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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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行亦然。
而赵行与他说清这些,想要的是什么,他心下了然。
姜元瞻揉着眼皮:“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以后也会有分寸。”
说完了,想起他父兄来,皱眉瞟去一眼:“我大兄为人处世自有他一套章法,有很多事情,来日待他回京,我觉得你不用跟他开口。”
赵行眼睛略眯了眯:“我说了,只是因很不必为这些事情而影响了咱们十几年的情分,并非是要结党而营私,你把我想成什么?”
姜元瞻说行吧,声儿却仍旧闷闷:“是我狭隘了。姑母原就说,等你同珠珠完婚,做了沛国公府的女婿,咱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
她劝我把赵奕的事情告诉你,是我不想。倒没想过,你其实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几番欲言又止,赵行面色略微一变:“皇叔这几十年,不也没动过那样的心思吗?
自太宗皇帝定下立储以嫡长的规矩,大邺开国一百七十年时间,历经八位帝王,也只有真宗朝时‘五王乱政’,宁宗皇帝因无嫡出兄弟,上位艰难了些,除此之外,即便有些小动荡,也都不成气候。
元瞻,你是武将,又在辽东边关一年之久,居安思危大约是你的本能,但我看你是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这话姜元瞻没法反驳。
仔细想来,赵行也不算说错他。
他面上闪过尴尬:“自从回京以来,我时常不安,倒不如在幽州时候自在,总要给我点时间。”
赵行嗯了一声算应下,此番说开了,这般透彻,再没什么好提的。
不过赵奕为人行事,也确为姜元瞻这样的性子而不容,往后相处起来是个麻烦事。
于是赵行又想到姜莞。
他拍拍姜元瞻肩膀,叮嘱道:“你看赵奕不顺眼,我们也都一样,但无论珠珠想做什么,你少去骂她,也少去管她。
你既劝我姜元曜行事自有章法,不叫我同他算账,这番话,我还给你。”
第109章 我有话说(三更)
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扯到珠珠身上去?
姜元瞻狐疑看他,赵行已经收回手:“珠珠跟我说,赵奕心术不正,从一开始便是要利用她,如今若见她不受控制,没法拿捏,必定生出别的心思,叫咱们防不胜防。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同赵奕虚与委蛇,假意做戏,说不得还能套出些于我们有利的……”
姜元瞻呼吸一滞,又因顿时了然而气不打一处来,且说起姜莞的事,他底气明显足了太多。
于是黑沉着一张脸打断赵行,冷然质问:“她那点心眼,也想同赵奕耍个反间计?你便答应了她不成?还敢跟我说这些?”
赵行无奈道:“我不答应,她就不做了吗?且她如今行事的确颇有章法,我告诉你,是不想你将来去骂她,所以提前知会你而已,并非与你商量的。”
他又瞥姜元瞻,本来另有一番说辞,想了想也懒得刺激姜元瞻,就改了口:“皇婶几次放开手,凭她自己处置了好些事,前些时你没回来,不知道罢了。
她如今既知晓赵奕真面目,纵使心眼手段不敌赵奕,可她不会交付真心出去,便自然无碍。
我深以为无论是我,还是你们,于珠珠的庇护,是替她撑腰,遮风挡雨,而不是把她拘在闺帷,断她羽翼。”
这样的话何其新鲜,姜元瞻从没听过。
不过仍然下意识反驳:“我从未要把她拘于闺阁,不许她在外恣意。”
只是此类事,女孩儿家大可以不必沾染。
她就该清清静静长大,即便来日嫁了人,也不过每日约三五好友,饮宴赏花,踏青郊游,那才是她该做的。
赵行大概能猜到他心中所想,斜着眼风扫量过去:“你这种想法,很不可取。”
“难道我们保家卫国,竟不是给家中女眷撑起一片天,给她们一方净土,让她们怡然度日的?你这话才是可笑!”
赵行觉得他属于是对牛弹琴。
姜元瞻所想,和他所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他也上来些脾气:“我说的是态度,不是针对某一件事。即便没有赵奕,也会有别的事。
她愿意做这些,不是我们逼着她做的。
你把你的想法强加于她,这又算什么?
你以为让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吃喝玩乐,那就叫怡然自得。
珠珠却并不这样想。
她想跟我们并肩,与我们共担,我愿意成全,显然长辈们也无不支持,只有你,刚一回京,就这也不许,那也不行。
所以扪心自问,是谁有问题?”
