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传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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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穿的是别院管家准备的新衣,有白内裳为里衬,外罩丝麻一般的茶色素绫,腰间系丝绦,大袖翩然,衣摆飘逸,既朴素又清新。
洪广义还是首次见到程灵如此整齐的模样,即便她散着发,一时也不由得有些结舌道:“郎君,我、我,你、你……”
“你”了半天,一下子竟然忘词了。
程灵笑了笑,道:“不认得我了?”
洪广义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只能憨笑。
程灵问:“施兄与萧兄现在情况如何?”
洪广义忙道:“施兄弟挺好的,早退热了,没有再复发。那位萧郎君看着也还成吧,小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情况,大夫过来看过,说也辨不出他中的是什么毒。”
程灵抬脚就先去看了看施宏,确定他没什么问题后,既是松了口气,心中也不免暗想:是古人没有用过抗生素,所以头孢的效用强大,还是说我的太阳能量在这其中起了大作用?
或许两者都有作用,这令程灵有些欣慰。
又去看萧蛮,萧蛮竟没有入睡。
他靠坐在床上,虽然神态虚弱,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程灵推门进来,萧蛮的目光顿时微亮。
“王邕没有留你?”他开口说。
程灵顺手将门关上,走到萧蛮床边,坐下来一边伸手为他把脉,一边笑了笑道:“岂能不留?似我这等少年英豪,世间难得。王府君也未曾超凡脱俗,又岂能不想招揽?”
她这玩笑般语气的自夸,顿时就让萧蛮也笑了。
他看着程灵,目光中带了欣赏,道:“看来,王邕招待你的规格一定是极高了。”
程灵道:“是,他开中门,叫王七郎亲自到大门边迎接我,又在府中设宴,还有郡内权贵相陪。朱门豪奢,富贵迷眼,他口中不谈留人,行动间却无不处处是在留人。”
萧蛮笃定道:“你拒绝了。”
“是啊。”程灵道,“我装醉拒绝的,不好直说,如今毕竟要在赤霞城暂留。”
萧蛮顿时挑眉道:“暂留?你不打算在赤霞城安居?”
这一问,却让程灵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程灵才缓缓说道:“其实原先,我是有意将赤霞城当做安居之地的。”
程灵将自己的想法徐徐道来,这些话,对着共同经历过生死的王七郎不好说,对着被她救过性命的洪广义和施宏也不好说,对着拥有母女血缘关系的穆三娘也不太好说……
可是对着眼前这个,似乎同样陌生的萧蛮,程灵却反而能够说出口。
不是因为他们互相都对对方有救命之恩,而是因为只有萧蛮,在某种程度上仿佛格外懂她。
就像前度告别时,他对程灵说:别做狗熊。
其实潜台词是,活着回来。
程灵听懂了。
陆兴说程灵“不是英雄”的时候,萧蛮还曾骂陆兴:你不过是个下三滥,又有什么资格论英雄?
他为程灵打抱不平,这或许就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第70章 此人极为骄傲
程灵对萧蛮道:“赤霞城目前看来虽然安定,但我不知道这样的繁华究竟能够持续多久。是不是会像梦幻泡影一样,忽然在某一天就又全数破裂。”
她说:“这座城池不能给我安定的感觉。”
萧蛮看着她,却道:“是王邕让你感觉到不安了吧?”
可真是一针见血!
程灵顿时笑了,道:“是啊,明明王邕治军并不粗疏,他也并没有在面对临海王的时候软下筋骨投降,但是……”
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萧蛮看着程灵,说:“齐国贵族,奢靡成风,喜好清谈,痴迷玄学。”
对了,没错,就是这个!
程灵立刻道:“我见府君时,府君身着道袍。谈及玄学,能逸兴大发。谈及百姓,虽道民生多艰,也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却认为万般皆是命。”
王邕在席间问起程灵逃难时的见闻,程灵还没有说得太严重,只是说了几句:“一路行来,十室九空,除去天灾,还有盗匪为祸。”
王邕就叹道:“十五年前,先帝请鬼谷传人松泉先生指点江山,松泉先生就曾言道,不出十五年,齐国必然灾祸四起,国祚难继,如今果然应验了。”
席间的云川郡众权贵紧接着就纷纷谈起了这段旧事。
“先帝大怒,当时便命人斩去松泉先生双足,将他囚禁青云台。还道,要他睁大眼睛看好了,大齐将是如何千秋万代。”
有人叹:“先帝到底是去得太早,否则当年若是能听松泉先生所言,及早贬谪临海王,如今也不至于引来这场动乱。”
有人却说:“先帝其实还是听了的,不然临海王怎么会被发配到临海?只是先帝大概也没能想到,临海王到了这偏远封国,不但没有沉寂,反而还在多年后忽然起兵了。”
“今年天灾极多,不独是咱们云川郡有,大齐各地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因果循环啊,都是天命!松泉先生真国师是也!”
