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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女官难撩-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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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肉都没,大夫说你只能饮粥。”
  “粥粥粥,一个月了,每日都是粥,本世子快要变成粥了!”宋景一骨碌爬起来,闹着,“我饿死也不会再碰粥了!漱玉,你疼疼我,偷偷带进来些好吃的,我不会说出去……”
  门被推开,元蘅正好瞧见了这个场景,低笑着走进来,手中拎着的正是食盒。
  来劝知堂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九桃拎着饭食来,便中途接了下来。
  被人撞见这种场面,宋景摸了摸微烫的耳后,收敛了一些。
  元蘅叹道:“我这是来的不巧啊。表哥这般死乞白赖地扯着我们漱玉,做什么呢?”
  宋景轻咳,不应声,老实地爬回了床榻之上,死活不肯看那食盒一眼。
  根本不消看也知晓里面是什么。
  连着吃了一个多月,宋景做梦梦到那个味道都会惊醒。
  接过食盒,漱玉凑近去:“不吃?”
  宋景用被子蒙住头:“饿死也不吃。”
  漱玉叹息:“病还没好,不能吃别的。”
  宋景继续闷着气。
  原以为这两位会妥协,结果下一刻就听到房门被关上了,宋景露出眼睛来看,房中哪里还有人。
  门外的元蘅笑着:“还是不够饿,别管他。”
  这两人……
  着实好狠的心。
  所谓君子,能屈能伸。
  宋景掀开食盒,想象着炙羊肉的香气,将粥全吃掉了。
  两人还没走到雪苑,便看到有人步履匆匆而来,呈上一个由竹筒装起来的秘信,说是方才有人在府外托人递来的。元蘅不解,还是接了过来,拆开便见里面塞着一条写满了字的绢帕。
  抖开绢帕,元蘅仔仔细细地看罢。
  漱玉问:“谁的信?”
  握紧这条绢帕,元蘅从容道:“公主。”
  回了启都之后,元蘅就没见过明锦。若说之前她看不明白明锦的心性,总是会多几分防备,但自从春闱案上明锦宁可与陆从渊撕破脸皮也要帮她,她便知道明锦是多厌恶陆家人的。
  既然厌恶,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与之成婚?
  陆从渊提高了警惕,陆府周围的守卫比过往多了几成。加之二人已经成婚,贸然自作主张将明锦带出来是绝对行不通的。即便心知肚明公主的困境,元蘅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主说了什么?”
  折好绢帕揣回袖袋之中,元蘅道:“她说陆从渊要去肃州,要我派人抢先一步赶到,解决此事。如若不然,肃州粮一事大抵是要黄了。”
  公主本没必要掺和这些事,可就算她身居陆府之中,也能明白这肃州粮草意味着什么。元蘅并不怀疑这封信所说之言。
  怪不得后晌之时,她安排在陆府附近的密探回来说,陆府驶出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就出了城。
  当时元蘅还觉得不对劲,去查探之人说陆从渊的父亲病重,他要回去侍亲。那马车的确是驶向纪央城的。
  原来是往纪央城去是掩人耳目,陆从渊真正要去的是肃州。
  肃州粮一事倒没那么难解决,只要赶在陆从渊之前与肃王谈妥,此事就还能成。
  可元蘅总觉得没那般简单。
  以陆从渊的性子,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太安静了。
  她能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
  向来游刃有余的元蘅终于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强烈的不安最能吞噬人,如同弓弦被拉成满月之后的紧绷。
  转身进了书房之中,她提笔蘸墨写下一封书信。封好之后递给那个方才的密探:“你现在去江朔,将此信送到凌王的手中。切记,务必是他亲手拿到才可以。”


第104章 虚罪
  忙完手头的琐事; 漱玉回到雪苑时已经是后晌了,天亮得晃眼,是启都难见的晴日。
  开了春; 雪苑便生了些许杂草,清晨时来过人清理; 湿润的地上尚能见扫帚刮过的细痕。府中人用心; 就连之前被风吹裂了的窗子也重新刷了油。
  院子里的花架子上缠着的枝条已经抽了芽,翠生生的; 衬得这个府苑没有之前冬日那般死气沉沉。
  元蘅还在书房与人议事。
  桌上的饭食没有人动过。当今这时节没什么能尝的菜蔬; 于是厨娘便熬上了一碗鲫鱼汤。漱玉用手背碰了瓷盅; 已经是冰冰凉的了。
  正准备去书房寻人; 元蘅便回来了。
  “饭都凉了。”漱玉见她疲倦神色; 已经眼底的青痕; 只是提醒; “我吩咐人重新再做。”
  元蘅摇了摇头:“热一热就好。”
  在软榻上坐下,她闭目按在自己的鬓角; 问:“几日了?”