毋庸置疑,是他自己。
姜元瞻被他挤兑的哑口无言。
赵行掀了眼皮看了眼前方,户部官署近在眼前,他敛眸:“你之前不是很喜欢高高举着君臣二字在头顶吗?珠珠来日嫁我为正妃,于你也有君臣名分,你要是不听人劝,就索性少管她的事,本来也轮不到你来管。”
他说完,真是懒得多跟姜元瞻再多半个字的态度,背着手大步朝前,很快走远。
把姜元瞻气的呼吸都重了好些,又在心里骂赵行。
可等冷静下来,细细品味,自己想通了,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
斜阳余晖,白玉盘含羞带怯于微红云层后露出半张脸的时候,夜幕就要降临了。
昌平郡王府外长街两旁古槐树上挂满了大红灯笼,喜庆的火红色铺满整条长街,一直延伸到盛京最繁华的西市中。
吃过晚饭后姜莞她们辞过姜氏就出了门,周宛宁自也在其中。
因王府与四市本就没隔多远,索性没叫车马,只当饭后消食,路上也还能玩儿的尽兴,一行人步行着往西市去。
然则才出了长街,远远瞧见一身玄衣的赵奕,身后带着三五个侍卫,正朝长街这边过来。
竟是周宛宁最先动作起来,整个人横在姜莞身前,满脸的不痛快:“他怎么阴魂不散,还来?大过年的败坏人兴致!”
姜莞顺势把人拉回来,赵奕就已经走近了。
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养好,还不能舞刀弄枪,不过不妨碍日常行走与小范围的活动。
赵行说今日回宫给郑皇后请安,郑皇后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看样子又是赵奕自己到郑皇后面前央求了一番,才这个时辰带着侍卫出宫。
就是不知郑皇后是否晓得他是出宫来寻自己的了。
姜莞眼皮往下略压了压,面露倦色,先前挂在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赵奕并没有敢靠得十分近,一看她那样的面色,当即抿唇:“你们要去夜市上玩吗?”
周宛宁听了这话只想骂人,被裴清沅死死按住,又冲她摇头。
她一看,连赵行都没有任何反应,心生狐疑,暂且未动。
姜莞应了一声是,音色是沉闷的:“三殿下有事儿?”
“我特意央了母后,叫我出宫一趟,阿莞,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他好似有些怕,但怕的偏不是姜莞。
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掠过赵行,然后肩头一抖,更往后退了半步。
周宛宁见状面色一寒。
又没人拿他怎么样。
装模作样给谁看?
果然一声低沉冷笑飘进耳朵里。
周宛宁抱着裴清沅的胳膊越发退开些,又在心里多骂了赵奕两句。
原本高高兴兴出去玩,赵奕非要赶来捣乱。
这下好了,把二殿下要给惹恼了。
只是周宛宁本以为赵行会上前阻拦的,不曾想赵行他仍然一动未动。
姜莞却把赵奕的话接过来,声音中夹杂着几许轻颤,倒像是哽咽的哭腔:“上回在体贞堂,我与三殿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实在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赵奕面上一痛:“就几句话!我绝不是要纠缠你,只是跟你说几句话,立马就回宫!”
姜莞似乎犹豫着,抿紧唇角,甚至在下唇上轻咬了下,怯生生的回望赵行一眼。
赵行挑眉,未置可否。
后来姜莞把心一横,眸中闪过坚定,居然松口答应,甚至往侧旁无人处古槐树缓挪三两步:“那三殿下随我来吧。”
第110章 平安扣(四更)
姜莞出门时候特意选了件银狐披风,跟赵行身上那件银狐大氅特别配。
古槐树下灯笼里的烛光透着红纱摇曳出光彩,映在姜莞眉眼间,她眸光一向是最清澈的,哪怕这会儿面对赵奕多时染上些恼怒和失落,也仍如月旁明星,点点璀璨。
赵奕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里的失落。
这样的发现令他心头一荡,紧接着发觉姜莞不光眸光隐有失落,就连她这个人,通身都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她对抄着手,拢着自己的披风,银狐毛镶了一圈儿,堆着她瓷白小脸,朱唇一张一合,瓮声问赵奕:“三殿下要跟我说什么?”
赵奕心中一紧,试探着叫她:“珠珠,我还没有正经跟你赔过礼。”
姜莞心内作呕,面上偏不带出分毫。
她在赵奕这种手段里实在吃过太多亏了。
此刻连退两步,眸色震惊,一眼望去,旋即连连摇头:“不要再这样叫我了,我跟你说的很清楚,官家有意赐婚,姑母也已经写信送往幽州,阿耶没有回信拒绝,此事就成了定局,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三殿下,过往种种,都淡忘了吧。
咱们还是一同长大的情分,你……你以后该规矩些。”
可说到底不再像先前那样。
他几次到郡王府门前堵她,见着面儿的也只有那两回。
一次被大长公主给拦下,一次让赵行按着送回宫里,之后就被父皇禁了足。
那两回姜莞见了他,如遇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她是惊恐的,也难掩伤心,不闹,但是一直在哭。
今日反而平静许多。
这是个好兆头。
赵奕心想着,韩沛昭说他先头那些年的许多心思,全都白费了。
如今看来,并不是。
至少没有白费工夫。
他花费在姜莞身上的时间与精力,最起码是有所回报的。
赵奕垂眸,声色沉沉,很轻易能让人听出压抑着的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终归是我对不住你……可此事另有内情,我……一则我没做半点对不住你的事情,二则我是叫人给陷害的。”
