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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女官难撩-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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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诈我!数万军士动向怎可能全无声息!”
  才脱口而出,陆从渊就想明白了。
  他能做到,元蘅亦能做到。
  更何况有燕宁府崔志设法子做掩护,等那些燕云军真的抵达了,也能掩人耳目。
  此番他明白自己落进了元蘅的圈套之中。
  当初为了能够将闻澈的江朔军一举灭在永津,他将数万陆氏兵力从纪央城调至永津,名曰平叛,实则埋伏。
  只是他百密一疏,没想到在他行动之前,元蘅竟真的敢对他动手。
  如今的纪央城,哪里能敌得过五成的燕云军?
  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今日幻灭,他布下一张精密的网,最后缚住了他自己。分明永津的兵力马上就可以撤回了,为何会在永津被人灭掉。
  分明闻临已死,他的大业今日就要成了,为何没有多少兵力守着的纪央城会遭人突袭。
  他的所有退路被封死。
  殊不知这只是元蘅原数奉还。
  陆从渊将嘴唇咬得发白,忽地就觉得可笑。
  平时矜贵冷淡的陆大人,笑起来时却如垂死的困兽,隐约间带着杀伐的血腥气。陆氏百年辉荣,源于当年与闻家共开北成。
  他只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想坐到那个世间最尊贵的位子上去。
  全破灭了。
  陆从渊走向殿门,看着底下听他号令的整齐而立的羽林军,轻哼一声:“元蘅,就算如此,你也得死在这里。届时燕云军群龙无首,自会称臣。”
  “是么?”
  烈风将她的官袍广袖吹了个满,她取出羽林军令高举,于高台之上开口,清越而有力:“羽林军听令,见此调令,如见陛下。佞臣陆从渊弑君谋反,私通赤柘,坑害江朔数万军士,今其纪央城家业已被燕云军诛灭,十二卫此刻正在皇城之外。今负隅顽抗者,必诛……”
  底下的羽林军愣了神。
  细微的骚乱已足够让陆从渊慌张。
  他怎可能任由元蘅在此处扰乱人心,怒极之时扬剑就要刺来,却在抬手之际,心口被利箭穿透。
  只在他要杀元蘅的那一瞬间。
  陆从渊剧烈地呼吸着,缓慢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心口处的羽箭,仿佛没能回过神明白发生了什么。
  才纵马而来的闻澈迅疾地从箭袋中抽出另一支利箭,搭于弦上,弓满如月,第二箭穿喉而过。
  唯有佞臣之血,方能慰亡魂。
  浓云蔽日,天地沉寂。
  直到长阶之下的羽林军跪倒一片,元蘅才从紧绷中卸了力,侧颊上沾的是陆从渊死时迸溅的血。她看向远处伤未愈便赶来的闻澈,无声地笑了。
  昔日少年如今清俊英朗,翻身下马,无视所有的一切,几乎是飞奔向她,拥她入怀。
  他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面上的血。
  污秽之血,不配沾染佳人。
  “手都是抖的。”
  元蘅笑他。
  闻澈却失声了一般久久不能言,只是为她擦着血渍,拥一个紧实的拥抱告知了他的不安和畏惧。战场上命悬一线时也从未有那般深刻的恐惧。
  直到方才元蘅险些死于陆从渊之手。
  闻澈的眼泪有些失控:“你又骗我,你可没说今日是要孤身前来。元蘅,你为何总是要撇下我……”
  元蘅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缓声道:“我还骗了你一件事,本来此生不想与你讲的。因为我那时想着,等一切了结了,我就带你回衍州,朝堂如何与你我再无干系,无论如何都有我护着你,我们过最逍遥安逸的一生。可是今日我不这么想了……”
  “什么……”
  元蘅从他怀中稍稍分离而出,在万众瞩目之中,从官袍袖间翻出一块缝死上的布料,用力撕下,宣而告之:
  “宣宁皇帝遗诏。”


第109章 正文完
  此一言出; 所有低语以及惊慌之人都怔住了。
  风骤然止息,长阶之上,高耸殿宇之下; 是纤瘦却不孱弱的余影。蔽空阴云被吹出一条裂隙,流泻之下的是如金鳞般的天光; 尽数泼洒在她的肩上。若是能有一场大雪就好了; 祥风瑞雪,可抚人心。
