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偏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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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管瞥了他一眼,把宫人们的事务都安排完了,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对杜问兴说:“陛下今日送了娴妃娘娘一支和田玉步摇。”
杜问兴略一琢磨,不由露出讶然的神情。
在大燕朝的宫规里,即使是皇帝,也受到一些掣肘。
例如,陛下只能在每天太阳落下以后,翻绿头牌,然后再去往妃嫔的宫室,还不能待太长时辰——敬事房的人会不停地提醒。
西山行宫可不一样。
陛下这是……想在白天去看望娴妃娘娘?
……
三日后,帝王携妃,摆驾西山行宫。
夏沉烟被安排到长秋宫,距离陆清玄所居的章台宫很近,庄美人则被安排到另一处宫室。
长秋宫是一座临湖的宫殿,夕阳西下时,推开窗户,可看见湖光潋滟。
此时正是寒冬,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
夏沉烟坐在窗前,执笔画一张舆图。
含星端着一碗蜜梨水过来,笑道:“姑娘在画什么?”
“西山行宫附近的舆图。”
“这附近的舆图,陛下不是给过您吗?为何要再画一遍?”含星一边问,一边将蜜梨水递给夏沉烟。
夏沉烟接过,啜了一口,说:“我担心记错了,多画几遍,看看有没有缺漏。”
过了一会儿,一个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陛下来了,在大殿等您。”
夏沉烟搁下笔,走出寝殿。
先帝早年奢靡,为了摆脱皇宫规矩的束缚,他一年四季都居于西山行宫,纵情享乐。
于是有许多行宫的宫女被他召幸。这些宫女,有些成了先帝妃嫔;有些仍在做宫女,但也得到了一些先帝的赏赐。
夏沉烟看见陆清玄时,他身边就有一个行宫的宫女。
这个宫女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貌,她端着一碗蜜饮,低头和他说话。
陆清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夕阳的光从窗户照进来,映照他的侧脸。
他表情平静,没有接宫女的蜜饮,而是对宫女说了两句什么。
宫女脸上的神情从殷勤转为苍白,不一会儿,她就端着蜜饮,略带踉跄地走了。
夏沉烟慢慢地走过去。
他身上除了龙涎香之外,还有很淡的墨香味——他今天应该是处理完政务,然后才过来的。
“陛下和她说了什么?”夏沉烟问。
陆清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没什么。”他说,“朕告诉她,她们这批宫人可以被放出宫了。”
夏沉烟:“……”
“要来下棋吗?”陆清玄问。
“今日不想下棋。”夏沉烟说,“妾身听闻,西山行宫有一座摘月台,可以俯瞰整个西山的美景,妾身想去看看。”
陆清玄沉默片刻,“可以。”
摘月台,是先帝为他宠爱的贵妃——夏沉烟的姑母所建。
先帝流连于西山行宫时,曾经说:“昔日纣王为妲己建摘星楼,今日朕便为爱妃建摘月台。”
夏沉烟从没有来过这座著名的高台。当她和陆清玄一起抵达摘月台时,残阳如血,摘月台在无边暮色的笼罩中,显得格外轩峻峥嵘。
两人慢慢地走上台阶,宫人们侍立一旁。
陆清玄说:“朕很久没来这处高台了。”
“陛下以前来过?”
“嗯,小时候来过。”他停了须臾,说,“朕小时候,还听过你的名字。”
夏沉烟抬眸看他。
阳光寸寸西斜,北风拂动枝丫。夏沉烟的眼睛美得像暮色中的雾。
陆清玄望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收回视线,继续拾阶而上。
他说:“大概是十二年前吧,朕在皇宫的时候听说的。”
“十二年前,妾身六岁那年?”
“正是。”
夏沉烟不说话了,她知道陆清玄在说哪件事。
她六岁那年,最有名的事情,是随家人外出踏青,碰见了王家家主。
那年,王家家主任大司马,权倾一时,连先帝都要暂时避其锋芒。
王家家主好幼女,看见她,说出一句有名的话:“夏姬姿容冠天下,当娶之。”
他回去后立刻休弃了他的妻子——一个日渐没落的世家的女儿。
随后,他上门求娶她,但被夏家拒绝。
……
陆清玄走在夏沉烟身前,距离她半步的距离。
他语气温和地说:“当年,朕还在宫中做太子,先帝把那件事告诉朕,问朕的看法。”
“陛下是怎么回答的?”
“朕当时说,应是出于政治目的,夏姬之名,恐怕难副其实。”
夏沉烟笑了一下,“确实是出于政治目的。”
陆清玄脚步未停,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他说:“但是现在,朕觉得,或许不仅如此。”
第14章 偏爱
夏沉烟微微顿步,仰头看了他一眼。
出于礼数,她落后他半步,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他比她更高一些,傍晚的天光从侧方打过来,他的背影颀长挺拔。
他听见夏沉烟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暮光斜笼在他身上,他眼睫纤长,容色清隽。
他望着她,询问:“怎么了?”
