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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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是替大兄委屈憋闷。
那样的情绪,便不大压得下去。
晋和帝直皱眉头:“你倒是听他的!”
赵行也皱眉:“是您从小教导儿臣,要听从大兄,顺从大兄,敬爱长兄,如敬君父。”
他深吸口气:“而且父皇,您知道这些细枝末节,譬如郑家几兄弟手脚并用束缚大兄,拦下他,生怕他真伤了郑玄之这一宗,儿臣是如何得知的吗?”
晋和帝面色发青。
二郎那时不到十岁,在他十二岁之前,大郎都更着紧他的文章策论,于骑射练功这些事上,只是督促,不叫他松懈丢下。
是到了他十二岁,体格健朗,身体也长开了之后,才在这上头更抓得紧些。
所以那个时候二郎是不大帮得上什么忙的。
他有童子功在身,但到底不精于此,年纪又小,连站在旁边看,都大概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就只能是大郎说给他听的。
晋和帝指腹压在眼皮上,重重叹了口气。
赵行就晓得他都明白了。
“大兄说,郑家是未必肯与我们兄弟亲近的,都是表亲,差别却大了去,他们连大兄都敢如此对待,更别说是我,怕我以后在他家孩子手上吃亏,所以说给我知道,要我多留个心眼,往后少跟他家的人亲近,即便是要走动,交心却大可不必了。”
赵行说的无不讥讽,满眼嘲弄:“儿臣今天跟您把十年前的旧事摊开来说,也不是为了叫您追究郑家罪责,大兄更没这份儿心!
要真是想置他家于死地,或是非要弄死郑玄之不可,也用不着等上十年。”
还是为了皇后。
也为了不叫他为难。
夹在朝臣和皇后中间为难。
因为皇后于诸多大事上都能明辨是非,端庄大度,唯独在郑家的事上不行。
她拎不清,因郑氏与她是血亲,骨肉相连,一脉相承。
儿子是亲生的,父兄也是嫡嫡亲的。
“你的意思,朕知道了。”
晋和帝眉宇间染上浓浓的无力感:“你母后那儿,朕去说,今夜过后就叫她送郑家娘子们出宫,之后……她们住在盛京,少不得要进宫走动,你大兄要忙朝廷里的事情,你要是实在看不惯,就出宫去逛两圈儿,不想见就不要见了。
至于郑家的宅邸——那宅子是你母后选的,朕是不想拂她的意,她既高兴,也就随她去了。
郑青之住在那儿,的确僭越。
过些天他入朝供职,到吏部正式走完手续,领了官职,又身在监察院,届时自有御史言官上折弹劾,朕寻个由头,把那宅子收了,叫他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就是了。”
赵行脸色才稍有缓和。
晋和帝看在眼里,无声叹息,终究说不了他什么:“你大兄……还好吗?”
赵行嗯了声:“大兄就是一时心里难受,他又不要儿臣陪着,更不叫儿臣劝。
这么些年,大兄大概早就习惯了。”
但这样的习惯好吗?
晋和帝说不清楚。
于君臣来说,这很好。
他要的既然是个能继承大统,承得住大邺未来几十年内可能发生的动荡的明君,大郎如今做的便是最好的。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帝王权术,制衡之道。
大郎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要从父子这一层来说,那有什么好?
二郎有什么委屈从来都直说的,想要的,不想要的,他何曾肯委屈自己半分?
哪怕明知道是御前失仪,是大不敬,他也没怕过。
三郎会撒娇。
好些时候他也不是看不穿三郎那种装模作样的腔调,但那才是个孩子在爷娘跟前该有的样子。
毕竟不在他们身边长大,带着些伪装和小心试探,也是正常的。
只有大郎才不正常。
可这也是他和皇后一手造成的。
本来谁都不说,好像就没有那么一回事。
今天被二郎戳破了,摆到台面上,不得不正视,晋和帝心里才格外的不是滋味。
他长久的沉默着,赵行亦是无言。
良久,晋和帝摆手打发他去:“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只管办你的事去,但是二郎,你母后那里,就不要再去说了。”
赵行才刚站起身,闻言动作一顿,竟无声笑了。
那笑容落在晋和帝眼里,眼角又抽了两抽:“你笑什么?”
赵行摇头说没有:“儿臣不会去跟母后说的,要不是——算了,这件事情,其实原本就该烂在儿臣肚子里,一辈子跟谁都别开口。
跟您说,是因为替大兄委屈,儿臣看不过眼。
郑家风光得意,那是在大兄的伤口上撒盐!
但母后那儿,没什么好说的,况且跟她说了也没有用,徒增她烦扰罢了。”
他方才的确是笑了。
可是真没别的意思。
他只是突然又想到珠珠。
父皇对母后的心意和态度,他倒学了十成。
说不得就是从小看多了爷娘的感情深厚,天家夫妻,也有这般深情厚谊,他才长成个痴情种子呢。
另一则,又更替大兄不值。
父皇一直以明君来培养大兄,要求大兄,然而父皇自己做的,又是另一重。
反正对母后和郑家,父皇是绝称不上明君二字。
这些话说了要挨骂。
想到这儿时,赵行连自己也一并厌恶起来。
因为抛开赵奕不提,大兄和他两兄弟之间,也只有他敢这么想,换了是大兄,岂不是连想想都是过错吗?
