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太子妃-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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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琏眸光微沉:“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姓赵的?”
“不是。”
明?婳不假思索地摇头:“我压根也不喜欢……唔,不对,应该说是喜欢的,但?不是那种喜欢……”
若说两年前的明?婳还不懂普通喜欢与男女之间的喜欢有何区别,现下想想,她当时对赵敬宇以及其他候选未婚夫的人选,都是那种“不讨厌”的喜欢,唯有对裴琏,是哪怕他那样的讨厌,却还是喜欢。
是从何时开始,对裴琏这样喜欢呢?
明?婳试图寻出个节点,却发现好像在那大红盖头揭开的一刹那,裴子玉的模样就已经映入她的心间。
性情恶劣的人,偏偏长了张温润俊美的好脸,老?天还真?是不公。
明?婳心下腹诽着,再想到?赵敬宇,两道月眉也纠结出一丝迷惘:“他给我写情诗的时候,应当是真?心的。可这份真?心,时移势迁,也会给另外一个女子,他方才待那位吴娘子,也很温柔呢。”
就像从前对她一样,温柔可亲,细心备至。
“裴子玉,你们男人都这样吗。”
明?婳仰起脸,一脸求知:“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但?过个一两年,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裴琏闻言,眉头紧锁:“这种情爱之事,你问?孤,孤也不甚了解。”
毕竟在遇上她之前,他对这些情情爱爱的,都是嗤之以鼻,避之不及。
也是遇上她,才渐渐打通情窍——
而这情窍,也仅限于她一人。
“那赵敬宇,或是你其他的倾慕者是如何想的,孤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但?孤很清楚,孤对你的这份心意,不会再给旁的女人。”
裴琏望着她:“孤想要你,也只?要你。”
这突如其来?的示爱叫明?婳心里?乱了两拍,待回过神,她垂下鸦黑羽睫,一副忙忙碌碌又不知忙什么?的模样,瓮声?道:“谁问?你了,你就说这些……”
“再说了,你现下说得好听?,什么?只?要我,先前也不知是谁说,与我和离之后?,还会再纳妃妾。这才过去半年,说过的话就不记得了?”
她这反问?,叫裴琏一时噎住。
那张还残留着巴掌印的俊颜也不禁绷紧,他抿了抿唇,道:“孤那时,原以为……能放下。”
难得见到?裴子玉这般窘迫,明?婳瞧在眼里?,心底也泛起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面上却是不显,只?抓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嫣色嘴角微微翘起:“别呀,别原以为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应该要做到?呀。”
裴琏:“……”
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明?婳心下更?乐:“要我说,你就该快些回去,广纳秀女,选他四五十个美人儿收入东宫,什么?环肥燕瘦、小家碧玉、大家闺秀,温柔的、风情的、娇媚的,各样的都选一个,没准你又喜欢上了呢。”
裴琏仍是不语,只?撩起眼皮,静静望着她。
那漆黑瞳仁幽幽的,好似泛着某种危险的气息,瞧得明?婳渐渐也敛了声?。
她身子往车壁靠了靠:“你这般看我作甚?”
裴琏道:“想知道?”
明?婳:“……”
裴琏自顾自道:“孤在想,你再说这些剜心之言,孤是现下就把你扒光了打,还是夜里?回到?王府再说。”
明?婳愕然,旋即揪紧了衣襟,面红耳赤:“你敢!”