  漱玉知道她在问什么,犹豫了片刻:“二十六日了。”
  “二十六日……启都到江朔; 快马十余日就能折返。怎么到如今还没有动静呢……”
  元蘅想不通究竟是何处出了岔子; 毕竟路途遥远; 所有的思量都抵不过变数。现如今朝中没有任何关于江朔的消息,就好像闻澈消失得一干二净; 连个流言也没有。
  最让她不安的是,陆从渊也没回来。
  端了热好的鲫鱼汤来; 漱玉递给她:“别想那么多; 我瞧着你就是思虑过多病才总不见好,今日这鱼汤熬得真鲜; 刚才热好,将它老实喝了,然后就小憩片刻,静等消息便好。人之身才是本钱,身子垮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尝了一口汤,结果没留神汤太烫,元蘅皱着眉往外吐舌头,心里的那点郁结全散了,惊道:“杀我啊这是……”
  鲜少见元蘅这副模样,漱玉笑得停不下来,将汤接了回来放回案上:“都说了刚热好的。你心思不在鱼汤上,自然听不到我说的话。”
  在听说陆从渊可能往肃州去之时,元蘅已经让苏瞿着手抓紧办此事,前几日来信说办成了,肃王愿意运粮之路从肃州城内开辟,也愿意将余粮用于供给军需。
  肃王闻澄没什么旁的要求,只是要银子。
  谁给价高就应了谁的,毕竟其中利害关系他也是掂量得清的。很快就秋收,再不会有人求着他顺着他,而届时朝中之人便再没人与他站在一处。
  闻澄想要银子又想保命,答应苏瞿是唯一的法子。
  分明此时已经办下来了,元蘅竟不知这个陆从渊时隔一月还未折回,究竟是在做些什么。这种关头,她怎么能有心思专心地饮汤用饭。
  “心里不安。”
  听元蘅这么说,漱玉问:“肃州粮之事已经妥善解决,那肃王也不像是会出尔反尔之人,想来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再变了。”
  元蘅将外衣解了下来,随手搭在小臂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衣物上的金丝织锈,心口闷着烦躁:“总觉得哪里不对。阿澈收到我的信,不会耽搁这般久的。你没觉得太安静了么?”
  “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
  话还没说完,漱玉无奈地打断她:“你就是太担心他了,什么事都没有。没有粮草的后顾之忧,凌王殿下在江朔定会百战百胜。等赤柘之乱彻底平息,他就回来见你了。”
  是么……
  那样最好。
  这般好的设想终究是设想,元蘅不允许自己没有任何后手,只静等着好事降临。
  毕竟从下了回启都的决定之时,她便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死的准备。而如今的安逸与所有的设想都截然不同,好像陆从渊忽然就丢下了所有的野心,安分得不像是他。
  她还是坐直了身子,犹豫良久,道:“写信给元媗,五成燕云军,即刻往燕宁府来。”
  “嗯……”漱玉搅拌着鱼汤,后知后觉地听清了元蘅在说什么,震惊道:“嗯?多少?”
  搁下碗盏,漱玉站起了身:“你疯了?之前你答应崔志,派了一支燕云军在此,是闻临不与你计较。五成兵士离开衍州,可就是造反了!”
