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传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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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到真正了解到这位上官的作风之后,饶是姚庆一颗被官场浸润成老油子的心,有时候也不免颤动。
这不是单纯的感动,姚庆知道。
因为在这并不单纯的感动之前,姚庆首先看到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他忽然领悟到,跟随这位上官,“他”若有政绩,他姚庆不也正好可以跟着喝一口汤么?
今年春耕,明山县在农业上若能有突出表现,作为典簿的姚庆又岂能不得一个优等?
姚庆的心热了,直到此时,被程灵泼下一瓢冷水。
紧接着,程灵又说:“修水库之事急不得,但这山药等到今年秋天,却必定会有收获。姚典簿,你可有想过,这一批的收获该如何处理么?”
姚庆就有点懵,张口说:“程大人,这山药的收成,还要我、要咱们官府来处理?”
这、这没这么操作过啊!
一群泥腿子,上官亲自下乡,指导他们种山药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帮他们卖山药?
姚庆无法自行开窍,程灵因而又道:“庸州商会,姚典簿可有听闻?可有接触?”
“这个,自然。”姚庆小心道,“庸州商会之大,触角遍及庸州各县,不论行商坐商,难免都要与他们打交道的。”
程灵道:“庸州商会可以联络各界商人,只可惜,他们缺乏统一的展销形式,实为遗憾。”
展销?
姚庆默默体悟这个词,一时心惊。
第218章 程灵钓鱼
有些词,是可以望文生义的。
比如“展销”。
姚庆听着程灵说话,总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恍然间像是有一片无限广阔的新世界在前方徐徐展开,向他招摇。
姚庆心痒之极,偏偏那新世界又好似那如花美人一般,隔在云端,他明明觑到一些真意了,可叹又并不能真正的十分明白。
真是、真是……
姚庆期盼着程灵能再深入地解释解释,程灵却又偏偏不说了。
她只道:“姚典簿,回到县衙以后,公文该怎样写,你明白么?”
姚庆“啊”一声道:“下,下官明白。”
离开晓树村的时候,程灵以雍州“商人”的身份,当着村民们的面,将徐二家剩余的山药蛋收走了大半。
这个举动无疑是极大地激发了村民们对山药的热情,大家顿时纷纷坚定了要好好侍弄山药的念头。
徐娘子家的孬娃儿对程灵的离开非常不舍,当程灵一行走到村头时,孬娃儿忽然捧着一个竹编的小鱼篓跑到程灵面前。
“神、神仙哥哥!”他怯生生又脆生生地喊。
关于这个称呼,程灵其实纠正过他几次。但孩子往往有孩子的固执,孬娃儿每次都是应得很好,但等到唤人的时候,他却还是控制不住,不自觉的就会对着程灵喊出“神仙哥哥”这四个字。
大概在孩子的心里,程灵永远都会是那个从天而降,救他于生死之间的神灵少年——
如果不是神仙,世上怎么会有人,既有如此俊美,又有如此本事呢?
算了,解释不清,程灵后来索性也就懒得说了。
反正等孩子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这世上并没有神仙,她也只是凡人。
不过,此时此刻,当孬娃儿举着小鱼篓,并说:“神仙哥哥,这是我在河里捞的小鱼虾,都烘干了,烤得脆脆的,装在篓子里。篓子也洗干净了的……你、你带着路上吃。”
这一番话听在程灵耳中时,程灵的心头还是有了一种微小而又和暖的涌动。
她正要伸手去接那小鱼篓,不料徐娘子突然冲出来,竟是面红耳赤,满脸羞惭。
徐娘子伸着巴掌就往孬娃儿头上拍去,一边责怪:“死孩子,像什么话!程郎君那是什么人物?吃你这破鱼烂虾?还不快收回去!”
一边又惶恐之极,连忙向程灵解释:“程郎君勿怪,小妇人……我、我……唉,都是孩子不懂事,这些腌臜物,不敢污郎君的眼。”
说着,一把就要将孬娃儿手上的鱼篓子夺走!
