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太子妃-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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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的消息传回北庭时,百姓们奔走相告,齐呼“大渊万岁,太子千秋”。
明婳得知这喜讯,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底空落落,莫名有些不对劲。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
但看着大家?伙儿都喜气洋洋的,她也只好将这一丝不对劲压在?心底,权当自己多想,也与众人一道期待着大军凯旋。
五月二十?日,太子带着负伤的肃王父子,先领了五千军马回城,副将崔公瑾带领余下兵马留驻东突厥,平息余乱。
虽只是部分军马归来,但入城那一日,百姓们夹道欢迎,掷果盈车,热闹非凡。
肃王妃带着明婳亲自去城门?迎接,远远看到那飘着“肃”字的虎纹旗时,便抑制不住淌下眼泪,牢牢抓着明婳的胳膊:“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明婳心里也是欢喜不已,踮起脚尖,满怀期待地望向那乌泱泱行来的五千兵马。
领头并?行两人,一人着金铜色甲胄,身形魁梧高大,正是大渊战神,肃王谢伯缙。
而与肃王并?肩骑枣红马的另一人,身着银甲,戴银色面具,虽瞧不清面孔,但看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也是一派威风凛凛,贵气逼人。
远远见到打头的只有两人,肃王妃心下一阵揪紧——
这大半个月来,无论是前线传来战报,还是她给肃王寄信,至今都未得到长子伤势的确切消息。
她还记得出征那日,长子一身战甲,与太子并?肩而骑,两个年轻儿郎都健健康康、精神奕奕。
可?现在?。。。。。。
陪在?自家?夫君身旁的,唯有太子,再不见长子的身影。
作为母亲,肃王妃心下酸涩难言。
但作为王妃,大军凯旋的大喜日子,她也努力摆出一副欢喜的笑?脸。
待到大军走近,肃王妃先看向肃王。
见他面庞刚毅沉静,眉眼间却难掩大伤未愈的憔悴,她眼眶微热,却也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平安健全的回来了,已是万幸。
只是再看肃王身旁那道萧萧肃肃的高大身影,却是一阵恍惚。
太子的身形,如何?瞧着这般像……阿狼?
她以为自己是太过思念儿子而产生了幻觉,用力眨了眨眼。
而一旁的明婳也盯着马背上那道银色身影,呼吸屏住。
这不是裴琏。
哪怕身形瞧着相似,哪怕他的脸被银色面具罩得严严实实,但这绝不是裴琏。
同床共枕那些日夜,裴琏熟悉她的身体,她亦熟悉他的。
既然不是裴琏,那这个戴着面具,胆敢顶着太子头衔的人是谁?
疑问同时浮现在?母女俩的心里。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马背上的肃王也看到了城门?前迎接的妻女,原本紧锁的眉宇也微微舒展。
他先安慰般地朝妻子点了下头,再看一旁的小女儿,神色似是一滞,而后?偏过脸。
若说方才明婳还能自我宽慰,也许裴琏此番上战场杀敌,背肌练壮实了些,腰也练得粗了,脖子也晒黑了……
现下见到自家?父亲避开的目光,霎时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从头到脚透心凉。
“婳婳。”
冰凉的手指被捏了两下,明婳怔怔转过脸,便对上肃王妃盛满担忧的美眸:“先别忧惧,回家?再说。”
原来在?真正忧愁难过时,这种安慰的话语,真的不痛不痒,毫无作用。
明婳勉力扯出个笑?容,道:“好。”
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前些时日她安慰阿娘时,阿娘是不是也是这般感觉?
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可?言。
从城门?回到王府的一路,明婳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她静坐在?马车里,不言不语,脑中却闪过无数可?怕的猜想,每一个都叫她心口钝痛,不敢细想。
然而再如何?害怕,终有面对现实的一刻。
甫一迈进王府,百姓欢呼雀跃的声响隔绝在?朱色大门?在?外,明婳便再顾不上其他,踉踉跄跄跑到那身形高大的银甲男人面前。
她仰着脸,目光颤动?,嗓音也因过度紧张而沙哑:“你是谁?”
