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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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连一炷香时间都不到。
等姜元瞻陪着薛婵出户部官署,底下人才聚在一块儿猜测纷纷:“那就是大人们说的小娘子吧?”
“怪不得连姜二郎这样的人物也会与她纠缠不休。”
“我瞧着姜二郎可真是小意温柔,立个女户还专程陪着一块儿来衙门这一遭呢。”
“我听说是因这小娘子家中阿叔不争气,欺压到她头上去,姜二郎才跟咱们主事讨了个人情,直接把人带到户部来立女户呢。”
“那姜二郎莫不是想同她……”
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时,无不是一脸暧昧,至于究竟想如何,谁也没有再说下去罢了。
而那头姜元瞻带着薛婵出门再登车,薛婵坐在马车里柔柔叫姜元瞻:“多谢大人这样为我奔波,这样的恩情,永生永世我也不敢忘,今日实在辛苦大人了,其实不用送我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如今立了女户,再不怕阿叔欺负到我头上来,您不用想着给我撑腰,我自己能应付得了。”
马车外姜元瞻神色清冷,只有开口时候的声音是温热的:“时辰还早,陪我去个地方吧,中午带你去吃顿好的,就算庆贺你开立女户,自苦海脱身。”
薛婵闻言似乎很不好意是:“该我请大人才对,却要大人破费。”
她犹犹豫豫问姜元瞻:“大人要去哪儿?”
姜元瞻玩笑般问她:“怕我把你卖了?”
薛婵一怔,旋即笑道:“大人是好人,就算把我卖了,也会卖去个顶好的地方,我都信大人的!”
绵糯的嗓音中的有满满当当的信任。
即便不是真心的,若是外面那些不知情的郎君们,听了这样的话,那样的语气口吻,恐怕心甘情愿为她去死。
姜元瞻指尖点在眉心。
韩沛昭可真够看得起他的。
·
距离户部官署只三条街的吉祥巷中,有一两进的小院。
外面瞧不出什么不同,唯雅致二字而已。
吉祥巷算是城北比较偏的一条巷子,住的人户也不多,更不见商铺林立,眼下这个时辰,都很是清净。
马车停在院子后角门,长风和长隼先去开了门进宅院,薛婵才缓步下车,瞧着眼前的院子,微讶,然后揶揄着姜元瞻:“大人难道真要将我卖给城中富户呀?”
姜元瞻笑而不语,提步进门。
薛婵匆匆跟上去。
院内别有洞天。
假山嶙峋,雕梁画栋,从后角门进来便可上抄手游廊。
廊下悬着一串儿银铃,风动铃响,清脆悦人。
但宅院中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好似一处空宅。
薛婵越跟着往里走,越觉得古怪:“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姜元瞻始终背着手,又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甚至不愿等等她。
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这会儿有些气喘。
她觉得诡异,是因姜元瞻一路带着她从抄手游廊进到内院,但那长廊尽头处又连着长长的台阶,是往地下走。
尽管点了蜡,并不至于什么都瞧不见,然则越往下,光线毕竟越昏暗。
薛婵心头惴惴不安,又追问了句:“大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姜元瞻似笑非笑反问她:“害怕了?”
薛婵心下咯噔一声:“没……只是这地方看起来像个地牢……怪阴森的。”
姜元瞻指尖点在手背上,说话间已经顺着台阶到了最底下。
微弱烛光不足以照亮地下的黑沉,此间主人便于墙上悬了灯,墙角处又有半人高的长信宫灯,这才勉强照亮。
薛婵头皮发麻,脸上的笑容也渐次僵硬起来。
姜元瞻深吸口气,驻足回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探究的目光定格在薛婵身上,声色低冷:“这是我的别院,你不想参观一二吗?”
薛婵猛然抬眼,正撞进姜元瞻阴鸷眸光中,唬了一跳,连退两步:“大人……大人吓着我了。”
姜元瞻眯起眼来,再不看她,沉声叫元福。
薛婵顺势望去,元福手中不知是何时多出一个红木小箱子,他抱在怀里,意味不明的瞥了薛婵一眼,然后靠近薛婵方向,寒着脸叫她:“薛娘子,请吧。”
第102章 耐刑(三更)
薛婵警觉,绝不肯动,咬着牙反问:“什么?”
元福垂下眼,指了指左前方方向。
薛婵当然看见了,她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
那儿有一扇门,紧闭着,不知道门后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所以她才说像地牢。
因为谢氏别院就有类似于这样的地方。
阴暗潮冷,还有各色刑具,拿来折磨人,最合适不过。
“大人……那又是什么地方?”