  当初在这里跪承此诏; 她想过将它撕毁; 从此不见天日。种种犹疑迫使她留了下来; 却没料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 将它宣之于众。
  钟声闷响; 朝臣伏跪于前。
  元蘅侧目看了一眼闻澈; 仿佛觉得自己仍在做梦。十五岁时被褚清连拒之门外的元蘅定然想不到; 承师恩、赴仕途、经乱世、济黎民,终有为北成改命的一回。
  若是褚清连知晓了; 往后定能安眠。
  “……凌王闻澈,仁厚刚正; 聪明夙成; 其嗣皇帝位; 传玺绶。在廷文武,当同心相佐; 遵国典旧章,以安社稷黎民为本; 故兹诏谕; 咸使闻之。”
  宣完最后一句,所有人都寂静无声。
  竟是传位凌王。
  当年诸多人如此做想; 却迟迟等不到立储旨意。如今承顺皇帝才崩逝,却冒出了这么一份传位诏书,还是由宣宁皇帝亲笔所书,无论是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或有德高望重者对此存疑,艰难地抚着身旁之人的手臂起身,质问:“先宣宁皇帝殡天已近一载,今却忽然冒出这么一份诏书,如何让我等信服?又如何让我等相信,元大人不是怀有私心故而矫诏呢?”
  元蘅将诏书合上微微抬高,不远处的内侍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接下,将此诏书拿去给了长阶之下质疑之人。
  她道:“诸位都是曾跟随先帝数年的旧臣,是否为皇帝亲笔,你们自然一看便知。我燕云军就在皇城之外,若只图皇位,自有更简单的法子,用不着这番周折。”
  朝臣仍旧迟疑着。
  直到站于元蘅身后的明锦,从陆从渊之死的慌乱中回了神,取下自己发间的蓝玉簪子。
  谁知这簪子竟是能有别样的关窍,轻轻一扭,从中勾出一张极薄的丝帛来。
  明锦举之以示众人:“还有一份,先帝亲手交于本宫之手。诸位尽可观阅。”
  一霎时,所有人都不再言语了。
  元蘅泰然自若,不见丝毫慌张。
  只是她心中微乱。
  侧身后那束来自闻澈的目光,她至今没敢回头去看一眼。带着这份遗诏的秘密一年有余,曾经无数次想张口问及闻澈是否想要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却又无数次收回了这种念头。
  此是高位,亦是桎梏。
  那夜闻临的痛哭仍在耳畔,痛苦地诉说着这张龙椅给他带来的无尽的畏惧。那种此身系万里江山,却又屡屡觉得凡事都在脱离掌控的痛苦。
  诏书重新递回了元蘅的手中。
  她握紧了,终于转身看向了闻澈。
  元蘅抬手,递到他的跟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没有旁的事在瞒你了。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就能传位其他诸王,或者闻泓,都好。我们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闻澈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
  元蘅道:“若是你做好了决定,我们就留下来,试着去改变已经被搅乱到破败不堪的北成。身在此位,或许尝不到皇权富贵,或许会有许多负累。但……有我在。”
  有我在。
  这三个字仿佛沾染了沁香的毒药,足够迷人心智,又能将人不安的心抚平回来。
  去年衍州城外的那场大雪,她拦了他行军之路,来见他最后一面,亦是说了这么三个字。也是这三个字,令闻澈在粮草不足的困境中,依旧坚持了下去。
  从小被当作储君培养,闻澈深谙为君之道。只不过年少时那场变动,母后被锁深宫不得见面,梁家倾覆,他也被赶到俞州那等荒凉之地。
  在那时,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连亲人都护不住,连真相都拿不到。
  后来元蘅为护漱玉深陷诏狱,他看着心上人在狱中困了整整一个月,却半点法子都没有。那时他对自己的恨意更浓。
  皇权不一定意味着富贵,甚至还要献出自由。
  自己的自由就罢了,并不足惜。
  若是如此,他或许能留下元蘅的自由,亲人的自由。
  闻澈伸出了手,却滞在半空之中。
  他看着元蘅的眼睛,温和清透,是在这纷乱世道上,唯一能让他觉得心安的目光。
  掌心落下,他取过了这份诏书。
  风又烈了些,他挽起的长发被吹得纷乱。
  一只鹰掠过广阔天际,逆风振翅,划破阴云,最后落下长而幽远的鹰唳。
  燕云军的鹰。
  朝臣军士皆见此而拜,恭贺新帝。
  众目之下,闻澈握了元蘅的手,与之共见此景。
  ***
  在登基大典之前要办的自然是承顺皇帝的葬仪。宫中之人忙得一刻未停。
  宫人鱼贯而入,各自忙碌着。
  元蘅忽然发觉,明锦不见了。
  “公主呢?”
