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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帝王偏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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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没有印象。按照常理而言,他的容色如此出众,我如果见过,应该会留下深刻印象才对。”
  “姑娘为何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夏沉烟放下棋子,对含星说,“把棋盘收起来,早些就寝吧。”
  含星应是,收好棋盘,服侍着夏沉烟就寝安歇。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流淌的秋水一般平静无声。
  陆清玄一直没有再进入后宫,他好像总是很忙,夏沉烟听来拜访的婕妤说,他经常忙到夜深。
  每一个政务上的决定,都决定着无数百姓的安康,他似乎确实没有偷懒的机会。
  秋雨停了又落,半个月以后,是中秋节,这是大燕王朝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
  太后在玉堂殿举办宫宴。她下了懿旨,要求十三个后宫妃嫔都必须前往。
  几个婕妤前来拜会,邀请夏沉烟一同去玉堂殿。
  夏沉烟没有拒绝,她们几人去得早,到达玉堂殿时,宫宴还没开始。
  宫女将她们引到玉堂殿后方的庭院,太后正在亲手修剪花枝。
  她大约四十岁,保养得宜,气度温和,相貌和陆清玄有几分相近。
  “你们来了啊。”她停下动作,把剪刀递给侍立一旁的宫人。
  夏沉烟等人应是,向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温声说:“不必如此拘礼。”
  她一一问过众人的名字,轮到夏沉烟时,她说:“哀家记得你,夏家的女儿。皇帝只点了你的名字。”
  夏沉烟不知道太后在说侍寝还是选秀——选秀的事情,她一直懒得再去打听,这会让她感到疲惫。
  于是她微微低头,态度恭谨,囫囵着说:“太后娘娘谬赞了。”
  太后笑了一下,“你跟你姑母很像。”
  夏沉烟微顿。
  她的姑母,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而眼前的这个太后,是当时的皇后,她诞育了陆清玄。
  据夏沉烟在夏家得知的消息,先帝在时,姑母和皇后分庭抗礼,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后来大燕兵败,在皇后的怂恿下,先帝把当时的后宫妃嫔——包括姑母——一起献给了胡人,请求胡人暂时停止进攻。
  夏沉烟以为太后打算针对她,她开始思索应对的方法。
  太后却露出回忆的神色,说:“你似乎是叫……沉烟?真是个和你姑母一样好听的名字。”
  夏沉烟应是。
  太后微微笑了一下,褪下手上的玳瑁镶金嵌珠宝镯,把它戴到夏沉烟的手腕上。
  “哀家很喜欢你。”太后说,“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来哀家的宫里坐坐。”
  夏沉烟动作稍顿,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少顷,她应了一声“是”,说:“多谢太后娘娘垂怜。”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不久之后,宫宴开始,妃嫔们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太后坐在上首,她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应该是留给陆清玄的。
  夏沉烟坐在下方第一个位置,她对面坐着顺妃。
  在她们之后,还坐着十一个昭仪、婕妤和美人。
  太后一直没有举起筷子,似乎是在等待。又过了一刻钟,玉堂殿的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清玄从门外迈步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太监。
  妃嫔们的目光,都落在陆清玄身上。他恍若未觉,走到太后身边坐下,低声说:“儿子来迟了。”
  “无妨,政事要紧。”太后平和地说。
  她举起筷子,挟了一口,众人这才动筷。
  席间,众人无声咀嚼,乐师们演奏和缓的音乐。
  夏沉烟感觉有人在看她,她抬起头时,对上了陆清玄的目光。
  殿中灯火明亮如白昼,他拿着筷子,容貌俊美清隽,神情平淡,仿佛是不经意间看过来的。
  两人对视了几个瞬息,各自收回视线。
  许久之后,乐师换了两支曲子,太后放下筷子,轻声问陆清玄:“你似乎很喜欢她?已经看了她三次了。”


第4章 偏爱
  乐曲轻柔地流淌在大殿里,陆清玄拿着杯盏,轻轻摩挲了两下,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她眼睛很美。”
  “眼睛?”太后望向夏沉烟。
  夏沉烟正在喝一杯蔷薇佳酿。她微微垂着眼眸,坐姿端庄。
  似乎是察觉到太后的视线,她抬眸望过来。那双眼睛漂亮澄澈,精致绝伦,只是一眼,就带有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
  太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对着夏沉烟笑了一下,收回视线,说:“确实很美,像一只名贵的猫儿。”
  由于座位距离和乐师们的演奏,妃嫔们无法听清太后和陆清玄的轻声对话。但是她们看见太后放下了筷子,于是也陆陆续续地停下了吃饭。
  太后说:“这是中秋家宴,不要拘束。”
  妃嫔们纷纷说:“妾身已食足。”
  太后摇了摇头,说:“时辰还早,不如来游戏。你们想玩什么?击鼓传花?射覆?还是投壶?”
