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重生了-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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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不恨,陈廷鉴对他那么坏,他是太子是皇上啊,读书念错一个字他便吹胡子瞪眼睛,他只是醉酒割了两个宫女的头发,又没有要她们的命,他就与母后逼着他下罪己诏,逼着他在朝堂上宣读,还要告知天下官员。
然后,戚瑾还告诉了他很多陈廷鉴不肯让他知道的事。
譬如新政的很多弊端,各地都有官员百姓在骂陈廷鉴与他,陈廷鉴却把这些奏折压了下来,让他以为新政一切顺利。
譬如秦大将军一直与陈廷鉴有书信往来,对陈廷鉴比他这个皇上还敬畏奉承。
譬如戚瑾查到,陈廷鉴的弟弟弟媳在陵州鱼肉百姓收受贿赂。
凭什么陈廷鉴对他管教那么严格,自家人触犯律法他却姑息纵容?
元祐帝不服,他想知道陈廷鉴究竟背着他还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张磐率领众臣弹劾陈廷鉴,元祐帝同意了。
当七条大罪一一坐实,剩下的只需要按照律法给陈家众人定罪。
可是出了意外,陈伯宗死了。
锦衣卫那两个对陈伯宗用刑的人说,因为陈伯宗骂他是昏君,枉受陈廷鉴十几年的教导,他们才忍不住上了重刑。
戚瑾也说,他去大牢探监时,陈伯宗的确有过口出不逊。
元祐帝的那点愧疚也就没了。
可是现在,他发现原来戚瑾早就在觊觎姐姐了,所以戚瑾经常在他面前提起姐姐与驸马感情不合,所以戚瑾才会不断地在他面前说陈廷鉴的坏话,为的就是怂恿他扳倒陈家,戚瑾才有机会迎娶姐姐。
元祐帝不知道,倘若没有戚瑾的添油加醋,他会不会彻查陈家。
但戚瑾的私心让元祐帝明白,或许陈廷鉴并没有戚瑾构陷的那么坏,只是他完全被戚瑾蒙蔽了,不肯与陈廷鉴对质,不肯听听陈廷鉴是否有什么理由。
人也真是奇怪,老头子刚走时,元祐帝特别痛快,想着终于没有人再压着自己了,终于可以查查他的过错了,也让他在青史上留下一笔污名。
可当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尤其是随着姐姐与他的冷战,元祐帝竟然开始回忆起一些老头子的好。
戚瑾的背叛,陈敬宗、陈伯宗两人的冤死,彻底让他对老头子的愧疚占了上风!
“姐姐,我错了。”
错不该被戚瑾蒙蔽,错不该那么对待陈家。
华阳还是第一次见弟弟哭成这样。
人非草木,公爹给弟弟当了十三年的先生,师生情谊非同一般,只是公爹的严厉滋生了弟弟的恨,先前弟弟被怨恨左右,这才走了一条错路。
华阳拿走弟弟手里的巾子,再帮弟弟敷住眼睛:“虽然你从小身份尊贵,可你之前也只是一个孩子,无论母后还是陈阁老,他们那么对你,你作为一个孩子,怨恨他们都是情有可原。但你不该用皇上的身份去报复,公私不分,这的确是你的错,姐姐也无法偏袒你。”
巾子是暖的,姐姐的声音也很轻柔,元祐帝渐渐止了哭,拿下帕子,看着姐姐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华阳笑了笑,比比两人的个头:“已经十七了,比我高那么多,找姐姐谈心可以,具体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姐姐先前与你冷战,是因为我气你错而不知,而不是想逼着你听我的。”
元祐帝眼睛微湿:“要是母后也有你这般温柔多好。”
华阳摇摇头:“因为母后厉害,姐姐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才能保持一颗善心,这都是因果。”
元祐帝垂眸。
华阳笑道:“不用惭愧,姐姐毕竟比你多吃了八年盐。”
元祐帝想到了姐姐审问戚瑾的整个过程。
戚瑾用那么恶毒的话攻讦姐姐,姐姐都始终冷静地诱导着戚瑾认罪,而不是被戚瑾左右。
可见姐姐就是姐姐,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
姐弟俩谈完话,元祐帝与戚太后一起坐车回宫。
一路无话,快要抵达皇宫,元祐帝才低声道:“武清侯府,母后准备如何治罪?”
