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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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人,户部的大人们高高在上,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更无权势,实在是……”
薛婵的眼泪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止住过。
她声音倒是戛然而止,却也是因为哭成个泪人儿,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过姜元瞻听明白了。
薛婵的叔叔买通坊正,就断了薛婵立女户的后路,里长也不敢给她走这个流程。
她开不了女户就得把户籍挂在她阿叔那儿,反正弄到最后,她还是要受她叔叔钳制。
闹到户部,她一个平头百姓,谁搭理她呢?
但要是有他出面,整件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也不过是陪着她到户部走上一趟,说几句话的事儿。
姜元瞻舒了口气:“这事儿也没什……”
“薛娘子,这恐怕不成。”
姜莞一听她那不争气的哥哥就是一副要答应下来的口吻,再不管什么静观其变,出言打断了他。
姜元瞻意外看她:“珠珠?”
薛婵也哭出声:“娘子,我……我真是没有活路了,才来求大人,并不是要纠缠大人的……”
原来她也知道。
姜莞抬手压了压鬓边:“这些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即便是要帮你,也总要等我们见过你叔婶,与左邻右舍打听过,才能做决定吧?”
她话虽然是冲着薛婵说,但恶狠狠瞪过去的,却是姜元瞻。
姜元瞻的确没想到这一层。
可面前的薛婵柔柔弱弱,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立女户,就撒这样的谎话,做这样的戏给他看吧?
然则妹妹既然开了口,自然有她的考量,姜元瞻倒也不会当着薛婵的面儿拆姜莞的台。
薛婵渴求的眼神看向姜元瞻,姜元瞻却已经改了口:“是这么个道理。”
她眼中的光亮顿时黯淡下去。
姜元瞻说到底是于心不忍,又叫她:“你只管安心回家去,此事我最多到明日便弄清楚,若你所言非虚,我替你想想办法,再做决定。可你要是骗了我……”
“我没骗大人!我永远也不会欺骗大人的!”
薛婵说的坚定,目光更坚定:“我信大人。我等大人去查清楚。”
小美人脸上挂着一滴晶莹泪珠,再拜身,却是朝姜莞方向:“姜娘子,多谢您了。”
·
薛婵是被兵马司的小吏送回家的,这是姜元瞻的意思,做给她阿叔看,无非是警告她阿叔别轻举妄动。
否则她一个女孩儿,怎么应付呢?
姜莞为此气恼不已,说什么也要拉他一起回家。
姜元瞻拨了她几次:“官署里真的走不开。”
连赵行也劝她:“不急在这一时,等他下职回家,总有说话的时候。”
姜莞咬牙切齿:“她若再来,二兄不要再见她了!”
“这却是……”姜元瞻本来想问她为什么,一看她那个脸色,索性也不问了,“好,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不见她了。”
姜莞真是懒得跟他废话。
她是让他永远也别再见这号人,他以为是什么?
赵行怕真把她气出个好歹,又无奈于姜元瞻这么不开窍。
想他从前在京中时也并不是这样懵懂之人。
姜元瞻是当得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八个字的。
多少士族小娘子献过殷勤,他就是走在街上,都能让砸一身香包带回家。
怎么去了幽州一年,莫不是在军中只同男人们打交道,连脑子也给打钝了吗?
可他不好当着姜莞揭姜元瞻的短,为兄的人,都想留点儿面子。
这些事总有人跟他分说清楚。
于是赵行只去劝姜莞:“咱们先回去,我派人去查查这个薛婵,让你二兄先当差。这些事情,最好去回禀皇婶知道。”
他又横姜元瞻一眼:“你没意见吧?”
第97章 他就是个傻子(五更)
姜元瞻对此并不敢有什么意见。
因为他妹妹恨不得扑上来掐死他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
他颔首说随便,要送姜莞登车。
结果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沉甸甸的一包糕,欸的把人给叫住:“这个你带回去吧,专门给你和阿宁……弄的。”
他额了一声,说话中间断了须臾。
姜莞瞪他一眼,可再看看那一包糕点,突然也没那么生气了。
气什么啊?
他单纯是不懂而已。
被薛婵娇弱的外表给骗了一通,又被她那副腔调给骗了第二遭。
实际上心里惦记的,除了她,只有宁宁。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姜莞问他:“二兄,你记得姑母爱吃什么糕吗?”
姜元瞻啊了声,很是不解,但还是回她:“茯苓糕……?我不知道啊,姑母爱吃什么我怎么知道?”
姜莞面色又舒缓不少:“那阿娘爱吃什么你记不记得?”
姜元瞻有了底气,瞪了回去:“阿娘爱吃不加糖的马蹄糕,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我连这个都不记得吗?”
“那……”
“你好多问题。”姜元瞻摆手打发她,“我记那么多人爱吃什么干什么?一天到晚闲得慌吗?你和阿宁从小跟着我们,你们俩小时候在外面吃的那些糕,十回有八回是我买的,我当然记得清楚,旁人我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
可他幼时往来郡王府,姑母爱吃云片糕他怎么不知道?
