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难撩-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元蘅两步跟了上去,瞧着他冷若冰霜的侧脸,竟觉得想笑。
“这种人惩处了就是,何必惹殿下生气?”
“何必?”
闻澈停住步子,将折扇合上,转身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她装傻装无辜的本事是愈发精炼了。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道:“你还替他说话?”
元蘅轻叹:“这就是替他说话么?这是在替你做打算。一个无赖扯了下衣袖。今日就算殿下不在,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但是你若砍了他,事可就大了。”
“能怎么着!”
闻澈不想听这些话。
元蘅知晓他是为自己好,不愿她平白受这等欺辱。她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在哄稚子一般:“我与他翻脸没什么不成的,但他是苏尚书的儿子,殿下何必跟兵部的人闹不愉快?梁晋将军现在处境还不算艰难么?何况此人的姑母是蕙妃,你就当替梁将军想一想,少出面得罪人。”
就算有天大的火气,在听完这段话后,也合该发泄不出来了。
没成想在这种时候,她心里还考虑这般多。
还是为他考虑的。
元蘅朝着苏呈离去的背影望了一眼,笑道:“对付这种人,打一顿还是废了手都是没用的。平白得罪了兵部,得不偿失。日后无论是梁将军还是我祖父,都受其掣肘。他不要脸面,他爹还得要啊……所以,不如做把柄。”
“你拿这种事做把柄?”
“对付人就得用对法子。让他身败名裂是轻的,身败名裂的同时永不敢再张牙舞爪,才是目的所在。”
闻澈欲言又止,正想说什么,张口却被元蘅打断了。
“知道殿下是为我好,元蘅记在心里。人也罚了,殿下就别恼了……”
元蘅大概是不怎么会哄人的,但是又偏是这种不熟练的柔和,能将闻澈的心抚得熨帖。
轻如尾羽,重若千钧。
前些日子还说着若是他纠缠,就一定要搬宅子的人,今日便说了软话,闻澈是无论如何都心软了。
闻澈终于无奈妥协:“好……”
两人并肩往堂中去,沈钦不知忙什么去了,案上的卷轴也一同不见了。
闻澈落座,看向元蘅淡定自若的模样,反倒觉得安心。
她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任何时候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忽地想起了衍州百姓撤离的那日。
有叛徒提前泄露了消息,城门才开,便有叛军杀了来。就算是元蘅提前安排了兵力护送百姓,也防不住大批敌军的偷袭。
那时他一人骑马而来,是他第一次见着元蘅。
身形瘦削的女子,在那等乱况里,仍旧是冷静的。
真的是冷静的么?大概没有人瞧见她发抖的手,可是她除了镇定别无他法。
百姓往反方向逃,背后是欲涌入衍州城门的柳全军马。一路的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有个小孩子摔伤了,坐在原地再也跑不动。
闻澈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便看见了一抹迅疾的身影,快速地翻身下马,冲向了那个孩童,将他抱了走。
连孩子的父母都不敢停下,她却这般不怕死。
“发什么呆呢?”
元蘅正翻着一页书,一抬眸,便瞧见他望着自己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闻澈却笑了。
他专注地望着她时,目若灿星,方才训人时凌厉的眉目此刻也尽数化作温煦。
春风化雨,不过如此。
“一见美人,可不就出神?”
