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光-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沈亮刚从陈应月的耳边抬起头,却看见面前站了个高大挺拔的黑影。
“陆、陆先生……”
九点的咖啡厅已经很冷清,周边无人走动,连空气仿佛都是固态的。
咚咚咚——
每个人的心跳都像是一次地震。
陈应月缓慢地抬起眼,看见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那张脸。
他今天把自己保护得很好,黑色风衣、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一样不落。他没戴墨镜,暴露在外的,只剩一双眼,一双陌生又冰冷的眼,连带看陈应月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都听到了?”陈应月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抿出一抹笑。
“是。”隔着口罩,他的声音闷闷的,“全都听到了。”
“那正好,也不用再重复一次了。”
陈应月拎起手包,转了个身,走到沈亮跟前的时候,她压抑着嗓音,对他说,“沈亮,今天谢谢你……”
“你……”沈亮一时语塞。
沈亮其实一早就看见陆亦修了,沈亮面对咖啡厅大门,从陆亦修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瞧见了。自打他知道陈应月与陆亦修关系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心里的火气。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在陈应月身上用尽心思还没能得到,心里自然是不甘心,更何况陈应月浪费了他整整五个月的时间。他是个直肠子,原本想借着这事儿跟陈应月好好理论一番,结果没想到半路陆亦修出现了,他故意利用从陈父那儿套来的话激怒陈应月,结果没想到,陈应月居然一下子就被他激出来了。
陆亦修的出现,更是让他无法收场,他有点害怕,甚至有点恐慌。
但陈应月刚才那一句“谢谢你”,却忽然让他感觉挫败。
好像自己费尽心力布了局,结果自己才是局中棋。
九点半的小区花园,褪去嘈杂。
与一个人相爱十年是什么样的感觉,陈应月或许这时候能告诉你,仅凭脚步声就能认出他。
陈应月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同样地停下来。
陈应月知道秘密是藏不住的,他总有一天得知道,与其面对昭告天下的狼狈,倒不如私下凄惨了结。她是个知分寸的,陆亦修那样的身份她配上,陆亦修那样好的爱她也不配。她明白陆亦修的脾气,也知道陆亦修是个没安全感的人,她刚才说出口的那些话,早就意味着再也回不了头。
“现在是最后的告别?”她站定身,强忍住鼻尖的酸涩,抬眼看他。
“算是吧。”他异常平静,“今天听到了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却没想到这个答案这么令人意外。”
“还行吧,这是我的秘密。”
“这么大的秘密藏了这么久。”陆亦修笑了笑,“能忍,像你的作风。”
“要是我不能忍,我们早就结束了。”她也笑。
初春节气,小雨来得猝不及防。
陈应月乌黑的头发沾上了细密的雨丝,毛绒绒地嵌在发上。陆亦修走上去一步,用手替她掸去那些雨丝。
“陈应月。”
“嗯?”
“我把口罩摘了,你好好看看我,我也好好看看你吧。”
“好。”
分明是两张熟悉的脸,触摸、观察了将近十年,此刻却觉得陌生。
短暂的沉默后,陆亦修开口,“陈应月,这十年里,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陈应月没回应,只是说,“你心里有答案的。”
“也是。”
陆亦修苦笑一声之后,开始往长廊深处走去。
陈应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人,从高大变得渺小,快要消失不见的那一秒,陈应月忽然心慌了。
记忆中,陆亦修总会在她目送他离去到快要看不见时,回过头,再回头,叹一口气之后,又跑回她的身边,跟她讨饶“小月亮,我错了。”
可陈应月知道,这次之后,再也不会有以后了。她像是握到救命稻草的人,忽然喊住他,“陆亦修,以后我们就当朋友吧。”
他真的回头了。
“陈应月,你觉得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如预期的,他叹气了。
陆亦修笑着,像是他首次出演电影《城府》时,曾获得国内外影评人一致好评的,那温暖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他说:“看在三年同窗的份上,以后看见我,一定要当不认识我。”
很久以后,陈应月才知道,经常回头的人,一旦决定再也不回头,那意味着永久的告别。
人心起初都是软如棉,但受过伤的人不一样,他们都心硬如铁。
第16章
或许一切起源,都源于陆亦修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在桌角上用圆规刻下、又匆忙划去的三行情书。
——陈应月,
——你知不知道,
——为了抱你,我抱了全班同学。
*
2008年,陆亦修殴打官二代学长的虐猫事件后。
因陆亦修父母的及时出场,成功力挽狂澜,让陆亦修免于退学惩罚。但班主任可没那么简单松口,为了让陆亦修长长记性,惩罚他打扫包干区一个月。
作为鼎力维护陆亦修的那个人,一向公正不阿的陈班长很不幸地,也被连累了。
入了秋的南城,梧桐叶簌簌地掉。
陈应月刚扫完一堆,水泥乒乓球台上,落叶又飘了好几张。都穿上高领毛衣了,这么一打扫,陈应月出了满身的汗。而一旁的陆亦修,还蹲坐在乒乓球台上,玩着一根捡来的树枝。
说也巧合,陈应月班里的包干区,就是上次被陆亦修撞见洗衣服的废弃乒乓球场。
陈应月从体育馆里提了个水桶出来,又拿抹布湿了水,用来擦栏杆。
等她擦完一半栏杆,准备清抹布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水泥乒乓球台上好像多了点什么。
凑近一看,居然是陆亦修用树枝当笔,用水当颜料画出来的一幅画,画的还是陈应月在擦栏杆的模样。
细节之处还没完善,陆亦修还在勾勾画画。
陈应月很惊讶:“你画的不错啊!”
