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重生了-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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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华阳清楚,父皇走了,才是真正为她划出了这道坎。
。
乾清宫。
宫人已经为景顺帝清理掉了身上的血污,更换了一件墨色的龙袍。
皇上走得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筹备自己的丧事,丧服要临时缝制。
妃嫔、文武百官、宫人们乌泱泱地跪了一片,陈敬宗陪着华阳走过这些人,最后,他跪在了一个驸马该跪的位置。
华阳单独上前。
戚皇后与太子并肩跪在龙床边,戚皇后素面朝天,不断地落着泪。
十三岁的太子已经嚎啕过一阵了,这会上半身趴在床上,一手握着父皇的手,仿佛父皇还会醒来。
“姐姐。”
看到姐姐,太子又开始抽泣出声。
华阳跪下去,移开弟弟的手,换成自己去握。
父皇的手已经变凉了,却依然像活着时一般软。父皇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眉宇间依然温和。
太子哽咽着在姐姐耳边道:“太医说,说父皇忧心国事操劳过度……”
华阳视线模糊地看着沉睡般的父皇。
她知道真相,父皇是沉溺女色、滥用丹药,早把身体掏空了,除非治本,其他什么办法都救不了父皇。
她无法治本,只能弄那些治标的法子,盼着能让父皇多活几年。
可老天爷不愿满足她的贪心,只让父皇多活了九日。
九日很短很短,可至少父皇这次倒在了朝堂上,倒在了文武大臣面前,走得体体面面,不至于被史官记上那么不光彩的一笔,受后人耻笑。
华阳紧紧地握住了父皇的手。
这大概是她重活一回,唯一帮父皇分的忧。
。
丧礼有戚皇后、内阁、礼部、钦天监等官员主持,需要华阳做的并不多,她换了一身丧服,与弟弟一起跪在乾清宫守灵就是。
文武百官们也要跪灵,只是全都退到了端门外。
当夜幕降临,还在乾清宫的,便只有后妃、太子以及两位公主了。
一直跪到子时,华阳才暂回栖凤殿休息,等寅时再去乾清宫跪着。
这两个时辰,华阳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父皇走了就是走了,这份疼她上辈子已经尝过,这辈子也一直有所准备,当这一日真的来临,她依旧会疼,却不会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悲痛中。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父皇活着,她不能对付豫王,甚至连暗示母后公爹让他们未雨绸缪都不行,因为怕有个万一,让父皇怀疑他们想陷害豫王。
如今父皇走了,弟弟即将继位,距离上辈子豫王月底造反还有二十八天的时间,只要母后、公爹出手及时,就还有机会提前阻止豫王造反。
翌日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华阳在乾清宫见到了母后,弟弟毫无准备之下伤心太过,昨晚跪到半夜昏过去了,还没有醒。
“母后,我有要事想与您商议,最好您也将陈阁老请来。”
戚皇后同样一身白色丧服,头上只戴一根木簪,美丽的脸庞未施粉黛。
她心里装了很多事,没太在意女儿的话,只将女儿叫到一旁,低声问:“何事?”