他说到此处,猛然咬重话音,又因赵行他们站的不算十分远,不敢拔高音调,生怕叫人听去。
赵奕目下很顺着姜莞,改了口,只叫阿莞:“你若是肯听我说,改天我来寻你,把事情的是末缘由,慢慢说给你听。阿莞,别记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你知道我,自幼离宫,十岁回京后,也并没有外人所见那样风光。
他们不知道,你却都知道的,所以阿莞,我……终究是我没有本事,也没有那个福分,留不住你。”
赵奕一面说,一面从袖袋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来。
姜莞一直都眉眼低垂,见他有所动作,才掀了眼皮往他手上看。
赵奕手心里躺着一枚平安扣,也就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羊脂白玉温润,偏这玉白中夹杂了些许赤红颜色,天生天长,极为难得。
她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前世最后是落在了郑氏手中。
赵奕稍稍侧身,把平安扣递过来:“外祖母替我求来的平安扣,护佑了我十五年,保着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阿莞,你收下吧。
往后我不能像从前那样护佑你,希望它能代替我,保你一生顺遂安康。
二兄他……二兄身边,也非净土。
他看在国公府的份上,不敢对你怎么样,但终究我不放心。”
这是荥阳郑氏的太夫人在赵奕被送到郑家那年,不辞辛劳,赶往杭州灵隐寺,于佛前供奉四十九日,为赵奕求得佛光普照。
当初她被送至铜雀台,没多久郑氏来看她,小小的平安扣,被她制成坠子,挂在腰间。
郑氏说,宫变当夜,她独守王府,受了惊吓,大病一场,官家心疼,将这东西给了她,为她镇邪祟,保她安康的。
郑氏还说,姜莞,你也该清醒过来,究竟谁才是官家心头肉,你还看不明白吗?
彼时姜莞心如死灰。
她在内廷为赵奕筹谋布局,与他里应外合,那是何等凶险,赵奕都没想过把这东西给她。
她虽不信什么镇祟护佑之说,可那实实在在是一颗真心。
如今,这东西就在她眼前。
姜莞眉心蹙拢,眸中覆上一层水雾,氤氲着,轻轻摇头,柔声婉拒:“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予你的,什么都算不得贵重。”
赵奕坚持着,不肯收回手,也不强拉姜莞的手塞进去,像怕唐突了她:“阿莞,你想明白了对不对?你还肯跟我说说话,这样安安静静的,我好高兴。”
但语气中又生出无限憾恨。
姜莞掩面,似在哭泣,实则是快要忍不住,只能捂着脸,免得赵奕看出端倪。
好半晌她才平复下来:“你什么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能再说了。三殿下,这世上的许多人,生来注定是要错过的,好些事,也是天命早定。我与三殿下,大约正应了那句有缘无分。
你这枚平安扣,我真的不能……”
结果她的声音猛然收住,好似回想起什么,眼底先是闪过震惊,而后翻涌起惊涛骇浪,直勾勾看向赵奕:“你说玉华楼是有人设计陷害,还说二哥哥身边也非净土,难不成……难道说……”
谁知道她都没有问完,赵奕面露慌张,忙比了个噤声手势给她看:“阿莞,别说了!”
他那样的神色,很容易让人跟着一块儿焦虑起来。
心内惊惧,又可怜他。
明明是一样的人,却端得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为兄长所不容。
赵奕又把手中平安扣往她面前送:“所以你收下,让我安心些。”
姜莞咬着下唇,泫然欲泣:“三殿下……”
“别哭,我看了会心疼的。”
姜莞眼皮垂下的时候,把眼底的厌恶尽数掩盖,然后软着嗓音跟他商量:“可我收了你这样贵重的东西,是瞒不了二殿下的……”
赵奕呼吸一重,咬咬牙:“不妨事的阿莞,他知道了也不妨事,你不是也说了,咱们终究还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在,就当是我给你赔礼的,二兄也不能说什么。”
姜莞这才颤着长睫说声好,抬手接过平安扣,又十分仔细绝不跟赵奕的手掌碰着半分。
“你去吧,阿莞,去吧,我也要回宫了。”
第111章 大用场(五更)
赵行陪着姜莞走在最后面,甚至跟赵然他们还拖出一段距离。
他们也不理会,赵奕的突然出现更没在众人心底掀起一丝波澜,哪怕是周宛宁,起初想问,后来也被裴清沅几次不经意的阻挠打消了那样的心思。
赵行的氅衣忽而被人轻扯了下,他低头看姜莞:“怎么了?”
姜莞撇着嘴,从袖口里拿出那枚平安扣给他看:“你怎么不问我呢?”
“你先前同我说过,我就没什么好问的,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既有章法,又有分寸,若是想说,肯定会告诉我,若不想说,也有你的原因,我不会追问。”
赵行温声解释一番,才看那小小的平安扣。
皎洁月色下,羊脂白玉在小姑娘白嫩的手心里躺平,更见温润,三五处赤红色,也化成火簇热烈。
他嗤问:“他说让你留着这东西保平安的?”
姜莞点点头:“他非要给,我不收他肯定还会再来送,我想着收下就收下吧,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赵行面色沉沉:“外祖母特去灵隐寺给他求的,佛祖也不会护佑旁人,并不是谁拿着这东西,谁就能得佛祖庇护,于你没什么用处。”
他说着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