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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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行自己把蜀王府大门紧闭,谢绝往来道贺之人。
理由也很简单明确。
朝中战事未平,一切从简,他只是过了个生辰,封了个王,得了个赐婚,没什么好兴师动众来道贺的,谁都别来。
所以跟赵禹封王那会儿比起来,实在是清清冷冷,要不知道的,还只当这位从小到大娇养又受宠的二殿下一夜之间失了宠,成了无人问津的呢。
姜莞去了两趟,姜元徽陪着她一块过去的。
蜀王府是拿先昭国公府邸改建的,工部巧思,花了最少的银子,改建出了最好的宅邸。
规制上就不提了。
是好些小细节的地方,足可见用了心。
因为改建蜀王府之初,工部那位尚书就想着总得讨赵行个好。
他真是没少花心思,甚至都打听到了赵禹跟前。
后来被赵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敢去了。
结果那天也是巧的很。
他在肃王府挨完了骂,灰头土脸的从王府出来,正好在府门口遇上来找赵禹谈事儿的袁道熙。
袁道熙那人就是那样的性子,看他灰溜溜的,笑眯眯多问了两句。
工部这位尚书也是个嘴快的,真敢跟袁道熙说。
袁道熙一听这事儿好办,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他说的极隐晦,叫工部想想法子,挖出来个小荷塘,能在上面泛舟嬉戏,再搭两个秋千在岸边,凉亭不用很大,小小的坐落在池塘边,再弄两个石墩儿,摆上两套钓鱼用的东西,最好是再种一小片矮竹,当个景儿摆在那儿当好看的,靠近矮竹林的地方置投壶所用,弄一小块儿地方圈起来给人套圈用。
那工部尚书听了这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是泛舟又是秋千,还有什么套圈儿的,这一听就像是小娘子们玩儿的东西,怎么能在蜀王府中这样布置?
便讪讪笑着,连连摆手,直叫袁道熙别坑他,就要走人。
袁道熙拦下人,笑的神秘莫测,说就是要小娘子们偏爱的才好。
好在这位尚书大人脑袋好使,灵光乍现,突然就明白了。
所以姜莞第一次到蜀王府来,见了三进院中特意改建的小荷塘,一眼就喜欢上。
·
“这是蜀王殿下特意叫工部按照你的喜好改建的吧?”
姜莞手里拿了三个圈儿,地上摆的都是金簪玉镯一类,她没什么兴致,但对于能套中这件事还是相当执着的。
手腕转动间,扔出去一个圈儿,结果竖着落了地,滚了半天,歪着倒下去,就挨着簪头一小片。
她叹口气:“不是,王府改建的事情二哥哥没过问,都是工部自己安排的。
不过我去问过,听他说是工部尚书变着法子想讨二哥哥的好,毕竟这是先昭国公府旧邸,也没给他重新建王府,怕他心里不舒服吧。
先前还专门到肃王府去问,结果挨了骂,肃王看不上他们钻营这些工夫。
这主意八成是袁子明给工部出的。”
周宛宁唷的一声:“那工部脑子可是够灵光的。”
“不然呢?”姜莞又扔出去一个圈儿,仍然没套着,“在盛京当官办差事,哪个不是人精呀?一点就透,何况袁子明还跟人家说了那么多呢。
你看看这布置,又哪一点像是二哥哥会喜欢的?
这不一听就是小娘子中意的,布置了来讨姑娘家欢心的吗?
在二哥哥的王府这样布置,袁子明开了口的,能讨谁的好?”
姜莞嗤地笑出声来:“他也不怕官家圣人找他麻烦。”
“那倒不会。”
裴清沅稳着秋千,又诶的一声叮嘱周宛宁:“你慢着点儿,多危险呀。”
才又转过头笑着同姜莞说:“你都说这些大人们都是人精了,就算在旨意未明之前,他得了袁大郎君这样的提点,还咂摸不出味儿来?既咂摸出来了,焉敢到外头说嘴去?
再说了,官家圣人要给你们赐婚,早就说好了定下来的,就算外头真有了传言,那左不过就这么几日而已,宣个旨昭告天下就是了。
又不是说本没打算赐婚,被外头弄得不得不指婚。
官家圣人怎么会去找这位大人的麻烦呢?”
周宛宁秋千荡得极高,姜莞最后一个圈儿扔出去,一个都没套中。
看她玩儿疯了,皱了皱眉,扬声叫她:“你别玩了,下来教教我。”
周宛宁一面稳下自己的秋千,起了身往姜莞身边去,嘴里一面不情不愿地:“我能教会你啊?元瞻哥哥和蜀王殿下教你多少年了,我也没见你长进一星半点儿。
不过往后倒好了,这蜀王府专门给你布置了这样一块儿地方,你就在自己家里,爱怎么套就怎么套,没准儿等到今年年下,再上街去套圈,你都赶得上我啦!”
姜莞作势要去撕她的嘴:“我叫你拿这样的话来打趣人。”
周宛宁闪身躲了:“如今做了准王妃,你的脾气真越发大了,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仔细我去跟国公夫人告你的状!国公夫人可喜欢我了!”