  元蘅却抬眼看过来,眸中闪过的寒色令漱玉觉得陌生。她听见元蘅说:“十二卫兵权如今在闻临手中,衍州又那般远。我什么都没有,怎么与他谈条件?我不管旁人怎么说我,总好过任人鱼肉。”
  ***
  暮春,天色沉沉欲雨,值房中闷热异常。
  元蘅身上薄薄的官袍将要被汗浸湿,散落的碎发黏在脖颈之上,总之不怎么舒坦。
  平素这种时候都是忙着票拟的诸般流程,内阁学士们一边谈论一边忙碌,而今日却不怎么说话,个个抿着唇神色肃重,途径元蘅时步子还会稍微加快。
  元蘅再忙也感受到了他们态度的不同寻常。
  终于忍无可忍,撂下笔:“今个各位都怎么了?元某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一个人应声。
  寻常裴江知定会准时准点地来点卯,而今日裴江知却没来。所有人都不应元蘅的话,将元蘅那点不悦全都激了起来。她起身,看着他们:“有话就说。”
  哪里有人敢应声,其中有个胆子稍微大些的,小声问:“大人知道永津之事么?”
  话音才落,他被身旁另一位撞了下胳膊,他忙噤声了。
  永津在江朔和肃州之间,是座不怎么大的城池,却因为地势要紧,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突破此处,再往启都来就是无比顺畅。
  元蘅不明白:“说下去,永津怎么了?”
  那人一副破罐子破摔地样子,一口气说了出来:“凌王在永津反了,永津百姓死伤无数,陛下震怒。如今他已被押解回都,不日就要处死了。再多的,下官也不知道了……”
  堂中安静了许久,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元蘅试图在理解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半晌后还觉得艰难。
  好似是一直紧绷这的弦在此刻尽数断裂,旁人渐起的碎语化为了轰鸣,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这不可能。”
  “这还能作假?是不是的,大人还得是问过陛下才清楚些。不过,下官想奉劝一句,您还是不要管此事为好。永津受其害已是事实,陛下如今怒极,您千万别连累到自己身上啊。”
  他不是那样的人。
  元蘅的心口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如果有那般心思,万不会在得知先帝去世之时,连那点眼泪都不能肆意地落下,也不会那么听她的吩咐,在江朔沉下心待着。
  她在启都的事不能瞒很久,他肯定早就知道了,若是他心存反叛,断不会容忍至现在。
  当着众人的面,元蘅疾步出了值房,却在求见闻临时被拒在了朝云殿外。
  所有人都清楚元蘅与闻澈的那点关系,闻临更不会在此时想看见元蘅。
  乍起了风,穿透元蘅的袍袖,将她的汗渍尽数吹干。可她觉得冷,从骨缝里觉得冷。天际沉得如同洒了墨汁,呼啸的风把树枝撕扯得歪曲,枝叶沙沙狂响。
  若说之前漱玉之事,是先帝格外开恩。
  而如今的闻澈,谁会放过他呢……
  是真是假,闻临都会一概当成真的去听去做,毕竟他向来最忌惮的就是闻澈。
  闻临不见她。
  元蘅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决心闯进了朝云殿。周围内侍根本没料到她竟敢如此放肆,连阻拦都没来得及,转眼这人已经入内了。
  她在这一刻彻底理解了闻澈。
  在她还不认识闻澈的时候,她只听过闻澈为了母亲闯大殿怒斥皇帝之事。那时元蘅觉得此人着实幼稚不堪,不顾大局。
  而现在她明白了。
  为了在意的人,大局看着也没那么重要。
  入了殿内,才看到闻临正在与陆从渊说话。
  两人皆神色一怔,闻临先震怒:“放肆,谁准你进来的?朕这朝云殿,你当是坊市大街了不成?”
  急匆匆地赶来,元蘅还有些喘,却在开口说话时格外笃定:“臣有话要问,问完,任陛下处置!”
