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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姑娘今生不行善-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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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小姜氏拉着被角给裴清沅掖了掖,眼眶还是红着的,她不断地吸着鼻子:“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又没有一丁点血色,不好好补补可怎么行,元娘,你姨母……”
  “阿娘。”
  裴清沅眼皮动了两下:“我这张脸,原本就不能见人了的,好或不好的,也没什么差别。
  这些日子,舅母和姨母照看我,连表兄他们也时常往来走动,我知道,脸上这道疤,他们都见过。
  最丑陋不堪的样子都给人看过了,不过是因为大病一场瘦了点,不算什么。”
  小姜氏眸中一痛:“元娘,御医……”
  “没办法。”裴清沅深吸了口气,“姨母怕我心里不受用,一直安慰我,说会有法子的,御医们也一直在调配祛疤的药膏,但我之前昏昏沉沉那会儿,半醒不醒的时候,听见过御医说的话。
  这种疤,尤其是在脸上,一辈子都这样了,没办法的。
  姨母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是元娘,人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希望吗?你是阿娘的女儿,只要你人还在,才是阿娘最大的心愿。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从山崖上掉下来,保住了一条命,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元娘,咱们得想开些,是不是?”
  只是这些话,她就算说出口都觉得很艰难,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人。
  但小姜氏没办法。
  她不得不开解孩子。
  大姐姐说这半个月以来元娘都不言不语,多少人想尽办法来哄她,她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她也知道,这些话大姐姐和阿嫂她们一定也都劝过了,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些。
  可她做娘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好起来。
  难不成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吗?
  她握紧了裴清沅那只手:“好孩子,你是河东裴氏嫡长女,是沛国公府和昌平郡王府的表姑娘,谁也不敢小看你,谁也不能看轻你。
  就算脸上留了疤,可你要知道,人无完人,有些人天生残疾,难道人家就不活着了吗?
  元娘,阿娘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换了谁都很难接受。
  可是日子还要过下去,是不是?
  你心里难受,哪怕哭出来,都没有人说什么的。
  大家这么心疼你,也是因为你老是一个人闷在心里面,什么都自己扛着。
  元娘,我和你阿耶……”
  小姜氏声音顿住,自顾自的又叹了口气。
  其实女儿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她做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些年,郎主在弥补,她接受了,清沅却不接受。
  她也没办法要求清沅一定得接受。
  父女两个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
  郎主那样疼爱清沅,清沅却不领情。
  她骨子里是刚毅的,劝了也没用。
  小姜氏索性也不再提裴高阳,略想了想,转了话锋:“元娘,你知不知道你姨母和你大表兄之前……”
  “我知道。”
  裴清沅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的表情变化,眼底的情绪也略变了变。
  她皱了下眉,指尖动了两下,反握上小姜氏的手:“阿娘,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就这样算了吧。”
  小姜氏心口一震:“是你姨母?还是你表兄?”
  “姨母待我很好,表兄也不是那样的人,是我自己。”
  裴清沅深吸口气:“我本就不指望婚嫁事上有什么,别人不知道,阿娘是知道的。
  后来我想既然爷娘也觉得好,姨母又那样真切的希望我做郡王府的新妇,表兄他……他也确实很好,一心待我,那就这样也不错。
  但是现在不成了。”
  她其实想抬手去抚摸自己脸上那道疤的。
  小姜氏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了她:“元娘,别碰。”
  “我都照过镜子看过了,有什么不敢摸的呢?”
  裴清沅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如今这幅样子,就不要拖累表兄了吧。
  他是昌平郡王府的世子爷,人人敬着的小郡王,将来要承袭郡王爵位,发妻正室就是郡王妃,要在盛京贵妇之中行走,往来应酬,难不成叫我顶着这样一张脸替他支应吗?
  阿娘,人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嘲笑,会连表兄一起嘲笑。
  何必呢?
  您说得对,我就算毁了脸,身份地位也还摆在这儿,且不说郡王府,就是阿舅在,也会护着我,不叫人欺负我半分。
  但那样好没意思。
  我只能靠家族撑着,但你们也管不着别人心里怎么想是不是?
  我不想拖累谁,所以这话阿娘也不要再说了。”
  她低下头,忽而唇角往上扬了扬,隐隐噙着淡淡的笑意:“如阿娘所说,我就算一辈子在家,难道阿耶就不养我了吗?”
