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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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勉政务,兢兢业业的当差办事,可他官品本就不高,放在朝廷里面是极不起眼的,且又都是分内应做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功劳。
他现在还要这样生气,同阿妹板着脸叫嚣。
郑青之转头看那只白瓷碟。
瓜子仁堆满了一小碟,都是她一颗一颗剥出来的。
“二娘,我不是要骂你,也不是要怪你什么。”
他垂眸,语气也放缓下来:“方才我确实是生气,也是心疼你。
你跟三殿下合谋这种事情,事先谁都不告诉,我就在京中,你在我身边待着,一点儿都不跟我商量的。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呢?”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等到我回家去,阿翁和阿耶也会怪我。
二娘,我知道你的用心……”
“阿兄。”
郑双雪的脸上始终都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似乎也知道郑青之要说什么,清脆着一把嗓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郑青之原本正说到兴头上呢,忽而听得她这一嗓子,下意识收了声:“怎么了?”
“不用说这些。”
郑双雪语气还是淡淡:“我的用心,你未必知道。”
郑青之剑眉蹙拢。
这个妹妹从小就是这样的。
总是叫人摸不透。
也不是说高深莫测,而是她说的好些话,做的好多事,他们瞧着是一个意思,可她实际上真不是那样的想法。
从小到大,已经有过太多次了。
“那你……”
“我是什么用心,阿兄也不必知道,就算追问,我也不会告诉阿兄。”
郑双雪已经踱回官帽椅那边,施施然又落座下去:“这件事情就算给外头的人知道了,于我名声有损,也病没什么妨碍。
家里得了好处,便要记得我的好处。
将来我嫁给三殿下,他得封王爵,八成是不能像蜀王一般长留盛京的。
我想得很透彻,跟着他去了封地,京城里的这些人,这辈子都未必见得着了。
现在被公然拒婚,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到头来,能嫁给他的也只有我,这就足够了。”
“二娘你……”
这回是郑青之自己收了声。
他心下隐隐有个猜测,却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出来。
郑双雪把他的心思全都看透了:“府上没有外人,屋里连当差伺候的丫头都没留,阿兄要问什么便直接问。当然了,答与不答,得看阿兄的问题我能不能回答,愿不愿意回答了。”
郑青之觉得她不是做阿妹的,她倒像是做人祖宗的。
高高在上的姿态,实在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关键是,乍然看来,明面儿上她又是和婉模样。
所以很难说她是那种倨傲的小娘子。
在这上头,她比元娘做的要强得多。
又不像三娘那样娇纵刁蛮,总是最任性的。
明明二娘才应该是最乖顺的那一个,然则事实又非如此。
“你是为了自己在谋划什么吗?”
这问题并没有多难回答。
郑双雪不假思索就点了头说了声是。
郑青之原本就蹙拢着的眉头,登时更往一处拧,眉峰处高高聚拢起,叫人一眼便能看穿他此刻的不满和焦虑。
“家中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如何就要你自己去筹谋规划了?二娘,你别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再步了元娘的后尘!”
他到底做长兄,从前在家里时候也管教约束底下弟妹习惯了,说起这些话,不自觉就会拔高音调,声色沉闷着,如珠如玉,掷地有声。
郑双雪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觉得生气:“我为什么一定会步大姐姐后尘?”
她失笑摇头:“大姐姐是自作聪明,我却不是。
她一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最聪明不过的,实则不都是些小聪明,上不了台面的心思,经不得人三言两语的刺激,就把自己的一辈子给毁了。
大好的前程,荡然无存,还连累家里跟着她丢脸。
至于我嘛。
就算真的走漏风声,外头人笑话我,这整件事情里,我都是受委屈的,怪罪不到我什么,我更不会连累家里面。
阿兄,所以我说你书读的太多,人都读的迂腐了。
与真切的利益相比,名声体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名声,体面,咱们把士族高门的身份抛开,身无分文的时候,这些东西甚至不能为我们带来一个白馒头,一碗阳春面。
那是最虚无缥缈,也最不切实际的东西!”
郑青之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从未想过,天下间还有这样的道理。
他幼承庭训,学的是君子做派,名声体面,尊贵荣耀,这是永远都不能丢下的东西!