  闻临并不答她的话,只轻背过身去,不肯再看她。这是下定了决心不理会元蘅。
  一旁的陆从渊却极轻地嘲讽地笑了,袖手而立:“闯大殿,视同反,元大人今日不惜代价闹这么一出,莫不是为了诏狱里那个……阶下囚?”
  元蘅拱手拜着,隐忍着所有的情绪:“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此事定要交由大理寺查个水落石出才好,为什么就直接下诏狱了?为什么就直接要处死?北成哪一条律例说了,不经三法司严查就可直接处置?”
  她没抬眼,却知道陆从渊朝着她走了过来:“你忘了本官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么?此事三法司已经查过,只是事关机密大事,没经内阁商议罢了。永津百姓死伤过半,此刻那里还血流漂杵,此事证据确凿!他凌王如此胆大包天,视百姓之命如草芥。不日处死,已是皇恩浩荡。”
  见元蘅怒视着自己,陆从渊忽地笑了,眼尾处的红格外明显:“你这般急切,不会是与他早有密谋罢?加之你今日不顾体统擅闯大殿……”
  他转身朝闻临一拜:“臣以为,元蘅当与之同罪。”
  元蘅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陆从渊,你不会以为这么区区几句话,就能要了我的性命罢?”
  “莫要吵了!”闻临烦躁不堪地打断他们二人的话。
  元蘅和陆从渊,他一个都招惹不起。现如今他除了和稀泥,也没有旁的路可走。
  他不耐烦道:“此事已经查证,皇命已下,无从更改。”
  无从更改。
  她却偏要改。
  元蘅恭谨再拜:“好。臣只有一个请求……臣要见他。”
  ***
  自从去岁她从诏狱中走出之后,元蘅从没想到自己会再回到这个血气盈溢的诏狱。每日这里都有受不住酷刑折磨咬舌而亡之人。折磨人的法子太多了,即便是向来坚韧的她,曾经也想过自弃。
  每往里走一步,她都觉得胃中隐隐作痛。
  斑斑血痕与霉迹混合着。
  没人引路,狭长的暗无天日的过道处只亮着微弱的灯,把她瘦削的身影照得细长。她忍着难闻的气味,在里面找那个她想见的身影。
  她看到了。
  分别时纵马的少年郎,此刻白色囚衣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手腕被锁链困缚,连发丝都是蓬乱的。
  看不到脸,也有些瘦脱了原本的模样。可是元蘅就是知道,是他。
  这般刑罚,可见是被带回来好几日了。
  启都中竟半点风声都没有。
  脚步声停了,却没有预想中的折磨,那人才试着抬起酸痛的脖颈,却在看清楚面前人时忽然别过了脸去,脑中仿佛有轰隆巨响,又在一瞬间变成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的沉寂。
  手帕触感柔软,闻澈知道,是她在给自己擦拭那些污痕。
  视线再度对上,元蘅难以维持预料中的体面。整整一个春日没见过的人,竟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却有清泽漫出。
  闻澈想说话,可喉咙如刀割般痛。
  他还想伸手摸她的长发,可被锁住的手动不得。
  “都把你……丑哭了么?”
  元蘅仍旧遮着自己的脸,却摇了摇头,从齿缝中挤出极轻的一声:“没有。好看。”
  “骗人,肯定……肯定丑死了。”
  闻澈气短而闷,开口极为费力,但是仍旧笑了。
  元蘅放下了手,发红的眼眶就这般露了出来:“好看。”
  闻澈艰难开口:“你不问我么?问我为什么在此处……问我是不是……反贼奸佞。”
  元蘅再度摇了摇头,抵着他的额,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是。”


第105章 尘鞅
  霉冷的大狱; 暗沉清凄,闻澈所能看得到的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这一片近乎噬人的波涌之中。只有一束昏暗微弱的灯光,悄悄地落在元蘅的鼻尖处; 随着她细微的抖而跃动着,刀刻般印在他的心口处。
  他身上的刑具甚重; 在他的双肩上压出一道深而长的血痕。结痂、被磨烂; 再度结痂,再度被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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