“你若再说这些话,孤没什么?不敢。”
裴琏说罢,沉默了一阵,忽的朝她坐近。
明?婳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现下就要辣手摧花,刚要躲闪,他却只?是牵过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谢明?婳,接下来?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孤只?说这一回。”
男人神色无比郑重,明?婳甚至还看到?他兀立的喉结似是局促地滚了下。
“孤从小到?大只?立志,开盛世?太?平,当万古明?君,于情爱一事上,从无任何念想与期待。至于缘由……”
浓密的长睫垂了垂,他遮住晦暗的眸色,薄唇轻扯:“许是自幼被母后?冷落,后?又目睹她与父皇间的生离死别,心下便生出一种畏惧,觉着把感情寄托于旁人身上,实在是件愚不可及,又极其可怕的事。”
“孤也不知从何开始,便不再对旁人的爱意有所期待,也不愿对旁人表露爱意,仿佛只?要这样,便不会失落,也不会被伤害。”
“其实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但?你,你又来?一次来?到?了长安,回到?了孤的身边。”
这一回,不再是随肃王夫妇短暂探亲,而是来?到?他的身边,成为他长长久久、共度余生的妻。
不知不觉,他又一次放下戒备,由着她靠近他,进了他的心。
“若那个人是你,孤便不再畏惧。”
裴琏握紧那只?放在胸口的手,低头盯着明?婳的眼睛,浓黑凤眸里?是卸下防备、全然袒露的赤诚:“谢明?婳,孤……我的心,已经在你手中了。”
“求你,别抛弃它。”
第093章 【93】
【93】
像是夜雾朦胧的河面; 舟楫荡开一阵阵滉漾的波痕,明?婳的心摇曳着。
绵软的,酸涩的; 更多是恍惚。
那牢牢贴着胸膛的掌心之下; 是男人鲜活跳动的心脏; 哪怕隔着冬日袄袍,她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强而有力的律动。
这一刻,她不再怀疑他的真心; 也不再质疑他这些话。
因着她很清楚,高?傲如裴子玉; 不会?拿那段被?遗弃的往事来博取同情。
至此; 一个真正的; 会?渴望爱意,也会?害怕被?抛弃的; 并非那般无?所不能的裴子玉; 完完全全展现在她的面前。
明?婳的心没来由地慌得?厉害,那扑通扑通失序跳动的节奏,丝毫不逊于面前等待答案的男人。
四目相对间?; 周遭的一切好似都被?冻住,唯剩下彼此那一声盖过一声的心跳。
裴琏望着她的眼睛; 喉头微滚; 本能地想要靠近; 吻她。
明?婳自也看到他眼中那仿佛能溺死灵魂的温柔; 心摇曳地越发厉害; 像是急促震颤的蜻蜓羽翅; 又像一根悬崖摇晃的绳索——
在男人的气息即将贴近时,她猛地抽回了她的手。
“不行。”
她的嗓音因极度紧张而发哑; 长睫也遽然扇动着,低着头,喃喃道:“我不行,我做不到……我……”
混沌的思绪和失律的心跳让她磕磕绊绊,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自然也没看到面前的男人陡然失了血色的脸庞。
片刻,又好似良久,裴琏哑声开了口:“为何?”
“……”
“为何不行?又为何做不到?”
“还是说,你依旧不愿原谅孤?若是这样,那也无?妨,孤会?继续赎罪,直到你愿意原谅孤的那日。”
“不是……”
明?婳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感受到那紧紧落在身上?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真论?起来,你如今已不欠我什么了。”
她的确因他的自负轻狂陷入险境,他却?也为此身负重伤险些丧命。
她为嫁他,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远去长安,他为追她,也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了北庭。
至于成婚后他对她的冷淡轻慢,这大?半年里,她以怨报怨,也算还了回去。
甚至于在皇宫那几月,皇家人对她温声细语、重礼相待,而他刚到北庭就被?打?得?伤痕累累,卧床三日。
明?婳将他欠她的,一桩桩一件件从心里拎出来,又一桩桩一件件地对应抵消。
“裴子玉,你不欠我了,我也不怨你了。”
明?婳仰着脸,乌眸澄澈:“这次是真的不怨了,若我说假话,就叫我……叫我再画不出好画!”
裴琏目光凝重,定定看她:“若真的不怨,那为何……不肯要孤。”
明?婳一怔。
见惯了裴子玉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模样,如今见着他这副低声下气的脆弱神色,她还有些不大?适应,心里也无?端升起一种欺负人的愧意。
“我不是不要你,我是……”明?婳本想解释,话到嘴边一琢磨,可不就是不要他了。
不不不,差点被?他带偏了!
