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以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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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孟皇后的心里头明白不能事事都之事顾着孟家,总还是需要替自个谋算。
孟娉瑶显然不是会听她的话的人,所以便想着从孟家旁支中挑选几个人留在周景和的身边,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宠爱也不至于让孟娉瑶在东宫中一家独大,若是能得了他的宠爱那便更好,更是让孟皇后手中有了博弈的资本。
可惜周景和并没有兴趣帮她拿到这博弈的资本。
“不必。”周景和没等孟皇后将话说完便道:“儿臣方才成婚,若是此时便迎了新人入宫怕是会惹人非议。”
孟皇后微微皱眉,正欲再劝,却听周景和又道:“如今便与孟家撕破脸,于儿臣于母后都无益。”
算是将她的意图说得直白。
孟皇后一顿,外间却正好传来孟娉瑶的声音,她一边笑着一边走进来道:“母后的眼光真好,那两件衣裳不论颜色还是样式儿臣都很是喜欢,只是儿臣这些日子吃得多了,腰身也不如从前纤细了……”
孟皇后神色已是恢复如常,“无事,那便先让底下人送去改改,等改好了母后让人送去东宫。”
“多谢母后。”孟娉瑶盈盈行礼,脸上堆满了笑容。
周景和也起身道:“儿臣手中还有政事未曾处理,便先告辞了。”
孟皇后点头,“政事要紧,就先忙去吧。”
周景和离开之后,孟娉瑶倒是多留了一会儿,二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无非是孟皇后说了些提点的话,孟娉瑶也都乖巧得应着。
直到晌午,孟娉瑶方才出了永祥殿。
孟娉瑶同周景和成婚之前,便算作是孟皇后的侄女,有这一层关系在,宫里头的人见了如此景象,只会觉得是二人关系亲近。
也不算坏事。
周景和同孟娉瑶的婚事让整个上京都连带着热闹了好几日。
原来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又算是将大周数一数二的大事都定下,按理来说圣人应当少了许多忧虑。
可偏偏身子却不见好转。
云妃更是如此。
周景和同孟娉瑶成婚的事原本周景文是想着瞒着云妃的。
虽说云妃大约也明白这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可却还是想着她身子如今本就不好,若是猛地知晓这事,怕又受了刺激。
于是便吩咐底下人瞒着。
可却还是没瞒住。
第31章
◎“朕要去瞧瞧她……”◎
周景文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云妃已经是昏死了过去。
那个消息于云妃而言,算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吊着那口气沉沉压下来,本就孱弱的病体如何能承受得住?
所幸太医来得及时,算是吊住了一条性命。
可人却始终醒不过来,太医的话说得含糊,可周景文却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云妃已经缠绵病榻有好些时候了,虽是日日好生照料着,可这情况却是一日差过一日,周景文心底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察觉。
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消息早就传去了承文殿,各种贵重的药材如同流水一般的往华宜殿送来。
可圣人却依旧是没有再亲自来过。
其实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圣人越是不能亦是不敢见云妃。
他怕云妃又要求他立储之事,面对早已病弱的云妃,他实在很难说出拒绝之语。
若是不拒绝,岂非将立储之事当作儿戏。
若是拒绝,又怕是要刺激到云妃,让她病情雪上加霜了。
故他心里虽说牵挂忧虑,但却迟迟未再去过华宜殿。
为这事,周景文去承文殿请过圣人几回。
头几回还会找个像样的理由糊弄糊弄,可到了后头文庆也只能与他说了实话,“五殿下,圣人为何不愿去见云妃娘娘,您这心里头应当是明白的呀。”
周景文脸色有些苍白,“母妃现下情况越发不好,我只是希望父皇再知晓之后能去瞧瞧……”
“圣人自然知晓娘娘的情况。”文庆叹息道:“不然五殿下以为娘娘这些日子用的那些名贵药材库房那边为何眼都不眨就送进了华宜殿?”
周景文愣住,又听文庆接着道:“五殿下有这心思不如还是好好照料云妃娘娘,等娘娘身体好转此事才能有回转余地啊!”
周景文稳了稳身形,脸上勉强挂了些笑道:“多谢公公提点了。”
说罢,便踉跄着回了华宜殿。
那之后的几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料着云妃,夜里也直接宿在了华宜殿的偏殿。
可云妃从那日受了刺激,便连着昏睡了好几日。
身子更是越养越虚,到了最后甚至连熬好的药都喂不进去了。
云妃走的那日,太医院有些资历的太医在华宜殿跪了一地。
周景文发了好大一通火,又踉跄着说要去承文殿,“母妃定是还想再见见父皇的,我去将父皇请来……”
可他还没走出宫门,就听宫人来报,“殿下节哀,娘娘她……去了。”
周景文愣在了那儿,简单清晰的几个字眼,却组成了他怎么都听不懂的意思。
他死死盯着前来禀报的宫人,“你方才……说什么?”