“无事。”夏沉烟说。
陆清玄顿了顿,继续往上走。
终于,他们登上了摘月台。
摘月台的视野极好,举目四望,可以看见广袤无垠的森林、隐藏在林中的重重宫阙,以及守卫在高台附近的侍卫们。
夏沉烟站在摘月台上,将地势与她脑海中的舆图一一对应。
夕阳的风吹拂而过,夏沉烟的发梢随风飞舞。
陆清玄望着她的发梢。
夏沉烟看着高台下的景象,说道:“妾身从未登过如此高峻的殿宇亭台。”
在夏家,她居住于夏家最高的楼阁。
但那楼阁也只有九尺,它唯一的作用,便是烘托她高贵的身份。
“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陆清玄说。
夏沉烟正想应好,她的鼻尖忽然嗅到血腥味。
这是被寒风送过来的血腥味,带着冰凉的铁刃气息。
夏沉烟把视线投于高台之下,她看见高台下的侍卫们少了一些,丛林中的枝丫在震颤,里面似乎有人在打斗。
“那是什么?”她问。
陆清玄瞥了一眼,“刺客。”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刺客。
夏沉烟想到了近来的田地改革。
“是世家?还是胡人?”她问。
“都有可能。”
“他们经常派人来刺杀陛下吗?”
“偶尔吧。要培养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刺客也不容易。”
夏沉烟沉默了,她意识到西山的密林中可能潜伏刺客。
片刻的寂静后,陆清玄问:“你似乎不太开心?”
夏沉烟没想到他能体察到自己的情绪。
但她仍是说:“没有。”
她转了个身,说道:“妾身有些累了,先回行宫吧。”
陆清玄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
“好。”他说。
两人走下高楼,暮色渐渐四合,随风飘荡的血腥味让夏沉烟有些心不在焉。
她走下一级台阶时,不知为何,突然踩空了。
她没有摔到台阶上,因为陆清玄把她扶住了。
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夏沉烟闻到了他身上的龙涎香。
她抬起头,看见了他线条流畅优美的下巴。
他垂眸注视她,问道:“你还好吗?”
夏沉烟站直身体,说:“妾身很好,多谢陛下。”
她感觉自己的脚踝,有轻微的疼痛。
但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就像刚开始练舞时感到疼痛,也没什么可说的。
陆清玄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收回了手。
夏沉烟被陆清玄送回了长秋宫。
长秋宫中,灯火通明,宫女们迎了出来。
陆清玄乘坐步辇离开。
含星目送陆清玄的步辇远去,疑惑道:“陛下不留下来用个晚膳吗?”
“我们遇到了刺客。”夏沉烟说,“陛下要回去处理这件事。”
含星立刻将夏沉烟上下打量一番,看见她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庄美人来了。”含星说,“她说想和您一起用晚膳。”
夏沉烟“嗯”了一声,和含星等人一起入殿。
在美人榻坐下之后,她才掀起自己的裙角。
含星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您脚崴了,是被刺客追的吗?”
“……不是。”夏沉烟说,“是我自己踩空了台阶。含星,你去请御医过来。”
“是。”
不一会儿,御医来了,庄美人也闻风赶来。
这个御医看上去二十来岁,资质颇轻,但据说是太医院院正的亲传弟子。
他不敢抬头,为夏沉烟略微检查之后,便开了药方,说道:“将此药敷于娴妃娘娘伤患之处,静坐半月,即可无虞。”
含星应好,命小宫女们给赏银。
庄美人在灯下读药方。
御医接过赏银,正打算离开时,庄美人忽然说:“这一味龙葵……似乎替换成积雪草更好。”
御医怔住,他看了一眼夏沉烟,恭恭敬敬地笑道:“娘娘说笑了,这个药方,是微臣按《神农百草经》写的,断然不会有错。”
“但换成积雪草,娴妃娘娘会恢复得更快。”庄美人小声说。
御医笑着说:“宫中向来如此开方,贵人们用完这张方子,贵体都十分康健。”
庄美人不说话了,她沉默着放下药方。
夏沉烟从美人榻上坐起来。
她认认真真地看了庄美人几眼,让御医退下,把庄美人唤到跟前,询问道:“你在哪里学的医术?”
“妾身跟阿娘所学。”
“……阿娘?”
“就是妾身的庶母。”庄美人语气略微慌乱,她镇定下来,说,“妾身的庶母本是安济坊的医女,她在安济坊行医时,遇见妾身的父亲,被纳入府中。”
安济坊是国都最大的药堂。
能够留在安济坊的医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具备比男子出众数倍的能力。
最后竟然被世家纳入府了吗?
夏沉烟靠坐在美人榻上,询问道:“你喜欢学医?”