姜莞真要反驳她两句,眼角余光忽而瞥见元福掖着手匆匆自月洞门下进小院这边来。
她收了声,眉心微动,等元福走近见过礼,便问他:“怎么了?”
元福猫着腰回她:“宫里来人传话,圣人突然病倒了,眼下还没转醒,王爷已经换了衣裳要进宫,顾不上送您回家,叫奴才来陪着,等您玩儿尽兴了,着奴才送您回国公府去。”
郑皇后病倒了?
昏睡着,没转醒,这样严重?
前些天她操持着蜀王府一应事,不是还好好的吗?
姜莞还跟着她阿娘进宫去请过一回安。
宣旨赐婚的第二日,阿娘也领着她进宫去谢过恩。
彼时她瞧着郑皇后一切都好。
怎么说病就病了?
姜莞面色缜着:“可有说圣人情况怎么样?”
元福摇头:“宫里传话急,只说叫王爷往含章殿内陪着,肃王殿下和三殿下也回宫去了,别的一概没有说。
不过王爷说了,您也别太担心,圣人有旧疾,这三两年总是反反复复,也未必就有多厉害的。”
第283章 回天乏力
郑皇后确有旧疾,可是元福说的并不对。
这些年她保养得当,晋和帝更是因为心知她有旧疾,多少回吩咐御医院精心伺候着,又恐怕常年吃药越发对身体无益,叫御膳房同御医院商量着,改制了药膳来,温补保养着。
是以这么多年,郑皇后何曾有三天两头就闹病痛的时候呢?
这两年发病的次数也真不多。
如果一定要算的话,那得从去年赵奕出事开始算起。
前前后后,倒犯了好几回病。
而这几回发病中,还有半数以上是为郑家之故,急火攻心,才致旧疾复发。
·
含章殿内室药香扑鼻,郑皇后还沉睡着没有醒来。
赵奕陪在病床边,室中也有一种宫娥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着。
晋和帝把御医传至外殿来,赵禹和赵行两兄弟陪在一旁。
胡御医略略弓着腰,听得晋和帝问了一句皇后究竟如何,才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然后回道:“圣人近一年时间以来先后发了几次病,这旧疾之所以厉害,并非因难以根除,原本只要保养得到,精心养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可就怕接二连三的复发。
圣人身体底子从前是不错,但架不住落下了病根儿。
这病根就像是一小块儿的腐肉,经年累月,只会腐烂的越来越厉害。
所以每复发一回,圣人的身体底子就越发不好。
如此几次下来……”
他声音适时的收住。
晋和帝父子三人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
胡御医抬头扫了一眼,就匆匆又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但这真怪不着他,也怪不着御医院。
不是他们当差不尽心。
实在是这一年时间以来,圣人自己不肯爱惜,每每急火攻心,或是因别的诱发旧疾。
他们纵使再上心,再尽力,也架不住圣人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不是?
他们为臣子的,本分之内不说,更是医者父母心。
这话虽然僭越,可事实如此。
无论怎么看来,也不能说他们不肯尽心伺候,所以导致圣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晋和帝面沉如水,声音更清冷下来:“那如今可有大碍吗?”
“圣人原是连日操劳,再加上忧思郁结,这心里总有事儿,郁郁不乐,才会病倒。”
胡御医略想了想:“眼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几服药吃下去,等到圣人醒来,再温补几服药巩固一二,这些日子不要再劳心伤神,好好保养上一两个月,也就养回来了。
只是这往后……微沉斗胆,圣人旧疾复发频繁,若是再来上这么一两回,莫说是微沉,就是整个御医院加起来,怕也难调养好圣人的身子了。”
他这话还是说的隐晦了。
毕竟总不敢直接说再来上这么一两次,人就没救了。
那是大不敬。
倘或晋和帝生气起来,说他是诅咒中宫,把他推出去砍了,他多冤啊?
但是他又不敢不说实话。
因郑皇后的身子骨摆在那儿,那是事实。
他今日说一切无碍,养上几日便能调养好,谁知道圣人如今这样子,到底之后会怎么样呢?
万一三天两头的,再来上这么一次两次。
届时他又成了欺君之罪。
倒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好在晋和帝也不是那样残虐暴戾之人。
听得胡御医这样一番话,先是稍稍松下一口气来,跟着又问:“依你所言,皇后是不能受累,不能受气,最好是心平气和,也别藏着心事,方才能保养得宜,可保无虞?”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却又未见得皇后真做到了,就一定可享天年。
然则这话又很为难,这可怎么说出口来呢?
赵行站在那儿看着,皱着眉头,沉思很久,才低吟着问他:“胡御医,母后的身体,是不是确实不大好?就算按照你所说颐养着,也未必一定安然无虞,对吗?”
胡御医是犹豫了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的。
他点完了头,自己也心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微沉无能。微沉为圣人调养了五年之久,如今却……微沉有罪,请官家降罪责罚!”