油嘴滑舌。
元蘅转而问道:“孟聿是告了多久的假?陛下难不成真的等着他回来?等他告的假结束再下令通缉,人都没影了。”
闻澈叹道:“已经没影了。依照律例,他是正经的告假,况且又没有实据证明是他做的,好歹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如何下令通缉?放着正三品的前途不要,偏要与人做狗。”
为谁做的狗,已经再显而易见不过了。
如今世家门阀割据朝堂,即便知道对方是敌,亦轻易奈何不得。自从太后谋逆案之后,陆氏已经最为皇帝忌惮了。可是这些年过去了,陆氏依旧是这般荣耀,正是因为他们世代手握兵权,在纪央城的兵力就是他们耀武扬威的底气。
虽说梁晋亦有兵权在手,安远侯手中也握了一支精骑,但是这些兵力都不在启都附近。而纪央城的兵力,却是直指向皇城的。若是任由兵权旁落,北成的律法就只会形同虚设,连皇帝处决一个犯了错的锦衣卫,都会引起一场叛乱。
权力分散可以相护牵制,但是这些分散在北成苍穹的“风筝”,是没有线的。或者皇帝手中所谓的“风筝线”,也只是极易断裂的虚设。
就连苏呈,一个小小的庶吉士,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元蘅不敬,说到底是不怎么将燕云军和元氏放在眼中,大抵是觉得衍州与启都相距千里,许多事都是鞭长莫及,而他自己的父亲又在兵部任高位。
所以元蘅才说,这样的人,单是打一顿根本就起不到效果。
他的底气足,只会将受到的恶意加倍还回来。因为一时的气愤而不顾大局,反而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这样的人依旧不会尊你敬你。
兵部,兵权,绕不开一个“兵”字。朝堂势力的划分,终究也是围绕着这个字转开了。得益者,失意者,想要往上爬的人,都在努力得到这样东西。
元蘅道:“殿下,如今你该信我当初说的话了吧?”
“嗯?”
“你问我,这‘无痛无痒’的北成,病在何处?你如今瞧清楚了么?”
闻澈了然,笑了:“你还挺记仇。你听不出我当初是逗你的么?我一直都信你啊。”
前半句话他还是玩笑着说的,但是最后一句却忽地正经了起来,语声那般清缓,却又带着他惯有的坦诚。
元蘅会与很多人打交道,旁人跟她玩心机,她亦会同样回报回去。她从来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可是唯独面对忽然真诚起来的人,她毫无办法,甚至哑口无言。
袖间半隐着的手摩挲了下衣角,她头一回知道局促是什么滋味。不单单是局促,还颇感坐立难安。
见她这般模样,闻澈心中有些隐秘的雀跃。从始至终他都颇喜欢说话逗元蘅,喜欢看这向来严肃清冷的湖水,因着他的话泛一丝波澜。
他支着鬓角看她,悠然道:“昨日有人上了折子给我父皇,催我就藩。”
果然,元蘅停了笔,抬眸看过来:“就藩?”
“对,就方才那欺负你的那个混账的爹,兵部苏大人。”
元蘅道:“他是越王殿下的舅父,想来是近日陛下收了越王的治政之权,他急了。”
“是了,就藩也没什么不可的。凌州可比俞州舒坦多了,江南富庶之地待着也不错……但是父皇驳回了。”
元蘅道:“怎么说?”
闻澈忽然凑近她,声音压低了些:“因为我虽及冠但是尚未成亲啊。只有娶了凌王妃,才能去封地不是?怎么样元大人,愿意与本王同去么?”
方才元蘅就觉得闻澈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提这些事,果然,这人是做了坑在此处等她呢。
元蘅忽然笑了声,起身抱了书卷,道:“我在翰林院前途大好,不日便升侍读,作何要外放凌州做州官?赔本买卖,可骗不着我。不去!”