  身后的宫人道了句:“应当是回陆府了。”
  如今整个纪央城都被燕云军所占,陆氏族人悉数下狱,等待着最后的裁决惩处,各自领其罪罚。
  启都中的陆府自然也被查抄,如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元蘅赶到陆府之时,暮色四合。
  府宅之外仍守着清理看管的锦衣卫。他们见着元蘅,抱拳一拜。
  径直入内,她瞧见了凉亭之下的明锦。
  本以为她是对陆从渊有说不明的眷恋在心里,却不知她只是在此烧毁一些东西。
  有花种,有书画……
  明锦听到了元蘅的脚步声,正在烧一幅画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唇角扬起笑意:“能在此时想起我的,也只有你了。”
  这些年虽同在启都,可元蘅却觉得她们二人的交集实在是称不上太多,她对这位公主的秉性也称不上了解。
  若非是春闱一案,明锦愿意站在她的身边,甚至有些误解还会延续下去。
  元蘅俯身拾起其中一副画轴,展开,瞧着谪仙一般的画中君子。那般温和俊逸,若非元蘅认得他,简直不能将他与陆从渊本人联系起来。
  明锦自嘲一笑:“年少时遇上心悦之人,便总是喜欢偷偷盯着人看。看了之后就想画下来,永远存在自己的身边。”
  这倒是真的。
  元蘅的眉眼温和下来,将画卷递回去:“我也画过。”
  才接过来的画卷被明锦毫不惋惜地放进了炭盆中,任由火焰吞噬着画像,画中人逐渐淡黄,最后化为飞灰。
  唇角的笑意淡了,明锦看着堆积的纸灰,沉声道:“谁的倾慕都是一样的,可倾慕之人却不一样。若我早知他从见我的第一面,就在想着如何利用我了,我就不会那般奋不顾身地追逐在他的身后。”
  搓了把指尖上沾到的积灰,明锦起身,看向元蘅:“春闱案那一回,说白了我只是太恨他对我心狠,谈不上真的放下。真正让我想明白的,是父皇交给我传位诏书,要我在他为难之时死守朝云殿之时。”
  元蘅对此事一无所知。
  当时启都被闻临和陆从渊封锁得严实,连入朝述职的官员都被拒之门外,而明锦守朝云殿之事更是传不出去。
  明锦道:“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该做什么。陆从渊私通赤柘,罪无可恕,伤的是我北成的子民。我不只要守着我的亲人,还要守着这个天下……因为我是北成的公主,受百姓敬奉。”
  “虽然我最后也没能成功……”
  明锦眼眶微红,“还是被困住了,眼睁睁看着父皇被他所害……可我等到你们回来了,不是么?元蘅,听说你回了启都的那一日,我很高兴。那时我就清楚了,不是只我一人还抱着那点微茫的期盼,不是只我一人还想改变这一切。”
  好像心里被戳开一条微小的缝隙,酸软一片。比起裴江知为了保命不得已去信劝她回都,来自明锦的理解更让人动容。
  炭盆还在烧,火舌卷起其中的纸页,迅速跳跃着,把过往的一厢情愿一点点化为乌有。
  元蘅笑了:“烧完了,一同回去用晚膳么?”
