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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女官难撩-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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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全将斗篷掀开,露出了自己的整张脸,“昔日你还是一个,跟在我身后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元蘅道:“你今日敢独自来见我,是有全身而退的打算了?”
  柳全忽然大笑,亦如过去谈心一般:“我能从锦衣卫手中逃出来,就能杀人于无形。敢来找你,便是笃定你一定会帮我。”
  他果真还是那般狂妄。
  “你过去恃才傲物,我敬你有才。但你如今狂妄自大,却唯有一死。”
  元蘅唇边的笑极冷,眼眸中也没有丝毫畏惧。


第13章 反杀
  “褚清连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柳全的目光停在元蘅的身上,似乎很享受看她神色由从容淡定变成犹疑和震惊。
  元蘅道:“你休想诓骗我,我师父自然是病逝。”
  “病逝的人,尸身半月不腐?”
  这句话像是利刃,轻易便挑起了在元蘅疑惑许久的事。
  那时衍州正值战乱,元蘅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曾去探望褚清连。后来她接到有人送来的秘信,说褚清连死了。
  她赶到时,经人看过得知他已经离世半月。但是那般炎热的初秋,尸身竟完好无损。
  她握紧了手,几乎是咬着牙问:“当时你正带兵攻打衍州,这事你又是如何知晓?”
  柳全重新将斗篷穿戴好,冷声道:“我知道的还很多,你若是想听,今日戌时,带着马车和出城玉令,独自于兴荣桥后面废弃的庙宇中找我。若是没来,真相你得不到,平乐集丢失的残卷你也找不到了。”
  正是因为柳全太过于了解元蘅,也知晓她心中最惦念的是什么,才借此拿捏于她。
  元蘅走下侯府石阶,一步步走近柳全,直到他的面前才停下。
  她直视于他,语声冰冷又讥讽:“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相信你不知真假的话,并且愚蠢地将你放走?你又凭什么以为,你能离开此处?”
  当过往的恩情一笔勾销之后,摆在他们之间的就只剩下仇恨了。
  衍州城的血债。
  他早就料到她会这么答。
  柳全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昔日那点稀薄的交集在此时全然无用。他也不会蠢到只拿着平乐集来做筹码。
  “你若想当侯府唯一的孙辈,那你就不必来了。只是可惜那个小子,没什么武功,笨手笨脚,只怕活不过今夜子时。”
  元蘅有一瞬是懵的。
  他是在说宋景?
  宋景不是在给宋夫人侍药么?
  仔细回想起来,她从今晨忙到现在,并未亲自去过后院,也确实有几个时辰没见过宋景了。
  “你!”
  见元蘅神色终于有了波澜,柳全才满意一笑:“姑娘,按我说的做,他今夜就能回去。”
  “毫发无伤。”
  ***
  天将暗淡之时,闻澈才疲惫地回了凌王府。马车吱呀一声停下,他连一步都没停地跨上石阶进了门去。
  他一路无话,身后的徐舒也不敢问。
  闻澈没在府中多停留,只是带了佩剑便要出门。他还将锦衣卫调令留给了徐舒,让他去北镇抚司调一众锦衣卫,以搜查柳全踪迹。
  徐舒听了一半,心猛然提起,问道:“柳全逃了?他怎么逃的?”
  这话闻澈也想问。
  他原本在府中待得好好的,却忽然被皇帝召见,说有要事商议。
  进宫之前,闻澈没想通自己与这个早有嫌隙了的父皇有什么要事可商议。可是当他听闻柳全从诏狱失踪之后,便全然明白了。
  柳全是被俞州军拿下的,闻澈也与其打过交道,相比较朝中其余人,可能更熟悉此人的秉性。加之此事不能太张扬,皇帝便只将锦衣卫调遣权暂交予他。
  兹事体大,徐舒不敢怠慢,接了调令便准备牵马往镇抚司去。可是刚走没两步,他又被闻澈叫住了。
  “别去了。”
  闻澈皱眉,思虑半晌,终于开口:“本王就没听过谁从诏狱里逃出去的!既然他做到了,定是锦衣卫中有人帮扶。去调府兵吧,封城门,街巷挨着搜查一遍!”