那银甲男人垂下的拳头攥紧又松,松了又紧,好半晌,终是开了口,声音透过面具格外沉闷:“婳婳,是我。”
这声音!
是哥哥!
明婳惊愕地睁大双眸。
一旁的肃王妃也是震惊不已:“阿……”
狼字还未出口,便被肃王一把按住,以眼神示意她先别出声。
肃王妃也从乍时的惊喜中回过神,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面色陡然变了。
“他呢?”
明婳红着眼眶,定定地看向银色面具后?的那双眼:“他在?哪。”
面具后?的是哥哥,那裴子玉去哪了?
谢明霁一时有些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喉头艰涩地滚了滚,才道:“随行的马车里。”
明婳原以为那随行一路的马车是载着哥哥,却原来……
她面色一白?,转身便朝侧门?跑去。
“婳婳!”谢明霁担忧喊道。
“让她去吧。”
肃王面容凝重?,沉沉压下一口气:“迟早会知道的。”
第102章 【102】
【102】
跑去侧门的途中; 明婳脑中闪过无数的猜想。
她原以为有了心理准备的,然而看到?暗卫阿柒推着轮椅走来时,心脏还是猛地缩紧。
轮椅上的人从头到?脚都被一顶帷帽遮得?严实; 瞧不清模样; 但那自然垂在腿侧的手; 还有那高大颀长的身形,皆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怎么会认不出呢。
毕竟是那样喜欢的人。
阿柒也没想到?太子妃会在这?时过来,看着她跑得?满脸通红; 却又戛然止步,迟迟不敢上前的模样; 阿柒的目光微动。
他推着轮椅上前; 躬身行礼:“谢二娘子。”
明婳的视线始终落在轮椅之上; 见那人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无知无觉的木偶般; 心又沉了沉。
“裴子玉。”她嗓音颤抖着:“是你吗?”
轮椅上的人仍不声不响。
明婳蹙眉; 有些迷惘地抬起头。
阿柒面孔肃穆,语气沉重道:“殿下身中奇毒,至今耳目闭塞; 昏迷不醒,还请您见谅。”
“中毒?”
明婳脸色陡然变了; 再看阿柒那凝肃的神情; 一颗心好似坠入无尽冰冷的深渊。
她颤抖着手指; 撩起帷帽轻纱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被锦带固定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头颅微偏; 倒靠在头枕之上; 那双素日清清冷冷的狭长凤眸此刻紧阖着,根根分明的长睫在眼?窝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多日不见; 他消瘦了许多,双颊朝下凹陷着。
又因着只掀起一角轻纱,他半边脸笼在阴影里,半张脸在明处,愈衬得?长眉如墨,肤色如雪,骨相立体?而深邃。
恍惚间,明婳想到?了小公主裴瑶常常抱在怀中的那个磨喝乐。
此刻的裴琏,无声无息,就像个瓷做的偶人。
漂亮,精致,却安静得?叫人心颤。
泪水几乎是难以克制地涌上眼?眶,喉咙也好似被一只手掐住,明婳张了张唇瓣,想唤他的名字,可颤抖的声带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怎么会这?样……
明明出征前夕,他还好好的,那双醉意微醺的眼?睛还灼灼盯着她,与她道:“孤定会平安回来,不给你改嫁的机会。”
当时她哼哼道:“都和离 了,我改不改嫁关你什么事。”
他抓住她的手,拦住她的去路:“谢明婳。”