姜元瞻噙着笑看她:“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先前不是信誓旦旦说,即便是我要把你卖了,你也信我吗?进去啊。”
最后当然是长风扭着薛婵的胳膊把人硬推进屋里去的。
门后与其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这才更像地牢。
外面只是空出了一点儿地方,留给人稍作喘息之用。
地上放了许多笼子,有大有小,小点儿的最多也就装个兔子,可大点的……最起码能把薛婵给塞进去。
刑具倒没看见,可薛婵还是打心眼里发怵。
整个屋子里只有两把椅子,姜元瞻坐了一把,元福手上那个盒子占了另外一把。
薛婵左肩还隐隐作痛,她想不明白。
她几乎哭出声来:“大人,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吗?”
长风方才上来扭她,押着她左臂把她推进来,也不过是姜元瞻一个眼神示意的事儿。
可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也应该是好好的!
薛婵脑子转得快,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恐瞪圆了一双美目,捂着嘴,难以置信的望向姜元瞻:“大人您一早到我家中接我,那样和善温柔,是从没有过得态度,又亲自陪着我去户部官署立女户,就……就是为了让我放下戒备,把我……把我骗到这里来吗?”
她急哭了,眼泪簌簌掉下来:“大人若想要什么,您同我说,我感激您,没有不依不应的,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您吓着我了……”
“薛婵。”
姜元瞻翘着二郎腿,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自己绛紫长袍下摆处,冷不丁出声打断:“你的戏,演够了吗?”
薛婵头皮一紧,而后所有情绪迅速炸裂开来。
她眼中有惊恐,更多的是狐疑,强压下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大人,我听不懂……我对您……”
“你对我心存感激,这话我听够了,你也不用再说。”
姜元瞻掀了眼皮扫过去,神色漠然:“你听不懂,我可以提醒你一句。你每年到谢氏别院小住,是怎么回事?现在能听懂了吗?”
薛婵心头一沉,暗道不好!
可姜元瞻怎么会……
他明明根本就瞧不出她那些装腔作势。
是姜莞,还是赵行?
“大人,我不……”
“长风。”
姜元瞻一摆手,自是不愿再听她那些狡辩的话。
长风依言又快步过去,扭着薛婵按下去。
薛婵本能要反抗,可她越是挣扎,那条胳膊被长风扭的更狠,几乎要拧断掉。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柔弱不柔弱,不过最后存着一丝侥幸:“大人,即便我瞒了您,可那我是我的私事,最隐晦不愿与人知道的,您查出来,好好问我,我也不是一定不肯说,可大人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仍然理直气壮,姜元瞻气笑了,指了指西墙下最大的那个笼子,朝着薛婵一挑眉:“那是我昨天连夜让长隼弄过来,专门预备给你的。”
薛婵瞳孔一震,紧接着就见长隼真去打开笼门,而她因反抗不得法,被长风押着塞到了笼中去!
那笼子其实只有半人高,关一个身量瘦弱的薛婵,空间仍有富余,但是高度不足。
是以薛婵只能被迫蜷缩着,以一种既屈辱又难捱的姿势蹲在笼子里。
“大人!”她嗓音尖锐起来,“大人到底什么意思?您是准备动用私刑吗?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您,您要这样羞辱我?”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姜元瞻啧了声,瞥元福一眼:“你去。”
薛婵眼看着元福一步步靠近过来,下意识往后缩,却只碰上铁笼冰冷,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元福猫着腰,低头看她:“薛娘子,奴才是从小就在宫里当差的人,有些手段,外头恐怕没听过,娘子既然不肯老实些,今日就给娘子开开眼了。”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刀来。
偏与外头卖的那些刀子全都不同。
刀锋寒芒,薛婵也没能耐到见了刀子都不怕的地步。
她声音都跟着颤起来:“你……要做什么!你们真的敢动用私刑?”
“宫里头有一种耐刑,等奴才施完,娘子身上除了头发,便再瞧不见别的毛发,此类刑罚,薛娘子若有脸拿到外头去说,那大可说奴才用了私刑,罚了您。”
这笼子的确是长隼专门赶制出来的。
正上方也可以打开。
元福动手去开笼子,长风已经很配合的拿了一捆绳索过来,是要将薛婵绑缚起来,方便元福动手的架势。
“别碰我!不要碰我!”
薛婵在笼中挣扎,可身形不稳,双膝朝前一扑,反而跪在地上。
姜元瞻听见元福说的那个什么耐刑时,就皱了下眉。
等到他真要动手,便起身准备出去。
这种刑罚,他的确也是头一次听说,不得不说,宫里面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对付女孩儿格外好使。
但他可没兴趣看。
薛婵眼尖的发现姜元瞻要走,而长风已经把她从笼子里提出来,两条手臂被反剪在身后,绑缚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她慌乱不已:“大人,姜大人!我说,我都说!”
姜元瞻便停下来。
元福也顺势往旁边退开好几步。
不过长风仍然把人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按着薛婵的头,重新把她塞回了笼子里去,再关上她头顶打开的笼门,她双手不能支撑,越发失了平衡,就连跪都跪不稳当,不多时整个人身形一歪,侧躺着倒在地上。
姜元瞻嗤了声:“我想听听,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薛婵,宫里的手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或者你是很想给我这个机会,多见识几样宫里那一套。”
他又挑眉:“长风和长隼随军一年,军营里对付男人们的责罚强硬些,或是你想试试军中刑罚,也可以。”
第103章 处心积虑(四更)
薛婵闻言抖得更厉害:“不……我不想,大人想听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欺瞒大人!”
