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以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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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冬微微皱眉,正欲开口问她还有何事,手里却被塞了一对翡翠耳坠子,“姑姑,姑母那边,还请您帮着说说好话。”
华冬瞥了一眼她那空荡荡的耳垂,不由得在心里有些鄙夷,面上却不显,只是不动声色的将那对耳坠子塞了回去,“太后娘娘如今的情况您也是瞧见了的,怕是真的没了心力帮衬着您,华冬只是个奴才而已,主子若是有这种心思,推波助澜倒也罢了,指望着别的,怕是有些太看得起奴婢了。”
孟婉莹在孟太后那里吃了瘪倒还不算,如今华冬也一改往日的好脸色,竟是翻脸不认人了,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她也知道华冬毕竟是孟太后跟前的人,与孟太后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比她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好多少,所以就算心里头再怎么憋屈,也不敢真的如何。
看着孟婉莹的背影,华冬倒是觉得有些可惜,方才那对翡翠耳坠子应当是个值钱的物件。
这孟婉莹家中并不富裕,可每回进宫,用的应当都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行头。
这回的翡翠耳坠子是,上回的玉镯子也是。
可华冬到底是明白什么能收什么不能收的道理。
所以这会儿也只是惋惜的叹了口气就转身进了慈盈殿。
往后,大约是再也见不着这位孟小姐了。
出了慈盈殿,孟婉莹终于是能将脸上那僵硬的笑敛下。
月桃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头不痛快,便只能硬着头皮宽慰道:“许是这太后娘娘正在病中,心里不痛快所以才不愿帮您,等她身子好些,定是会想起来您的好,到时候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帮着您的。”
孟婉莹闻言却是嘲讽一笑,“女儿家的好年纪能有几年?我今年已经十六,连及笄礼都已经过了,等她身子好,我得等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说着,她轻哼一声,“到那时候太后即便再有这种心思,孟氏旁支中适龄女子岂不是随她挑选,哪里还能轮得上我?”
孟婉莹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孟氏旁支之中,有想着把自个女儿往宫里塞的可不在少数。
谁也知道如今陛下后宫空悬,若是能将自个的女儿送入宫中,能得了陛下宠幸那是最好,就算是不能,也能沾着荣光。
她能在这些女子中脱颖而出,被孟太后所看重,不仅是因为资质,更是因为性子也好拿捏。
但若是再过个一两年,她年纪大些,又如何还能争得过旁人?
月桃听了这话,心底也不觉有些担心,“若是这样,可该如何是好啊?”
她明白孟婉莹是一心要往皇宫里头钻的,可如今连孟太后也已经不愿帮衬,这事如何还能成得了。
“靠人不如靠己,这个道理,如今我算是瞧明白了。”孟婉莹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月桃的身上,忽然道:“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御前做事的?”
月桃点头,眼中露出几分嫌弃来,“说是在御前当差,不过是做些洒扫的粗活罢了,偏偏还没个自知之明,都已经是个没了根的东西了,还总缠着奴婢,硬着让奴婢要在外头等着他。”
说着,她又有些奇怪道:“小姐好端端的提这晦气东西做什么?”
孟婉莹心中有了主意,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既然你这表哥心里一直牵挂着你,待会儿你便去见见他,与他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在御花园里头走走,你尽快回来便是。”
月桃一愣,“小姐,这……”
“你放心,并非是让你真的与这太监如何。”孟婉莹知晓月桃在担心什么,于是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只是要你同他说几句话缓和缓和关系,过些日子,我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月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敢违抗孟婉莹的意思,只能是应了下来。
长星因着腿上的伤,愣是在揽星阁里休息了月余。
中间好几回长星自个是觉得身子已经没了大碍,便想着回永祥殿里去做事,可每回去问,孟娉瑶总是要先问过太医的意思。
只要太医这儿并未松口,孟娉瑶便也就不会松口。
如此一来,长星便还是只能乖乖在揽星阁待着。
好在这几日长星瞧着腿上的那道伤疤都已经是渐渐淡了下去,终于是按耐不住,便先是让绿翡去请了那位李太医过来瞧瞧。