只唤了这?么一声,旁的什么也没说。
但明婳分明看出他眼?里的期待与渴望。
期待她的承诺,渴望她的爱意,哪怕只是一句软乎的话。
可她只咬唇道:“你这?醉鬼,松开!”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分开的这?一个多月来,她每每想起,都心生?悔意。
为何那般嘴硬,哪怕说一句“早日凯旋”也好啊。
而那份悔意,在看到?眼?前无知无觉的男人,达到?了巅峰。
明婳也不知她是如何走到?西苑的。
好似也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她目光空洞地看着阿柒和其他暗卫将?裴琏从轮椅搬上床榻,看着他们给他喂水擦脸,动作麻利而熟练。
不多时,肃王夫妇和谢明霁也来了。
屏退一干闲杂人等,肃王妃走到?榻边替裴琏把脉。
卸下甲胄的谢明霁则是神情郑重的,将?事情原委与明婳说了一遍。
“那日父亲中了斛律邪的埋伏,负伤困于瓮城,我焦心如焚,与殿下商议援救之法?,殿下主动提出以身为饵,调虎离山……”
第二日他们便?派出细作,故意泄露了大渊太子也在军中的消息,又各点?一支队伍,分为两路救援。
斛律邪果然上钩,亲自带兵去拦截裴琏的队伍,谢明霁便?趁机攻下瓮城,救出肃王。
裴琏那头虽被斛律邪追着打,但他提前研究过周围的地势,借着地势之便?,故意与斛律邪绕圈,消耗对方?的粮草与兵力。
到?此为止,一切还算顺利,直到?斛律邪设下迷魂阵,又派出一批死士,鱼死网破般冲向裴琏。
裴琏虽有精兵与暗卫们舍身相护,仍是中了一只暗箭——
哪怕那暗箭只是穿过他的左肩,却是淬过剧毒。
一开始裴琏并不知箭上有毒,直到?赶回大营,军医替他处理伤口,才发现毒液已蔓延整只左臂。
“这?种毒,军医从未见过,也寻不到?解法?,唯一的办法?便?是……断臂保命。”
说到?此处,谢明霁满脸痛色:“他是储君,若是断了一臂,与废人何异?殿下他自己也绝不肯。”
“军医只得?暂时施针,防止毒液蔓延至肺腑。我们也派人与斛律邪谈判,索要解药。得?亏兵分两路时,为了混淆视听,我也戴了块面具,是以索要解药时,对外只称受伤的是我,并非殿下。”
“但那斛律邪实在不好糊弄,扬言除非我们退兵,并照他们之前索要的金银钱帛双倍赔偿,方?才答应给解药。这?般要求,殿下岂能答应?”
谢明霁至今还记得?清楚,裴琏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神色却孤傲决绝,攥着他的手道:“我大渊乃天朝上国?,岂可向小小蛮夷卑躬屈膝。子策,若你能荡平东突厥,替孤摘下莫铎和斛律邪的人头,孤便?是就此死了,九泉之下也能含笑。”
当时听到?这?话,谢明霁这么个九尺壮汉险些落泪,很想问一句:“你若死了,我谢家如何向陛下、向朝廷交代?我又如何回去见我妹妹?”
但事已至此,除了继续打,别无他法?。
于是谢明霁便?顶着“太子”的名头,整顿军风,重新上场。
“那会儿?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杀入王庭,或是逮住斛律邪,逼他拿出解药,或是逮住莫铎老贼,用莫铎来逼出解药。”
人在信念极强时,能激发出极大的潜力。
顶着太子身份上场的那些时日,谢明霁如有神助,雷厉风行,所?向披靡,大杀特?杀。
只用短短十日,便?攻入东突厥王庭,这?份神速都能载入军事史册。
“我们逮住了老莫铎,可那该死的斛律邪,当真是个不忠不义的卑鄙小人!竟半点?不在乎他们汗王的性命,任凭我们宰了老莫铎,他都不闻不问,至今也不知躲在哪里当缩头乌龟!”
