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以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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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长星眼角都有些泛酸,绿玉的眼泪更是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小姐胡说什么呢,您同我们这些奴才怎么会是一样的……”
孟娉瑶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正想再说些劝说的话,外边一个负责管理这个粥棚的小吏讨好的笑着走了进来,“几位贵人,差不多到了施粥的时辰了,再不过去怕是要让难民们等急了。”
这小吏并不知晓孟娉瑶的真实身份,只听上头的人说是宫中的贵人,不管到底是什么身份,总归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所以凡是到了孟娉瑶她们几人跟前,这小吏都是点头哈腰的,殷勤得很,生怕惹了这贵人不快。
这会儿过来提醒,说话间也是极为客气小心。
见有人过来,绿玉与长星也是连忙收敛了情绪,孟娉瑶听了他的话很快点了头,“我们这就过去。”
粥棚的前边早就聚集了乌泱泱一片的难民。
前头她们几个人刚过来的时候还没到时辰就已经有不少难民在这粥棚门口候着了,这会儿到了时辰更是挤满了人。
孟娉瑶知道这些难民怕都是饿坏了,也没再耽误,便与长星绿玉二人开始施粥。
足足忙活了一下午,直到手臂都酸疼了,才算是让这一片难民都吃上了粥食。
等快回去的时候,孟娉瑶又将那小吏叫了过来,“今日的粥食我瞧着还是有些稀了,大人也就罢了,小孩子若是正在长身体,怕是很难填饱肚子。”
小吏听了这话神色颇有些无奈的叹息道:“现下巽元城涌入到上京的难民实在太多,要让这些难民皆能吃上东西并非是件易事,虽说陛下已是提前开放了粮仓,可却还是抵不住上京粮价飞涨,如今上京这地儿是有银子都买不着米粮了。”
说到这儿,小吏的神色稍稍缓和,“不过几位贵人也无需太过忧虑,陛下已经遣人往江南一带购置米粮,江南一带向来富庶,最不缺的就是米面粮食,算算日子,再有个三五日粮食就能运送过来了。”
听到这儿,孟娉瑶也不觉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便好。”
等上了马车,孟娉瑶想着方才那小吏说的话,有些感慨道:“我从前一直看不上周景和,总觉得他生母低贱,当初能坐上储君的位置不过是周景文犯了浑,捡了个漏罢了,如今看来,他做事确实还算是稳妥。”
听她们提及周景和,长星下意识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想起从前周景和在文阳殿的模样,他日日苦读,研究经世之道,摸索治国之策,如今应当也算是实现了心中所愿吧。
绿玉却点了点头,颇有些认同道:“陛下确实并非无能之人。”
两人聊了几句便靠在车壁上打起盹来,忙了一天也没个歇息的时候,确实是累了。
但孟娉瑶却是真心实意想将这事儿做好,连着几日都去了粥棚施粥,不管多累,面对那些难民的时候态度都始终很是温和。
这一来二去的,孟娉瑶在这群难民口中便成了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每回孟娉瑶过来施粥的时候,都有难民端着满满的粥食向她鞠躬道谢,口中连连道:“多谢女菩萨。”
孟娉瑶自知担不起这个称呼,每每听到总是要与他们解释几句,可那些难民当面听着,转头便忘了,下回来时还是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为“女菩萨”,孟娉瑶听着也实在无奈。
施粥的第七日,孟娉瑶像往常一样给眼前的难民盛了满满一碗粥食,后面的难民却突然骚乱起来。
长星绿玉他们瞧见都觉得有些奇怪。
刚开始施粥时,确实有难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闹出事端来,大多是因为担心自己排在后头便要吃不上粥食了。
可如今江南运送的米粮已经到了,陛下也已经着手安排安置这些难民的事了,在这里都吃了好几日粥食的难民怎么还会因为这种缘由无端生事。
孟娉瑶瞧着,正要让人去瞧瞧情况,却听那边有人喊着什么,虽说周遭声音嘈杂,可孟娉瑶却还是听清了那人所言。
他大声道:“你们以为她是什么女菩萨,真是天大的笑话,孟呈的女儿也能做菩萨了?她的父亲害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周围的难民显然都听到了这话。
他们之中有人对这事还有些质疑,便四处询问,“这是真的吗?她是孟呈的女儿?”
也有人很是笃定,“我说她为何一直带着面纱,原来是怕我们猜出她的身份!”
更有人仿佛被欺骗了一般,恼怒的将手中的粥食连带着碗摔碎在了地上,“兄弟们,若不是这孟呈占了修建咱们巽元城堤坝的银子,咱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让他的女儿跑到咱们跟前来表现她那良善的心肠?这过了孟呈的女儿之手的粥食,便是饿死,咱们有些骨气的,也不当再食!”
