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阿西莫夫中短篇科幻作品集-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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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说:“那是可以做到的。”
“那么,让我们动手吧。我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来部署联络装置,并保证指令……”
“程序。”安东尼说。
“是的,可是这是你们的地方,所以我使用你们的术语。我的助手和我将为水星电算机编制程序,但不是用你们的方式。”
“我就希望这样。我们希望一位同源学家编制一套比起仅仅一位遥测学家所能编的复杂得多的程序。”他并不设法掩饰他话里的自怨自艾之情。
威廉不管安东尼的语气如何,同意了他的话。他说:“我们从简单行动开始,先让那机器人行走。”
一周以后,那机器人在1000英里以外的亚利桑那行走了。它走得很不灵活,有时候还摔倒。有时候它把脚腕叮叮当当地撞在障碍物上,用一只脚急速旋转,然后突然奔向一个新的方向。
威廉说:“它是个娃娃,还在学步。”
德米特里偶然来一次,了解了解进展情况。他总说:“大好了,太好了。”
安东尼并不这样认为。这样过了好多个星期,过了好多个月。随着水星电算机输入越来越复杂的程序,那机器人也就不断地进行越来越多的活动了。(威廉总是把水星电算机称为脑子,但安东尼不同意。)但所有这些进展都不够好。
安东尼最后说:“威廉,那不够好。”他上一天整夜没睡着。
威廉冷静地说:“这难道奇怪吗?我却正想说我们已经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安东尼几乎难以支撑了。同威廉一起紧张工作以及眼看那机器人笨手笨脚地活动,安东尼感到难以忍受。“威廉,我要辞职了。我想辞去这整个工作。我很抱歉。这不是因为你……”
“安东尼,那是因为我。”
“那并不全是因为你,威廉。是因为失败。我们于不成的。你看那机器人行动多笨拙,虽然它还在地球上,只在一千英里之外,信号来回只消一秒钟的许多分之一。在水星上,信号来回就要有几分钟的耽搁(那几分钟还是水星电算机所容许的)。认为它能奏效,那是发疯。”
威廉说:“别辞职,安东尼。你不能现在辞职。我建议我们把那机器人送到水星上去。我相信它已经具备条件了。”
安东尼高声地、使人难堪地大笑起来:“你疯了,威廉。”
“我没有疯。你好像认为它到水星上去会更困难,但情况却并非如此。它在地球上会更困难。因为这个机器人是以地球正常重力的1/3设计的,它在亚利桑那是在地球重力下活动的。它是为摄氏400度设计的,而现在它在摄氏30度情况下活动。它是为真空条件下活动而设计的,可是现在它却在大气包围下活动。”
“那机器人可以适应这种差别。”
“我想,金属结构是可以的,但是这里的计算机怎么样呢?当那机器人不是在为它设计的环境里活动时,计算机不能充分发挥作用。安东尼,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要一台和人脑一样复杂的电子计算机,你就得容许有些特殊性格。来,我们来作个交易,如果你帮助我取得同意把那机器人送上水星,它在路上要花6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休休假。你就可以摆脱开我了。”
“那谁来照看那水星电算机呢。”
“你现在已懂得它怎样活动得好,我还要派我的两个人在这里帮助你。”
安东尼挑战式地摇摇头说:“我不能为那台电子计算机负责,我也不愿负责去提出把机器人送到水星去。它没有用的。”
“我肯定它能起作用。”
“你无法肯定。而我是要负责的。受责备的是我。你不会受责难的。”
安东尼后来回忆起当时是个紧急关头。威廉可能会由它去。安东尼可能就辞职了。这一切可能就付之东流,
但是威廉说:“同我没有关系?你看,爸爸同妈妈干*了这等事,是的,我也是感到遗憾的。我和任何人一样感到遗憾——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一些古怪的结果已经产生了。当我说爸爸时,我的意思也是指你的爸爸,许许多多人也有共同的爸爸,两弟兄,两姊妹,兄妹或姊弟。然后,当我说妈妈时,我的意思也是指你的妈妈,许许多多人也有共同的妈妈。但是我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其他任何两个人会有共同的爸爸和妈妈的。”
“我知道这点。”安东尼冷冷地说。
“是的,可是你用我的观点来看看这个问题,”威廉急忙说,“我是一名同源学家。我研究基因特征。你想过我们的基因特征吗?我们的父母是一样的,那就是说,我们的基因特征要比这个星球上任何其他两人的基因特征更接近。我们的相貌就显示了这一点。”
“我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如果这项计划成功了,如果你因此而取得荣誉,那证明你的基因特征是对人类大有用处的——这也意味着我的基因特征。你懂得吗,安东尼?我和你有共同的父母。共同的相貌、共同的基因特征,因此也就分享你的荣誉或耻辱。我的几乎也就是你的,因此,如果有任何表扬或责难,那是对我们两人的。我必须关心你的成功。我在这方面有个动机,那是地球上任何其他人所没有的——一个完全自私的动机。安东尼,我是站在你一边的,因为你几乎就是我!”