  “元娘你……”
  小姜氏呼吸一窒,却不知道要说她什么。
  毕竟她这么想也不错。
  士族高门的女郎不只裴氏才有。
  赵然大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一个健健康康的高门女郎,将来能够为他支撑起昌平郡王府内宅体面的。
  她眼里心里自然觉得女儿是最好的,但现在这样……
  小丫头端了药进门,打断了母女两个人的谈话。
  小姜氏本来想喂裴清沅吃药,结果她自己端了药,黑乎乎的汤汁,她却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一饮而尽。
  “这个药里御医加了安神的方子进去,每每吃了药都会犯困,阿娘才到,也没有好好休息休息,或是同阿舅姨母叙旧说说话,眼下我要睡会儿,阿娘先去吧,也不用守着我的。”
  小姜氏给她擦嘴角的手一顿:“叙旧什么时候都成,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守着你,你好好睡觉。”
  裴清沅拉下她的手摇头说不用:“要睡很久的,等我醒了阿娘再过来也是一样的,您去吧。
  另外,表兄那件事情,我既然跟阿娘说了,您还是找个时间跟姨母说清楚。
  表兄年纪也大了,国公府这边除了三表兄身子骨弱些,大表兄和二表兄都定了婚事,郡王府那边,表兄是长兄,不好拖着的。
  我也不想拖着人家。
  先前我在盛京,姨母满心里想的都是我一个,也没考虑过别家小娘子。
  如今要换个人,还是要仔细斟酌的,您好好跟姨母说,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样的话叫人听来便觉得心酸。
  一旁伺候的小丫头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表姑娘多好的一个人啊。
  素日里没有架子,脾气又好,她们在跟前当差服侍的,谁不说表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同她们这些奴婢也和气的不得了。
  如今弄成这样,都还一心为着别人考虑。
  要换做那种稍稍有些私心的女郎,还不仗着这层亲戚关系,巴着小郡王死也不放手吗?
  偏偏表姑娘不肯。
  小姜氏扶着裴清沅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交代了几句,才往门外走。
  她一步三回头,看着床上隆起的位置,眸中一痛,在裴清沅看不见的地方,眼泪又掉了下来。
  直到出了门,断了线一样的泪珠都没有收住。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顾氏和姜氏站在廊下。
  显然是根本就没有走。
  从屋里出来之后,一直在外头听着她们母女说话。
  方才那些话,是都听了去的。
  小姜氏去看自家阿姐神情,提步上去,嘴角动了下,顾氏先摇了摇头,朝着月洞门方向指了指,她才收了声,又往屋里方向望了一眼,才跟在顾氏身后一道出了裴清沅的小院。
  顾氏领着姊妹两个往花厅那边去的,挨着裴清沅这边也近,出了月洞门往西北走出去不过一射之地而已,要是裴清沅那里有什么不好,也方便来告诉。
  等落了座,小姜氏就是一声长叹:“元娘她……她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最不肯拖累人,也不想连累人,尤其是身边亲近的,对她好的。”
  她垂眸,也不敢去看姜氏。
  自家阿姐的脾气她太清楚了。
  听了女儿那些话,没有大发雷霆的骂人,就已经是为着清沅尚在病中的缘故了。
  这会儿清沅不在,她也不想挨骂。
  都这么大的人了,谁愿意成天挨骂啊?
  况且孩子说的那些,也确实是实话。
  她止不住的叹气:“我知道阿姐你都听见了,我劝不住她,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劝。
  元娘说的都对,她脸弄成这样,往后别人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嘲笑。
  从前人人都羡慕她生就倾国容色,越是这样,她毁了容,那些人才越是嘲讽的厉害。
  然哥儿……然哥儿是个好孩子,阿姐,两个孩子的事情,就算了吧。”
  “孩子病了一场,有些糊涂心思,我不说什么,等着她慢慢养好了,来日方长就是了,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是十年八年,我也等得起!”
  姜氏果然拍案而起:“你做娘的,也说这样的糊涂话,什么算了吧?
  当初韩家要退婚,我写信送回河东,你们夫妇是怎么回我的?
  凭我做主。
  你还记得这四个字吗?
  既然凭我做主,我便就做主把清沅许配给大郎了,如今你又跑出来说不成?
  我还没死呢!阿兄也还活的好好地呢!
  谁敢嘲笑我的外甥女儿?不要命了吗?
  大郎自己都还没有因为清沅毁了脸就说变了心意,你倒什么都顺着清沅,她说不拖累,你就真的当她是拖累了?
  毁了脸又怎么了?
  宣宗的羊皇后也是貌若无盐,难道羊皇后就不是一代贤后了?
  你少跟我说这些混账话,惹得我骂你!
  难得到京城来一趟,我不想说你,这种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再说!
  就算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元曜是她表兄吧?元瞻也得了官封吧?赵行还是她表妹夫呢!
  这么多人护着她,给她撑腰,我倒要看看,是谁不要命,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第435章 非你不娶
  姜氏劈头盖脸一顿骂,语气不好,说的话更不好听。
  小姜氏听完了也不反驳,只低声抽泣着,拿手帕擦眼角的泪。
  从小到大她挨骂的次数不多,兄姊都很宠她。
  而她自己更是习惯了兄姊说什么她都听着,从不知道反驳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性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就算是嫁了人几十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氏也是等着姜氏发泄完了,才叹着气劝架:“清沅的身子骨都还没养好,你们倒先急了眼,吵起来。
  清沅如今这样子,阿妹难道不是最伤心难过的吗?你还要骂她,快别说了。”
  姜氏哼了一声:“阿嫂也听听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吧!
