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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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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有兔子,她不用饿肚子,心情不美但也不差。拎起袋子甩到肩上,右手拿棍拄地,才要离开忽听到细声…
  “有…有人吗…有人在吗?”
  谁?辛珊思耳聪目明,转头望向声传来的方向,脚下没动。求救的是个女的,她在犹豫。
  “是不是有人在,救命啊…”
  辛珊思苦笑,她在犹豫什么?自己现在这境况,还能更差点吗?移步慢慢向那方去。她心里十分清楚,对方若只是个寻常人,那困在这山林里一夜,八成没活命。爬上石坡,立马见陷阱。
  “救救我…”女子哽咽的声音里充斥着乞求。
  五六步到陷阱边,辛珊思低头下看。一个圆脸圆眼姑娘,大概十四、五岁,很白净,不像农家女。但她身边装着菇子的竹篓,又表明家里就在附近。
  “求求您救救我…”看到是个女子,姑娘肩头松了些,泪眼汪汪地上望着,手扒壁挣扎着爬起。她右脚被兽夹夹住了,血已经渗出鞋面。
  坑底有草藤、枯木断枝。辛珊思看了眼散在角落的几只菇子,放下布袋,将棍伸向那姑娘:“抓紧点,我拉你上来。”好在这陷阱不是很深,不然得重找棍子。
  “谢…谢谢你。”姑娘手指纤长,握紧棍子,不好意思道:“我我有点沉。”
  没事,她有的是力气。辛珊思深吸憋劲儿,上拉。待人冒头出坑,她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一个拖一个扒地,上来了。
  “呜呜…吓死我了…”那姑娘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我还有奶…我不能留我奶一人在世上呜…”
  救人救到底,辛珊思查看起夹着她右脚的兽夹。这兽夹不复杂,跟老鼠夹子类似,掰开就是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咻恩人,小女姓李,叫嗝叫满绣啊…”满绣抽气,右脚剧痛。
  辛珊思卸了兽夹,长出口气,将黏在她绣鞋上的草藤拿开:“你一个人进山的,咋没约个姐妹?”
  满绣咬着惨白的唇,忍过疼才小声回道:“我…我没相熟的姐妹。”
  辛珊思听出了话里的难言之隐,不再揪着,转而问道:“你家在山下那村子里?”
  “对,就在村尾。”满绣翻过身,看向恩人:“您不是我们村的。”
  辛珊思点点头:“不是,我路过。”带棍跳下陷阱,捡起散落的几只菇子,放到竹篓中,将竹篓背上。用棍在陷阱边沿掘了个踩脚的凹口,撑着棍,脚蹬上凹口,出坑。
  满绣提着的心,随着落下:“恩人,其实竹篓可以不要的。”相比小命,竹篓算啥?
  “有它才不费事。”辛珊思把竹篓里的菇子倒出,将她的布袋装入其中,再捡菇子放在上:“对了,我叫姗娘,你家里就只有你和你奶奶了?”
  满绣轻嗯了一声,抬手轻拭额上的冷汗,面露悲色:“我爹…走得早。奶就我爹一个儿子,这些年她都守着我过,我…我不能出事。”
  说爹走得早,却没提娘死。娘没死,家里又只有祖孙。辛珊思心里有数了:“你背着竹篓,我背你下山。”抬眼望天,语带无奈,“今天可能要请你收容我一日了。”
  闻言,满绣忙道:“我家里有屋子,您住着,住多久都可以。今日要不是遇上您…”目光对上恩人,语调不由弱下,“我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多谢!”辛珊思将背篓提起,帮她背上,然后蹲身,双手向后。
  满绣看恩人清瘦,心中有些埋怨自己,平日里她该少吃点的。
  “我很沉。”
  “你这样正好,太瘦不好看。天色不早了,咱们要尽快下山。”
  对对,她奶该回来。满绣不敢再拖沓,两手扒上恩人的肩,身子靠了上去。辛珊思将人背起:“你指路。”
  “往那边。”
  辛珊思照着走:“你脚指头还能动吗?不能动,着家就得赶紧请大夫。”
  “咝…嗷,”满绣试了下,疼得五官都凑一块了:“好像能动。”强忍着,又试了下,确实能抠着鞋底,“能动。”
  “那就好。”
  路上歇了三回,两人下了山,日后都挂西了。
  “你家在哪?”
