“不知陛下前来镜玄司,臣有失远迎。”
“也没什么,朕记挂着镇海一带的盐课,正巧走到你这,就想着来看看,”皇帝翻了下案上的文书,点了点头道,“瞧你是有了想法。”
“是。臣想着镇海一带产盐本不如领东海域,不如引盐行销余银交纳,既便于朝廷控制盐价,百姓负担也可稍轻。”
“领东海域每年产盐也供得起十三州,此法可试行之,”皇帝坐在椅上,一眼瞧过去,“你可知此事也是慎王向朕提及,朕才知晓的。他近日格外勤政,日日跑朕的御书房。”
“慎王为国为民,是百姓之福。”
“你还不知他是为了谁?日日除却政事,免不得要拐弯抹角提你几回,朕瞧着就该给你许了这婚,你才不至于——”
打主意到朕闺女身上。
这后半句还没说完,皇帝忽然听得内室一声异响。
像是桌子动了动。
他拧了眉,微垂眼看过去,瞧见桌下一角月白罗裙。
还在瑟缩着,似乎想瞒天过海。
却不知如掩耳盗铃。
“滚出来!”皇帝眉心直跳,冷声喝了句。
“……”江念晚慢吞吞地爬出来,最后跪在皇帝身前,吸了吸鼻子。
皇帝只觉得头上快冒烟,脸面都不知往哪搁,手砸在桌面上:“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了。”
“父皇,儿臣、儿臣是来向帝师讨教功课的。”江念晚声音越来越低。
“是吗?”皇帝冷笑。
“是……”江念晚于心中矛盾了半晌,而后破釜沉舟一拜,视死如归道,“儿臣其实觉得,长宁郡主与帝师并不合适……帝师生性疏离淡漠,郡主也是极守礼法的谨慎女子,他们二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那照你说,帝师应当配不知法守礼的人了?”皇帝反问。
“也、也不是不行……”江念晚一直瞥向身后,示意陆执同她一起,偏偏那人不动声色,气得她牙根痒痒。
“父皇,儿臣觉得吧,帝师为南郑做了这样多的贡献,他若是得不到幸福,南郑的子民都会觉得难过的。儿臣这个当学生的,也不想瞧见帝师被迫成家,潦草一生……他自应寻一个自己心仪的才是……”在肚子搜刮尽了能用的说辞,江念晚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更义正言辞些。
皇帝眯眼瞧她,声色皆冷:“你也知道帝师是你的老师啊。”
“啊?儿臣……儿臣当然知道。”江念晚有点懵。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皇帝伸手按了按眉心,半晌沉着脸道,“亏你还是个公主,就这样沉不住气!丢人现眼!”
江念晚一惊,忙情真意切解释道:“儿臣绝不是为了私心,儿臣真是为帝师着想啊!”
“不必装了,朕旨意已经下了。”
“什、什么旨意?”江念晚咬上唇瓣,面色微变。
已经来不及了么?
皇帝居高临下瞧着她,神色里有几分怒其不争,没好气道:“尚公主诏。”
这几个字的意味,江念晚思索了好半晌,而后傻在原地,话都不会说了。
八公主已经出降,念珠又不会比她更早立府,所以——
江念晚磕巴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