他们相互对看了很长时间。安东尼头一次没有注意他们相同的脸。
威廉说:“因此,让我们要求把那机器人送到水星上去吧。”
安东尼让步了。德米特里批准了这项请求——他毕竟也在等待这一步——安东尼很多天处在深深的沉思之中。
然后他找到威廉,说:“你听着!”
等了好长一会,威廉也不说话。
安东尼又说:“你听着!”
威廉耐心等着。
安东尼说:“你真的没有必要离开。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别人来操纵那台水星电算机,除了你自己。”
威廉说:“你是说你想离开吗?”
安东尼说:“不,我也留在这里。”
威廉说:“我们不需要过往太多。”
对安东尼来说,这一番话就像一双手卡着他的气管似的。这种压力现在似乎更加紧了,但是他没法说出了最难出口的话:
“我们不必要彼此回避。我们不必要。”
威廉不太肯定地微笑了。安东尼根本没有笑;他很快走开了。
威廉的目光从书上抬起来。至少一个月以来,他对于安东尼来访已经不感到惊奇了。
他说:“出了什么毛病吗?””
“谁知道呢?软着陆正要开始了。水星电算机开始运转了吗?”
威廉知道他的弟弟对那电子计算机的情况有充分了解,但他还是说:“到明天早晨,安东尼。”
“没有问题?”
“完全没有问题。”
“那么我们就等待软着陆。”
“是的。”
安东尼说:“总会出点毛病。”
“什么毛病也不会出。”
“许多工作会白费的。”
“还没有白费呢。不会白费的。”
安东尼说:“也许你是对的。”他两手深深地插在裤兜里走开了,在门口又站往了,说:“谢谢!”
“谢谢什么,安东尼?”
“谢谢你……安慰我。”
威廉苦笑了一下,他没有表露自己的感情,感到宽心。
在关键时刻,水星计划的全体人员都到场了。安东尼没有具体任务,他站在后边,眼睛望着监视屏幕。那机器人已经活动起来了,而且有视觉信息送回来。
至少,看起来像是视觉反应。到目前为止只见到一片模糊的光色,也许是水星表面。
有影子掠过屏幕,可能是水星表面的不规则部分。安东尼光凭眼睛无法判断。但那些在控制屏前的人员正在用比肉眼复杂得多的方法来分析种种数据,他们显得很冷静。那些表明紧急情况的小红灯一盏也没有亮起来。安东尼没有去看那屏幕,他注视着主要的观测人员。
他应该和威廉等人一起在楼下电子计算机室里;电子计算机将在软着陆完成以后启动;他应该在那里,但他不能在那里。
掠过屏幕的影子越来越快了。那机器人正在下降——太快了吗?肯定是太快了!
最后有一阵模糊,然后是平稳,焦点有了变动,那片模糊部分变深了,后来又变淡。听到了一个响声,还没有过几秒钟,安东尼开始领悟到那个响声是什么,
“软着陆成功了!软着陆成功了!”
说话声响起来了,大家在激动地低声祝贺,然后,随着屏幕又一次发生变化,人声笑语就像撞在吸音墙上一样立即静止下来。
屏幕改变了,变得清晰了。在明亮的阳光下,通过仔细滤光的屏幕,他们现在可以看到一块大石——很清楚,一面是耀眼的白色,另一面是斑斑点点。镜头转向右边,然后又转回左边,好像一双眼睛正向左眺望,然后又向右看。屏幕上出现一只金属手,好像那机器人在看它自己。
安东尼终于大叫起来:“电子计算机已经启动了。”
听到这话,就像是别人呼叫一般,他飞奔出去,冲下楼梯,跑过走廊,把喋喋不休的人声抛在后面。
“威廉,”他一头冲进电子计算机室就大叫起来,“十全十美,真是……”
但是威廉举起手来说:“嘘——请安静,除了那机器人以外,我不希望任何激情加进来。”
安东尼低声说:“你是说它会听到我们吗?”
“也许不会,可是我不知道。”水星电子计算机室里还有一个较小的屏幕。上面的图像不一样,而且在变化着;那机器人正在行动。
威廉说:“机器人正在探索着前进。那些步子一定是不灵活的。在发出指令和作出反应之间相距7分钟,那是必须容许的。”
“可是它已经走得比在亚利桑那稳多了。你觉得怎么样,威廉?你觉得怎么样?”