  “那…”满绣瞧见自家的院墙,迟疑了稍许,道:“我奶很好,就是不常笑。您救了我,她很欢喜您住家里,您…您万不要生误会。”
  “不会。”辛珊思理解。寡居还带着个孙女,性子不硬点,在这世道怎么活?
  “她很辛苦,日日都忙着买猪、养猪,每两天还要杀头猪,接着赶集卖猪肉…”满绣心疼:“以前这些活都是我爹做。我爹撇下我们走了,奶上顿猪头肉下顿猪杂,用了三月生生把自个吃壮实了。村里有几个混子三不五时地来我家门前转,奶就抱了柴,在门口劈。”
  “你是你奶的活头。”辛珊思看到一黑黢黢的老妇往这跑。
  “绣丫…”老妇一脸横肉,瞧着确实凶。
  满绣心里有点虚:“奶…”


第3章 
  辛珊思脚下慢了两分,待老妇人快到时将满绣放下扶着。额上汗淋淋,她随意抹了把。
  满绣独腿站着,一手紧抓背篓的带子,头微颔,不太敢去看她奶。奶寻常不许她上山。今天她是趁人去城里,偷摸出的门。
  “绣丫…”老妇老远就发现跟自家孙女一起的是张生脸,跑到近前气都不缓一口,拧上小冤家的耳,怒骂:“你这丫头是存心不让我好过,让你别一人往山上钻,你是压根没往心里去。腿瘸了好,省得我担惊受怕…”
  看着老妇人扯着满绣耳朵将人拉到身后,辛珊思不由露笑。
  “奶,我错了。”满绣嘴一瘪,哭囔起来:“你好吃菇子。昨夜下过雨,我就想着采些回来,谁晓得会踩陷阱里去?我都吓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呜…”她是真的害怕,“要不是遇着姗娘,我可能就就回不…”
  “不会的。”老妇打断她的话,转过身:“真是太谢谢你了!家里还有两斤好肉一挂大油,小娘子要是不嫌弃…”
  “您叫我姗娘就好。”辛珊思瞅了眼在抽噎的满绣,道:“遇着便是有缘。我走那经过,又听到求救声了,若是不管不顾,良心上也过不去。”
  “奶嗝…姗娘不是咱们村人。”满绣还记着事儿:“她为嗝救我耽搁了不少时候,今天也晚了,咱留她在家里过宿吧?正好,我们整点好的招待她。”
  老妇蹙眉,被肉挤得显狭长的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很瘦,瘦得只剩副骨头架子了。可就这么个人,却能将绣丫背下山。绣丫什么斤两?
  辛珊思扯起唇:“要是不方便…”
  “先回去再说。”她处市集见过的人成百上千,这位眼神清,不是个坏心的主。背上孙女,走在前。“夫家姓李,小娘子可以叫我李阿婆。”
  辛珊思顿足稍许,跟上:“好。”手伸向满绣背着的背篓:“给我。”
  满绣没拒绝:“姗娘,我奶烀的猪头肉最是香。你一定得尝尝。我面和得好,今天来不及了,明天给你做馅饼吃。”
  “谢谢。”辛珊思暗舒了口气,晚上不用露宿风餐了。村尾土坯围墙头上插满碎瓷尖石的那户,就是满绣家,占地还不小。
  从后门进,猪圈、鸡舍、牛棚一目了然,都很齐整,可见主人家常拾掇。菜园里的菜长势极好,没有杂草。边上草坯房门敞着,里面起的大锅灶。放在地上的木盆里,装着收拾好的猪肠、猪脚等。从门前经过,有点腥臭味儿,但不浓。
  到了院前,三间青砖灰瓦房,拐着个土坯矮屋,矮屋顶上有烟囱。院子里,摆着个七八尺高的木架子,长板车挨在旁。东南角上,还有口井。