边上的难民听了这话也都纷纷效仿,将手中粥食摔在地上,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孟娉瑶听清了那话面上便已是全然没了血色,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耳边出现了一阵阵的轰鸣声,她好似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了,只瞧见那些难民的嘴一张一合,大约是在用最为恶毒的话语咒骂着自己。
也是应当的,毕竟她是孟呈的女儿。
长星与绿玉急忙过来搀扶孟娉瑶,那些难民的情绪越发激动,安排在粥棚维护秩序的侍卫一开始还能勉强将那些难民拦下来,可到了后边,不知是谁带了个头,那些难民便开始一边怒骂说着要让孟娉瑶为巽元城死去的百姓偿命,一边猛地往粥棚这边挤,甚至还有人疯狂的把手中的东西砸向孟娉瑶。
难民的数量众多,一旦发难,这几个侍卫根本就是不够看的。
没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冲垮了桎梏,张牙舞爪的朝着孟娉瑶来。
眼见局势不对,长星顾不上细想,死死拦在了那些难民面前,又急切道:“绿玉,你先带着小姐回宫去。”
这粥棚是为了施粥临时搭建的,里边统共就两个房间,一间用来存储柴米油盐等,另一间便是厨房,根本寻不到一处可以躲避的地儿,不如索性快些回宫去。
绿玉显然也能想明白这一点,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长星,到底是没犹豫,护着浑浑噩噩的孟娉瑶快步往里边那道门的方向去了。
外头的难民见她要离开,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叫骂着要往里边闯,长星和几个侍卫死死将那道矮门抵住,可到底撑不了多久,那道木头制成的矮门很快被打头的难民冲垮,后边的人眼见绿玉与孟娉瑶走得远了,便将手中瓷碗也好,地上捡起来的石头也罢,统统一股脑的往长星身上砸。
觉得她与孟娉瑶是一伙的。
矮门一被冲垮,外边的难民就疯了一样的要挤进里头来,长星倒吸了一口凉气,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猛地被人揽住了腰身带着往后退了一步,她还未瞧清楚来人是谁,便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溅在了脸上。
她的瞳孔猛的放大,四周寂静下来之后,那声尖叫变的极为刺耳。
长星僵硬的低头,只见有一难民的手掌被一把匕首死死钉在了木板上。
鲜血溅在了长星的脸上,也溅在了周围的几个难民的身上。
这样的动作到底是震住了他们。
扶在长星腰间的那只手很快松开,她勉强站稳之后才瞧清楚了眼前人的模样,是周景和。
她顾不上细想周景和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便下意识往边上走了两步,和周景和隔开了一定的距离来。
又有意的避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人的凄惨模样。
她到底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景象。
而那被手被钉在木板上的难民还在痛苦的哀嚎着,其他的难民见了这般景象,终于是回过神来,也开始愤愤不平了。
有还存些理智的,便开口质问,“你是什么人,上京这地儿好歹是天子脚下,怎么能由着你随意伤人?”
也有已经失了理智的,便大放厥词,“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活了,我们虽不过是平头百姓,但也不会惧怕你们!”
说着,便又要往里头闯。
周景和见了这般景象却也不急,只是淡淡道:“诸位都是从巽元城逃难而来的百姓,对吧?”
那些难民听了这话虽然疑惑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可自然不会反驳,都纷纷应道:“那是当然。”
“巽元城与上京相隔三千里,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半月有余方能走到。”周景和说着,伸手将那把匕首拔出,又用带血的匕首轻轻拍了拍那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的难民的脸,“十多日的风吹日晒,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但你们瞧瞧这人。”
说着,周景和对身边元尧使了个眼色,元尧会意,伸手拿了边上一块破布擦了擦那人的脸,将他脸上刻意抹上的黑灰擦去,果然生得细皮嫩肉,与旁的难民截然不同。
方才还叫嚣着的几个难民瞧见这般景象也是极为惊讶,止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而方才一直叫嚣的几人却已是闭上了嘴巴,显然已是瞧出局势不对,不敢再胡乱开口了。
见此,周景和便继续将话说了下去,“诸位千里迢迢从巽元城赶来上京,为的就是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如今难道真要因为这几个有心挑拨之人丢了性命吗?”
“你们可以好生想想,这样选,到底值不值得?”
周景和的几句话显然让那些难民生了迟疑的心思。
有衣衫褴褛的老者道:“是啊,咱们这一路过来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一个活字么?如今咱们来了上京,圣上仁德,让咱们不愁吃喝,之后还会将大家伙好生安顿下来,咱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边上的几个难民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咱们可不能让有心之人利用了去,白白丢了这条命!”