那宫人被吓得慌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殿……殿下节哀,云妃娘娘她……仙去了。”
周景文好像终于懂得了他的意思,眼神止不住的开始慌乱,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抬脚依旧是往承文殿跑去。
一路上有不少宫人都瞧见了这位五皇子的狼狈模样。
却也不敢用怪异的目光看他,只能等他走远了然后在背后悄悄议论。
说这位五皇子莫不是疯了?
周景文却顾不上这些,他想着,母妃既然想见到父皇,那自个就去将他请来。
等他到了承文殿,文庆见他如此狼狈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五殿下这是怎么了?”
“滚开!”周景文一伸手便将他推开,脚步凌乱的要往里头闯。
文庆没料到周景文竟是如同着了魔一般,手忙脚乱喊了边上的几个宫人才勉强将他拦下,“五殿下,您若是这样闯进去,怕是要惹怒圣人了。”
周景文左右挣扎不开,又听到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有些可笑的劝解话语,面上勉强维系的正常神色也终于是土崩瓦解,他又好似哭又好似笑的看着文庆,“公公,我的母妃她已经去了……”
文庆大惊,他知晓周景文定是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便连忙吩咐底下人将人松开,又道:“殿下,奴才马上去禀告圣人。”
说罢,也快步的跑进了承文殿。
圣人听到这消息,拿着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语气慌乱道:“朕要去瞧瞧她……”
可刚下了床榻,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文庆吓得连忙吩咐底下人快些备好轿辇。
但圣人竟是一刻也不愿意等,文庆只能先搀扶着他往华宜殿的方向去,好在承文殿的人虽可能还未曾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可也不敢耽误,急匆匆的赶上了圣人的步子,文庆同周景文又连忙搀扶着圣人上了轿辇。
眼前就要到华宜殿了,他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晕倒了。
底下人顿时乱作一团,文庆只能一边让人去请太医过来,又一边安排人将圣人抬去近些的偏殿,混乱之中也再顾不上云妃的事。
第32章
◎“往后不许再纠缠她。”◎
天边阴沉得厉害,明明前几日还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现在却不见半点光亮,只剩下沉沉压下来的黑云。
让人心头也不禁平添了几分压抑。
圣人从那日昏倒之后,便是日日躺在病榻之上。
也将朝中的一应事务都交到了周景和手中。
周景和不仅将那些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闲暇之余也总去承文殿探望,做足了表面功夫。
周景文却是更多的忙碌着云妃的身后事,也对云妃意外得知周景和孟娉瑶的婚事起了疑心,一边悄悄的调查着。
便是知晓圣人的病情,也并未前来探望过几回。
一来二去,圣人便越发重视周景和。
不仅仅只是觉得他合适,连带着也生出了些父子之情来。
这些,周景和倒也能发觉。
反正在圣人面前他从不吝啬表演。
圣人的倚重连带着朝中大臣的心也一块儿往他身上倒去。
周景文却好似浑然不觉。
他只顾着查云妃的事。
那日进出华宜殿的人,他来来回回的审着。
连着几夜未曾休息,却好似不知疲倦。
直至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宫人桃月奄奄一息的供出了清芜,“清芜姑娘给奴婢塞了一锭银子,说是想在云妃娘娘跟前尽尽孝道,也好让娘娘早日应下您同她的事。”
周景文的眼神一变,“那日,清芜来见过母妃?”
“是。”桃月气若游丝道:“清芜姑娘说,她已至婚配年纪,若是娘娘再不应下,日复一日的拖着,也……也忧心殿下变了心思,奴婢进宫良久,亦有在宫墙外煎熬苦等的意中人,便感同身受,又念着娘娘因殿下日日悉心照料,身子有所好转,一时心软,应下了清芜姑娘所求……”
那日出了事,桃月便马上想起清芜来过这一回。
可她心里害怕,怕她若是说了,自个也逃脱不了罪责,到时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死死咬着没有松口。
可如今也实在受不住这些折磨,想着再这样硬扛着,怕是真要熬不过去了,权衡之下,也只能招了。
周景文没听她将话说完,已经是转身走了出去。
他面上神色好似如常,可袖袍下的手却是无力的颤抖着,一路上,不论是宫人向他行礼亦或者是手下想同他汇报些什么,他都是麻木的往前走。
好似充耳不闻。
只剩下恐惧在他心上密密麻麻的生长,等到了清芜的房间门前,那样的恐惧已经要将他那颗原本鲜活跳动的心死死缠绕,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伸手将门推开。
门内,空无一人。
周景文几步跨入房间,正好看见杯盏下压着一张字条,他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见那张字条上清晰的写着“抱歉”二字。
字迹并不像寻常女子般秀气精致,反而有几分男子的豪迈大气。
是他教她的。
周景文将那张字条死死捏在了手中,然后宛若疯癫的哈哈大笑起来,听到响动的宫人赶来之时,周景文已是呕血昏迷了过去。
连日的操劳加之急火攻心,他身子耗损极大。