华阳太习惯这样的母后了,习惯到连一点委屈的情绪都不会再有,只冷静地回视母后,道:“昨晚父皇托梦给我,要我务必与您、陈阁老一起商议。”
不知是女儿的神情过于凝重,还是女儿的话动摇了戚皇后的轻视,她想了想,叫女儿先去乾清宫的御书房等。
华阳在御书房坐了一会儿,陈廷鉴先到了。
作为内阁首辅,前一晚陈廷鉴也几乎彻夜未眠,同样五十多岁的年纪,他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憔悴之色,可他目光沉痛却坚定内敛,仿佛大厦将倾他也能凭一人之力托稳。
陈廷鉴是奉戚皇后的暗示来的,他以为戚皇后有大事找他,没想到会在御书房见到公主儿媳。
对待戚皇后与公主儿媳,陈廷鉴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几乎才与华阳打了照面,陈廷鉴的目光就变得温和慈悲起来,仿佛对面站着的还是七八岁的那个小公主,小公主很难过,需要他的安抚。
华阳潸然泪下。
陈廷鉴同样心酸,景顺帝虽然不是他心目中的真正明君,却也是个宽厚爱民的好皇上,知道他们这些臣子不会辜负百姓,才敢放手给他们,并在内阁需要的时候,坚定地为他们撑腰。
“公主节哀,先帝最疼爱您,一定不忍您如此伤心。”
华阳点点头,拿帕子擦掉眼泪。
这时,戚皇后也到了。
===第 109 章(陈阁老)
托梦之说虽然荒谬; 架不住简单好用。
而且先前华阳只拿托梦忽悠过陈敬宗,这次是第一次借此说服母后、公爹提防豫王造反,更少了一层顾虑。
关于上辈子豫王造反; 开战初期叛军因为有几位大将; 拿了几次胜利,中期朝廷开始占据优势,而陈敬宗是死在追杀豫王最后那四万大军的重要关头; 该战结束不久,豫王便被朝廷抓获; 乱局彻底结束。
那时候的华阳; 虽然也很关注战局; 却没有途径了解战场上的形势; 母后并不愿意她打探这些,华阳亦不能去找公爹询问; 只有弟弟会多跟她说一些,但基本也就是给她报喜。
最后华阳知道的; 便只有叛军里面的几位大将,以及陈敬宗战死的那场战役。
御书房内,尽管华阳已经在夜里斟酌好要如何叙述了,那些话她也完全能像说书先生一般流畅地读下来,可她还是做出紧张忐忑的样子; 似乎被父皇的托梦吓到了,时而结巴; 时而重复一些字眼,杂乱无序。
戚皇后、陈廷鉴都默默地听着; 谁也没有试图打断她。
托梦看似荒唐,令人无法信服; 但华阳竟然知道那么多地方将领的名字,有些甚至此时还未居要职,连陈廷鉴都未曾听闻甚至不曾放在心上,这就不得不让戚皇后、陈廷鉴重视了。
华阳只讲到了豫王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要直攻京城。
这样就已经足够让母后、公爹重视警惕,如果将为期四个月的战事全部讲完,便太过详尽了,她昨晚只有最多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托梦哪能托这么多。
“母后,阁老,父皇要我转告你们,一定要提前制止豫王。”
戚皇后看向陈廷鉴,关乎儿子的皇帝之位能否坐得稳,她是宁可信其有。
陈廷鉴沉吟了几息的时间,朝华阳颔首道:“公主放心,臣与娘娘必定会定下一个万全之策,只是此事请公主务必保密,不可再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殿下,包括驸马。太子年少,臣怕惊吓到他,驸马那边,则是怕他无意间泄露天机。”
陈廷鉴再道:“贵妃娘娘、南康公主等该来为先帝守灵了,还请公主先行一步,以免您与娘娘都不在,她们怀疑什么。”
戚皇后补充问:“你父皇可有说她们母女是否知情?”
华阳:“没说,应该是不知道的。”
上辈子豫王造反的消息传进京城,林贵妃直接吓得当众失禁,如果这是装的,华阳真要佩服她了。
当然,无论林贵妃是不是装的,她都被禁足在寝殿内,一直到豫王被废,林贵妃才被放出来,从此幽居后宫,活得像个影子。
华阳走后,戚皇后马上问陈廷鉴:“阁老准备如何应对?”