“你要是不说话我能画的更好。”
“……”
没一会儿,陆亦修的画画完了。
陈应月以前初中里也有美术特长生,只不过她还是第一回 见有人用水和树枝就能画出一幅画来,还画的那么好。
“陆亦修你画画这么厉害,等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可以考虑去学美术。”陈应月很认真地建议。
“不可能的。”
陆亦修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家里人觉得画画是没有出路的行业。”
“家里人不喜欢不等于你不能学啊。”陈应月一屁股坐上乒乓球桌,笑眼弯弯的:“追求梦想的权力谁都有,况且你天赋还这么高。咱们先说好,如果有天你成名了,记得给我画个素描像。等你百年作古了,说不定就成了第二个毕加索,到时候我就把素描传给我的子子孙孙,这样也不愁没钱花了。”
“钱钱钱,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没了。”陈应月咯咯地笑。
“陈应月你他妈的真俗。”
“嘿嘿。”
陆亦修皱眉,皱的连鼻子都拧在了一块儿。不过好在他长得好看,连眉眼皱成一团的时候,都像闪着光的。
陈应月狡黠地笑着,晨间的清辉照在她凌乱的鬓角,那细碎的光,又穿过她发尖的间隙扎向他的眼里。他瞧见她唇角浅浅的窝,那窝很深,深得直将陆亦修的心给吸进去。
有点呼吸不过来啊……
陆亦修心慌。
他尝试说点别的话题,引开注意力。
“陈应月,你以后打算考什么大学?”
“考师范。”
“当老师?”
“是啊,我听说师范类学校都可以减免学费。”
“……陈应月你可真是俗不可耐。”
“那你呢,你打算考什么大学?”
“还没想好。”
“那你还不如我呢,我好歹有自己的方向。”
陆亦修从乒乓球桌上跳下来,捡起她挂在水桶边上的抹布,沾了水:“赶紧的,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再不回去夏老师又要骂人了。”
“哎,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她拎起扫把,又重新把地上的落叶扫了一遍。
“这还不是怕你待会迟到挨骂,又要费点鬼心思,才能重新博得老师的喜欢。”陆亦修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跳上乒乓球桌,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应月,“陈班长,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在跟隔壁班的周志伟谈恋爱是吧?”
小镇上来的陈应月哪禁得起这种话,血液轰地往脑袋上冲,她噌地红了脸,拎起扫帚,就往陆亦修那边甩:“陆亦修,你脑子有问题吧!”
“哟哟哟,恼羞成怒了。”
“你才恼羞成怒!”
陆亦修靠在墙角,玩味地摸着下巴:“我可是不止一次看见他送你回宿舍了。”
“那是因为我在食堂请教他题目!”
“那以后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请教你题目?”
“前提是你如果不被退学。”
“那你等着瞧吧。”
收拾完工具,两人准备起身回教室。
临走的时候,陈应月看了一眼那水泥乒乓球桌上的画。
秋风干燥得很,没一会儿,水就蒸干了,只剩一个浅浅的印。
“真可惜,都不能带走。”陈应月感叹。
陆亦修不以为然:“不过就随便画画的,又没什么意思。”
“我长这么大,拍照很少,更不用说跑进别人的画里了。”陈应月转着手里的扫把,念叨着:“怪难得,也怪可惜的。”
“有什么好可惜的。”
陆亦修看她依依不舍的眼神,简直烦死了。
扯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回扯,口气很不耐烦。
“回去我给你画本子上。”
“真的?”
“陈应月我就问你一句,我陆亦修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吗?”