  李阿婆背着孙女进了堂屋,将人放在炕上,立马蹲下身小心脱了她的绣鞋,查看起伤势。脚背已经肿得老高,淤青都快渗出皮子了。
  “奶…奶,你轻点儿…”满绣疼得嗷嗷叫。
  “忍着。”李阿婆一点不心疼,硬是将骨摸遍,确定没伤到骨才丢开她的脚,回里间拿药油。
  辛珊思放下竹篓,跨进屋,目光对上满绣可怜兮兮的眼神,忍不住发笑:“长点记性,以后别再一人上山了。”
  “你不也是一个人上山的?”满绣抽了下,就她倒霉。
  “我跟你不一样。”辛珊思脸上笑意减退,见李阿婆出来,搬张小凳送到炕边。炕桌上针线篓里各色丝线都有,一只梅花络子打了一半,瞧着手艺有些糙。
  李阿婆坐在小凳上,倒了几滴药油,两手用力揉搓。
  “骨头没伤,我可以慢慢好。”满绣缩回脚,在垂死挣扎。
  辛珊思出去到井边,揭开井盖,拎桶水上来,听到惨叫不禁打了一激灵。洗干净手,回去屋里,看李阿婆两膝夹着满绣的右腿,一点不含糊地揉着伤处,她离着走。取了针线篓子,挪到方桌边坐。将梅花络子拆了,重新编。
  前生,她五岁就给外婆打下手。编织并不难,走法都有序。长久接触,自然就会了。做网店,络子也好卖,主要是不贵。寻常看上的,也就几块钱的事儿。
  当然,那种大的中国结、如意结、五福结…价格不低。编织手法不繁复,但费事儿。
  “姗娘子,你是哪里人士啊?”李阿婆手下力道不减,面上平静。
  对这,辛珊思早有想过:“洛河城人。”
  听着口音像,李阿婆又问:“怎么孤身在外?”
  辛珊思不想骗她们,但自个的情况也不好言说,低着头轻叹,只道:“命吧。”
  “奶…”满绣才想岔开话,脚上力道一重立时叫她龇牙咧嘴:“疼疼疼…”
  辛珊思理解李阿婆:“我娘是好人家女儿,因为一次意外不得不下嫁。她没有怨过,一心相夫。不料我爹得了提升,却另攀高枝,欲贬妻为妾。她不从,便和离带我离开了。像我这样的姑娘…”
  未言尽,但满绣感同身受,不禁忿忿道:“薄情寡义,你爹忒不是东西了。”跟唐梅娘一样人。
  李阿婆嘴里泛苦:“你这是要回洛河城?”
  辛珊思没吭声,打着络子,其实她也不知要去向哪。
  没等到答话,李阿婆也不在意,又倒了点药油在手心。满绣疼麻木了,两眼盯着姗娘灵巧的手。
  屋内一阵静寂。辛珊思打好梅花络子,李阿婆也给满绣揉好脚了。她将药油放回屋里:“我去烧水,你们先洗洗。”
  提到“洗”,辛珊思又难堪了,扯唇苦笑了下起身去屋外,将背篓里的布袋拎出来。之前逮的兔子还有口气在,她看向李阿婆:“我能用这个跟您换身衣服吗?不用很好,能穿便可。”
  “我有衣服,你穿我的。”满绣在屋里喊。
  李阿婆垂目望着兔子,迟迟才道:“你没带换洗衣裳?”
  “带了粮。”辛珊思小声,脸上烧红。
  叹了口气,李阿婆转身向西屋去,不多会拿出一只包袱:“绣丫娘落下两身,你身量与她差不多,将就着穿。”
  辛珊思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世道普通百姓一年也扯不上两身衣裳,嘴张开许久最后只道了谢,双手接过包袱,两眼已湿润:“我遇上好人了。”
  “你救了绣丫。”她不是对谁都这般,李阿婆弯身拎起兔子往后院。
  屋里满绣有点不痛快,唐梅娘跑都跑了,奶做啥还留着她衣裳?