说罢,她推开门走了。
第38章 有意
启都入了夏之后便一直多雨; 不少旧亭台殿宇都年久失修,加上雨一浸泡就发潮泛着霉味,更甚者还开始漏雨。
检修殿宇也是工部的职责范围之内; 但是却因着重新整修泽兰宫,导致腾不出人手去。皇后的庆安宫便一直被推诿着没有修缮。
宫中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 大抵是瞧着这么些年过去了; 这位中宫皇后虽未被废,但却也与住在冷宫没有什么差别了; 于是他们怠慢起来也都心安理得; 满心都是上赶着讨好蕙妃。
明锦报了许多回; 说皇后有腿疾; 这样又潮又热的天气实在是太消磨人。
可是那些人却只是来看过两回; 找了一堆借口说人手不足; 要么就是说眼下账上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银子; 要皇后再等上一等,只消过了这阵勒紧裤腰带的局促日子再行修缮。
实在是没有了办法; 梁晋将军尚在为北成戍守边境,若知晓自己的亲妹妹在后宫的日子比尚未出阁时还凄惨; 不知会有多寒心。
明锦心里不舒坦; 但是又不敢将这些事告知闻澈。
同在启都; 母子不得相见,谁也不比谁好过。她不想让这些事去让闻澈烦心; 便只得自己出面去与负责宫殿修缮的人去谈。
谈不拢,这些人只是一味答允; 一味拖延; 最后被明锦说得没了办法,才说监工的官员现下都在泽兰宫; 要明锦自己去找他们。
到了泽兰宫的门外,明锦才说了来意,监工的那人便皱了眉。
若说是哪个后妃的宫殿要修就罢了,他们抽出功夫去一趟也是应该的。可是偏偏是皇后的宫中。
皇后如今已经禁足多年,除了裁量制衣和负责膳食的女官,几乎再没有旁人靠近过了。谁此时与皇后沾上关系,得不到什么好处事小,万一与之前的谋逆案牵扯上才是大事。
听到监工的推辞之后,明锦面色平静地没有说话,仿佛只是意料之中。
无论如何,她不想再此时争吵失了身为公主的体面,那样也只会显得皇后可怜。
明锦身旁的贴身宫女却当即急了,道:“庆安宫还住着我们公主和六殿下。六殿下年幼,还在长身体,若是因着漏雨落了伤,你们担待得起么!你们如此轻慢,难道如今庆安宫不是中宫皇后的住处了么!”
监工见宫女说了狠话,而泽兰宫那边的人手又催得紧,一时心中郁烦:“我等也是奉命整修泽兰宫,若是耽搁了进程,陛下才是要降罪于我们的!公主不如直接去请示陛下,得了陛下的旨意,我们立刻就去!”
明锦仍旧沉默。
如何去请示皇帝?皇帝如今哪里还当庆安宫住的是他的结发妻子呢?
吵嚷的声音大,隔墙路过的元蘅听的一清二楚。
虽说议政的前朝与后宫不在一处,但泽兰宫与朝云殿甚近,她折回翰林院时也常从隔墙经过。朱红的高墙被雨淋得斑驳,而那边监工的话又听得甚为刺耳。
因着官员无诏不得擅入后宫,元蘅便只在朱门下停着。果不其然,没隔多久便见明锦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锦的容色显然比过往都憔悴。
“臣拜见公主。”
元蘅规规矩矩地朝她行礼。
明锦一愣,这才看见还有人在这里站着。她勉强地笑了一声:“元大人。”
“不敢,公主直呼臣的名字就好,元蘅。”
明锦“嗯”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了,你辛苦一日,该趁着落锁前回府休息了。”
雨后的风甚是清凉,将明锦的薄衫吹得拂动,能看出她比之前还要瘦了。身为公主养在皇后宫中本该是无比的尊荣,可是元蘅却能明白,被所有人无视和轻慢感受究竟是何种滋味,这个公主身份就只能是枷锁。
一种房屋漏雨无人修的“枷锁”。
见元蘅没动,明锦才明白什么:“方才的争吵让你听见了?真是见笑了。”
元蘅却道:“这些人都是躲懒怠工,我这就去回禀陛下!”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就被明锦被拽住了袖角。
明锦的眼角忽然就湿了,冲她摇了摇头:“母后生性倔强,这些年的事都不许说给父皇听的。再想旁的办法吧。”
元蘅这才停下来,思虑许久,才道:“凌王殿下知道么?”
明锦摇了摇头:“他好不易才回了启都安定下来,与父皇的关系也有所和缓。你知道阿澈的性子,但凡说了,他若再闹可怎么办?”