  “是。”徐舒交还了调令。
  徐舒去后,闻澈将身上的宽袍换下,穿了一袭曳撒往北镇抚司去了。
  哪里出的问题,便要从哪里查起。
  不消一个时辰,徐舒便已折回来了,彼时闻澈正在盘问那日守着诏狱之人,见徐舒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徐舒没近前,神色犹疑。
  闻澈蹙眉:“怎么了?”
  “叛将逃窜,城中都肃清了。可是刚才府兵来传,有马车往兴荣桥那边去了。他们不敢拦……”
  “为何不敢拦?”
  “那是安远侯府的车。”
  与此同时的兴荣桥已被夜色全然遮盖。
  夜间生了一层薄雾,将破旧的庙宇笼罩其中。里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元蘅轻跃下马车,往庙中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旧门,一股潮湿的霉气便扑面而来。
  这里不知已经作废多久了,甚至佛像都没有,全然一间破房子。梁柱有微小的裂痕,灰尘积得有一指厚。
  因为昏暗,元蘅根本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但是她听到了脚步声。
  “我如约来了,宋景人在哪?”
  没有人答。
  冷寂的破庙中只余脚步回响。
  元蘅冷笑:“你就别跟我装神弄鬼了。我要是害怕,今日就不可能站在此处!”
  终于,柳全笑着从废旧的木板后面走了出来,面容也逐渐清晰。
  “你不问问褚阁老怎么死的?也不问问平乐集丢失的那卷在何处?”
  元蘅只平静地重复:“宋景在哪?”
  柳全却闷闷的,往杂乱的枯草上坐下,沉吟道:“只要你送我出城,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外面的雾散了些,细碎的月光穿过破裂的窗纸,洒在他的面上。柳全的指缝中沾着泥渍,他双手搓了一把,没搓掉,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没话问我么?”
  元蘅站在不远处,道:“没有。”
  柳全嗤笑一声,半张脸在夜色里隐去,让人看不真切。虽然元蘅没问,但他还是自顾自道:“狗皇帝杀了我的儿子,我不想要给他继续卖命……”
  原来竟是因着这桩事。
  柳全的儿子曾在武举中一举夺魁,被皇帝亲封锦衣卫都督。但是这位都督却因一次醉酒误事,害得锦衣卫折损数人。最后皇帝盛怒之下便降了罪。
  当时是有人为他求情的,说看在他父亲尚且在琅州身居要职的份上,饶他一命。但是皇帝却执意说法度不容留情,若是饶过了他,以后北成律例将形同虚设。
  这本无可厚非,可难免寒了老将的心。柳全只有这个独子,一直以来竭尽疼爱。他的儿子后来能武举夺魁,也成了他日日挂在嘴边炫耀的事。
  可是他儿子还是死了。
  “你觉得我会认同你么?他有罪依律惩处,我知你心中不快,但这就是你抽刀以对昔日同袍的理由么?”
  有冷风从门缝中钻进来,将元蘅的发髻也吹乱了。
  柳全苦笑,起了身走向元蘅:“你以为你爹就是什么好人么?”
  说罢,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重复道:“你以为他是什么东西?我、他、姜牧,我们三人共执衍州燕云军,可最后呢……你以为姜牧为何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你以为你爹就无辜么?我贪心不足我承认,但我最看不惯元成晖那种伪君子!”
  元蘅没说话。
  柳全的怨愤是积压了许久的,只是一直以来没有地方可以说,才在此刻对着元蘅吐露不满。
  元成晖当年选择了与陆家站在一处,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惹怒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就连元蘅也看不惯。
  但今日并不是论元成晖对错的时候。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只要宋景安然无恙,你交出那半卷平乐集,出城玉令我给你就是。”元蘅尾音上挑,观察着柳全的神色。
  “你怎么确定平乐集在我这里?”
  “不是么?”