戚太后看向窗外,沉默片刻方道:“你外祖母年事已高,送她回老家吧,其他人流放。”
戚瑾害死了陈家两个好儿郎,没道理哥哥嫂子不受任何牵连。
元祐帝顿了顿,道:“辛苦您了。”
戚太后只是摇摇头。
正月十六,文武百官开始了元祐四年的第一次朝会。
这时锦衣卫已经把戚瑾的口供审出来了。
满朝哗然。
元祐帝给戚瑾定的是凌迟之刑,武清侯府褫夺爵位,查抄家产,除了老太太其余人全部流放。
除此之外,元祐帝还要重新彻查陈廷鉴的七条罪名,查清之前,陈孝宗等人暂且押回京城收监。
这一旨意遭到了内阁首辅张磐的反对。
清瘦的少年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戚瑾曾多次在朕面前夸你,现在想来,你与他怕是早已狼狈为奸了吧?”
内阁的权力是很大,但内阁的权力是皇帝赋予的,皇帝想要谁做阁老,只是一句话的事。
他连自己的先生都敢查,还有哪个阁老不敢动?
就在这次的朝会上,张磐被革了阁老之位,禁足在家,等候锦衣卫的审查,由剩下三位阁老中的沈阁老暂为首辅。
待到三月,锦衣卫的审查有了结果。
陈廷鉴的七罪一一被平反,前两罪乃陈家二房背着他所为,罪在二房,陈廷鉴只有失察之过,剩下五罪,皆是废湘王妃以及反对新政之流强行捏造罪名而已。
既已平反,帝师陈廷鉴恢复其生前所有荣耀,同时恢复陈廷鉴在世时推行的所有新政。
驸马陈敬宗为国捐躯,追封忠勇伯。
陈伯宗原为大理寺少卿,因查戚瑾通敌一案蒙冤受死,追封忠义伯,由其长子继承爵位。
老夫人孙氏追封超一品夫人。
陈孝宗官升吏部右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
秦大将军重任蓟镇总兵。
。
陈孝宗今年才三十二岁,竟然就做了内阁阁老,比他的父亲陈廷鉴还要早入阁。
换上阁老的绯色长袍,陈孝宗进宫谢恩。
他跪在十七岁的元祐帝面前,感激涕零。
元祐帝心情复杂,道:“不用谢朕,要谢就谢长公主,没有她坚持为你们平反,朕还被戚瑾蒙在鼓里。”
他有他的骄傲,他可以在姐姐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却不会再对其他人认错。
陈孝宗诚心实意地道:“长公主要谢,皇上也要谢,长公主只是牵线,真正替臣父、臣兄、臣弟平反的,还是皇上。”
元祐帝看着他始终低着的头,道:“你不怨朕就好。”
陈孝宗:“臣不怨皇上,臣自己不怨,臣父临走前也有遗言,命臣等不可怨恨于您。”
元祐帝身心一震:“什么遗言?朕为何不知?”