按理来说是没有随便让太医院的太医来帮一个小宫女瞧病的道理,只是长星却不算寻常宫女,她那日近乎是豁出性命去救下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是将她当作救命恩人来对待,所以太医院这边自然是不敢怠慢。
绿翡一到那儿说了来意,李太医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拎着药箱子跟绿翡去了揽星阁。
等李太医瞧过了腿上的伤,长星才让绿翡去禀告了皇后娘娘。
如此,也就省得皇后娘娘再多遣人去问一遭了。
等确定了长星腿上已是没了大碍,皇后娘娘才算是松了口让长星回永祥殿做事。
虽说已经过去月余,可永祥殿也还是从前的模样。
唯一的区别应当是院子里栽的那颗桂花树,这会儿已是枝繁叶茂的长着,显然一直是被底下人精心伺候的。
绿玉见了长星,便笑着道:“日日吵着要回来,这下可算是回来了。”
长星却忍不住道:“那李太医瞧得太细致了些,其实这腿上的伤早就结了痂,若是他能早些松口,我怕是早就回来了。”
绿玉听着扑哧一笑,“这你可怪不到李太医头上,娘娘特意与他说了要仔细着些,他哪有胆子敢糊弄?”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进了永祥殿。
见了孟娉瑶,长星恭敬的正要行礼,却先被她搀扶了起来,“不必如此客气。”
长星只得起了身,开口道:“娘娘,如今奴婢身子已是痊愈,往后还像从前一般留在永祥殿伺候。”
孟娉瑶没有马上应下,反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
“这是自然。”长星连忙表了忠心,“皇后娘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愿意永远留在永祥殿伺候。”
如今要想离开皇宫已是不可能之事,留在永祥殿,显然已经成了最好的选择。
孟娉瑶叹息道:“这样说来从前确实是本宫误会了你,这次你拼死救了本宫一回,这份恩情,本宫记在心里了。”
“往后,你便同从前一般留在永祥殿伺候吧。”
长星连忙低头应道:“是。”
五月。
上京的夏日仿佛总是比别处来得早些。
还未真正入夏,空气就已经杂糅了丝丝缕缕的热意,让人心里止不住生出燥意。
宫中的太监宫女却比寻常时候要忙碌许多。
因为临近端午。
宫中备下了宫宴。
除却皇室众人,朝中大臣亦可带家眷同来。
算是君臣同乐。
端午宫宴的前一日,孟婉莹去了一趟慈盈殿,可却连孟太后的面都没有见着。
华冬着实未曾想到孟婉莹竟是还能厚着脸皮再来,便面露不屑道:“太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太医说了需要静养,怕是不能见孟小姐了。”
华冬说话的语气并不好,可孟婉莹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轻声道:“是婉莹考虑不周了。”
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一样玉牌模样的物件来,双手递了过去,“此物是从前太后娘娘疼爱,为了方便婉莹入宫探望赐给婉莹的信物,婉莹这些日子也有细细想过太后娘娘提点的话,明白有些事儿确实是婉莹妄想,便想亲手将此物归还太后娘娘。”
“既是太后娘娘如今不便见婉莹,还劳烦华冬姑姑代为转交,再替婉莹谢过太后娘娘这些日子的照拂。”
华冬原以为她此次前来是还想着入宫的事,却不想竟是为了归还太后娘娘的信物,神色倒是变得有些古怪,可还是将那玉牌接了过来,“太后娘娘也是为了孟小姐考虑,孟小姐能将这些道理想明白,也算是不辜负太后娘娘的苦心。”
孟婉莹听到这儿又是微微福身应道:“婉莹明白。”
等孟婉莹走了,华冬才一脸不解的将玉牌拿到了孟太后跟前。
孟太后瞧见这玉牌也是有些意外,“她竟是将这玉牌送回来了?”
“是。”华冬点点头,“奴婢也觉得古怪,上回她走的时候,奴婢瞧着她还是一脸不甘心的模样,这回倒像是彻底死了这条心,竟是将这玉牌都送了回来。”
“日后岂不是……连想见您都是难事了?”
孟太后将那玉牌搁下,“本来也不打算再帮她,她若是认清了局势在外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好事。”
“那孟家的事……”华冬一边瞧着孟太后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您当真就不再管了吗?”
孟太后叹息道:“只能让他们先嚣张一阵子了,再过两年,按照祖制选秀的时候,哀家再塞几个听话乖巧的女子入宫不是难事,时候还长着呢,何必拘泥于一时?”
华冬听着,点头称是。
“对了。”孟太后突然记起什么,开口道:“这孟婉莹送来的宁神香确实好用,回头让香药局按着现有的调配出一些来,免得还需再去孟家讨要。”
华冬目光移向正缓缓升起炉烟的香炉,自然是满口应下。
这孟婉莹没什么别的本事,调香制香却是一把好手,送来的宁神香也确实是讨了孟太后的欢心。
只是可惜,这些小玩意儿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做不了雪中送炭的事儿。
慈盈殿外的宫道上,孟婉莹早已敛下方才脸上的笑意。
月桃在她的身后跟着,头低得很低,好似在为什么事不安。
等到了进御花园的拐角处,孟婉莹方才停下脚步,低声对着月桃道:“我来时叮嘱你的事儿,你都记清了吧?”