陈廷鉴:“假若先帝托梦的情形为真,想阻拦豫王起事,臣有三计。”
“第一,以娘娘或太子的名义召豫王回京奔丧,趁此机会将豫王留在京城,臣等再逐步瓦解河南一地众叛贼。”
戚皇后皱眉,沉声道:“自成祖皇帝驾崩,本朝便不再有藩王进京奔丧之例,别说我与太子不便下此诏书,便是先帝临终前还有余力,他也不会召豫王进京。”
陈廷鉴:“是,此计确实不妥。臣的第二计,先不管豫王,用先帝驾崩京城需要加强戒备为由,将梦中会辅佐豫王的几位大将先调进京城,再委派可靠将领去接任,让豫王无大军可用。”
戚皇后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开来:“他们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愿意拥护豫王,必然早与豫王有所勾结,朝廷的调虎离山之计太明显,他们可能不会奉旨,转而拥护豫王提前起事。”
陈廷鉴:“娘娘顾虑的是,臣这二计虽然可以不动兵戈,却各有不足,所以臣的第三计,是朝廷先下手为强,调兵驻守河南各边境,以此震慑豫王,令其不敢发兵,主动交出那些叛贼。”
戚皇后都有点着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阁老今日怎么全是这些不靠谱的主意?朝廷真派大军压境,豫王识趣当然好,就怕他鱼死网破,而朝廷又给了他名正言顺的造反名头,说我们母子容不下他!”
面对戚皇后的埋怨,陈廷鉴并不慌乱,抬头看她一眼,道:“臣愚笨,这三条确实是臣能想到的唯三计策,不知娘娘可另有高见?”
戚皇后没有,她能想到的也是这些,三条计策,要么有违祖训,要么没有完全成功的把握,要么就是主动给豫王送造反的理由……
忽然,戚皇后的脑海仿佛有什么划过,再看陈廷鉴那副不慌不乱成竹在胸的姿态,戚皇后瞬间冷静下来,靠近陈廷鉴两步,低声道:“阁老就别卖关子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戚皇后有多信任陈廷鉴,陈廷鉴就有多信任戚皇后,当年是戚皇后向景顺帝举荐的他为太子教书,后来他顺顺利利做上内阁首辅,除了自身努力,也少不了戚皇后的支持。
见戚皇后明白了自己的深意,陈廷鉴不再遮掩,先承诺道:“娘娘,河南离京师确实很近,但河南同样被京师、山西、陕西、湖广、南直隶、山东包围,豫王真要造反,只能寄希望于大军突然起事,赶在朝廷发兵围剿前以迅雷之速拿下京城。然,别说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的打算,完全有时间提前部署,就算没有先帝托梦,大名、保定、真定三府也足以拦住豫王大军,这点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戚皇后沉默片刻,信他,京师重地,各府守将的任命陈廷鉴都与景顺帝商议过,戚皇后也心知肚明,都是本朝悍将。
陈廷鉴先说服戚皇后不必担心京师的安稳,再对戚皇后提起河南的藩王情况来。
“娘娘,包括豫王在内,河南一地现在共有八位藩王,分别是景王、郑王、周王、唐王、赵王、潞王、徽王以及豫王。除此八位藩王,其兄弟子侄另有上百位郡王,郡王下还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宗室家眷,共计三万余人。这些宗室共占有河南三成土地,此外,只提去年一年,河南一地的宗亲俸禄便占了当地赋税粮食的四成有余,比当地驻军军饷还要多。”
陈廷鉴:“豫王造反,征兵运粮肯定无法避开其他七位藩王的耳目,他们若主动上报朝廷,便正合了当年太。/祖他老人家册封藩王的苦心,藩王与皇上共同维护江山安稳。若他们隐瞒不报,便是协助豫王一起造反,是为乱臣贼子,当与豫王一同伏诛。”
戚皇后彻底明白了陈廷鉴的意思。
豫王的起兵不足为虑,但如果朝廷先纵容豫王暗中集结力量,将七位藩王都捎带上,将来朝廷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河南一地的八位藩王都废了。
八位藩王连带着各自的兄弟子孙,一共三万余人的宗亲,占了所有宗亲的三成之多,一次都废了,便相当于为朝廷这棵负担累累的大树一次剪除了三成的臃枝赘叶。之后藩王私库充公,良田归还百姓,百姓种出粮食继续缴税给朝廷,乃是一本万利、造福儿孙以及后代帝王的大好事,与这些可以预见的好处比,镇压叛乱所耗费的军饷完全不值一提。