她居然是真的觉得孬娃儿送鱼虾的举动是在侮辱程灵,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挽救孩子的这种冒失。
程灵一时都愣了一下,直到徐娘子的手落在了鱼篓上,直到孬娃儿含泪喊起来:“不、不是的,阿娘,小鱼烘干了好吃,不是臭鱼……”
大人与小孩角力了起来,程灵便在此时探出手。
她轻轻使了个巧劲,取走了正在被母子二人争夺的小鱼篓。
徐娘子惶恐又焦急地喊:“程郎君……哎哟!”
鱼篓骤然被夺走的惯性使得徐娘子顿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而同样站立不稳的孬娃儿却被程灵揪着小领子扶住了。
程灵没有理会徐娘子,只是一手拿着鱼篓,另一手按在孬娃儿肩头,并弯下腰与孩子目光平视,道:“这种烘干的小鱼小虾,是你们平常的零嘴是不是?”
孬娃儿眼里还含着泪花,脸上还挂着委屈,但被程灵这一问,他又连忙打起精神,说:“是,好吃的,不臭哩。”
程灵微笑道:“是,的确不臭,隔着鱼篓子,我都闻到香味啦。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孬娃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像是春天里的两朵小野花,迎着风,即便那么瘦悄悄的,却又那么顽强。
程灵亲自提着鱼篓子,又从身侧挎包里取出了一本小小的书册。
说是书册,这小册子其实只有常规书册的一半大小。
这是程灵的随笔本,记录着她这一段时间探访乡间的农事心得。
主要内容一方面是农时与天时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则是一些卓有经验的农事技巧。
这些技巧多半是请教乡间老农而得来,也有一些是程灵的归纳总结。
这个册子看起来价值不大,但实际上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当程灵要将这个册子当做鱼虾回礼,回赠给孬娃儿时,她的身边,杨林首先就惊声道:“师傅,不可!这个东西,您、您不是要带回去,编写成书的吗?”
是的,早在下乡的这一路,程灵一边走访,一边记录时,她身边的弟子们就明白了,程灵原来竟有著书之念。
虽然她要编写的只是农书,这在儒学治国的当代,似乎并非主流。但著书立说,终究意义非凡。
程灵如果能够在任上将一部足够具有代表性的农书完成,她今后的道路,不说完全坦途,也必定不再是寻常人物能够撼动的了。
杨林紧张得不行,程灵却道:“无妨,册子中所记录的一切,我都熟记于心,绝不会忘,回去再写一遍就是。”
“可是,可是这是师傅您著书的初本啊!”杨林急忙说完,又连忙去翻他们的行李担子。
他飞快从行李担子中翻出一本千字文,甚至都顾不上师徒尊卑了,只赶紧就将这本千字文往程灵手上塞。
“师傅,您要赠回礼,这本千字文倒是更适合徐小郎君。”
孬娃儿也姓徐,至于他娘被称为徐娘子,那只是因为嫁人以后大家都忘了她的本姓,徐娘子叫成了习惯,她原本叫什么倒是没人知道了。
孬娃儿愣愣地看着程灵,程灵接了那本千字文,沉吟片刻将自己的随笔本收回挎包,然后将千字文递给孬娃儿。
她伸手轻抚孩子头顶,道:“徐小郎君,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这本千字文便是回礼。希冀你有朝一日,识文断字,同风而起。”
孬娃儿懵懵懂懂地收了书本,鬓边凌乱的碎发被程灵抚顺。
一颗种子种下,期待终有一日,他经受雨露浇灌,成长为苍翠大树。
第219章 唢呐一响,山路渐深
晓树村的村口,程灵转身要走。
人群的后方却冲出来两个人,前头的老者正是房郎中。
“程郎君,程郎君!”房郎中扬着手,急急忙忙喊,“等等,等等!小老儿与你同路,咱们一块走吧!”