“……是。学医能济世救人,使百姓免于灾厄。”
“但你在宫中,可救不了人。”
庄美人沉默须臾,说:“但妾身也许能救娘娘。”
夏沉烟笑了一下。
含星在旁,看出来,这是姑娘被取悦到的笑容。
姑娘很少被谁取悦到。就连陛下送来的礼物和茶点,在姑娘看来,都没有半分真心,因而姑娘才随意地将那些茶点,赠送给妃嫔和宫女。
她听见姑娘说:“含星,你再去请几个御医,不要请刚才那个。”
含星:“是。”
不久之后,含星又请来了三个御医。
御医们看见这么大的阵仗,以为是娴妃娘娘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一路十分忐忑。
到达长秋宫之后,他们却得到了两张药方。
“帮本宫看看,哪一张药方更好。”夏沉烟说。
御医们不敢抬头看夏沉烟,只是应道:“是。”
他们发现这两张药方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一张方子用了龙葵,另一张方子,将龙葵替换成积雪草。
他们给夏沉烟把脉,商量了一会儿,推举出一个人,向夏沉烟禀报道:“回娴妃娘娘的话,这两张方子,都并无错处。如果非要一较高下,应是有积雪草的这张方子更好,它与娴妃娘娘的体质更为契合。”
夏沉烟点头,让人给了赏银,吩咐御医们退下。
夏沉烟把庄美人叫过来,问道:“你继承你庶母的全部衣钵了吗?”
庄美人说:“尚未。医海无涯,妾身穷极一生,恐怕也难以渡到尽头。”
她的语气很谦虚,夏沉烟却认真地想了想,问道:“你还想继续学医吗?”
庄美人有些惊讶。
入宫以后,她与阿娘分离,再也没有机会学医。
安淮也是一样。
她们都决定在宫廷虚度此生。
然而此刻,娴妃娘娘却问她想不想要继续学医。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庄美人沉寂了许久,夏沉烟始终安静地等待。
半晌后,庄美人抬起头,轻声询问:“可以吗?”
夏沉烟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可以,扶柳。”
她第一次唤庄扶柳的名字。
……
“娴妃娘娘今日派了人去藏书楼,说是要借几卷医书。”大总管对陆清玄禀报道。
藏书楼是皇宫的书阁,里面珍藏的书籍,都十分珍贵,通常是市面上根本无法买到的。
大总管汇报这些事情,并非是因为它们有多重要,而是因为陛下在意娴妃娘娘,他单纯来讨个巧。
陆清玄果然并不在意,他一边批阅奏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她要借便借。”
大总管应是,为陆清玄换了一杯茶。
许久之后,陆清玄批完奏章,把笔搁在笔山上。
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将批好的奏章搬走。
陆清玄靠坐在椅背上,“什么时辰了?”
大总管说:“回陛下,现在刚到申时。”
“今日倒是更早了些。”
“是。”
“摆驾长秋宫。”
众人应是,纷纷前去准备。
陆清玄起身,走出书房。
大总管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今日还没有给娴妃娘娘送茶点。”
“嗯。”陆清玄继续往外走。
“陛下可要亲自带去?”
陆清玄脚步微顿。
他沉吟了须臾,说:“一起带去吧。”
御膳房的人很快送来一个食盒。
陆清玄打开看了一眼。
食盒里装的茶点十分精致,带着浅粉色,还有扑鼻的果香。
大总管笑道:“陛下,这些都是娴妃娘娘喜欢的口味。”
陆清玄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问:“你们是怎么跟娴妃说的?”
大总管笑道:“奴才们跟娴妃娘娘说,陛下用过这些茶点后,想到了娴妃娘娘,特意赏下去的。”
陆清玄:“……”
他闭了闭眼,把食盒盖回去。
“你们觉得娴妃会信吗?”陆清玄缓缓地说,“这些软糯的茶点,朕根本就不吃……娴妃曾经与朕一同用膳,你们觉得,她会看不出来你们在撒谎吗?”
大总管:“……”
大总管:“陛下恕罪!”
……
最后,陆清玄还是把那个食盒带去了长秋宫。
因为制作这些茶点十分费时,如果让御膳房重做,恐怕是来不及了。
他走入长秋宫的正殿,看见夏沉烟斜倚在一张美人榻上,另一个宫妃,坐在她身侧,正和她说话。
看见他的到来,宫妃立刻起身,行礼告退。
陆清玄没有太在意,挥手让她走了。
他在夏沉烟身侧坐下,把食盒放到她面前,说:“朕特意吩咐御膳房给你做的。”
夏沉烟接过,看了一眼,把它放到一边,笑道:“多谢陛下。”
她没有揭穿陆清玄的谎言。
陆清玄却略微有些不自在。
他垂下眼睫,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今日想做什么?下棋?还是去登摘月台?”
“来下棋吧。”夏沉烟说,“妾身近日不想挪动。”
陆清玄便命人拿来一套围棋。
仍是夏沉烟之前用的那一套棋盘,她并没有更换成陆清玄赏赐给她的和田玉棋盘。
两人安静地下了一会儿棋,宫女忽然进来禀报:“陛下,娴妃娘娘,夏家大夫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想来拜见娴妃娘娘。”
第15章 偏爱
夏沉烟执棋的手指微顿。
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她的指尖像白玉一样无暇。
陆清玄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她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