  我知道清沅心里不好受,她也不好受,咱们这些天看顾着清沅,难道咱们就是高高兴兴的吗?
  几家人焦头烂额的,谁不是悬着心啊?
  阿嫂也别说我偏心不偏心的,我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大郎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养尊处优的孩子,在大相国寺一住就是这么久,吃斋念佛,每天要到大雄宝殿去跪上一个时辰的经,整整一个时辰啊!
  他无非想让佛祖看在他这样虔诚的份儿上,庇护清沅一些,让她安然无恙的醒过来,身子骨尽早的养好。
  是,我知道,清沅说的也不是为了她自己,都是为了大郎,为了郡王府。
  她怕自己拖累了大郎,觉着要没有她,天下士族高门的女郎随大郎去选。
  可她怎么就不想想,大郎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一个裴清沅呢?”
  姜氏是很少哭的人。
  那时候姜莞在寒冬腊月时节落水,昏睡几天醒不过来,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她日夜守在病床前,才掉过几滴眼泪。
  这次裴清沅生死一线,她去了大相国寺,一见孩子这种状态,脸上伤成那个样子,也哭过一场。
  这会儿说起这些,她眼眶就先红了。
  顾氏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这事儿她能说谁一定有错吗?
  又都不是自私的只为自己家里着想的。
  她也是满心无力。
  到最后,只能频频叹气:“要我说,你们现在就是把我家房顶给掀了,这事儿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她先去看小姜氏:“我也好,你阿姐也好,总不会害你,也不会去害清沅,这些话清沅自己说说就算了,我们听着只有心疼的份儿,你如今来了,该想法子叫她开解,而不是郁结于胸。
  你到底是她亲娘,前些天我们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不理我们,你一来,她肯说话了,这本来是好事儿。
  你别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顺着她。
  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然哥儿为着清沅伤了脸,变了心意,我们固然也骂他是个贪慕美色没有心的混账,但不能逼着他娶清沅,清沅自己肯这样想,两个孩子就此丢开手,那是好事,免得将来成了怨偶。
  可你好好听听吧,然哥儿一颗心里只有清沅一个,他中意的是清沅这个人,又不是那张脸。
  天下生得漂亮的小娘子多了去,真要是那样的心,换谁不成?
  你如今顺着孩子的心思,叫她拒了这个婚事,以后打算怎么办?
  一心一意对她的她不要,难道你们家是打算招婿入赘?
  就算招婿入赘,真等到我们都不在了,你就能保证她后半辈子顺遂顺心了?
  要我说,都还不如然哥儿呢!
  你也该好好想想,或是再不行,跟你夫主商量去,这真不是能听着孩子的话就决定的事儿。”
  “我……”
  小姜氏声音里还带着哽咽:“我只是想着,她现在身上不好,精神也不济,不管说什么,我姑且听着,也不想扭着她的心意,反而更招惹了她不好。
  至于别的……我不知道然哥儿是这样的真心。”
  说到后面,她声音低下去,显然底气不足。
  姜氏横眉冷眼:“你——”
  “还有你。”
  顾氏无奈,赶忙开口,拦住了姜氏后面的所有话:“你这个脾气,没人说要你一定改了,从小到大,到你如今一把年纪的人了,郡王顺着你,家里孩子们也顺着你,你是呼风唤雨惯了,进了宫,在官家圣人面前都是这么个臭脾气,可怎么不分场合起来?
  她是伤心的人,又一向都是这样没什么主见。
  小的时候听你阿兄的,听你的,出嫁了又听她夫主的,说不得连清沅的她都听。
  又刚来京城,好些事儿不知道,你跟她着什么急?”
  姜氏面上才有些挂不住:“我就是听了那些话觉得她混账,一时生气。”
  “是,你生气,然后呢?”
  顾氏连连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清沅的身体,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能说后面的事情。
  又不是今天便要下聘,定亲,她的身体,御医也说了,情况好一些,也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这回是亏大发了,险些就伤了根本,若是养的不精细,三年五年也说不准。
  你还有心思惦记着她的婚事呢?
  然哥儿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姜氏沉默下去。
  小姜氏反而觉得好奇:“阿嫂,然哥儿……然哥儿还说了什么吗?”
  顾氏深吸口气,也不知怎么跟她说。
  小姜氏一头雾水,看看她,又去看姜氏。
  姜氏才冷着脸告诉她:“因为不知道清沅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养好,大郎跑来跟我说,他要等清沅。
  可他是昌平郡王府的世子,按照规矩定制,他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们都不能成婚,谁也不能越过他去。
  他非要等清沅,谁也不知道得等几年,而且他早就猜到了,清沅如今弄成这样子,只怕也未必轻易松口许婚。
  他跟我说无论如何,非清沅不娶,清沅要是不肯嫁,他便终生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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