陈廷鉴病逝的消息传进宫,母后曾派人去问他可否有遗言,当时陈伯宗让宫人带回来的,只是陈廷鉴嘱咐他务必做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陈孝宗这时才抬起头,望着元祐帝,一边落泪一边道:“父亲有两道遗言。给皇上的,您已经知道了,另一道,是给臣兄弟的。父亲说,新政根基不稳,尤其是一条鞭法,才刚刚是第一年,他走后,一旦内阁无法继续抵挡各地方的阻力,内阁妥协了,皇上年少,独木难撑,到那时,天下必定要拿父亲问罪。父亲说,古往今来,主张变法者都难有善终,他心知肚明,只叫臣兄弟理解您的难处,莫要生怨。”
元祐帝猛地转了过去。
陈孝宗:“臣知道,皇上对父亲可能有些怨怼,这不怪您,父亲就是那样严厉的人,臣四弟曾因不满被他老人家管教而独自回老家住了八年之久,回京后更是不曾给过父亲一个好脸色。但父亲只是严厉,说句大逆不道的,他对臣四兄弟,对皇上您,都是爱之深、责之切。”
元祐帝:“朕明白,退下吧。”
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陈孝宗再次磕头谢恩,倒退几步,离去。
乾清宫外,一片春光明媚。
陈孝宗看着远处巍峨的宫殿群落,看着那条长长的,父亲走了几十年的宫道。
父亲,倘若您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真的不会怨吗?
他仰起头,让那温暖的、明晃晃的阳光照进眼底,努力让这份光亮驱散每一个夜晚都会在他心头滋生的无边恨意。
陈家没有不孝子孙,也不会出一个奸臣。
。
三月下旬,陈伯宗终于在京城陈家的墓地下葬。
华阳故意去的很迟,她到时,陈家众人都要离去了。
俞秀已经哭晕了过去,孩子们的眼睛也都肿如核桃。
“你们先上车,我陪长公主去祭奠大哥。”
陈孝宗一身白衣,嘱咐罗玉燕道。
罗玉燕拿帕子擦着眼泪,朝华阳点点头,领着孩子们走开了。
陈孝宗朝华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错开一步走在前面,吴润等人保持距离跟着。
陈家的祖坟在陵州,这边的坟地目前只葬了五人,按照下葬顺序,分别是陈衍宗、陈敬宗、陈廷鉴、孙氏、陈伯宗。
华阳先来到了陈伯宗的墓前。
寻寻常常的墓碑,只看这墓碑的话,谁又能想到其主人活着时的卓卓风姿?
华阳拜了三拜,亲自将香插。/进香炉。
微风吹拂,轻烟袅袅。
华阳看向陈孝宗,这个新任的年轻的陈阁老。
“三哥会不会怨恨皇上?”她低声问。
陈孝宗笑了笑,环视一圈道:“长公主多虑了,臣若生了那大逆不道的念头,以后还有何面目再来这里上香。父亲、大哥会骂死我,二哥会说我糊涂,四弟不爱动嘴,大概会托梦打我一顿。”
华阳:“前面的话我赞成,驸马那脾气,他应该会支持你。”
陈孝宗看过来:“四弟可能不在乎皇上,但皇上是您的亲弟弟,我敢伤您的心,四弟便敢打我。”
华阳偏过头。
陈孝宗赔罪道:“臣失言了。”
华阳看着不远处陈敬宗的墓碑,停顿片刻道:“你可以恨皇上,但我希望你将这份恨埋在心底,天下是皇家的,新政却是父亲的,我想看到新政在你的手上继续推行下去,我想你我能代父亲看看本朝再一次实现国富民强,到了那一日,也再无人能否认父亲的千秋之功。”
陈孝宗:“臣亦有此志,也定当竭力而为。”
华阳点点头:“我信三哥。三哥先回吧,我去看看驸马。”
陈孝宗识趣地告辞了。
华阳来到了陈敬宗的墓碑前。
驸马当与公主合葬,只是华阳的墓还没有修好,陈敬宗就暂且葬在陈家这边。
吴润在地上铺好蒲团,摆好炭盆,放入黄纸,再退下。
华阳拿火折子点燃黄纸,起先只是一小簇火苗,渐渐烧得旺了。
之前哭了太多,此刻华阳已经没什么眼泪。
她看着墓碑上的刻字,看着上面的“驸马”二字。
既然死者能收到亲人烧过去的纸钱,那么,她给他烧封信,陈敬宗应该也能收到吧?