“……”
好家伙,被先帝囚禁的人,你们就这么赞叹。
程灵听着这些人的讨论,除了为他们的言论之大胆而感到震惊,剩下的也是在为权贵们的讨论方向而感到迷惑。
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现在的情况是家国破败,处处危机,可你们不说救国,反而就一个劲儿地在这里讨论——齐国混乱是命运必然?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办公务的时候是讨论该怎么救国的,只是眼下在这种宴席上,没必要说得那么深入,那么实在罢了。
又或者说,那些东西,他们没必要说给程灵听。
程灵不能够仅凭借宴席上的旁听就断定,说云川郡众权贵都是尸餐素位之人。
但是,一种莫名的荒唐感到底还是在她心中种下了。
程灵自己也不是救世主,或许她也没资格指责别人。她只能说她不在其位,所以她不能谋其政。
她当前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默默积蓄自身力量,以期寻找到更好的家园方向。
萧蛮听了程灵的简略转述,嘴角却是轻轻往上扬了一下,这个笑容是带有讥讽意味的。
他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话落,他看着程灵,程灵也看着他。
程灵在这个时候确定了,萧蛮大概率就是一个古代愤青。
他为什么会看程灵顺眼?大概程灵行事时,时常会有的大胆举动很能让他共鸣吧。
程灵笑了起来,她见萧蛮虽然还有力气说话,但神色间的疲惫却越来越明显,当即放缓声音道:“时候不早了,萧兄好生歇息,明日我再亲自为你熬药。”
她起身要走,临走时又回身道:“萧兄,虽然同样都是人,但这个世间,不同的人,悲喜都是不相通的。我不后悔拒绝府君,你说的没有错。”
说完这句,她才真正离去。
房间内,箫蛮微微阖上双目,口中轻喃,似讽似笑:“不同的人,悲喜都不相通,所以你恨我是吗……母亲,呵……”
程灵从箫蛮房间出来后,转而却又去了后院。她要去看看穆三娘和两个姐姐,一方面是报平安,另一方面也是要交代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就在程灵与穆三娘相见,再次说起郡守府见闻时,郡守府中,其实也有人在谈论她。
散席后,王七郎追着王邕问:“伯父,我程兄的确是击杀了临海王。你之前说的奖赏,到底什么时候给他啊?”
王邕走在前方,一边说道:“没有临海王的头颅,如何证明人是被他所杀?”
王七郎顿时就不解了,欸?这是打算赖账还是怎么地?
他急道:“伯父,我能证明呀!我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万军丛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王邕头也不回道:“那也只能证明是她伤了临海王,劫走了人,却不能证明临海王是被她杀了。”
这这这,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啊!
王七郎又失望又恼火,语气更急道:“伯父,你不能这样!有功不赏,往后这上下左右,谁还有心立功?朝令夕废,咱们郡守府这不是要成为笑话了吗?”
话音刚落,前头廊桥刚过,王邕却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左边一处奇石造景喝道:“出来!”
片刻后,那奇石后方讪讪地走出来一个人,正是王六郎。
王邕板着脸道:“多大个人,在自己家里藏藏掩掩的像个什么样子?”
王六郎见了王邕就像一只缩着的鹌鹑,偏还要勉强伸出脖子,叽喳道:“父亲,我听你们在说那玉修罗程灵。临海王的确是他杀的,父亲真不准备奖赏他了吗?”
王邕没有直接回答,反问王六郎道:“你也在旁边偷偷瞧了半夜,看出来这个程灵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王六郎脱口道:“是个有本事的人!”
王邕顿时笑了:“呵,不错,是个有本事的人。不但有本事,此人还极为骄傲。”
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傲气,这倒也不奇怪。王六郎这时领悟道:“所以父亲要压一压对他的奖赏,让他明白,本事也不能当饭吃。让他懂得,父亲的奖赏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王七郎在旁边听着,这下了不只是急了,他更加恼了。
王邕摆摆手,制止了王七郎的质问,叹了声道:“六郎啊,为父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银钱奖赏,既然有令在先,自然不可能克扣。只是这个都虞侯……”
王邕看着王七郎道:“七郎,你这救命恩人,骨子里有一股桀骜。他原先又并非军中之人,贸然升任都虞侯,只怕是祸非福,你……懂了吗?”
王七郎张了张口,也看着王邕,一时哑然。
第71章 赤霞城租房去
第二天清晨,程灵在听泉别院醒来。
天光才亮不久,朝阳便已经在云层后若隐若现了,好极了,这又是一个晴天!
程灵早早来到院中一片空地上,站起了太极桩。
习武练功,一日都不能荒废。
不多时,程灵昨日消耗掉的太阳能量就都被补充完足。再加上她昨夜补充好的月光能量,此刻丹田内能量充盈,令她神清气爽,只觉得精力格外充沛,对力量的掌控都似乎更加圆熟了。
等程灵站完两遍太极桩,又打了一遍咏春拳,别院管家就忽然来报说,王七郎来了!
王七郎不仅仅是自己来了,同时被他带来的还有郡守府的典吏,又有书记和几名衙役。
衙役们抬着包裹了红绸的木箱,一路走进虽未敲锣打鼓,却也颇为显眼。
王七郎带着这些人进来,一见到程灵就哈哈笑道:“程兄,你立了大功,赏金来啦!”