在他身后,小厮长鸣紧紧跟着。
程灵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道:“老先生,你那护卫呢?不等他了?”
房郎中早先在村子里停留不走,就是因为他的护卫受了重伤,挪动不得。
他们一行三人寄住在孙里正家,房郎中除了给银钱做报酬,平常还会在村里走动,帮村民们看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房郎中尤其还喜欢跟村里的小孩子混在一处,他年纪不小,胡子一把,却居然还有些童心。
不过从程灵等人来了以后,他就不爱跟孩童们混了,相反,他喜欢上了跟在程灵身边。
程灵上山考察气候与水土的时候,本来就要带上一些村民,多他一个也不多,因此房郎中要跟,程灵也从不阻止。
直到今日决定要离开晓树村,房郎中先还遗憾道:“可惜我那护卫伤势未愈,不便行动,不然老夫倒是要与程郎君同路。小老儿我,与程郎君也是难得投缘啊。”
程灵道:“聚散也是缘,今日一别,他朝未尝不能再会,老先生不必遗憾。”
结果那边两人才单独作别过呢,这头房郎中又追了上来。
房郎中跑得气喘吁吁的,呵呵笑道:“我家传光说了,他在村子里再养养,等养好以后自去庸州城,到时候咱们再重聚不迟。”
就此,程灵带人离开了,连带着房郎中也带着小厮长鸣一同离开了。
热闹了数日的晓树村,便仿佛又在瞬息间回归了从前的荒僻与平静。
不过,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同了。
村里最近多了一个热点话题:你家种山药了吗?
这个话题的热度想来必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再到不久的将来,话题可能还会有诸多衍生,比如:
你家山药长得怎么样?
你家开了几亩地?
你家挑水困难不?
甚至更长远一点,可能还会有:你家山药长山蛋子了吗?你家山药准备开挖了吗?你家山药找到买家了吗?你家山药买了几多银钱?
等等等等,那个将来,即便会有波折,需要付出艰辛,等待的过程也必然会充满了忐忑,但又一定是伴随着光明与希望的。
现如今,村里的另一个热点话题则是:孬娃儿,你得了贵人赠的书本,那书,你能看得明白吗?
书啊,那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孬娃儿本来也只是普普通通一个泥腿子家的小娃,可是,从他伸手接过程灵赠送的那本《千字文》起,他的命运就仿佛是被笼罩上了另一层难以言述的光环。
那是书啊!
程郎君“他”为何不送别个,专送孬娃儿?
真就只是为了那一篓子破破烂烂的小鱼干吗?
别逗了,怎么可能!
真正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孬娃儿他有着超出于常人的资质吧。
晓树村的孙里正颤抖着腿脚走过来,强忍激动对孬娃儿说:“好孩子,这个书,你给、给大爷爷看看好不好?”
孬娃儿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准备要递过书本。
结果孙里正那伸出的手才刚摸到书本的边角,却又自个儿缩了回去。
“不不不,我糟老头子还是不看了,不摸了,别再摸坏这金贵的东西……”孙里正眼眶微红,一转头,却看向正站在后头满脸无措的徐娘子。
看了徐娘子一眼,孙里正紧接着又将视线转到另一边。
那边站着孬娃儿的两个伯伯,徐大和徐二。
徐大老实巴交满面风霜,徐二却忽地福至心灵,上前一步。
他挺起胸膛,朗声说:“里正叔,你放心,孬娃儿是我三弟的孩子,他爹不在了,我们两个伯伯一定帮衬。我、我明儿就带他去镇上,找个老师,送他读书!”