华阳取出藏在袖口的信,轻轻放进燃烧的红纸中间。
信上的字不多,就一句话——陈敬宗,若有来世,我还想嫁你。
===双重生1(华阳闭上眼睛 “你可以侍。。。)
半明半暗的内室; 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 如溺水之人终于冲出水面,拼尽全力掠夺着可以救命的空气。
很久很久之后,那呼吸才归于平静。
陈敬宗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 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带着薄茧的手一寸一寸地抚过自己的脖子; 摸了几遍; 都没有任何伤口。
他明明在白河岭; 明明看见大兴左卫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倒在叛军手中; 直到最后,所有叛军都涌向了他这里。
他没能杀出重重包围; 亦不会被叛军拿去做威胁朝廷的人质。
还是说,因为他死前放不下的那些人都在这里; 死了之后,鬼魂直接就过来了?
陈敬宗自嘲地笑了笑,再看看这间他睡过几年的四宜堂的前院,心中一动; 想着要去后院。
看外面的天色,她现在应该还在睡觉;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鬼魂状态的自己,最好看不见; 不然再把她吓出个好歹。
可陈敬宗在心里动了半天,他这鬼身子却依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看来当鬼也就这样; 没什么厉害的神通。
陈敬宗无奈地坐了起来,双脚碰到地面,触感依旧真实。
毕竟以前也没有做过鬼,陈敬宗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正常,目光落到自己袒露的上半身,陈敬宗忽然皱皱眉。
怎么瞧着好像瘦了些,没有在战场的时候健硕?难道人死了,变成鬼还得缩点水?
因为不知道别人到底能不能看见自己,陈敬宗还是将搭在屏风上的中衣穿上了。
他来到次间,看见富贵躺在榻上还在呼呼大睡。
想到富贵死前的惨样,陈敬宗没打扰他,直接往外走去。
到处都静悄悄的,那点熹微的日光似乎也伤不到他,陈敬宗径直来到后院,小门竟然没锁,后院也没有一个人影。
有些奇怪,不过陈敬宗没有多想,他试着推了推堂屋的门,开了。
可是里面的陈设不对,太过简单,简单得像他成亲之前的样子,倘若是婚后,她会将这边布置得富丽堂皇。
陈敬宗大步来到内室,果然里面连张床都没有!
耳边就响起他十八岁回京那年,母亲领着他参观四宜堂时说的话:“你现在还小,等你要娶媳妇了,娘再给这边添上好家具,不然现在就置办了,等你娶媳妇时都变旧了,还得重新买新的。”
他说:“知道,您就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银子。”
陈敬宗不在乎什么家具,可华阳呢?这里明明该有一张豪华无比的拔步床,明明该挂着她那些名贵的纱帐,床上也明明该睡着一个脾气一点都不可爱却长得国色天香的长公主!
到了四宜堂前院,终于看到两个打扫院子的小厮,没等陈敬宗做好自己会不会吓到他们的准备,两人都往他这边看了眼,再齐齐行礼:“四爷。”
什么四爷,自打他做了驸马,身边所有人都改口叫他驸马了!
紧跟着,陈敬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鬼有影子吗?
真有人见到鬼却不害怕吗?
直到此刻,陈敬宗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回到次间,一把掀开富贵身上的被子。
富贵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见四爷沉着脸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富贵揉揉眼睛,一边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一边奇怪道:“难得休沐,四爷怎么醒的这么早?”
陈敬宗:“今年是哪年?”
富贵:“景顺十九年啊,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敬宗沉默,再看看身上,怪不得他觉得缩水了,原来这身体竟然是他二十岁时的身体,他死的时候都二十四了!
“几月了?”
“六月二十,四爷,您没事吧?”
富贵跳到地上,想摸摸自家爷的额头。
陈敬宗拍开他的手,几步回了内室。
陈敬宗重新躺到了床上。
所以,他不是死后变成了鬼,而是又回到了二十这年?
为何会如此?
陈敬宗想不明白,总之,他就是回来了。
。
春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