月洞门边,穆三娘带着程大妮程二妮,还有洪小郎和芸娘这两个孩子,站在那里似乎不知该如何进退。
程二妮两眼放光,又连忙用手掩住嘴唇,控制自己不发出惊呼。
赏金!
该来的赏金终于还是来了,这个程灵接受起来非常坦然。
她徐徐收功,接过旁边侍女捧来的布巾轻轻擦了擦汗,转身对王七郎抱拳一笑:“王兄来得好早。”
王七郎顿时道:“怎么?嫌我来早了,扰着你了吗?”
说笑了一句,他紧接着又难掩得意道:“程兄,这赏金都来了,你不好奇究竟有多少吗?你不猜一猜?”
这种表情就足以证明赏金应该是非常丰厚了,程灵笑了笑,很干脆地说:“不猜!”
王七郎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片刻后,才叹了一声道:“程兄,你可真无趣。”
又问程灵她的房间在哪里,问出来后便叫人将这些装银钱的箱子往程灵房间里抬。
王七郎还是一如既往地有他细心的一面,等这些箱子都抬进程灵房间以后,他又从袖袋中掏出银钱来,准备打赏给抬箱的衙役。
程灵制止了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
木箱一开,只见满箱铜钱,光灿耀眼,那钱币堆满的冲击感,顿时就引来一片吸气声。
程灵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叫来陈管事帮忙,又对穆三娘等人招手。
末了对郡守府的典吏等人说:“兄弟们辛苦了,既来这一趟,自然不能白来,润润嘴,喝口茶也是好的。”
陈管事就很懂,他拿个托盘从箱子里抽了二十串铜钱出来,直接交给了领头的典吏,一边笑眯眯道:“劳烦典吏分一分。”二十串铜钱,一串是一百文。
二十串,大约等于二两银子。
说着,陈管事又从袖子里滑出一颗一两重的银豆子,这银豆子被他用手势遮挡着,顺势就落进了典吏手中。
典吏哈哈一笑,脸色变得格外亲切。
他对程灵拱手,连说:“郎君客气,回头有那要跑腿的麻烦事,只管吩咐兄弟们,不能白喝郎君的茶。兄弟们,是不是?”
众衙役顿时嘻嘻哈哈地笑着喊:“是,没错!”
程灵微笑回应,一时气氛十分融洽。
王七郎在旁边看得有点呆,这个时候真是极想上前问程灵一句:我伯父不是评价你“极为骄傲”吗?你就是这样骄傲的?这人情世故,明明比我圆滑啊。
典吏和衙役们走后,程灵又请陈管事帮忙,打赏了听泉别院的下人们。
杂事办完,程灵问王七郎用过早饭没有。
王七郎的眼睛盯着那剩下几口没开的箱子,终于忍住了没有催促程灵再继续开箱,一边顺口说道:“没有,我吃不了那么早,特意来寻程兄一同用膳呢。”
听泉别院是关岳林的产业,王七郎对这里熟悉得很,根本就不客气。
程灵本来是打算做完早课再跟穆三娘她们一起用饭的,现在王七郎来了,那就只能分开吃了。
施宏和萧蛮都是伤员,还要继续卧床静养,洪广义于是出来作陪。
一顿早饭吃得颇为融洽,食物挺丰盛,粟米粥是主食,此外有鲜果四样,有烩鹅掌做小食,有肉糜小丸子,有白水焯的白菘,还有两样形状精美的糕点。
程灵可算是正经吃上一顿好饭了,昨夜赴宴,饮酒居多,还要打起精神应对各种问题,宴席上具体上了些什么菜,程灵都没太注意,更别说吃。
现在留意,则是因为她开始有心留意起这个时代的饮食水平了。
不仅仅是饮食水平,还有各方面的发展,程灵都在一点点地慢慢观察和记忆。
她要带着家人在这个时代建立起能够长久的事业,就必须各方面都注意到。
用过早饭以后,程灵提出要去找房子。
关于这个,她昨晚就跟穆三娘商量好了。既然来了赤霞城,她们势必是要停留一段时间的。
抓住这一段难得的安定时机,她们要积蓄自身的力量。最好是在下一次动荡来临前,她们不但能够拥有足够的银钱与物资,还要有一批可以放心使唤的人手。
当时说起这个,穆三娘是有点懵的。
她惊道:“灵哥儿,你的意思是,赤霞城还会乱?咱们不在赤霞城安家吗?”
程灵笑了笑,悠悠道:“阿娘,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一切稳定,那我们在赤霞城安家也未尝不可啊。”
能够安居的话,谁又喜欢东奔西跑呢?
只不过,在这样的乱世,未雨绸缪,多留一条退路,总不会错。
程灵打算先租房,关于这个,王七郎有话说。
他道:“程兄,你要是觉得白住我关大哥的房子不自在,索性便将这听泉别院租下来,不是正好方便么?”
程灵顿时哈哈一笑道:“王兄,这房子,小弟我倒是租得起,可是这打理院子的人,我养不起啊。”
话说完,王七郎没有注意别的,却是被程灵这一声“小弟”给说得脸红了。
是真不好意思,他又凭什么让程兄自称“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