医者,没什么当罚不当罚。
有不听话的病人,有无能为力的病症。
晋和帝并不觉得御医院里有盼着皇后出事儿的。
他们成天守着个御医院的差事,还不就是为着宫里的贵人们身体安康,可享天年吗?
贵人们身体越好,他们的差事才当的越发顺遂。
无论是皇后,还是贞妃,都一样的。
晋和帝摆手叫他起来:“你的意思,朕听明白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后头似乎要交代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了守着内室的小宫娥匆匆出来。
晋和帝眼皮一跳,那小宫娥已经掖着手站定住,蹲身礼过,语气里都满是欢喜:“圣人醒了,这会儿寻官家呢!”
·
郑皇后脸色不是很好,气息也弱。
赵奕见晋和帝进来,把位置让了出来。
胡御医先上前去请了脉,退到后头去,仍旧把位置让给晋和帝,才回话:“圣人既已转醒,眼下便无大碍了,微沉再开个新的方子,吃几服药,保养一二,静心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没事了。”
先前在外殿说的那些话,却实实在在是不能叫郑皇后知晓的。
晋和帝心里也有数,摆手打发他去:“你去开方子,到时辰再来给皇后请平安脉吧。”
胡御医应了一声是,辞了礼跟着小宫娥退了出去不提。
晋和帝坐在床榻边上,握着郑皇后一只手,捏了又捏:“你真要把我给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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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皇后笑着,也是有气无力的:“御医都说了,没什么事,就是累着了吧。”
她又看向赵禹和赵行两兄弟:“你们也吓坏了吧?在宫里头守了大半天。”
赵禹抿着唇,心内五味杂陈:“母后安康比什么都要紧,胡御医说了,就是近些日子太操劳了,想是为二郎王府改建的事情,这阵子都安置妥当,母后好好歇一歇,静养上一两个月,也好叫我们放心的。”
赵行附和着说是啊:“儿臣都十八了,开府建牙,长大成人了,母后若总为儿臣这样忧心,再来两回,儿臣岂不是要内疚自责死吗?”
郑皇后说没事儿:“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哪里就这样厉害了,眼下这不是好好的吗?要你自责什么?”
可是她心里分明有事儿。
反握着晋和帝的手,语气淡淡的:“叫孩子们去吧,大郎二郎王府里都有差事,三郎也别杵在这儿,倒耽误课业了。我有话,想同官家说,叫他们去吧。”
第284章 依你
赵禹三兄弟依郑皇后所言退了出去,只是守在宫里又不肯离去,恐怕郑皇后的病症再有什么反复。
内室伺候的小宫娥们也都被屏退了。
晋和帝替郑皇后拉了拉身后的金丝软枕,叫她靠的更舒服些。
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给心爱的发妻端茶递水,做这些几乎从不做的伺候人的活计,竟也那样顺手。
郑皇后就着他的手,把温热正好入口的茶水吃了两口,才轻轻摇摇头,又抬起手来,在晋和帝的手腕上推了下:“这会子也吃不下茶水了。”
晋和帝面色微变。
要是连喝口茶都不成,这身子骨是实在不行了。
但他嘴上不说,面上也尽可能的隐忍克制着。
青瓷的小盏放回到一边去,晋和帝仍坐在床榻边,握着郑皇后一只手。
她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可是七月里,天也不过略略转凉,若遇上天好的时候,还是有些热的。
晋和帝给她捂着手:“不叫孩子们在跟前守着,要同我说三郎的事儿吧?”
郑皇后笑着说时啊:“官家知道我心里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二郎没有十八之前,我总想着他得平平安安的长大,长大了要娶个最贤婉的女郎做正妃,做他的贤内助。
他长成了,封了王,出宫开府去,我又放不下三郎。
他才十五六岁呢,要封王还得两三年,婚事上头——沛国公府本是极好的一门亲,对三郎而言。
可惜他自己不争气,倒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晋和帝皱了眉头。
是。
当初给姜莞指婚,那根本就是她的心思。
他本来也以为她心下最中意的是郑家的元娘。
可当她开口提起姜莞,他又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
姜护再持身中正,秉持中立,三郎真做了沛国公府的女婿,难道将来姜护父子还能眼看着大郎不容他?
就哪怕是封地偏远清苦一些,要把他赶出京城,姜护父子那样护短的人,都未必肯叫姜莞跟着去吃那份儿苦,必定是不肯的。
说来说去,也全是为了三郎的前程谋划着。
若是郑家,反倒不成了。
现在嘛,姜莞不行,裴清沅又是姜氏看中的,要说给赵然的。
她特意要同他说,也只能是三郎的婚事。
晋和帝捏了捏郑皇后的手心儿:“你也会说他还得要三两年才十八,议亲的事情……”
“官家。”
郑皇后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笑意,语气淡淡的,柔婉着,打断了晋和帝:“我说了,自个儿的身子,我心里最有数。
我不问你胡御医究竟是怎么说,可你又能瞒我多少?
这些日子以来,愈发觉得精神不济,时常头晕。
胡御医几次来请平安脉,都再三的叮嘱交代。
我也不是傻子,连如今自己身体底子拖垮了都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