而混在人群中几人大约是瞧出来情况不对,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便要趁着人多混杂悄悄离开。
可他们不曾想到正是他们此刻的动作引来了周景和的注意,他侧身与元尧低语几句,元尧的目光也随之锁定那几人,很快应下离开。
弄清楚了局势,方才还叫嚷着非要孟娉瑶偿了这条命的难民这会儿已经是安定下来,规规矩矩的在粥棚门前排起了队。
长星见此景象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她朝着周景和福身行了礼便要告退,可周景和却开口叫住她,“孟氏的马车走了好一会了,你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与朕一同回去吧。”
长星脚步停下,脑子里想了千万种拒绝的理由,可到了嘴边,却好似只能乖顺的应个“是”。
周景和见她识趣,便又嘱咐了这儿负责施粥的小吏几句然后方才出了粥棚。
长星跟在他的身后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元庆也在那里候着,见了周景和出来便快步迎了上来,“陛下可是打算回宫了?”
周景和“嗯”了一声,元庆便殷勤的掀开了车帘。
周景和却不急着进去,而是转头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长星,开口道:“你与朕同乘。”
并非是与她商量,而是命令。
可长星想起那日夜里的事,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奴婢只是个身份微贱的宫人,怎敢与陛下同乘?”
见她拒绝,周景和冷哼一声,“孟氏是孟呈的女儿,若是杀了她,朕也可以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长星猛地抬起头,有些惊愕的望向他,“您要杀了小姐?”
周景和微微弯下身子,一字一句道:“朕的意思是说,朕可以杀了她。”
长星顿住,她分辨不出来周景和到底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只是吓唬她。
可她不敢赌,到底还是坐上了那辆马车。
元庆将车帘放下,一边捏着有些泛酸的手臂,一边对着车夫吩咐道:“走吧,回宫去。”
车夫应了声“是”,手中的鞭子一挥,马车便平稳的动了起来。
里边,和承文殿焚的香如出一辙的气味溢满了整个马车。
并不难闻。
可长星却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她坐在距离周景和最远的地方,还努力的再往里面缩了缩,身子已经是紧紧贴着车壁。
可周景和却只是闭目眼神,好似全然不在意长星的动作。
初时长星还十分警觉,可时间久了,见周景和似乎真的只是在休息,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松散了下来,身子一旦松懈,被忽略的疲倦感便变得清晰了许多,长星在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终于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听到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周景和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缓缓落到长星身上。
她睡得很沉,可依旧维持着原本并不算舒服的姿势蜷曲在角落里,只为了能躲他更远一些,想到这儿,周景和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止不住想起从前在文阳殿的时候,有一回他生了病,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长星接连去太医院求了好几回,想让他们施舍些退热的药材,每回都被赶出来。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长星只能拿沾湿的巾帕进进出出的给他敷着,后来实在累了,就趴在他边上睡了过去。
那会儿的她就像是现在一样,也是枕着手臂蜷缩着睡着在他身边。
只是那时候的长星是为了照顾他,而此刻的她是为了能离他远一些。
马车微微踉跄后停下,这个细小的动作惊醒了长星,她瞬间一个激灵,清醒无比的端坐起来,周景和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很快下了马车。
眼见周景和已经走了,长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也连忙下了马车对着他的背影行了礼,然后方才回了观羽殿。
孟娉瑶已经搬迁到观羽殿有些日子了。
观羽殿本就是个几乎废弃的宫苑,虽说有稍稍修缮,可却还是远远无法与之前的永祥殿相较。
按照绿玉的话说,这儿甚至比起从前丞相府的偏院还要差一些,又是偏僻,又是荒凉,大小也不足从前永祥殿的一半。
可孟娉瑶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早不计较这些了,所以绿玉也只是在长星面前发了几句牢骚,然后勤勤恳恳的与长星一块儿将整个院子收拾了一番。
如今这儿瞧着,也多少有了点人气。
不过她们这些日子真正呆在观羽殿的时候也并不多,为了施粥的事儿,她们大多时候都是早出晚归的,每天都累得不行,回来倒头便歇下了。
施粥的这几日,长星也很明显能瞧出孟娉瑶的情绪缓和了不少,甚至有的时候脸上还能有些笑容。
她和绿玉说起这事的时候,绿玉也是一脸欣慰,觉得或许这事很快就能过去了。
可如今,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儿,长星的心头不由得一紧,也是加快了步子往观羽殿赶去。
等她回到观羽殿的时候,正好见绿玉走了出来,绿玉见她回来连忙走到她跟前又仔细将她上下瞧了一番,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些人没伤着你吧?”
长星摇头,“我没事。”
接着又有些担忧地往里头望去,“小姐呢,小姐还好吗?”
绿玉拉着长星走出一段距离,方才叹了口气道:“小姐这回受了惊吓,回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歇下,咱们待会儿做事都放轻些手脚,免得惊扰了小姐。”
长星听到这儿,只能点了头。
于元尧而言,想要将那几个故意挑唆难民的人抓回来并非是难事。
他听了周景和的命令,很快就将那几人尽数制服。
只是可惜却不曾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他与周景和禀告此事的时候也有些无奈,“那些人反应极快,意识到没了逃出生天的可能,直接咬碎藏在牙齿中的毒,片刻便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