  元蘅并不怀疑。
  褚清连是独居,死的时候她亦不在身侧。旁人不可能知晓这件事,更不可能知道平乐集丢了半卷。
  所以她笃定,褚清连就是死于柳全之手。
  柳全忽然朗声大笑,许久不停。
  “先把玉令给我,否则我不会说的。”
  如此老奸巨猾之人,当真还是当年那个待人亲和的柳叔么?元蘅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从袖中取出玉令,抛给了他。
  接了玉令的柳全,将玉令拿在手中仔细勘验了一遍,确定无误才收于怀中,而语气骤然变了。
  “褚清连,我杀的。”
  他出人意料地平静:“那半卷平乐集也是我拿走的。”
  他竟然如此直率坦白了。
  元蘅虽早已猜出,但亲耳听到此言还是有些背脊发冷。她的手握成拳,眸中充斥着红,但是仍旧克制着愤怒问了:“为什么?”
  “傻蘅儿……”
  柳全叹了一声:“传闻得此文集能平天下,你柳叔我自然是想要天下。只可惜……”
  “那文集根本名不符实,不值得我辛苦去取那一趟。那半卷,我自然是烧了!”
  柳全靠近元蘅,近到能嗅到她发间丝丝缕缕的清香,抬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柳全笑了:“姑娘,我们的恩义早就断了,到了地府,你可不能怪我!”
  掌风将落时,破庙草堆的木板之后忽然发出一阵声音。是有人将板子撞倒了,那人还尽力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借此吸引柳全的注意。
  声音响起的霎时,柳全还是不经意地看了过去。
  在他别过脸的一瞬间,元蘅从袖中取出一根针,抬手重重地刺向了他的后脖颈,顺着施力的力度,银针没入半段。
  柳全吃痛,正欲抬手制住她,却忽然察觉一阵晕眩,有些站不稳。
  元蘅冷笑:“柳叔,你教我的,不要做没有准备之事。我没有后招,会来见你么?”
  他没念旧情,还指望她会有义么?
  “你……”
  见他四肢逐渐僵麻,元蘅将他腰间的短刀抽出,回手抵在他的脖颈:“你想杀了我?巧了,我也不会留下你!”


第14章 王府
  破庙外有一只狸猫被里面的动静给惊动了,扑腾着跃下房檐,往小径一旁蹿开了。
  而元蘅正用力将短刀按在他的脖颈处,被柳全钳制住,一时也动弹不得了。
  再如何柳全也曾是大将军,那一根淬了毒的针并不能完全抽空他的力气。再加之元蘅并不会武,争斗中并不占上风,反而被柳全攥紧了手腕。
  “元蘅,你怎敢!”柳全脖颈上青筋尽起,翻身将元蘅压下,一手握住刀刃欲刺回去,鲜血顺着掌面滴落。
  “我怎么不敢?就许你杀我么?”元蘅几乎要无法呼吸,但仍笑得凉薄。
  她知道自己在体力上是斗不过柳全的,此时来见他自然也不是一手打算。她身上亦佩戴了药囊,那些古怪但清淡的香气如游丝一般,混在这里潮湿的霉味中,根本察觉不出。
  从她进入这间破庙之时,柳全便不能再逃出去了。
  刀尖终于刺穿了他肩头的布料,渗出一丝血来。
  “我要杀了你,姓元的都该死……”
  柳全的力气在逐渐丧失,但还是不信。依着元蘅以往的脾气,定会将他带回去。只要转交给锦衣卫,他就有办法活命。
  谁知下一瞬,刀身穿透了他的肩,血水溅洒在她素色的衣裙上。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柳将军!”
  “你动不了我,我也不可能将你带回诏狱了,多让你活一日我都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衍州!”