*
周五傍晚,一声响铃宣告了南城二中的周末。
前两天陈应月领到了这个学期的助学奖金,将近一千块。放在自己身边她总不安心,想着在学校里用不到钱,就决定这个周末回家,把助学金给妈妈补贴家用。话说回来,陈应月因为车费考虑以及班里的事情开学这么久了也没回过家,想着今天要回家,心里有点小兴奋。
回宿舍收拾好东西,陈应月就背上书包往公交车站去了。
周末学生返程高峰,公交车里挤满了人,前门进后门出的规矩俨然没有了,学生们一个个地往车里跑,没一会儿就塞满了整个车厢。陈应月很幸运,赶在前门关闭的前几秒挤了上去,一张脸紧紧贴着车门玻璃。
后门即将关闭时,陈应月隐约看见公交车站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像极了陆亦修。不过她没多大在意,她被挤得呼吸都不畅了,哪还有闲心思管其他的。
过了几站,人流开始松动的时候,陈应月才看见了后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
陆亦修一米八五的个子矗立在同龄人中,显然有点突兀。
她往那边望的时候,陆亦修恰好就在往她这边看,两人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块,又猝不及防地立刻闪开。
这还是两人第一回 在校外见面,不知道为什么,陈应月觉得有点尴尬。
想着陆亦修以前在学校里,就经常跟她装作不认识,她仔细想了想,还是别去打招呼了。万一陆亦修有朋友在一起,她这穷酸样,估计得让陆亦修在朋友面前提不起面子。
想了想,陈应月还是装作不认识他算了。
另一边,陆亦修早看见陈应月了,或者说,他是尾随陈应月上的公交车。
他约了初中同学一起打篮球,铃一响,就麻利地溜了。今天他们约好由他带球,结果刚走到校门口,陆亦修才发现球落教室里了,赶紧跑回去拿。好巧不巧,就在往校门口赶的路上,碰到了陈应月。只不过陈应月走在前,兴许是没看见他,跑得很快。
他眼睁睁地瞧着她挤上公交车前门,赶忙迈开了长腿,赶在后门关上的那一刻赶了上去。
不过陈应月这个呆子是真的呆,公交车开出去好几站也从没回过头,也没发现他和她在同一辆车上。
刚才好不容易打了个照面,她还匆匆地把眼神撇回去,当做不认识他。
陆亦修简直快要气炸了。
又是好几站过去。
陆亦修也没见陈应月走过来,还是要死不死地站在走廊中间,他真恨不得把她拎过来。只不过他实在不高兴做这么掉价的事儿,他死要面子,就是要站在后头,等她跟他打招呼。
他就躲在车厢后头,时不时地朝她那边瞥。
结果就在他朝她那边瞥的时候,他看见有个中年男人趁着拥挤的人潮,正不断靠向陈应月,一只手还伸进了陈应月的书包里,捣鼓了一阵儿,从她书包里摸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的袋子。陆亦修记得,这是白天老师发给她的助学金。
包背在身后,陈应月显然没察觉,一门心思地在看风景。
陆亦修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人群跑到陈应月的身后。趁着公交车刹车的瞬间,他轻轻往前一冲,小偷手里的牛皮纸信封没拿稳,重新又落进了陈应月的包里。
小偷察觉不妙,赶忙从后门跑下了车。
此刻,陈应月拉着公交车把手,陆亦修比她高了一头,握着连接把手的栏杆,腾出一只手敲了一记她的脑袋。
陈应月回过头,见陆亦修突然出现在她背后,还凑得那么近,脸“唰”地一下红了。
不知道脸红是不是会感染,陆亦修的脸也红了。
“喂,陈应月你书包拉链开了。”陆亦修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陈应月取下书包,检查里头的东西,在确认助学金完好之后,她才舒了一口大气:“谢谢。”
陆亦修白她一眼:“你连自己遭小偷都没发现吗?”
“刚才有小偷?!”
“不然你觉得你的书包拉链为什么会开。”
“你看见了?”
“废话。”
“他偷我的东西,你怎么不抓住他?”陈应月心急火燎地。
“车上人那么多,鬼知道哪个是不是他的同伙。”
“也是。”陈应月冷静下来,想到只是虚惊一场,眼角微微绽开了花儿:“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知道了。”
这是通往市中心的公交,人流来来往往,也没见车厢内有过些丝空隙。
陆亦修和她靠得很近,依稀能闻见她身上,那股衣服晒干后,淡淡的阳光味。一时间,他心猿意马:“刚才你怎么装作不认识我?”
“你不也装作没认识我嘛。”
“那要是我不过来,你是不是就不过来跟我打招呼了?”陆亦修赌气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嗯,如果我下车的时候你还在的话,应该会吧。”
陆亦修有点高兴:“那你在哪站下车?”
“最底站。”
“陈应月你他妈耍我呢?”
看着陆亦修气急败坏的模样,陈应月咯咯地笑。
陆亦修不解气,闷闷地念叨:“刚才那个小偷也不知道长没长眼睛,他哪只眼睛看出来你像有钱人了我可不得挖了它。要偷东西,也得找小爷我这样的啊。”
陈应月恶狠狠地等了他一眼。
市中心的这一站,人特别多。
“喂,靠近点。”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