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传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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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出来,引得杨林侧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师弟骨子里竟是有几分天真。这么一看,宁循和吴耘有时候都有种天真的共性。
杨林不由得思忖:师父原来是更喜欢带着这种天真习气的弟子吗?
却听程灵淡淡道:“阿循,世上之事,从来没有非黑即白,也不是说有恨便无爱,更不一定有爱便无恨。”
又说:“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村民所说的‘触怒山神’,纯粹是迁怒的怪谈,但是,那野兽下山,还真有可能是与村民打猎有关。”
“这不是触怒山神,这是自然是反馈。动物亦有性灵,人们上山,因果腹而杀戮,那是物竞天择,但要是一整个村子,长时间以打猎为生,甚至走上打猎致富的道路,那因此而引来动物报复,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宁循怔道:“动物居然也会报复?”
程灵道:“凡是物种,都有天性,草木尚且会报复,动物自然就更加了。”
“草木也会报复?”房郎中在旁边听了个稀奇,顿时啧啧道,“程主簿,你莫哄人,虽说古人常常借物咏志,赋予山川草木以人性,但你要说草木也会报复,那就纯粹是无稽之谈了,我不信。”
程灵道:“怎么不会呢?你试想想,那些特别容易滑坡,产生泥石流的山体,是不是往往树木稀少?植被缺失?”
“雍州地方志记载,十五年前大庸河流经铜顶山南侧一带,忽然之间遭受到山体滑坡。巨量的土石从山上滚落下来,将那一段河道都给淤堵住了,从而造成了大庸河上端水势暴涨。”
“这仅仅是自然灾害吗?这分明是因为那一片山上曾经生长有大量花梨木。”
“人们趋利而至,大量砍树,还挖取树根做根雕,却不及时补种树木,以至于那一片山坡上水土不固,几场暴雨下来,半片山就都滑了下来。”
这段话说下来,却不仅仅是房郎中听入了神,就是走在程灵前后不远的其他所有人,包括斗大字只识得几箩筐的衙役彭兴发,都听得十分入迷。
他惊叹一声道:“啊呀,原来当年大庸河山塌,竟是因为这个!”
十五年前彭兴发也有十几岁了,这个事情虽然是发生在铜顶山一带,离雍州城有些远,但彭兴发却密切关注过此事。
因为照着历朝历代的规矩,地方的衙役小吏,往往是世袭传承的。
彭兴发是衙役,他爹从前也是衙役!
十五年前,彭父就曾经跟随过当时的雍州刺史——对的,那个时候主理雍州的主官不叫州牧,而是叫刺史。
刺史的权利甚至比州牧更大,不但军政一把抓,文武兼职,他还连学政官都同时兼任!
那个时候的朝廷也并不会往州郡派遣督邮,刺史就是地方的土皇帝,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朝廷的制度时有变化,每一次变化又都往往会伴随着许许多多或明或暗的斗争,从上至下,或多或少,无不受到影响。
彭兴发遥想当年,又思量如今,再悄看看身边的程灵,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竟莫名产生了一种心潮澎湃之感。
房郎中却若有所思道:“难怪当年商汤捕鸟,要网开一面。此并非仅仅是因为君子仁德,而是因为天地自然,本就应该处处留有一线生机,否则天地便生报复。这应该就是程郎君你所说的自然规律,是也不是?”
他的总结可以说是非常到位了,能有这番言语,这位房郎中绝非寻常郎中可比。
程灵赞道:“老先生说得极是,因此先王之法,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习武之人习武之前,便应当是要先读书,而后练武!”
戚黑石吃亏在哪里?
他大概就是因为只练了武功,而没有读好书吧!
山道的另一边,那缓坡之上,悄悄跟随着程灵等人的风一刀忽然就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他心里更是火烧火燎,早就乱成了一片。
先前在问清楚戚山村与黑虫寨恩怨以后,程灵就让黑虫寨的山匪们自行离开了。
原来山寨里的并不是什么正经匪徒,也都不过是苦命人罢了,既然如此,程灵自然也不必像个正义使者,对这些寨子里的山民喊打喊杀。
云娘被王三花等人的回忆勾起了对黑虫寨的恨,也不肯再跟风一刀走,风一刀于是就只能带着寨子里的兄弟,落寞地先行离开。
当然,他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离开。
其他人都走了,风一刀却溜上了旁边山坡,跟了程灵等人一路。
迎亲的队伍——确切说是送亲的队伍,就这么打道回府了。
程灵既然管了这个闲事,当然就不会让云娘再嫁傻子。
第225章 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千古难题
程灵要求送亲队伍就此回村,王三花敢怒……不太敢言。
但在程灵的武力威胁和贫穷的现状之间衡量以后,王三花还是硬着头皮抱怨了出声:“郎君叫我不要将侄女嫁傻子,那你可知那傻子能给多少聘礼?”
程灵道:“不论多少聘礼,花一般的大姑娘,从此却要在一个痴傻的丈夫身上耗尽一生,这合适吗?”
这话说的,对王三花而言,就很有“何不食肉糜”那味儿了!