赵行神色复杂,眼神更见晦涩,匆匆与晋和帝辞了礼,退出福宁殿不提。
第159章 开解(一更)
赵行不肯在宫里多待一刻。
他放心不下赵禹,也不想在宫里待了。
且如今这个时候,他也不想面对兄长。
爷娘的偏心,他从前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兄疼他更甚于父皇母后。
但有些事情,那层遮羞布一旦揭开了,最不堪的那一面暴露在人前,他陷入深深地自我厌弃之中,回头去看,这十几年来,大兄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无忧无虑长大,又为大兄分担了多少呢?
他觉得羞愧,连承义馆都不敢踏足。
·
姜氏听赵行把出宫的理由说完,脸色就冷了。
姜莞心道不好,刚要开口拦下她的话头,姜氏已经脱口而出:“郑家就那样金贵!”
这话是大不敬。
那是中宫母家,就算这一层不提吧,皇后也姓郑,她是天下母,如何不尊贵?
姜莞去看赵行,赵行也不说什么。
裴清沅抿着唇角扯姜氏袖口:“姨母,您消消气。”
“怕什么?!”
姜氏到底也没挥开裴清沅的手,只是声色清冽:“难道倒不许我说?这是什么规矩体统都不顾了!
郑家人进京,圣人瞧着高兴,几个小娘子是她嫡亲的侄女儿,要亲近,那是人之常情。
可留在宫里住着,如今大郎他们兄弟几个都还没分封王府,也没成婚……”
算了。
姜氏自己乍然收了声,也没再往下说,只是看了赵行一眼。
打从他进门,姜氏就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儿,闷闷的。
平日里不会如此。
赵行往日是个很会照顾人情绪感受的人。
就算他自己遇上不高兴的事情,人前也少带出来。
那样压抑的情绪,会叫身边人跟着一块儿沉郁,他是个不会拖累旁人的性子,所有大多时候总是温和的,有什么也自己一个人沉淀消化。
今天一来,姜氏就觉出不对了。
那非得是叫他压不住的事儿,才积出这么大的情绪。
她对郑皇后不满,在郑家的事情上,不满到了极点,但眼下当着赵行,终究是再开不了口了。
赵行这种低落多半也跟郑家有关,她絮絮叨叨的说皇后的不是,赵行听着更烦。
姜氏摆摆手,吩咐姜莞:“你陪二郎去,他那个院子一直都空着,你送他过去,陪他说说话,不用在我这儿了。”
姜莞诶地一声应了,牵着赵行袖口拉他起身。
有好些话,明明就到了嘴边上,赵行生生给忍了回去。
在福宁殿时他答应过父皇,再不与人提起的。
那种不吐不快,该到此为止了。
这些事真是一团乱麻。
一旦揭破一个口子,竟险些堵不上。
·
“二哥哥,你在宫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姜莞陪着赵行回他的院子,跟着伺候的人离的远,元福与长安长宁守着呢,隔开距离,方便两个人说话。
赵行闻言长叹口气,把今日事说给姜莞听。
他语气是平静的,面色也很从容,唯有眼底的倦怠,泄露出他内心此时最真实的情绪。
姜莞心头一紧。
怪不得他一身低落而来。
她几乎立时就反应过来,他是在厌恶自己。
这样的情绪,姜莞也有过。
刚醒过来,回忆前世许多事,恍然大悟的那一刻,恨不得杀了自己。
尽管赵行与她情况不同,但也差不离。
姜莞咬咬牙,去握赵行的手:“你不能怪自己,这所有的事情,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若再往日,赵行一定很快抽离出来,还要“指点”她两句,告诉她这样不好。
今天却没有。
他定定然低头看姜莞,手心里的柔软与温度,让他心头拢回些许暖意:“可是珠珠……”
“没有可是!”
姜莞坚定的拦了他话头:“大殿下知道你的自责吗?你又为什么要自责?
我想这么多年,大殿下疼你一场,并不是要看你如今为此事自责的模样。
二哥哥,你是最聪慧的人,以往都是你在我耳边念叨那些道理,教导我,指引我。
可见这人遇上事儿,当局者迷是不假。
如今你自己反而想不开了呢?”
赵行苦笑:“这太难了。”
“可错的是郑家,至于圣人的态度——那也不是你叫圣人维护郑氏一族的。
大殿下有大殿下的责任,他固然委屈,你替他叫屈不平我都能理解,但如果说因为官家圣人一心偏宠你,对大殿下从未有过那样的亲昵关怀,你就要觉得自己也有错,也愧对大殿下,这些话,你不若拿去说给大殿下听,他八成要提了你一顿好打的!”