明?婳闭了闭眼,捋清自个儿的思路,方才重新看向他:“现下不是你的问题了,而是我。”
“你虽对情爱一事不再畏惧,我却?怕了。”
明?婳捻着裙上?的丝绦,瓷白脸庞挤出一抹自嘲笑意:“我觉着你从前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只要不去爱,就不会?失落难过,更不会?被?辜负伤害。而且人活着,也不是只有情爱,还可以做其他有意义?的事,像我,可以争取画出传世佳作,拿出钱财广开善堂,救济贫弱。而你呢,我相信你这般勤勉进取,也定能成为一个平定天下的贤德明?君。”
“像现下这般不就挺好的吗,你有你的抱负与事业,我也有我的爱好与追求。可能咱们俩的夫妻缘分?就到这了,若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裴琏闻言,面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最?后听她说要做朋友,一颗心如灌酸水,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孤只会?与你做夫妻。”
他睇着她,眸光灼灼,好似要将她的脸都灼出两个窟窿似的:“你去岁不还说,最?大?的愿望便是觅得?一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去岁是去岁,今年是今年,人总是会?长大?的。”
明?婳还是有些抵不住他那凌冽的目光,偏过脸道:“再说了,你去岁不也说对情爱无?意,一心政事么。”
裴琏:“……”
刚要开口,又听她道:“从前我姐姐揪着我的耳朵教训我,我死活都听不进去。而今却?是了悟,她说得?很对,这俗世间?的夫妻,大?多是搭伙过日子,得?过且过,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便是有那几分?真心,也架不住人心易变,日子一长,就如那月下影,风中尘,终究逃不过一个同床异梦……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七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想得?到,简直得?有大?浪淘金般的运气。”
明婳不觉得她有那么好的运气,哪怕裴琏方才的话很是动听,叫她险些沉溺,但想到祥云阁里遇上?的赵敬宇,忽又觉得“人心易变”,实在太难把?握。
“无?心情爱挺好的。”
明?婳点着头,一脸肯定:“裴子玉,没准当?朋友,比当夫妻还要长久呢?”
裴琏见她这副斩断尘缘、清心寡欲的模样,胸臆间?好似堵着沉沉巨石般,既可笑,又可气——
偏偏他又无?法怪她,因着这份可笑可气,皆是他一手造成,自作自受。
去岁的他,便是今日的她,木头一块,油盐不进。
而去岁的她,恰如今日的他,心心念念,只想得到她的爱。
因果轮回,现世报应。
裴琏倏地笑了。
“你…你笑什么?”明?婳被?他这突然的笑吓了一跳。
面前的男人没说话,只依旧垂着眼,哑声低笑,断断续续。
只笑了一会?儿,他拧眉抬起手,用力地压在了心口,高?大?的身躯也似是不堪某种疼痛般,佝偻着躬下。
明?婳见状,愈发惊骇:“你怎么了?别吓我。”
难道是被?父亲打?出了内伤?