本来还尽量强压脾气的王三花顿时愤然:“郎君说得好生轻巧,都不晓得我家日子有多难过。云丫头小小年纪就住到了我家,我养她十来年,现如今她长大了,嫁个人,得一注彩礼,也帮衬家里,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一说开就越发地理直气壮道:“谁家的小娘子不要嫁人?她嫁到山那边的长旺村,人家家里三百亩的地,还雇着长工种地,男人虽说傻了些,却是不愁吃穿,不比跟那苦哈哈过日子强得多?”
说着,王三花的手指点到了云娘头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惦记那风片子!怎么?真当嫁了他,被人叫个压寨夫人,就真是个夫人了?我呸!那黑虫寨穷得叮当响!比咱们戚山村还穷!”
云娘被她点得脑袋使劲往胸口垂,一句话也回应不出来。
但她粗糙的手指却绞住了衣袖,她的内心自然也并不平静。
这个时候的她,在想些什么呢?
道义、恩情、生存,与爱情和自由之间,究竟孰轻孰重?
这是一个千古难题,没有人能够给出标准答案。
所以,阻止云娘嫁给傻子,真的是为她好吗?
程灵对王三花说:“王大娘,嫁人,得彩礼,并不是改变贫穷的唯一方式。一时的财富又能顶什么用?寻找到一条致富的道路,那才是长远之计。”
这一句“致富的道路”,霎时却让王三花脸色骤变,她声音都尖锐了,音调高高扬起:“什么致富的路?你……”
十年前野兽下山的一幕幕再一次袭上了王三花的心灵,她尖叫起来:“外头来的小子,你安的什么心?你想骗我们……”
尖叫声未歇,程灵陡然锋利的眼神让王三花心口寒意顿生,她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煞神,一下子就将头偏过去,不敢再出声了。
这场谈话也就这样终止了,王三花拉扯着云娘重新回到村民们的队伍中。
村民们就在前头走着,送亲送亲,到头来送出这么个结果,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的。但因为程灵等人就跟在后边,众人心中虽有不服,一时却也只能闷头往回走。
又走了约半刻钟,山路向下,那山脚下的村庄便远远地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了全貌。
戚山村说是在山脚下,其实是在山谷中。
村子的四边都是山,山路难走,也难为这样的环境是怎么聚居出这样一个村落的。
村中大多数的房屋都是挨着北边的山脚建立,从北往南有不算大的一片平地,可以看到田野阡陌,这些就是戚山村人赖以生存的主要土地了。
田地间有农人正在劳作,一个农妇正在翻地,她锄头挥下,一弯腰,再一抬头,忽然就惊了。
“那不是张得柱家的吗?他们不是去送亲了吗?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农妇的叫嚷声惊动了更多田间劳作的人,村民们纷纷抬起头,看到那从山上下来的两批人,然后骚动就渐渐传递起来了。
大家纷纷议论:“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云娘吗?她怎么没坐轿子,自己走着呢?”
“嗨!这是没坐轿子的事吗?这云丫头不是要嫁山那边去吗?没嫁成,被退货了?”
“退货了怎么轿子也跟着抬回来了?”
是的,送亲队伍中的轿子,那可不是戚山村的轿子,而是山那边长旺村的人派过来的轿子。
戚山村穷得一清二白的,又有哪家能雇得起轿子呢?
所以说这个队伍既是送亲队伍,也是迎亲队伍,因为从长旺村那边过来的人也都包含在里头。
这个问题程灵之前还真没注意到,被她无意间忽略了。
花轿边,一个穿得比旁人更规整些的汉子走出来,微微抬起声音对王三花说:“张大娘,这新娘子……如今我们也给你送回来了,今天这个人可以不嫁,但是聘礼……回头你们得退!”
说完这一句话,这人是半点也不啰嗦,只是又加了一句:“三天后咱们来取回聘礼,乡亲们,走咯!”
话音落下,两个轿夫将空轿子抬起,又有几个跟着接亲的人一块儿站了出来。
这些人飞快站到一起,然后随着领头的那人一道迈开腿,顺着来时的山路,一溜就走。那可真是,跑得比被狗撵还快!
你道为何?嗐,还不是因为程灵等人就站在那山路边吗?
这些人被程灵吓破了胆,现下是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他们往来时的路上跑,在路过程灵等人时,其中一名长旺村人忽然就脚一崴,自己跌了个狗啃屎。
“哎哟!”这人痛叫,又连忙掩面爬起,然后脚底打滑,再摔一跤。再爬起,再摔……
如是三番,直将王三花这边的戚山村人看得目瞪口呆。而更远处,田间的村人们见到这一幕滑稽景象,更是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声从那边的田间传出,渐渐又惊动了更多的村里人。
长旺村众人都觉得脸红,那摔跤的村民被几名同伴搀扶起,大家一起低着头,快速走了。
王三花本来想着自己要飞走的聘礼,正悲伤得不得了,这会儿却也悲伤不起来了。
戚山村的村民们渐渐围了过来,有人着急地问王三花:“得住家的,你们这是怎么的?云娘怎么就回来了呢?”