第340章 龙颜大怒
郑家的奏本送来京城,晋和帝发了好大的脾气。
彼时赵曦月送了一盅亲手熬制的人参鸡汤去福宁殿,本来父女两个有说有笑,气氛好的不得了。
结果李福送了荥阳六百里加急的密折。
赵曦月当下已经觉得不好,可又没法劝着不叫他看。
晋和帝接过来,看了,然后就恼了。
天子大发雷霆,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后宫里去。
贞贵妃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还当是赵曦月在福宁殿里如何胡来,惹恼了晋和帝,便带了人,匆匆忙忙赶去福宁殿。
这也是她在晋和帝身边服侍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靠近福宁殿。
她居于后宫,从不往前头来的。
但今日着急忙慌,也顾不得那些。
李福知道她来,也是匆匆迎出来。
贞贵妃担心女儿,三步并作两步,连一向自持的仪态规矩都顾不得了,紧着声儿就问他:“李内官,我听说官家大发雷霆,生了好大的气,是不是公主有什么冲撞的?烦请内官替我去通传一声……”
“您别急,您别着急。”
李福这才截下她的话,先劝了两句,又因为知道她担心着,不敢吊她的胃口,只是叫她稍微平复了一会儿,然后紧着回了她:“官家是为了郑家上的密折生气,公主好着呢,您别担心,这会儿在殿内规劝着,只是官家生了大气,公主也没劝得住。
但也好在是今儿公主在,能有人劝上两句,否则官家这脾气更要大到不知什么地步。”
贞贵妃听了这话自是长松一口气。
打从昭阳殿一路急着过来,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能够放回肚子里去。
她大口的喘着气,又拍着胸前给自己顺着气:“可吓坏了我,还当是公主说错了话,冲撞了官家。”
却绝口不提郑家密折的事儿。
她也无心知道那些。
本来也跟她没关系。
都是前朝的事情,她是后宫人,干预不得,最好当没听见。
要是有可能,她都恨不得现在冲进去把女儿拉走,也别掺和这些。
结果贞贵妃刚打算说要走,李福已经开口又说道:“官家传您进去说话呢。”
贞贵妃脚下立时守住,面色一僵:“我?”
李福欸的说是,越发猫着腰:“官家说您既来了,进去陪着说说话,公主年纪毕竟还小,这些事情她不大懂,也别叫她杵在这儿听这些,反倒不好。”
她跟晋和帝又有什么可说的?
几十年她也没插手过宫外头的事。
以往朝政上就算真的有了什么烦心的,他也都是去跟皇后诉说一二,哪里轮得上她们这些人。
贞贵妃是真不想去。
但晋和帝发了话,哪里有她拒绝的余地。
何况还能把女儿给换出来。
毕竟她谨小慎微惯了,心里是有数的,还不至于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胡言乱语,招惹麻烦。
但阿月……她口无遮拦惯了,在官家面前只怕更甚。
于是贞贵妃一咬牙,硬着头皮,跟着李福进了殿中去。
·
福宁殿内一片狼藉。
御案上的奏本散落了一地,茶盏也碎了,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收拾,还是收拾完了,又砸了一片。
不过贞贵妃眼明得很。
赵曦月送来的鸡汤,安然无恙的放在晋和帝手边上。
可见他即便是在盛怒之中,也还惦记着女儿亲手做的鸡汤,避开了,没有摔碎。
贞贵妃不动声色的又松了一口气。
好在官家也是真心疼爱阿月的。
她上前去请了安,反正这事儿她也都知道了,没什么好装的,故而开口就先劝:“官家也消消气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既发生了,也没法改变,您保重龙体,若真是气出个好歹来,反而不好。便看在公主亲手做的鸡汤,想着给您补补身子的份儿上,也好歹消消气吧。”
晋和帝把人叫进门的,也不是为了要给她脸色看,何况还当着赵曦月的面儿。
他沉沉的嗯了一声,然后叫李福:“送公主回宫去。”
赵曦月担心他,不愿意走:“父皇,我不能在这儿陪陪您吗?哪怕就是陪您说说话,解解闷儿,您心情或许都会好一些。”
她的孝心晋和帝一向都知道。
他爱怜的揉了揉赵曦月的发顶:“父皇跟你母妃说会儿话,你回去吧,没事儿。”
赵曦月满目担忧的看他,然后才转头看了贞贵妃一眼,最后又把视线定格在晋和帝的身上。
晋和帝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怕父皇为难你母妃,拿你母妃来撒气吗?”
“官家……”
赵曦月抿唇说不是:“父皇不是那样的人,母妃没有做错事情,您才不会拿母妃撒气,我就是担心您。”
主要是她知道她阿娘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情。
坐在这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说出口的话,也肯定不是父皇爱听的。
这么着坐在一块儿,能说什么啊。
岂不是越说越生气吗?
她并不知道郑家的密折究竟写了什么,但无非跟郑双雪的婚事有关。
而能叫父皇气成这个样子,要么是父皇对郑家积怨已久,如今没有了皇后横在中间,哪怕是芝麻大小的事情,他也会借题发挥,发作起来。
要么就是郑家仍旧不知收敛,在密折上口出狂言,就像从前做过的许多次一样,才会这样触怒龙威。
无论是哪一种,赵曦月都并不想让她母妃跟着遭罪倒霉。
不过这话不敢说而已。
晋和帝却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失笑摇头:“你母妃比你心里有数的,你去吧,她才不会火上浇油,越发惹恼朕。”
他都话把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赵曦月只好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就连贞贵妃也劝她:“你叫李内官送你回宫去吧,我陪着官家说会儿话,你不是还准备了好些食材,说后半天要给官家做糕吃吗?正好官家心里不痛快,你回去准备准备,做了糕送过来,官家看着你的一片孝心,也就没这么生气了,快去。”
赵曦月应声说好,退离两步,蹲身与晋和帝辞了礼,才跟着李福缓步退出了福宁殿去,后话不提。
第341章 无奈
送走了赵曦月,晋和帝看着一地的狼藉,心头越发烦躁。
他索性站起身,背着手,踱步往西次间而去。
贞贵妃见状跟了过去。
入了西次间,晋和帝盘腿坐上了罗汉床,贞贵妃略想了想,也不等晋和帝开口,径直往对面的位置上坐了过去:“要不叫人进来先把外头收拾了吧?”