孙里正激动不已,嘴唇微颤,连声说“好”。
程灵等人离了晓树村,却又继续向西而去了,那边还有一些更深更远的山村。
若是往年,像这种深远的村子其实基本上是没有官员会涉足的,劝课农桑也劝不到这块儿来。
山路太难走了,费时费力不说,遇到的山民说不定还不服王化。一个不好,要是起了冲突,说句会有生命危险,那还真不是夸张。
不是所有村民都像晓树村的村民一样讲道理的。
就比如说,在离开晓树村的两日后,程灵等人走到了明山县最西南位置的铜顶山。
铜顶山位于庸州和山阳郡相交接之处,总体呈现弯月形,山体的生长为东北到西南走向。
它斜切在庸州的西南边,阻断了庸州与山阳郡的交通,是真正的穷山恶水。
山阳郡的商人们若想到庸州去做买卖,通常都不会选择翻越铜顶山,而往往是沿山脚往南绕行,最后通过大庸河去向庸州。
这一日,程灵等人牵着毛驴上了山路。
需要提一嘴的是,大家的行李还是由宁循挑着。从徐二那里收来的山药蛋则由其中一头毛驴驮着,是大家这一段时间的主粮。
另一头毛驴由程灵做主,让房郎中骑了。
房郎中头发花白,胡子一把,总不能还跟年轻人一样腿着走山路,那毛驴空着也是空着,给老人家骑倒是正好。
却是把姚庆给羡慕得眼睛都悄悄绿了好几回,他虽然不是老人家,但他也体力弱,他也走不动山路啊!
姚庆甚至还趁着程灵没注意的时候悄悄瞪房郎中,跟在房郎中身边给他牵驴的长鸣则回送给姚庆愤怒的白眼。
两个人来来回回,打了好多回眉眼官司,都以为程灵不知道。
其实程灵的内功日益深厚,再加上每日站桩勤练不辍,她现在的五感已经敏锐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境地,所以队伍中的这些小事,程灵就没有不知道的。
她只是明白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因此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程灵是从不深究的。毕竟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没有脾气,是个圣人。再说了,就是圣人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呢。
山路之上,只听鸟鸣啾啾,虫鸣声声,忽然,那看不清道路的树林深处,却似乎是有阵阵唢呐之声响起,偶尔夹杂女子哭声,以及妇人的骂声。
第220章 点子扎手,放鹅!
唢呐的声音高亢、嘹亮,又呜呜咽咽。
极端矛盾的特质,加上欢快的迎亲曲调,和着少女的哭声与妇人的骂声,这一切元素组合起来,在这深山之中,不由得令人脊背发寒,一种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走在最前方开路的衙役彭兴发停下了脚步,声音有些颤地回头喊了一声:“郎君!”
程灵道:“不要怕,小心些走便是。青天白日,你这是准备自己吓自己?”
又问姚庆:“过了这个山头,前边的瞳山坳里是不是有个村子?”
姚庆走得有些发懵,腿脚就跟灌了铅似的,脑袋也晕晕乎乎,愣了半晌才回答:“是,前头不远,应该就是戚山村。”
这个时候,他们正好已经穿过了前头树木的阻挡,彭兴发打头,也不知怎么,忽然一脚就踩空了。
“哎哟!”彭兴发惊吓得大喊一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便对着下方滚去。
那下边正好是一个斜坡,斜坡更下方是一条蜿蜒的山道。
山道沿着山体起伏,倒也不窄,约摸有六七尺宽,上边吹吹打打地正走着一支迎亲队伍。
彭兴发滚下去的一瞬间,那迎亲队伍里就有人大吼:“娘的!是抢亲的来了!”
“抄家伙!”
“干死这帮兔崽子!”
激动的吼声在这支队伍中此起彼伏,唢呐声骤停,吹唢呐的人从腰间抽出各式武器——
有铁钎子,有木棍子,最厉害的是,居然还有短锄!
彭兴发被吓得亡魂皆冒,心头一时大喊:娘的要命咧!
什么样的人在迎亲的时候居然还会带上各种武器?哪怕这些武器的原型都只是农具,但这些农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