  元蘅几乎用尽了力气,握着刀柄的手还在颤抖,但她还是再次将刀送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那只狸猫又将什么东西扑倒了。
  元蘅坐在原地缓缓回神,镇定地喘匀了一口气。许久,她才起身走向原本放置神龛的木板后面,果真看见了被捆缚住手脚,连眼睛都被蒙住的宋景。
  她将宋景眼睛上的布条扯了下来,给他解开了手脚的捆缚。
  两人都许久没出声,但宋景是还没从恐惧中完全出来,双肩都在抖。他在看到元蘅衣裙上的血渍之后,也猜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让你照顾夫人,你乱跑什么……”
  元蘅本想怪他不小心,可是看着他的样子还是不忍心质问,只得将话音放轻柔了些,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宋景尚且腿软站不稳,整个人都还在恍惚着。
  “我……”
  宋景的一句囫囵话都没说完,便听得紧闭的木门被人给撞开了。
  一行府兵将此处围了起来,看着地上不再动的柳全,面面相觑。
  最后走进来的是闻澈。
  他腰间佩剑,拇指还握在剑柄上,越过柳全看向了角落处的元蘅。
  原本紧蹙的眉在这一霎展开,他的声音也出人意料的淡漠:“你们怎么会在此,发生了什么?”
  从听闻有侯府的马车入夜后驶向兴荣桥时,闻澈便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柳全和元氏的旧交是众人皆知的,但是他又并不认为元蘅会是那个助纣为虐的人。
  直到看见眼前场景。
  宋景哪里见过这场面,从他被人从背后敲晕,在这破庙里醒来后,他便一直在抖。起初是柳全威胁他不许出声,否则定会杀了他。眼下面对询问,他说不出话。
  反倒是元蘅往前站了一步,将宋景挡在自己身后,道:“他畏罪自戕了。”
  “自戕……”
  闻澈的目光挪向她衣裙上沾的血渍,以及鬓间凌乱的发丝,将这两字重复了一遍。
  他两步走过来,隐约也嗅到她发间的幽香,只觉得自己好像更看不透这个女子了。
  只要是有眼睛,便能从这一派狼藉中看出发生了什么。偏生她就有着睁眼睛说瞎话还如此从容的本事。柳全本就是要极刑处死的人,若是逃出来恐威胁重大,皇帝的旨意也是找到此人就地处死。
  但闻澈想不到他会死在这里。
  他叹出一口气,想要碰元蘅的肩,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见她抗拒自己的靠近,闻澈心中竟头一回生了股说不明白的火气,他还是固执地碰到了她的肩,将上面的一根枯草拂掉了,力度也是没忍住的大,竟让元蘅有些疼。
  元蘅颇感意外地抬眼看他,那样冷的眼神像是怒视,但又没那么锋利。
  “殿下,你……”
  闻澈并没有再答话,反而走向了宋景,看着他冻紫了的嘴唇,将自己的氅衣解下来递给了他。宋景颤抖着手接了氅衣,道:“你别怪我妹妹,是柳全。他将我绑来借此威胁她,想要出城的玉令……然后……”
  “然后怎么?”
  宋景咽了口唾沫,瞥了一眼元蘅,又回想着那会儿他听到的动静,道:“后来我不知道,我蒙着眼睛呢。”
  他不想说。
  他知道是柳全先动的杀心。也是因为听出了柳全想要对元蘅动手,他才壮着胆子撞倒了周围的东西,借此吸引柳全的注意,好给元蘅反击的时间。
  柳全死有余辜,但是元蘅毕竟尚未出阁。他还是觉得这些事传出去于名声有损,便只话说一半。
  闻澈显然不信。
  但是他也并没有多言,只是示意府兵将柳全的尸身带回去,而后便往破庙外走。
  走至一半,他在门槛处停下了脚步,再次转身。
  他看着元蘅迟疑了片刻,打量了她衣裙,道:“你就这样回侯府?”
  元蘅旋即意会。
  闻澈此言,便是说明此事他不会告知别人,甚至不会告知安远侯。而元蘅身上的血迹,并不适合此时回府。
  元蘅忙行拜礼:“若殿下不介意,能借……”
  “不介意。”
  闻澈甚至还没等她将话说完,便道:“先跟本王回王府罢,沐浴换衣之后自然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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