晋和帝皱了下眉:“你不用操心那些,晚些时候李福会收拾妥当。要吃什么茶?叫他们端糕点上来?”
贞贵妃确实是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先摇头说不用:“早起公主折腾着,糟蹋了不知多少食材,妾在旁边儿看着,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撑得慌,什么也吃不下了,官家不用考虑妾的。”
晋和帝哦了两声,然后从袖口抽了个奏本一类的东西,随手仍在桌案上,然后按住一个角,朝着贞贵妃的方向推了推。
贞贵妃心头一颤。
这八成就是郑家送来的密折。
他方才在盛怒之下,把御案上的奏折全都掀翻到了地上,却把这本密折收进袖口里去。
显然是不想叫底下的奴才们有机会看见只言片语。
那现在这个意思……
贞贵妃抿唇:“官家,这是密折。”
“说的是三郎和郑双雪的婚事,不算朝政,你看吧。”
他发了话,贞贵妃没法子再推辞,只能拿了那密折来看。
可是越往后面看,越是生气。
不要说是晋和帝,就算是她,见了这些话,也恼得不行!
郑家可真是敢说啊。
看似这密折上说的都是诉委屈的话,可实际上呢?
又说郑家从前的功劳,又说圣人如今病重,然后竟然还请起罪来。
罪责有二。
一是说三殿下从小养在荥阳郑氏的,现在弄成这样子,其实很该算是郑家的罪责。
然后又由此推到了前面郑双宜因为争风吃醋而出手伤人那件事。
在密折中说什么教女无方。
可是这种事情不能相提并论的!
否则这意思岂不是全都变了吗?
竟像是在说,赵奕有如今的莽撞,全是郑家教导不善的缘故。
跟教子无方也差不多了。
但赵奕的阿耶是晋和帝,是眼前的天子。
如果真的要说子不教父之过,赵奕这般鲁莽,如此公然抗婚,究竟该算是谁的罪过?
贞贵妃指尖忽而一颤,那密折就变得烫手起来。
她随手扔开,再也不去碰,连眼皮都在打颤:“这……这……郑家未免也太狂妄了!”
确实狂妄。
接二连三的获罪出事,本来以为他们会安分。
然而似乎因为宇文是昶被毒杀一案,朝廷只推了韩家出来顶罪,再没打算追查下去,更似乎不会与郑家计较什么,他家如今又觉得威风起来,能耐的很。
哪怕是皇后在宫里的情况和境遇已经很不好。
尽管这些消息是被晋和帝有意封锁的,郑家未必知道,但越是这样想,才越是叫人气恼也心寒。
还是仗着皇后啊。
而皇后一心一意,竭尽全力的护着郑氏全族,竟然不能叫郑家人有半分自觉。
“朕心里生气,也就为此,轻狂张扬,数十年来不知收敛二字为何物。”
晋和帝指尖抚在袖口的祥云纹上,侧目去看贞贵妃:“孙家自得朝廷推恩之后,谨小慎微,为人处世极近低调之能事,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从没有过不堪的话或是折子呈送到朕的御案上。
当初朕抬举你,抬举你家里,你还怕会出事儿,怕御史言官有机会揪住不放,拼命的上奏本。
现在看来,你实在是太多虑。
你家里,很好。”
那怎么能一样。
孙家小门小户,便是得了伯爵封赠,也是不配的。
贞贵妃在这上头颇有自知之明。
跟郑家压根儿就没法比。
这话她也没法接。
夸耀自己族中人本分老实吗?
还是顺着这话去说郑家人不成体统?
晋和帝盛怒之下说这话,等冷静下来都不一定追究郑家。
她才不惹麻烦触霉头。
晋和帝嗤了声:“阿月担心你谨小慎微,说不出朕爱听的话,还真叫她担心对了。”
“官家……”
贞贵妃一惊,抬眼去看。
晋和帝摇头:“朕问你,这密折怎么处置好?”
“官家,这种事情妾怎……”
“你不必说怎么知道,更用不着说你不敢。”
晋和帝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根本就不叫她说完拒绝的话:“朕说了,这密折,你给朕出个主意,要怎么处置发落。”
贞贵妃不是真的不懂。
她在宫里久了,见得多了,听得就更多,心里当然会有想法。
再说她当年在先太后跟前贴身服侍的,先太后有时候也会念叨这些,不管是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