  “玩飞花令如何?”有妃嫔提议。她的声音十分温柔,含着几分紧张和小心翼翼。
  夏沉烟循声望过去,发现是一个美人。
  她记得这个美人。在光华殿的选秀上,这个美人曾经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仓促地转回了脑袋。
  含星侍立在夏沉烟的身后,小声提醒道:“这是庄美人,出自五大世家之一的庄家。她是个庶女,但因为貌美,被庄家送进宫,现在居于承华宫的侧殿。”
  承华宫的正殿,是顺妃的居所。顺妃是李家人,李家从前只得陈家等普通世家的依附,但是,自一年前陆清玄大败胡兵后,李家还得到了庄家的依附。
  也就是说,玩飞花令这个主意,很可能不是庄美人出的,而是顺妃提议的。顺妃可能早在参与中秋宫宴之前,就想在陆清玄面前玩飞花令。
  选秀上,除了夏沉烟,每个秀女都被问过“可读过书?可会诗词?”人人都知道陆清玄爱诗词。
  果然,太后偏头问陆清玄:“清玄意下如何?”
  “可以。”
  太后说:“那便玩飞花令。今日是中秋,便用‘月’字来接。清玄,你先来。”
  陆清玄沉吟片刻,念了一句前朝诗人的诗:“月斜楼上五更钟。”
  按照座位顺序,第二个接令人是太后。她需要念出一句诗词,诗词的第二个字,必须是“月”字。
  太后说:“明月别枝惊鹊。”
  顺妃是第三个,她微笑着说:“沧海月明珠有泪。”
  妃嫔们一个个轻声细语地接令,她们都通诗词,一时间倒没人因为接不上而被罚酒。
  几轮之后,夏沉烟漫不经心地念了一句,“夜吟应觉月光寒。”
  陆清玄看了她一眼,缓声说:“二十四桥明月夜。”
  飞花令顺畅地接下去。因为每个人念的诗词不能重复,所以这种令,越到后面是越难的。
  含星的心中并不太担心,在她看来,虽然自家姑娘不算精通诗词,但姑娘在年幼时曾得到过三本诗集。
  三本诗集,姑娘每本读了几遍。她读过就不会忘,足以应付许多轮飞花令了。
  果然,二十几轮之后,飞花令的接续出现滞涩。一个昭仪半晌接不出来,她脸颊微红,笑道:“一时倒想不起来了。”
  她喝了一杯酒,出局了。剩下的人继续接令。
  在此起彼伏的接令声中,出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夏沉烟、陆清玄、顺妃、一个婕妤和一个美人。
  婕妤和美人面露激动,她们都为能在帝王面前出彩而高兴。
  与她们相比,顺妃的表情明显沉着很多。她端庄地坐着,盯着夏沉烟,有条不紊地念诗词,全部身心都沉浸在和夏沉烟的对决上,仿佛在完成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夏沉烟和她对视,随口又接了一句诗词。
  再过了几轮,婕妤和美人出局,场上只剩夏沉烟、陆清玄和顺妃。
  他们三个人念诗词的速度都很平缓,但几乎没有停顿,看上去不需要多加思索。
  乐师们弹奏的曲子逐渐加快,紧锣密鼓,仿佛宴会上正在进行无声的厮杀。
  太后微笑着看他们接令,目光不时滑过夏沉烟的面庞。
  坐在下方的美人们小声议论:
  “真是棋逢对手。”
  “我早就听说顺妃娘娘颇有诗才,没想到娴妃娘娘竟然也是如此。”
  “陛下正在念的这句诗,我也知道,可恨我当时竟然没想起来。”
  “气氛太紧张了,留给我们思索的时刻又短,怎么能想得起来呢?当时陛下扫过来一眼,我脑袋都快空了。”
  顺妃望着夏沉烟,说:“月中霜里斗婵娟。”
  夏沉烟不假思索地接:“江月去人只数尺。”
  陆清玄嗓音和缓地道:“今夜月明人尽望。”
  几轮之后,顺妃说:“愿逐月华流照君。”
  夏沉烟顿了顿,平静地拿起了酒杯。