  明锦蹙眉:“本宫不喜欢御膳房的晚膳。”
  “那侯府的呢?”
  “可以一试。”
  ***
  虽已时至清晨,雪苑中的灯火却依旧亮着。下了点小雨,丝丝凉凉的水渍落在窗子上,又轻轻溅至元蘅的手背。只是这一点细小的刺激,使元蘅从书卷中回过了神来。
  一整夜,她翻看了宣宁皇帝在位时的所有记载卷宗,北成会典以及律疏更是一个没落下。
  宣宁帝即位时已经不算是什么幼帝了,当时的他已经十六岁。可是陆氏一族却依旧以他尚未及冠为由,使陆太后把持着朝政。
  对于一个已经对所有事都有了自己把握和分寸的人,自然难以忍受处处被人辖制。这也是太后与皇帝母子出现裂隙的原因。
  即便如此,不可置疑太后听政之时整个北成格外祥安。她重用女官,兴办女学,而皇帝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抱以宽容,所以后来才有他松了口让元蘅入仕一回事。
  若是非那场谋逆案激怒了皇帝和朝臣,如今的北成定然不是今日模样。
  一个听政期间没有征民敛财,只以一己之力重整科举选官的太后,又如何会是史书上所记之罪大恶极之人?其中缘由已被口诛笔伐淹没,连昔日跟随太后的梁兰清都已决心再不入启都为官。
  元蘅揉着眉心,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门被叩响。
  漱玉总是在这个时辰来唤她,每日都不会变。
  “是醒了,还是没睡?”
  漱玉端来了早膳,等着元蘅洗漱沐发。
  清水泼洒在面上,一夜未眠的疲惫才终于消退了些,元蘅取过擦水渍的帕子:“没睡。入启都的燕云军安置好了么?”
  漱玉道:“林筹将军行事真是妥当极了。担心大军入启都会给百姓带来恐慌,便将一部分燕云军留在纪央城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全部留在了燕宁府。如今那崔志估计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毕竟再没人在他身旁时时威胁欺负于他了。”
  她从来都相信林筹处事。
  将帕子递回去,元蘅避至屏风后换衣,道:“等大典过后一切都安定了,须得让元媗入启都一趟。”
  “媗姑娘?为何?”
  元蘅笑了声:“于永津截杀陆氏之兵,解了启都的后顾之忧,这般大的功劳,不应当获封么?也趁着这个机会,将元家交到她的手中。总比日后眼睁睁看着我父亲把这一切留给那个不学无术元驰强得多。阿媗的话,我放心……”
  身在启都,元蘅也得周全好衍州的一切。
  元媗是元家的女儿,过往受到的轻慢不比她少,所以那时的元媗才总是黏着元蘅。既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妹妹,元蘅自是信得过的。
  元媗之事才说完,她又想起了一桩事。
  元蘅道:“姜家案要昭雪,还需点证据,不然朝中那些人可不会轻易信服。所以此事不要急于一时,会还你姜家清白的……”
  正在给元蘅盛粥的漱玉手僵在那里,有些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自从被元蘅救回来之后,她从未想过将这件事再翻出来查。不是没良心不思报仇,而是不想拖累元蘅。
  可元蘅始终将此事放在心上。
  “姑娘,我……”
  “哭了?”
  元蘅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来,毫不留情地笑道,“好爱哭啊你们……你和表哥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这话锋转得猝不及防的。
  漱玉语塞,才感动出来的泪登时忍了回去,耳垂也几乎是在这一瞬红透了。
  即便漱玉没说过,可是那宋景整日围着她打转,旁人又怎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前段时日什么都紧绷着,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元蘅着实分不出精力来过问这些事。
  漱玉端着托盘就要往外走,临出门又折回来,小声道:“不要乱说,我们……”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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