安东尼抓住威廉的肩膀,摇撼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那屏幕。
威廉说:“我对它是有把握的,安东尼。”
太阳炽热地照射在一个黑白分明的炎热世界上,白色的太阳,黑色的天空,白色的起伏大地,混杂着一些斑驳的黑影。太阳晒在每一平方厘米暴露的金属面上,散发出明快的新鲜味,这同另一面的毫无气息适成对比。
它举起手来盯着看,数着手指。热,热,热——转过来,把一个个手指放到另一只手的阴影里,然后热气慢慢散失,触觉改变了,使他感到那清澈、舒服的真空。
但是并不是完全的真空。它伸直手臂,双手举过头,伸出手去,两只手腕的敏感点上冒出了蒸气——那是稀薄、模糊的锡和铅的色调飘过水星。
更厚实的色调从它的脚上升起来;各种硅酸盐由每个金属离子单独或共同的清楚铿锵接触声标志出来。它慢慢地挪动一只脚,踩在吱吱作响的尘土板块上,这样的变化就好似一支柔和的、并非任意的交响乐。
太阳照在当空。它抬起头看看太阳,又大又亮又热,它听到了太阳的欢歌声。它注视着太阳边缘缓慢升起的日洱,倾听日珥的爆裂声;还倾听太阳广阔表面上其他的欢快声响。当背景的光度变暗以后,一缕红色的氢气像圆润的女低音奔放而起,在飘渺、动人的太阳光斑低低的哨音声中,出现了太阳黑子深沉的男低音,偶尔有一股火焰的淡淡悲歌闪起,有伽马射线和宇宙粒子乒乒乓乓的嘀嗒声,而在各个方向都能听到太阳物质那轻柔而依稀可闻的不断重复的低吟,在向它吹来的、使它光采夺目的宇宙风中,忽高忽低,无穷无尽。
它跳跃,慢悠悠地长到空中,这样的自由自在是它从未感受过的,落到地面以后它又跳起来,然后又跑,又跳,又跑,它的身体完全适应了这个光辉的世界,它发现自己是在天堂之中。一个长期迷失方向的陌生人——终于到了天堂。
威廉说:“一切正常。”
“可是它在干什么呢?”安东尼叫道。
“一切正常。程序在发挥作用。它已经测试了它的各个感官;它已经作了各种视觉观察;它遮住了阳光。对太阳作了仔细观察;它试验了大气和土壤的化学性质。一切都收效。”
“可是它为什么跑呢?”
“我想那是它自己的主意。如果你把一台电子计算机的程序编制得犹如人脑一样的复杂,你必须估计到它会有自己的思想的。”
“跑?跳?”安东尼着急地望着威廉。“它会碰坏自己的。你操纵一下那电子计算机,制止它,要它停下来。”
但是威廉坚决地说:“不,我不这么做。我宁可冒险让它碰伤自己。你可懂得?它很高兴。它在地球上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它是始终没有条件来适应的。现在它是在水星上,它的身体是完全适应于它的环境的,非常适应,就像是100名专门科学家所能做到的那样。这是它的天堂;让它尽情享受吧。”
“享受?它是个机器人。”
“我谈的不是机器人。我是在谈那脑子——脑子——这里的脑子。”他指了指那电子计算机。
那台罩在玻璃箱里的水星电子计算机,线路非常精细和复杂,它浑为一体,保持得十分精巧和微妙,是台能够呼吸的活机器。
“在天堂里的是兰德尔,”威廉说,“他‘自我中心地’逃避这个世界,为的是现在找到的那个世界。他有了一个使他的新身体能够完美地适应的世界,来替换那个使他的老身体根本无法适应的世界。”
安东尼惊异地注视着屏幕说:“它似乎安静下来了。”
“当然,”威廉说,“它心情愉快时可以把任务完成得更好。”
安东尼笑着说:“那么,你和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我们到别人那里去,让他们恭维我们吧,怎么样,威廉?”
威廉说:“一起去吗?”
安东尼挽着威廉的手臂说:“一起去,哥哥!”
《阿西莫夫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响铃
路易斯·佩顿从来不公开谈论他如何在十几次斗智中挫败地球上的警察,老是让心理探测器空等一场。当然只有傻瓜才会那样做,不过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刻,也曾想到留下那么一份只准在他死后才许拆开的遗嘱,好让后世的人们看到他的一帆风顺是出于才干而不是出于运气。
他将在遗嘱里写道:“凡是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假模式都会露出某仲痕迹,难以真正掩饰罪行。因此,更好的办法是在一些事件中找出一个已经存在的模式,然后使你的行动适应于它。”
佩顿就是运用这一原则设计谋害亚尔培特…康威尔的。
康威尔是个小本经营赃物的零售商,他首次找佩顿接洽是在佩顿经常光顾的格林尼尔酒家里的单人饭桌上。康威尔的蓝色西服好象发出一道特殊的光泽,他的皱脸好像露出一个特殊的笑容,他褪了色的小胡子翘得好像也有些特别。
“佩顿先生,”他毫不犹豫地上前招呼这个后来将要杀害他的凶手 “见到您真高兴。我都快失望了,先生,都快失望了。”
佩顿在格林尼尔酒家一边吃最后一道甜食一边看报时最恨有人打扰他,就说:“你要是有正事要跟我谈,康威尔,你知道到什么地方找我。”佩顿40开外,头发已失去早年的色泽,但他腰板笔直,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