“阁老高瞻远瞩,我很钦佩。”戚皇后郑重地道。
陈廷鉴躬身道:“臣只会献计,娘娘敢用臣此计,也是胆识过人,臣亦钦佩。”
戚皇后笑了:“那阁老便只当不知豫王有反心,暗中部署兵力便可。”
陈廷鉴摸了一把胡子,道:“托梦之说,也未必完全可靠,或许豫王并不会反,不过臣等未雨绸缪,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戚皇后还是希望豫王反的,皇上只有太子、豫王两个儿子,儿子还小,豫王早早反了早早废了,她也早早省心。
“我会跟她解释,阁老一心操持国事便可。”
片刻之后,戚皇后先去了乾清宫,陈廷鉴也随即去见其他几位阁老,今日内阁还要率领大臣们一起恳请太子继位。
登基大典不急,但继位称帝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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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过来拥立太子时,华阳就跪在一旁旁观。
太子虽然才十三岁,可他从三岁起就开始读书,开始学习如何做好一位储君,父皇驾崩他虽然伤心,却也知道要配合大臣们接下来要走的继位仪程。
太子称帝,戚皇后同时封太后,至于其他皇亲,暂且还不着急册封。
母女俩当然不会替母后、弟弟高兴,但也没有什么愤恨的情绪,大局已定,她们也认了命。
一直到夜里,华阳终于又有机会单独与母后见面了。
才刚刚三十九岁的戚太后,因为忙碌了一日,这时也累了,斜倚在罗汉床一侧。
看到容颜憔悴的女儿,戚太后面露怜爱,招手叫女儿坐到她身边。
“父皇走了,又给你托了那样一个梦,盘盘今日过得一定很煎熬吧?”
她将女儿揽入怀中,温柔拍着女儿的肩膀。
娘是这世上最无可取代的人,母后越严厉,这般的温柔就越让她贪恋。
戚太后拿出帕子,亲手帮女儿拭泪。
景顺帝的驾崩,于感情上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伤感也有,只是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更关心大事,仅有的私情,也是心疼一双儿女的丧父之痛。
“盘盘放心,豫王的事我与陈阁老已经定好了防备之策,你只管一心替你父皇守灵,能睡的时候好好休息,其他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她既相信母后,也相信公爹,这两人联手提防豫王,她就更加安心了。
先前的事都是她自己扛着,此时此刻,华阳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下来,只剩对父皇的缅怀。
===第 110 章(什么秘密都不重要她开心。。。)
六月初三; 天色尚暗,一匹匹快马疾奔出京城城门,带着载写先帝驾崩、太子继位的公文前往各地官府、藩王宗亲之处。
河南紧邻京师; 一日之内; 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河南境内,官民皆知,自此换上素服; 开始恪守国丧。
其中,汝宁府位于河南的最南边; 就藩在这里的景王下半晌才收到公文。
景王是景顺帝同父异母的弟弟; 华阳姐弟的亲叔父。
景王今年四十七岁; 虽然不算年轻了; 但他平时好武强身,身形高大健硕; 在本地颇有威严。
惊闻景顺帝驾崩的噩耗,高高大大的景王竟当场昏厥了过去; 被身边的亲信掐了人中醒来后,景王也是哀嚎不止,连左右街坊都能听到他的哭声。
哭够了,景王被人扶到房间里休息。
待夜幕降临,景王立即将府内几位幕僚叫到书房; 暗中商讨大事。
“新帝年少,京中人心不稳; 王爷此时动手,乃是天赐良机!”
“他一个文官老头; 太平盛世可以狐假虎威,只要咱们大军一路北上攻破京城; 内阁也得乖乖交出小皇帝,对王爷俯首称臣!”
“起事总要有个名头,不然便是不义之师,何以拉拢地方官员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