  她的三本诗集中,所有带“月”字的诗,已经被用完了。
  顺妃露出了在宫宴上的第二个微笑。她像夺取了桂冠一样,望着夏沉烟,说:“你输了。”
  夏沉烟心想:嗯,我输了。但是姐妹,你是不是太在意我了?在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看向陛下,再谦和地表示几句“承让”,以展示品性和才华吗?
  不然你为什么想赢呢?你甚至在整场宫宴上,都没有抬头看陛下一眼。
  夏沉烟略带几分迷惑地拿着酒杯,示意宫女倒酒。
  输者应饮一杯。
  陆清玄却忽然开口,优雅低沉地说:“胡天八月即飞雪。”
  顺妃望过去。
  陆清玄说:“朕帮她接。”
  夏沉烟:“……”
  太后:“……”
  众妃嫔:“……”
  斟酒的宫女动作稍顿,大殿落针可闻,只余乐师的奏乐像缥缈的流云一样飘荡。
  没有人敢站出来,说陆清玄违反了规则。
  顺妃的表情僵硬了须臾,她低下头,喝了满满的一杯酒。
  夏沉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等宫女斟完,也喝了一整杯酒。
  第一年的中秋宫宴,就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几个妃嫔跟在夏沉烟身边,说:
  “娴妃娘娘真是文采出众。”
  “娴妃娘娘今日这身衣裳十分漂亮,装扮也美。”
  “陛下似乎对娴妃娘娘照拂有加,娴妃娘娘日后定可身居高位。”
  她们奉承夏沉烟,希望她记住她们的名字,最起码不要交恶。
  夏沉烟和她们交谈几句,道了别。几人各自在宫人的照明下回宫。
  ……
  夏沉烟戴着太后赠予的手镯,回到永宁宫。
  她让人备水沐浴,把手镯褪下来,递给含星,说:“检查一下有没有毒物。”
  含星应是,接过手镯。
  夏沉烟沐浴完之后,含星拿着手镯回来,回禀道:“姑娘,这个手镯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一个用来示好的昂贵赏赐。
  夏沉烟若有所思地接过手镯,说:“你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国都的秋季,总是放晴几日,再连续落很长一段时间的秋雨。
  淅淅沥沥地落了二十几日的雨之后,雨散云收,天气转晴。
  夏沉烟说:“今天天气不错,去御花园走走。”
  八个宫女便收拾伞具、杯盏、茶点等物,随夏沉烟出了永宁宫。
  徐乘运握着扫把,在打扫宫门。
  他看见夏沉烟一行人经过,便低头行礼。
  他的余光瞥见夏沉烟的裙摆从他面前经过。
  裙摆华美,泛着流光,在他面前稍微停顿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又是云光纱,另一匹花色不同的云光纱。
  徐乘运忍不住攥紧了扫把。
  夏沉烟一行人走到御花园。
  含星说:“姑娘,奴婢打听了,这一个月来,陛下没有入后宫,也没有召幸嫔妃。”
  夏沉烟笑了一下,“不用总跟我说这些事情。”
  含星稍顿,没有再说。
  她们走了一段路,看了几处景致,夏沉烟道:“有些累了,找个亭子歇歇脚。”
  宫女们应“是”,随她走了许久,远远望见一个八角亭。
  八角亭外,有十几个女子在争吵。从衣着来看,其中三个应该是妃嫔,剩余的全是宫女。
  夏沉烟脚步顿住。她回忆自己看过的皇宫舆图,发现其余可供小憩的亭子,都在更远的地方。
  她便还是走了过去。
  争吵声越来越近,原来是两个昭仪,在责备庄美人。
  似乎在说庄美人撞了她们,要庄美人磕头道歉,还要赔偿。