也有人好奇地看向后方的程灵等人,问:“这些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
这穷乡僻壤的,来了能做什么呢?
还有人胆子大些,甚至直接就过来问房郎中:“老丈,你们到咱们戚山村来,是要做什么?”
房郎中年纪大些,又看着面善,因此村民先问他。
房郎中看向程灵。
程灵露出一抹笑,道:“诸位乡亲,我们是游医。到戚山村来,一为游历山河,顺便为乡亲们看诊,二来也是想与乡亲们换一些农家特产。”
第227章 都是戏精
戚山村热闹了起来。
王三花等人被挤到了一边,眼睁睁看着原先还像煞星似的程灵忽然就变得平易近人,笑容可亲起来。
他们带了两头毛驴,其中一头毛驴上原先带着不少山药蛋,但在最近几日,因为大家的主食就是山药蛋,所以这些最占空间和重量的东西被消耗了不少。
毛驴左右安置着的两个大筐被清空了至少一半,后来程灵带着大家一边在山里行走,一边还采收各类药材。
铜顶山葱郁绵延,对于住在深山中的人而言,山道艰险,诸多不便。
但凡事有弊也有利,程灵发现,铜顶山的药材资源特别丰富,有些药物药性极佳,堪称是道地药材。
适宜春天采收的一些药物,比如说金银花、蒲公英这种,那真是漫山遍野都是,村里人大概根本都不在意,就当野花野草在看。
铜顶山的桔梗质地尤其十分好,桔梗既能春收也能秋收,如果村民们能够大量收取并炮制得当,光是桔梗带来的收益,就能让戚山村的村民在今年夏收前过上一段好日子了。
这山中也不乏各类珍贵药材,比如天麻、石斛、灵芝、丹参等等。
程灵在山间行走时那可是半点也没闲着,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将适宜春天采收的药材都收集了一些,不适宜春天采收的她也都记好了位置和生长环境。
她也会教导同行的其他人去认识这些药材,即便不是她的弟子,如彭兴发、姚庆等人,凡有所问,程灵基本上也都不吝传授知识。
当然,程灵虽然愿意传授,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比如姚庆,他虽然有心讨好上官,但记诵药材特性这个事儿对他而言却属实是太过为难了。
有些药要采叶,有些药要采根,有些药要采皮,还有些药得趁着它没出芽就去挖根,出了芽就不能要了……
你说说,你就说说,这烦不烦?
摘了还不算完,你还得收拾,得保存,得炮制……
炮制的方法还各种各样,什么蒸、煮、晒、浸、酿,等等,单一工序也就算了,有的还需要好多道工序。
算了算了,这口饭吃不了,姚庆光听听就觉得头都大了,更别说让他细致去学。
他简直佩服程灵,你说说你,好好当你的官儿不好吗?非要往这穷乡僻壤里跑,一头钻进去还事儿忒多,要不是,要不是……唉,忍着吧,谁叫人家是上官呢?
总之,如今这毛驴身上带了不少新鲜药材。
程灵跟村民们说,可以用各种农产换取药材,至于看诊,则是免费的。
人吃五谷杂粮,身上难免都有毛病。村民们寻常头疼脑热,一般都不会去找大夫看病。出山太难了,山路难走,诊费还贵,谁愿意费那个钱?
反正病了就是一个熬,熬得过就好,熬不过那就草席一张,裹了干净。
个中苦楚,大家是习以为常,但要是说出去,却又无不心酸。
所以,程灵等人的到来,又有看病不要钱的说法,着实是令村民们兴奋了。
只听那声音越传越热闹。
“大夫,大夫,给我看看,我这一到晚上就老是喘不过气……”
“大夫,我见天儿牙疼……”
“大夫,我这骨头一动,嘎嘣响,半下午就使不上劲……”
“这个药就换一把菜干是吧?真的一把菜干就给换了?”
“什么?这药还不能直接煮上,要先处理?怎么处理?”
“这个块块儿叫葛根?那不是山上的烂树根吗?什么?要换我家粟米?那不成,我不换……”
大部分的村民都往房郎中那边挤,看病的话就愿意找他。毕竟他年纪大些,看着就比程灵靠谱。
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就将程灵当成了房郎中的学徒,不过换药的话,大家就还是会在程灵这边换。
程灵拿出来的药材大多数都还只是简单处理了,并没有精细炮制,主要是在山上行走没有那个条件。
现在拿出来跟村民们做交换,她还得告诉村民这些东西进一步该怎么处理。
有村民心生不愿,却听程灵转头就跟身边的杨林抱怨道:“这山里人当真是不识货,要不是我娘叮嘱我出门要行善一路,这好东西当我愿意跟他们换呢!”
杨林立刻配合,戏精上身,做出压低声音的样子道:“师父,这可不能说啊。葛根炮制好以后,在山外头能卖至少十五文一斤。可是山上的葛根是有数的,都叫别人知道了,咱们还挖什么?”
宁循本来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这会儿也立刻凑过来说:“过了二月,葛根再挖就要没效果了,再想挖就得等到今年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