周景和听到元尧提起这事的时候,微微的勾了勾唇角,“清芜这颗棋子的价值,算是利用到了极致。”
元尧点头称是,而后又道:“清芜已经送去了青州,身份也重新安排了,往后五皇子也不可能能将她找到了。”
既然已经将上京的这些事了了,自然是应当改头换面,去一处无人认识之所重新生活了。
否则以她所做之事,周景文怎会善罢甘休。
怕是掘地三尺,也是要将她挖出来的。
周景和“嗯”了一声,便又翻开朝臣的折子继续批阅。
元尧见状,小心翼翼的挑了挑纱灯中的烛火芯子,而后才默默退了下去。
周景文昏睡了好几日。
好似被困在了一个无休止的噩梦里。
与清芜的每一次相见,从模糊到清晰,一幕幕在他面前展现而又消散。
“公子,求您救我。”
“是他们逼我的,我不认识他们。”
“求求您,他们会把我打死的。”
初见时,他去上京最大的花楼查案,遇到仓皇失措的她,拉着他的衣袖求他救她。
他见那瘦弱的女子手臂上青紫交加的伤痕,听她凄婉的声声哀求,不曾犹豫的在里头打手追出来的时候将她护在身后。
几个身量粗犷的男子狞笑着朝她靠近。
他嫌恶的往那几个男子怀里丢了一袋银子,“往后不许再纠缠她。”
那几个男子贪婪的打开织金钱袋,将里头的几锭银子拿出来掂了掂,嘴边多了些谄媚讨好的笑,连声应道:“好嘞。”
可等刚转了身没走几步,就听后头传来那几个男子猥琐的笑声,“又是要抬去给哪家公子做外室了,这往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呀。”
“长得就一副狐媚子样,要是被人家家里的正头夫人知道了,肯定是要挨一顿毒打的。”
“指不定还是要被卖到花楼里来,就该是做这皮肉生意的命!”
“……”
他头一回听到这样下流的尖酸刻薄之语,有些生气的停下脚步,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清芜颤抖得厉害。
那一刻,他的心微微一颤,因为那些最伤人的话,狠狠的砸在了最无力反抗的人身上。
见他似乎想要再去找那几人麻烦,清芜慌忙拽住了他的衣袖,然后哀求似的连连摇头。
他怔愣良久,只能作罢。
出了花楼,他说她恢复了自由之身,可以离开,她也没有纠缠。
只是在离开之前,对着他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说若是有缘再见,她定会把赎身的银子归还。
他亦是没放在心上,毕竟那些银子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她却偏偏在转身之际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初时他只是见她身子柔弱又满身伤痕,便打算让她先修养一阵,可后来日夜相处,他终于是沉沦。
那时的清芜,出身淤泥却良善正直,遭受困难却又并无怨言,在他身边照料的每一日更是细心之至,却又不乏那个年纪女子该有的娇憨可爱。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早已是守不住本心。
即便是因着婚约的缘故会有些迟疑,却也在清芜几番“懂事”的劝解之下越发坚定。
甚至于生出为她解了婚约的念头。
方才沦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第33章
◎“国丧,圣人……驾崩了。”◎
夜色渐沉。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很快清明。
她最后留下来的那张字条好似什么都没有写,可却也什么都写的分明。
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周景文终于相信了这个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去相信的事实。
他以为他救了一个流落花楼的可怜女子,可其实却是落入到了他人步步算计的陷阱之中。
他嘲讽的一笑,绷紧的指节简直要将骨头捏碎。
“清芜。”他喃喃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
然后让你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云妃过世,周景文又缠绵病榻。
魏清嘉手头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长星已经有好些日子未曾见过他了。
她听说了云妃过世的消息,原本想着找个机会安慰安慰他。
却不想竟是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找不到,也只能作罢。
她手头的闲暇时间越发多了,绣好了嫁衣之后又开始缝起了绣鞋。
也不觉得累。
越是做着这些活计,她反而是对往后的日子生出更多憧憬来。
魏清嘉是个那样温和守礼的人,她光是想着就会觉得很是美好。
宫中响起丧钟的时候,长星正在如同往常一般的做着针线活。
红色的绣线在她手中勾勒出了精细的轮廓,兰嫔像从前的静嫔一样躺在陈旧的躺椅上,借着稀稀落落的阳光小憩。
从静嫔去了之后,兰嫔就越发安静了。
从前很是在意的那些东西,也变得随意了许多。
连着平时的习惯,也与静嫔越发相似。
有的时候长星瞧见兰嫔,甚至会不自觉的有些恍惚,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兰嫔还是静嫔。
丧钟响得突然。
长星手中的针线一顿,兰嫔也是睁开了眼睛,她凝神听着,不知过了多久,丧钟停下,她方才开口道:“国丧,圣人……驾崩了。”
那是一种很是古怪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