  “姗娘,今晚先穿我的。你拿着的那两身,得好好洗洗。”
  辛珊思抱紧包袱,笑盈满眶:“依你。”水烧好,她先帮满绣洗了头和澡,然后才捯饬自己。皂角水轻轻地揉搓发,泡了一会,冲干净头。坐进澡盆,按摩发胀的腿肚子。
  堂屋,李阿婆拿起针线篓里的梅花络子细看。
  坐在炕上绞发的满绣,忍不住夸:“打的比陈红霞都好,手也快,还不藏着掖着。”噘嘴气哼,她奶多少有点缺心眼。这几年家里往陈家送了多少好肉,想的是陈绣娘能教她点女红。
  陈绣娘确实教了,但也只教了点缝补,人家闺女连打络子都避着她。裁剪还是她拆补时,自个摸索的。
  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李阿婆才将络子放回针线篓里,出屋往后院,拿了两只猪腰子。
  辛珊思洗好,又修剪了指甲,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放盆里抱到井边,洗了晾上。盆送回屋里,她去厨房帮忙。
  晚上吃腰子汤,贴了饼子,又用油渣炒了把青菜。
  饭后,李阿婆从盐卤里提了个劈开的猪头出来,清洗了两遍,浸在盆中。辛珊思将米倒在簸箕里,面打算交给满绣处理。
  “成,我脚歇息一夜,明早应该就能下地了。家里还有油渣子,咱们割把韭菜合着拌馅,炕饼子吃。”
  两不会过日子的凑一块去了。李阿婆嘴角勾了勾,绣丫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天黑了,屋里点了油灯。没什么事,辛珊思端了针线篓子坐到满绣身边:“你打络子是自己用,还是拿去卖?”
  满绣脸红:“我倒是想挣这银子,但城里绣坊又不瞎。”帮着分线,“不过你打的这个好看又细致,绣坊肯定收。”
  “梅花络子不难打,我教你。”辛珊思见她分线的手顿住,不禁抬眸问道:“怎么了?”
  “没。”满绣弯唇:“你这便宜,我可不好占。”两身唐梅娘不要的衣裳,换人家手艺,她脸没那么大。
  “你要有心学,我多教你几个样式。”辛珊思不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艺。
  学,满绣当然想学了,但有些犹豫:“我身上褂子是自己做的。我奶为了我这手艺,四年里给前村陈绣娘送了得有两头猪。陈绣娘男人喜欢猪尾巴下酒,我奶就没卖过一根猪尾巴。”拿起梅花络子,“就你这个小物,送到绣庄,要卖五六文钱,去了两文丝线,可净得个三文。一天闲时打个几根,一个月也能攒下不少。”
  学了四年女红,褂子上却连朵花都没。辛珊思懂满绣的意思了,玩笑道:“放心,我不用阿婆给我送猪。”
  “你真要教我?”
  “你不想学?”
  凝眉想了会,满绣很诚恳地说:“那我给你敬杯茶。”
  “倒也不用,”辛珊思笑言:“能学多少,看你自个能耐。”
  李阿婆喂完了猪,又给老牛提了桶水,回到屋里见孙女眼盯着姗娘子的手在学打络子,心里骂起陈绣娘。
  那个老娘们,一样收的徒弟,对钟夫子家姑娘殷殷勤勤,对她家绣丫却不耐烦得很,连着养出的闺女都捧高踩低。她家绣丫除了没爹娘没兄弟,旁的哪样不好?去耳房,把儿子在世时用的拐翻出来,擦擦干净。
  这晚,辛珊思一人睡在西屋,一夜好眠。翌日天没亮她就醒了,赖了会床,听到外头有了动静,便爬起身。
  厨房,李阿婆正烧水,见着姗娘子,手下往灶膛添柴的动作都慢了。
  “阿婆早上好。”
  “那边柜子里有毛刷,都是我自个做的,你拿一把用。”
  “谢谢阿婆。”
  看着她拿毛刷转身要出去,李阿婆吸了口气道:“你教绣丫打络子,我供你吃喝。哪天你想离开,也不用打招呼,成吗?”她知道陈绣娘不好,但还是求着人家,就是想孙女多学点手艺傍身,以后嫁到婆家也能直起腰杆说话。
  辛珊思有些意外,她原是准备中午就走的。
  李阿婆见她没答应,又道:“出门在外,用的是银钱。你在我这打的络子,我给你拿去绣坊卖。卖得的银子,刨去线钱,都归你。”
  辛珊思有点心动,她当下确实最缺银子。
  “还有你这身子,也要养养。别处哪有我这好汤水?”
  没犹豫多久,辛珊思回头:“我先教着。”没说留多久,“满绣是个好姑娘,又有您事事为她考量,她以后不会差。”
  “一大早的,借你吉言。”李阿婆难得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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