说到?这?,谢明霁双拳紧握,咬牙恨道:“可殿下身上的毒已经蔓延全身,陷入昏迷,军医说不能再拖了。眼?见斛律邪那边指望不了,我们只得?带回北庭,广觅良医,万一……万一有人能救呢。”
明婳现下也是听明白了。
裴琏而今这?状态,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只她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是这?么个结果。
“咱们的人既能刺杀斛律邪,为何不能逼他拿出解药?还有,你们连老莫铎都抓住了,为何找不到?斛律邪?你们派人搜了吗?搜仔细了吗?王庭都被攻破了,他个失国?之人能躲到?哪里去?”
明婳双眼?通红地看向谢明霁,急切切地追问:“咱们不是带了五万兵马吗?如果这?些兵马还不够,那便?叫赵叔父再派人去,哪怕将?突厥草原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个斛律邪找出来啊。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把他带回来?没有解药,北庭的条件又不比长安,医术最好的军医都救不了他,那还有谁能救他啊……”
“婳婳。”谢明霁心疼地按住妹妹的胳膊,“婳婳,你冷静点?。”
明婳却是泪眼?朦胧,迷惘又无助的摇着头:“哥哥,你告诉我,没有解药,谁还能救他?他好好地随我来北庭,现下却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办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谢明霁心尖一酸,哑口无言。
是啊,怎么办。
可他们已经广派人手搜捕斛律邪了,但那邪门的家伙就如遁地般,实在搜不到?啊。
“好好一个大活人,难道人间蒸发了不成?”
肃王妃给裴琏把过脉,柳眉也满是忧愁,她脚步沉重地走向肃王:“先前刺杀斛律邪的那位间者呢,他那边能否问到?一些线索?”
提到?这?事,肃王和谢明霁对视一眼?,表情皆变得?格外复杂。
肃王妃见状,似是恍然,掩唇惋惜:“难道那位间者已经牺牲了?”
肃王沉声道:“斛律邪狡诈多疑,身边压根就插不进暗桩。”
肃王妃疑惑:“可他不是被刺杀了吗?”
肃王点?头:“是,俘获的突厥兵是这?样说的,且这?消息传出之后,他的确也再未露面,只在幕后指挥作战。”
肃王妃越听越迷惑了:“若不是我们的间者,那还有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刺杀那突厥国?师?难道是他们突厥内部起了纠纷?”
肃王也不知:“这?个斛律邪出现的实在邪门,先前从未听说过东突厥有这?号人物。”
是以他也摸不准斛律邪的战术,一朝中了圈套,一世英名险些葬于这?么个阴险小人之手。
现下想起,肃王心头仍是大恨。
“大抵是老天爷也瞧不上他的狠毒,特?地派了阎王来取他狗命!”
谢明霁磨着牙道:“他最好是死了,若他还活着,我定追杀他一辈子,将?他枭首示众,挫骨扬灰!”
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
相较于父兄的愤怒,明婳坐在圈椅里,更多是绝望。
那绝望如冰凉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过她的手脚、脖子、鼻尖,气息一点?点?被夺走,她胸口窒息,闷痛得?快要喘不上气。
怎么办,没有解药了……
等死吗。
死。
这?个字在脑中出现的刹那,就如一把利刃狠狠扎进心脏,剧烈的痛意叫明婳弓下了腰。
“婳婳。”
肃王妃看到?女?儿?的异样,忙上前扶着她:“是哪里不舒服?”
明婳一只手死死按着心口的位置,搁浅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难以控制地从颊边滚落。
“阿…阿娘……”
她仰着脸,面色惨白:“好痛,我好痛……”
肃王妃一时也是心如刀割,含泪将?女?儿?牢牢抱在怀中:“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可,怎么会没事呢。
明婳靠在母亲的怀中怔怔地想,没有解药,没有良医,裴子玉就要死了啊。
冷不丁的,她想起去岁在马车里,裴琏捂着心口与她说——
「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孤,原来心痛起来,这?么难受。」
因为,她也不知道啊。
她不知原来真正的心痛,竟是如此摧人心肝,痛不欲生?。
这?一日,北庭百姓们为大获全胜而欢呼雀跃,肃王府内却是愁云罩顶。
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