月桃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磕磕绊绊道:“记……记清楚了。”
“那便好。”孟婉莹点点头,“我在这儿等你,你依着我说的去办吧。”
“是。”月桃答应着,可没走两步,却又面带恐惧的转了头回来,低声哀求道:“小姐,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是杀头的罪,奴婢实在是害怕。”
孟婉莹见她如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恼火,可是想着还需要这婢子做事,便压下了心头的那股火气道:“你怕什么?来时我不都和你说清楚了吗?只要按着我说的去办,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万一……万一这香弄错了呢?”月桃说着话时声音里已是带着哭腔,显然是真的害怕。
孟婉莹微微仰头,颇有些自得道:“不会有错的,月桃,你自小跟在我身边,便也知道我制香的本事,那日你去见了你那表哥,身上便沾染了他身上承文殿焚的香的气味,我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香,是由哪几样香料,又是各自加了什么分量制成的,绝不会有错的。”
听到这儿,月桃也知道这事是躲不过去了,便也无法,只能尽可能稳住心神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见表哥。”
孟婉莹点点头,“你能想通就好,往后你家主子飞上枝头了,也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月桃低声应着,而后便是麻木的转了身。
承文殿的司礼居是太监居所。
除却身份高的几位,其余的的都住在这一处。
通常是几人或者十几人住在一处,环境十分简陋,连床榻都是连在一块儿的。
所以其中若是某一个有了些什么,想要瞒着同屋的其他几个,却是件极难的事。
丁仓从外头进来时怀里捂着一包还带着热气的白团,脸上洋溢着春色。
屋里的几人见了他这般模样,便大声调侃道:“你们快瞧瞧丁仓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定又是外头那小娘子来找他了。”
说着走近了几步,瞧见他怀里的点心,更是笑道:“这小娘子还给你送了东西来,明日就是端午了,倒也真是有心。”
屋里的其他几人听了这话也都纷纷围了上来,“让咱们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丁仓却有些羞恼的摆手驱逐,“去去去,没你们的份儿,这是月桃特意给我做的。”
几人听了这话,又是好笑的嘁了一声,然后才继续去忙活各自的事了。
丁仓坐在自个床榻的边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软糯的白团,甜滋滋的味道瞬间盈满了他的心,他想着月桃的模样,没忍住嘿嘿的笑了。
睡在他边上,也是与他最好要的李茂实瞧见他这般模样,便凑得近些道:“前边不是说这小娘子不搭理你吗,还同我讨教如何哄她,怎么今日却转了性子?还给你送了东西来。”
丁仓将口中的白团吞咽下去,然后才傻笑道:“月桃与我说了,从前是没发现我的好,现在才知道只有我真心待她,所以愿意在外头等着我。”
“咱们做太监的,出不出得去还说不准,就算是出去了也不算别人眼里头的男人了,你那小娘子,她真不介意?”李茂实倒是有些意外。
丁仓点点头,“月桃说她会等着我。”
听他这样说,李茂实有些羡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可真是好福气!”
丁仓又往嘴里塞了块白团,含糊不清的傻笑着。
没过多久,李茂实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一边起身收拾着一边提醒道:“得去承文殿了,可别误了时辰。”
丁仓反应过来也连连点头,用油纸将剩下的白团包好才站起身要往外头走去。
李茂实却突然拉住了他,又指了指他的袖口,那儿一道流苏穗子垂了出来,丁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这流苏穗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将东西往里头一塞。
李茂实皱了皱眉,“要不然还是放屋里吧,带在身上万一被哪位主子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丁仓却摇摇头,“月桃说是辟邪的,让我得贴身带着,总归就端午这几日,我小心着些就是了。”
闻言,李茂实也不好再多说,只能点头。
承文殿里的活看起来不多,其实真正做起来却是极为繁琐。
即便是分毫不见灰尘的地方,也依旧要每日擦拭,不敢懈怠分毫。
丁仓像往常一样整理着书案,擦拭着桌椅之类,可他不曾察觉的却是他袖口处的那只精巧的香囊一点一点的散落一些近乎透明的粉末出来,落在了他清扫过的每一处地方。
翌日。
入夜。
鸣鉴宫中已是一派热闹之景。
周景和端坐在高位,身侧孟娉瑶亦是端庄得体。
不过身边却只带了绿玉。
绿玉跟在孟娉瑶的身边长,见惯了这些场面,自然更是知晓当如何应对。
若是孟娉瑶哪里做得有不得体的地方甚至还能提醒一二,这却是长星无法做到的。
所以虽说如今孟娉瑶也将长星当作贴身婢子来看,这种场合,却还是带着绿玉更是妥帖。
孟太后却意外的参加了这场宫宴。
说是身子稍稍好些了,日日呆在慈盈殿中也是无趣,方才来了宫宴。
周景和自是不会多言,只是孟娉瑶记着过去的事,便是顾着孟太后的身份,也难有个好脸色。
周景亭腿脚不便,像往常一样告了假。
周景文在宴席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一杯杯的接着饮酒,这会儿已是要醉倒过去。
底下百官端坐,大多带着妻眷同来。
大周先祖时期便有皇帝宴请朝臣,而朝臣携家眷赴宴的先例,后头皇帝为表君臣情义,将这一规矩沿袭至今,每每宴席,必定设百余席坐,多时甚至能有两百之数。
宴席多在鸣鉴宫,鸣鉴宫殿内宽敞,大约能置一百八十余席坐,若是多出这个数,便会将一些微末小官的位置安排在殿外,而若是如此,他们即便是参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