无非是没有过分放在心上而已。
姜莞笑了笑,说了声走了,钻进了车里,才没别的话。
·
马车消失在官署门前,又缓缓驶出长街。
姜莞看着放在一旁的那一包糕点不住的皱眉。
赵行索性随手拿了块儿布,盖在上面,挡了个严实:“一会儿扔了,别看了,眉毛皱成这样。”
她就想起来刚来的时候,二兄还叮嘱,让她走的时候去给宁宁带些糕。
姜莞便吩咐车夫改道,说去买几样糕回去。
赵行眼皮跳了跳:“不办正事了吗?”
“没事,买了咱们带回府上,让小厮给宁宁送去,不往周家拐。”
姜莞这会儿心气儿顺了不少,赵行便说好,然后问她:“你为什么见薛氏第一眼,就对她有了敌意?”
“这么明显的吗?”
赵行无奈:“你往她身边去的时候,她退了两步,分明是躲你,你觉得明显不明显?”
姜莞无所谓的一耸肩:“可能是直觉,你信这个不?就是看她的第一眼,也许这个人跟我八字就不合,我心里没由来的不喜欢,也不舒服。
朝中大人们拿来玩笑的那些话,就是你同我说的那两句,什么年少风流,我二兄就不是那样的人。
薛氏——”
她托腮想了须臾:“二哥哥不是也看得出来,她是试图拿捏我二兄吗?”
拿捏二字,用的极妙。
赵行摇摇头:“不过她手段不是很高明,于这上面,不妨跟你拜个师。”
姜莞闻言瞪他。
赵行笑笑:“不过就算她说的是实话,真是她叔婶勾结坊正侵吞她的私产,欺压她至此,之后她要立女户的事,也不要让姜元瞻插手比较好。”
“那是当然!”
姜莞立时接过话来:“否则岂不由着她没完没了缠着二兄了?二兄职责所在,巡街救人,她都缠了这么多天,真帮着她开立女户,把她从她黑心肝的叔婶手中解救出来,那才是天大的恩情,她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全是不屑:“也不知她是不是设计好的,本就是想利用二兄来立女户,摆脱她叔婶,又或者,她心再大点儿,有别的指望呢。”
这话赵行没法接,拍了拍她发顶:“一会儿回了郡王府,你别添油加醋的跟皇婶说,免得惹皇婶生气。”
“我知道。”姜莞撇嘴,“又不是那么没成算,非要上赶着拱火,惹得姑母生气不说,等二兄下职回家,且得一顿臭骂等着他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要去查薛婵吗?还跟我回郡王府啊?”
赵行往车厢上靠了靠:“有人去查了,不用你操心。”
姜莞抿唇,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再问。
马车往两家糕点铺子去买了周宛宁爱吃的糕,才一路回昌平郡王府不提。
·
姜莞的确是吩咐小厮把糕送去周家的,本来想让小厮带句话,说是姜元瞻给买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
他们二人之间,随他们顺其自然比较好。
下次见了面,她顺嘴提一句,只说是二兄叮嘱她去买了给带回来的就够了。
直截了当说是二兄送的,给周大人和范夫人听了,还不知道怎么想。
然后赵行就一路陪着她进了府中,问了奴婢们知晓姜氏拉了裴清沅去花厅,才找了过去。
为着薛婵的事,二人在兵马司耽搁了会儿,又去买糕,回来有些迟。
姜氏见了人便问:“见着那个女孩儿了?”
姜莞眼皮一跳,竟又让赵行猜对了。
她点点头,凑上前去:“是个……是个很有心计的漂亮女孩儿。”
赵行闻言皱眉:“我认为你不该先入为主这样说。”
姜莞哼了声:“她装腔作势博可怜,本来就是要拿捏着二兄为她所用,成全她心事的样儿,说她有心计,并不过分。”
但她明白赵行是什么意思,于是补了两句:“那我改改口,我认为她是个很有心计的小美人儿。至于姑母觉不觉得,那我就不知道了。”
姜氏笑了一声,把她拉到身边:“那你同我说说,她怎么有心计了?能让你一眼看穿,若真是耍手段,那也没有多高明嘛。”
姜莞撇撇嘴,把官署门前那点事,每一个细节都不带遗漏的,回给姜氏听,又绝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说完了,怕姜元瞻还是要挨骂,又替他找补:“我想二兄在军营待了一年,人都迟钝了,又或是他一个郎君,见那样娇柔的小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把自己身世说的那样可怜,确实动了些恻隐之心,其实也不怪二兄没心眼。
我也无非第一眼看见薛婵就不大喜欢,若喜欢她,听她那些话,看她那做派,我恐怕都恨不得替她杀到她阿叔家中,把人提了来痛打一顿给她出气呢!”
姜氏却不听这个,冷冷骂道:“他就是个傻子!”
第98章 原来只有我(一更)
姜元瞻下职回家果然还是挨了一顿臭骂。
姜氏恨不得提着他耳朵骂到他脸上去:“你去幽州一年也该长点儿脑子,你父兄放你到军中去历练,不是叫你越学越回去的!”