姜元瞻重坐回官帽椅上,打量的眼神扔过去,一言未发。
薛婵心里有数,挣扎犹豫了一瞬后,一咬下唇,主动开口:“我这些年,日子过得并不苦,诚如大人所知,每年都会到谢氏别院小住,实则是……是有京中贵人把我养起来的,我阿叔变卖的那些东西,于我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稍顿,抿了抿唇:“街坊四邻都知道我每年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家,却也只当我积攒下银子,到外面散心去,没人晓得别院那一宗事,所以这么多年,我还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薛婵的声音戛然而止,姜元瞻就懂了。
“看来你并不太老实。”
元福一听这话,提步又要过去。
薛婵吓的脸色煞白:“是实话,我说的这些都是实——”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满脸的不敢置信,颤声问姜元瞻:“大人知道谢氏别院是……何人名下产业?”
姜元瞻面色沉沉,并没答她。
薛婵拿不准,可心里隐约有这样的猜测之后,就更害怕了。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姜元瞻怎么查到谢氏别院的。
他知道多少?
查到了什么?
这些一概不得而知。
而她撒谎,隐瞒,他极有可能了如指掌。
无论是元福的手段,还是军中刑罚,她这样娇弱的女孩儿,全都经受不住。
姜元瞻是什么人?
今日就是把她弄死在这里,韩沛昭难道会为了她,跟姜元瞻撕破脸吗?
又没有铁证……
薛婵毛骨悚然,也很快做了决定,把心一横:“那是成国公府的韩小公爷的私产,对外却只挂在谢家名下。这么多年,就是他养着我的。”
姜元瞻才又看了她一眼,扬声叫长风。
薛婵看长风上前打开笼子,然后她就被提了出来,至少得到了片刻自由,不必蜷缩着待在笼子里,心下就清楚了。
她猜对了。
可她并不敢再问,姜元瞻究竟是怎么查到的。
薛婵小脸惨白,也再不敢做那等腔调给姜元瞻看。
姜元瞻的表情始终都是冷肃的,眸中凝着冰:“那天巡街,我救下你,应该也不是个意外,对吗?”
薛婵连连点头:“是韩小公爷吩咐我的……”
他只问了这么一句,又不说话了。
薛婵低垂着头,鼻尖突然发酸,主动同他交代:“大人,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那是我阿耶刚刚过身,我一个人打点着阿耶身后事,实在是偶然之下,遇见小公爷。
起初他很好,给了我银子,安排人手,替我打理那些事。
我本以为,他是个好人……那时我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
她心里是有恨的。
这些年,韩沛昭不过把她当个玩物而已。
她不爱韩沛昭,并不是因爱生恨。
薛婵长睫上挂着泪:“我与他相识的第二个月,他把我带去了谢氏别院,备下了一桌好酒好菜,说我为阿耶操持丧事辛苦,便把守孝的规矩放一放,吃些好的,补一补,后来就……就在那里,强要了我。”
姜元瞻拢眉。
彼时薛婵尚有热孝在身。
薛婵看他,似乎看懂了他眼底的情绪,苦笑道:“我这样的人,身似浮萍,命如草芥,难道我有资格说不?还是我能到衙门里去状告国公府的小公爷?”
她摇头,先前清亮的眸中光彩熄灭,黯然无神:“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三年时间——好在他也不是日日都要来折辱我,每年也不过那几个月而已,我咬咬牙,总能忍过去。”
她说折辱,便是在韩沛昭手上并不好过。
姜元瞻却没太大的兴趣知道那些细节。
他冷冷问薛婵:“韩沛昭这样对你,你倒听他的吩咐,跑来算计我,美人计使到我头上来了?”
“他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钱,放我离开,今后天高海阔,我与他再不相干!”
薛婵急急解释:“我并不想害大人……这些天我虽然怀着目的接近大人,可大人的好处,我看在眼里。大人洁身自好,又不忍伤我,您以为我是一片赤诚,真心要报恩……
您心思澄净,才瞧不出我那些手段与花样,您是个好人。”
她说完了,察觉到姜元瞻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阴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姜娘子是女孩儿,对这些……她一眼就看穿我,这没什么奇怪的。
二殿下是因姜娘子不喜欢我,才不吃我那套。
我并不敢说二殿下与姜娘子的不好,就是……总之大人是极好的人。”
这话多可笑啊?
姜元瞻啧声:“我是极好的人,你仍为了自由身,蓄意接近,意图算计。”
他一面说,摇了摇头:“薛婵,你这样的人——”
她这样的人,同他也没有太大干系。
姜元瞻压下心中厌恶,挪开视线,似乎多看她一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