姜莞话说的稍稍有些重:“他自己都那样护着你,你反倒嫌弃起自个儿。十年前在荥阳,他杀心骤起是为了你,与郑家兄弟扭打在一起时你帮不上忙,你要说因为这些而愧疚,我倒觉得没什么。
但你现在的想法,我觉得不成。
便是姑母听了,也是要骂你的。”
她话音落下,但发觉这些话用处实在没多大,皱了皱眉头,只能另寻他法,想了须臾,才又说:“况且大殿下不是还有你这个好弟弟吗?
敢在官家跟前这样说话,同官家叫板,你实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大殿下待你好,你也晓得心疼兄长,那他这十几年花费在你身上的心血,就总不算白费。
他若知道了,一定很欣慰的。
且未来几十年,岁月漫漫,能陪着大殿下走完这一辈子的,除了未来王妃,不也就只有你这个做兄弟的吗?
有你知他心疼他,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这一席话,醍醐灌顶。
她话里多少带点儿不恭敬了。
但又是实话。
父皇与母后是要走在他们前头的,等撒手去了,相互扶持的,也只有他们兄弟。
爷娘的关怀疼惜,还真不如兄弟之间的相互扶持。
“如你所言,倒是我痴了。”
姜莞悬着的那颗心,紧绷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松了:“可不是?倒不怕人笑话你,也不怕我拿着你这短处说嘴去,才思敏捷的二殿下,竟是红尘之中一痴人,如此看不清,还要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来指点你,可看你往后在我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呢!”
第160章 生闷气(二更)
郑双宜姊妹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送出了宫。
郑皇后终究也没说什么。
在这些事上,晋和帝纵了她太多回,她也不是非要跟晋和帝闹个不停,把孩子们留在宫里陪她的。
隔了有三五日光景,郑家兄妹其实并没与京中士族郎君女郎走动,反倒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除了郑双宜姊妹三个每天都要被郑皇后传召进宫,一去就是大半天之外,郑青之兄弟几个,是真不露面。
但是礼,他家送了。
且都是厚礼。
给长辈的是一份儿,给郎君们是一样,还有专备给各家小娘子们的,以郑双宜姊妹的名义送过来。
周宛宁摆弄着小匣子里的绢花,不住的撇嘴:“我去瞧过我大兄收的东西,端砚湖笔,真是好值钱的样子。”
姜莞笑了两声:“你眼里就只有钱啊?”
“那不然呢?”
周宛宁随手把绢花给丢开了:“你说来都来了,礼也送了,倒拿腔作调,不露面,不见客,怎么着?还等着咱们先登他家的门,去拜见不成吗?”
她特意咬重拜见二字。
事实上,周宛宁跟郑家是没有任何过节的。
她们这些人长在盛京,与郑家人就没有过往来。
郑家自从郑皇后嫁入皇家后,就不到盛京走动了,昔年也只有皇后回去探过一次亲而已。
既无往来,当然不会有矛盾过节。
但周宛宁不待见郑家。
这种情绪是近些时候才开始有的。
以前她没说过郑家半句不好。
姜莞知道她是为赵奕的缘故。
周宛宁无非是觉得赵奕辜负她,不是个好东西,所以跟赵奕亲近的那些人,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譬如韩沛昭,譬如郑家兄妹。
周宛宁向来都是这样爱憎分明又最护短的性子,说起来有些不大讲道理,可她一向认为,自己人就是自己人,用不着讲什么大道理。
天下人若都要听着大道理过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图个清静。
裴清沅把绢花装好,叫丫头拿下去收起来:“郑家娘子不是日日都要进宫陪圣人吗?人家送了礼,就是心意到了,过些日子圣人那儿冷下来,自然与咱们相见的。
至于郎君们,又不要你去见。”
她笑着点点周宛宁:“你这小脸儿皱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如何得罪了你,快不要这样了。”
世人皆知圣人对郑氏一族是什么态度。
官家在位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对郑家先后五次推恩,放眼整个大邺朝,也是前所未有的。
荣极一时,只能说郑家生了个好女儿。
她们这些人家,虽也不怕郑氏,但裴清沅私心想着,很是没有必要招惹,哪怕是口舌之上,也最好别沾染什么。
于是她又劝周宛宁,其实也是说给姜莞听:“左右除了郑家大郎外,他们兄妹在盛京也不会久留,至多半年时间,还不回荥阳去吗?
就是真不喜欢,处不来,面儿上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他家不比别家,怠慢了,起冲突了,长辈们笑呵呵的揭过去,当没事发生,粉饰太平。
圣人摆在那儿呢,人家要是想跟咱们过不去,进宫找圣人哭诉一场,怕是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姜莞一直没说话,听到此处,秀眉紧锁。
表姐久在河东,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很多事情,便可见一斑了。
周宛宁大抵是不太服气的:“我也没说什么,实话实说,他们兄妹又能拿我……”
“好啦。”姜莞在她手腕上按了下,“你才收了人家的礼呢,就暂且别说嘴了,再说了,表姐说的也是,左右也不是长长久久留在京中,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干什么?”
周宛宁倒肯听她的。
只是把嘴撇的更厉害:“随你们说吧,我惹不起还不行。”
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