  庄美人在擦眼泪,辩解。
  夏沉烟走近,含星小声说:“这两个昭仪都是司徒家的。”
  司徒家,五大世家之一。势力仅次于夏家、李家。
  两个昭仪和庄美人看见夏沉烟的到来,俱是一惊。她们纷纷行礼,说:“妾身见过娴妃娘娘。”
  夏沉烟点了一下头,经过她们,入了八角亭。
  宫女们擦拭美人靠,摆出茶点,其中一个宫女蹲下,轻轻给夏沉烟捶腿。
  两个昭仪的气焰明显收敛很多,拽着庄美人,又是一番掰扯。她们的声音轻了许多,大概是怕惊扰到夏沉烟。
  夏沉烟慢慢地吃茶点。
  庄美人不肯走,她大概知道,这一走便要受到羞辱。
  她握着帕子哭泣,明明颤抖得像一枝狂风中的柳条,却仍然没有磕头,只是辩称她们污蔑。
  夏沉烟吃完了茶点,含星给她擦手。
  含星说:“娘娘,您歇息好了吗?”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称呼夏沉烟为“娘娘”的。
  夏沉烟点头。
  含星轻声道:“您刚才不让奴婢说,但奴婢觉得,还是该提一下——陛下最近好像要编纂什么书,今天请了几个翰林院的学士,似乎是来了御花园。”
  言下之意,歇完了就赶紧走吧,这几个人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如果不小心被陛下碰见,可能又是一脑门子官司。
  夏沉烟微妙地挑了一下眉,站起身,她的宫女们开始收东西。
  两个昭仪明显也听到了含星的话。
  她们更加急躁,命令自己的宫女去拽人。
  夏沉烟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还在扭扯。
  她们知道夏沉烟不会管这件事,但也怕惹夏沉烟心烦,所以不敢太大声,动作也不敢太张扬,看上去像一出声音轻微的、略显沉默的戏。
  庄美人的喉头哽咽着,怎么也不肯低头,让夏沉烟想起了“咕噜咕噜”的,水的声音。
  夏沉烟脸上的表情仍然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经过她们时,漫不经心地说:“闹这么难看做什么?有什么事,去太后娘娘面前说。”
  两个昭仪和庄美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五大世家中,夏家的风头确实最盛,而夏沉烟是夏家最受瞩目的女儿。
  她在宫中位份也高,从入宫的这一个多月经历来看,她似乎还受到了帝王的青眼。
  但她看上去不像会随便插手宫闱纷争的人,她也并没有管理的责任。
  错愕中,含星领略了夏沉烟的意思。
  她说:“奴婢可将此事禀报给仁寿宫的姑姑。”
  仁寿宫,是太后的居所。
  两个昭仪惊慌失措地松开手,跪在夏沉烟面前。
  她们说:“请娴妃娘娘垂怜,妾身并无欺凌之意。”
  夏沉烟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
  庄美人也跪下,膝行至夏沉烟身前,说:“求娴妃娘娘主持公道。”
  夏沉烟不置可否,只是说:“含星,你送她们去仁寿宫。”
  含星应是,客气地请她们起来。
  庄美人站起来了,两个昭仪仍在哀求。
  夏沉烟嫌吵,略微皱了皱眉。
  两个昭仪察言观色,逐渐收了声。
  “现在就去。含星,一个时辰后,你回永宁宫,向本宫回禀此事。”
  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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