姜元瞻苦着一张脸,姜莞和赵然几个人也不敢劝。
姜氏骂了人,气冲冲的坐在禅椅上,黑沉的目光紧紧锁着姜元瞻。
姜元瞻硬是等到她骂完了,才开口:“先前我同她说的很清楚,她要报恩,也只到腊月二十五,年后开朝复印,若还到官署去,兵马司的人不会对她客气。”
他挠了挠后脑勺:“我的确没想到这些……”
他掩唇咳嗽,听了许多话,这会儿心虚得很:“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身边这些小娘子,珠珠和阿宁不必说,就不是那样的人,其他的,我接触又一向不多。
外头的女孩儿们见我百般好,可真敢凑上来的却没有几个。
去了幽州这一年,在军中又哪里见得到什么小娘子呢?
我真不知道……”
姜元瞻的声音越来越低。
姜氏冷笑道:“你不知道?珠珠替你拦着,你怎么不听她的?薛氏第一日纠缠到兵马司官署,你怎么不来回我?”
她越想越生气,重重在扶手上拍了一下:“朝臣是怎么说,你也不知道?”
这他是知道的。
而且兵马司的人也偶尔会玩笑两句。
他只是没放在心上而已。
姜氏一看他那副德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连姜莞也觉得他活该挨骂了。
赵然试着替他弥补:“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从小到大,盛京那些士族女郎,要顾着体面,自持身份,做不出来那等没脸的事,即便偶尔到你跟前献殷勤,也很端着,你不放在心上,倒也罢了。
薛氏又不是那些人——你就不想想,她缠着你不放,要真有什么图谋,你的名声岂不全都毁了吗?”
“我其实也考虑过。”
姜元瞻皱了皱眉头:“今日她说起立女户之事,我心想着,若再帮了她,她又拿报恩说事儿,岂不没完没了的纠缠吗?
只是彼时我实在不知原来小娘子们还能……是这幅做派……
她一个女孩儿,经历这样的事,求到我跟前来,难道叫我铁石心肠,袖手旁观吗?”
他底气到底不足,侧目去看姜氏:“姑母,我虽不知道她是故意这样想来拿捏我,却也不是真的蠢笨。
女户那事儿,即便答应下来,私下里也会去调查清楚,她究竟有没有撒谎骗我。
她若没有,我帮她之前,也总要跟您和姑父回禀的。
我如今虽供职在兵马司,可归根结底,若到户部官署走一趟,请户部的人抬抬手,帮这个忙,还不是要凭国公府的脸面吗?
阿耶和阿兄不在京,我要抬着国公府的名头做事情,去外面欠下人情债,总要先经了您首肯不是?”
“你可真是——”
姜氏气到后来笑出声:“照你这么说,你还挺有理的!对着外头不相干的小娘子,你也能心软想帮把手是吧?你只是因为心软,不能做铁石心肠的人,就什么都不管了是吧?”
姜元瞻如今知道厉害,哪里敢说是,只能顺着姜氏的气儿回话:“姑母教我一回,这辈子我都牢牢记得了。”
姜氏被这话噎住,那些仍要骂他的话就哽在嘴边,说也不是,不说又压不下那口气。
姜莞此刻才替姜元瞻分辨,想把他解救出来:“二兄的心是好的,只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向善罢了。
又恰好薛婵与你年纪相仿,生得不俗,再叫她这样纠缠下去,外头传的只会更离谱。
说不得她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心思。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方才经历过一场,二兄竟都忘了吗?”
姜元瞻说不是,眸色也沉了沉:“是我行事不够谨慎。”
姜氏也是看他肯受教,心气儿到底顺下来不少,又叹气:“你十六了,再过两年到了议亲的年纪,别再外头乱来,弄坏了名声,叫谁替你去弥补呢?
那些人,就是有天大的冤情,也轮不着你去管。
我不是要你学得铁石心肠,可你总得长长记性,分得出人好坏吧?”
姜元瞻颔首应了声是:“我记下了,往后再不会这般行事。若真再遇上这样的事,便来回了您,请姑母来做主。”
外面的郎君们怎么样都无妨,那些女郎娘子,他往后就该躲的远远地。
毕竟他是真看不出这些手段。
姜氏脸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看,但气消了不少,连连摆手打发他们去,最后才叮嘱赵行:“你叫人去查薛婵的底细,有了眉目,先来回我,我倒也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路子跑出来的女孩儿,胆子这样大,糊弄到我眼前来。”
赵行说好,姜元瞻脚下一顿,侧目看他,在姜氏面前,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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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儿们一行出了月洞门,姜元瞻才长长叹了口气:“我真是……”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怪不得你在官署门口时对她敌意那么大。”
姜莞就瞪了他一眼:“是啊,好在我比你聪明点儿,否则你栽在她手里都不知道!”
裴清沅与她挽手走在一块儿的,听了这话捏了她一把:“姨母才把元瞻表哥说了一顿,你就别说他了。”
赵然却在一旁帮姜莞的腔:“不说他他一辈子也记不住。”
可姜元瞻实在是很费解:“不是,都一块儿长大的,你们怎么就……”
他面露懊恼之色:“合着只有我一个人分不出这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