元蘅沉默片刻,道:“公主和娘娘为他筹谋思虑这么多,不惜在宫中忍气吞声。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枉为人子,更愧对凌王的身份。少年时他难免会做事随心冲动,但我相信如今他不会那么做了,公主不信么?”
听罢明锦哑了声。
母子不得相见是真,但是梁皇后却从未放弃关心自己这个儿子。梁晋常托人将书信送进宫中,信中皆是闻澈在俞州时所立的功绩。她只盼闻澈平安,甚至没指望自己宫殿漏雨,闻澈是否能帮上忙。
明锦回头望了望泽兰宫处忙碌的人影,忽然就叹息了一声。
宫闱中的这些事,之间的牵扯绝非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元蘅并不好再多说下去,只是委婉告知明锦,这些细碎的小事不必担心会给闻澈惹来什么麻烦。
她正欲告退,却被明锦叫住了。
明锦方才面上的愁云散了些,道:“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公主请说。”
“本宫知晓你现下即将升任侍读,在朝中前途一片大好,这句话问起来显得冒昧又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对阿澈真的无意么?”
这不知是多少次她在元蘅面前提起这个问题了。
元蘅有些不大好的猜想,但是不知该如何问起。许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反问:“公主想问的,是元氏的意,还是臣的意?”
元蘅也不知今日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问题。若换成以前,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这么冒昧。可是现在她就是心中不上不下的,如同笼了层浓雾,需要人拨开,从而窥得一丝亮色。
过往明锦就知道元蘅不单是生了一副美人模样,为人更是冰雪通透。现在听了这句话,她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了。
明锦不喜欢拐弯抹角,反而格外坦诚:“你知道的,本宫在意元氏的意,阿澈在意的是你的意。”
明锦从不觉得自私是一种错。在她认为,只要不伤天害理,尽力地谋划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天理所应当的。她的确是很喜欢元蘅这样脾性的女子,但她终究不是闻澈,不能抛除元蘅的身份来单纯地亲近她。
闻临当初求娶元蘅,就是因为元氏的兵权,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而闻澈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梁晋手握的重兵足够闻澈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明锦不愿意让梁晋出现掣肘。
衍州毗邻俞州,只需要一点点关系的贴近,便会彻底与其余州府划开,成为北成一道坚硬的防线。那也会是闻澈和梁氏的防线。
陆氏的兵对着启都虎视眈眈,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便是俞州军和衍州燕云军。既然元成晖已经不愿意与陆从渊携手,明锦更想看到衍州的燕云军成为梁氏值得信任的兵力。
届时就算闻澈不愿争储君之位,也不用担心门阀世家策反,将自己逼得无路可退。
明锦的话一出口,元蘅倒是会心一笑。
元蘅喜欢与坦诚的人讲话。所有人都有野心,没有谁是圣人,为自己谋划出路不是什么罪不可恕之事。
元蘅道:“可是公主,我父亲尚在,他有心将家业尽数传于我那幼弟,我做不了元氏的主。至于元氏的意,他恐怕也不会属意梁氏。”
元成晖就算是再怎么选择,也不会选择梁氏。虽说盟友之间讲究的利益,但之前的旧怨又岂能一笔勾销?即使真的销了,又怎么保证梁氏心中不会记恨?元成晖是个主帅,他不会做这种看起来就赔本的事。
听完元蘅的话,明锦已经明白她是在婉拒自己了。
她并不放弃:“那你的意呢?在何处?”
元蘅有短暂的怔滞。
她只简单道:“我的意又不值钱。”
元蘅拜过她后离开,身后的明锦却忽然提高了声音:“可是那对他来说就足够了不是么?本宫出宫不便,庆安宫修缮之事,还要拜托大人亲自去告知阿澈,多谢!”
元蘅的步子迟缓了一瞬,终究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