这猜测叫她心中发紧,忙去扶他:“不去城西了,先去医馆……”
刚要喊车夫改道,纤细手腕便被?攥住:“不必。”
明?婳微怔,低头便见男人那张失了血色的脸庞转了过来,那双黑黢黢的凤眸里是掩不住的沉黯:“心病,医馆治不了。”
稍顿,嘴角又掀起一丝苦涩弧度:“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孤,心痛起来,竟是这般难受。”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牢牢攥着心脏,越收越紧,挤压出每一丝空气,绞干每一滴血液,使得?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尖锐的刺痛,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偏偏那逼近窒息的痛意仿佛没有顶点,每当?他以为足够痛苦,应当?停了,那酸涩的痛意又如冰冷海浪般袭来,一阵又一阵,无?穷无?尽。
他宛若挣扎在苦海的旅人,飘来荡去,却?始终寻不到一个解脱的彼岸。
“从前,孤也让你这么难受过?”裴琏哑声问她。
明?婳迎着他晦涩的目光,默了片刻,道:“大?部分?时候算是委屈,还不到心痛的地步。”
稍顿,似是想到什么,她垂下眼睫,“真正觉着心痛,大?抵是那回被?刺客要挟,你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吧。”
那一夜的悲痛绝望,现下想起,心口还有些闷堵。
明?婳强压下心底那冒出的酸楚,深深地吸了口气,掀眸看着他:“裴子玉,你那时真的混蛋。”
裴琏从她漆黑的瞳仁深处里,仿佛看到那日夜里哭到泪如雨下、嚷嚷着看错他的小娘子。
是啊,哪怕只是权宜之计,那字字句句,的确皆是诛心之言。
意识到这点,才将缓解的那阵痛意再次攫住了他的心,那肆意泛滥的痛意很复杂,复杂到他可以同时处理好些棘手繁琐的政事,却?说不出这泛滥痛意中的有多少?情绪。
总之,锥心蚀骨,痛不欲生。
明?婳自也看出他愈发苍白的脸色,抿了抿唇,到底怕他自个儿把?自己?气死在马车上?,宽慰道:“你先别想这些事了,我很难过的时候,就会?寻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不然越想越难过……”
正想着给他支两个招,比如去逛逛铺子买买东西之类,马车外传来一阵哒哒靠近的马蹄声,马车也渐渐停下。
不等明?婳开口,便听车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清灵嗓音:“万老爹,你这是载的谁,要往哪里去啊?”
“大?娘子,您可算回来了,老奴问娘子的安!”
帘外响起车夫万老爹笑吟吟的应答:“可巧了不是,车里坐的是咱家表姑娘和她郎婿,正要往城西去呢。”
“表姑娘?我家哪位表姑娘?”
“姐姐!”
明?婳这会?儿哪还顾得?上?男人的心痛不痛,难掩激动地推开车窗,探出半个乌发茂密的小脑袋:“是我啊!我回来了!”
腊月积雪的街边,一身朴素胡商打?扮的明?娓坐在马背上?,瞪大?了双眼:“你、你……!”
她难以置信般抬手揉了揉眼睛:“我嘞个乖乖,我不是雪盲了吧?”
“是我,真的是我!”
刚回北庭那日夜里,明?婳就听父亲说已经派人去寻姐姐了,没想到这般凑巧,竟在街上?遇上?了!
自去年八月分?开,如今也有一年多,现下看着这一身风尘仆仆男子装扮的明?娓,明?婳眼眶不禁潮热:“姐姐,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明?娓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家马车里坐着的小娘子当?真就是她远嫁长安的妹妹——
可她不是应该在皇宫么,怎么会?出现在这?
无?数个疑惑涌上?心头,但又很快被?这重逢的喜悦给压下,明?娓笑着一击掌,“真的是你!”
她一边翻身下马,将缰绳往随行的侍从手上?丢去,边笑容灿烂地往马车上?爬:“我这成日在外头晒着,不黑才是有鬼呢,再说了,黑点好,黑点显得?凶恶,脸白了在外头谈生意要被?人压——呃?!”
“价”字还没出口,明?娓掀帘便看到车厢里,那如巍峨玉山般的矜贵郎君。
一句脏话伴随着震惊在心底迸开,她弯着腰,撅着腚,整个人僵在车门,不知该进不该进。
真是见了鬼,太子怎么也在这?
相比于明?娓的惊愕,裴琏无?比平静,除了眉宇间?仍蕴着几分?沉郁,神态语气已恢复一贯的从容淡然。
他看向明?娓,略一颔首:“姨姐。”
明?娓:“……?”
完了,不是雪盲症,是误入海市蜃楼真碰到鬼了!
第094章 【94】
【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