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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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宫的时候,大兄回宫去了,应该是在外头已经听见了风声。”
赵行缜着脸,缓缓与她说:“皇婶气得不轻,皇叔不会坐视不理,他都要管,非得去给你讨个说法,你舅舅那儿难道会瞒着吗?”
那是有得闹。
说不定还会闹到太极殿上去。
·
事实上也不出赵行和姜莞所料,唯独有一些不同的是,此事没能闹上太极殿。
原因无他,晋和帝没上朝。
他压根儿就没去上朝!
晋和帝御极也几十年了,休朝的日子加起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福宁殿中乌泱泱站了一大片的人。
赵禹几兄弟不必说,昌平郡王和顾怀章也在,就连郑青之,也掖着手,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众人身侧。
晋和帝端坐于宝座之上,面露危难之色,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头疼。
赵禹皱了皱眉,先一步开了口:“父皇觉得为难,是因为母后吗?”
他很少会这么直截了当。
晋和帝眉心一动,下意识去看顾怀章。
那脸色根本就不能看。
晋和帝深吸口气:“你母后伤心。”
然后他侧目去看郑青之:“听说你妹妹早上醒过来,知道自己的手废了,又哭晕过去两回,眼下还在昏睡着?”
第220章 结果(二更)
东方初泛鱼肚白的时候,郑双宜就悠悠转醒了的。
结果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后,是真的活活哭晕过去的。
人也的确到这会儿都没醒。
郑府有御医,宫里一块儿调拨过去的,诊了脉,说是伤心过度,一时急火攻心,吃了药下去,安安静静睡上一觉,反倒是好事,大概到后半天人也就醒了,她除了手腕上的伤,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碍。
郑青之抿着唇角颔首应下晋和帝的话,瓮声说了个是,其他的一概不多说。
顾怀章脸色就更难看了。
晋和帝叹气,才问昌平郡王:“阿莞呢?她昨儿也弄伤了手臂,在宫里包扎过,睡了一夜,今儿还好吗?”
昌平郡王唉声叹气的:“别的都没什么,她伤的厉害,伤口深,换药的时候女眷们守着呢,后来跟我说,皮肉都翻出来了,瞧着实在吓人。
都是养在闺阁的女孩儿,谁见过这样的阵仗啊?
偏阿莞是个最要强的,我估摸着,全是叫她阿耶养成这样要强的性子,竟然不喊疼,连哭都不哭一下,非要强撑着说没事儿,还笑着哄她姑母呢。
但小姑娘家多金贵啊,伤在手臂上,又是刀伤,就算伤口养好了,回头怕也是要留疤的。”
他一面说着,不免摇头:“昨儿我家那个,翻箱倒柜的,找出多少好的药膏,全给阿莞送了过去,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呢。
得等她手臂上的伤口养好了,才能涂那些药膏。
倘或有用还好些,最起码能叫她手臂上别留下疤。
要是没用……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他说一辈子,赵禹面色就沉了些,眼皮也一并往下压着。
晋和帝啧了声。
顾怀章站在旁边等着,听到这儿,才忍不住开口:“官家,阿莞今年才十四,尚未行过及笄礼,跟郑大娘子素不相识,臣倒不知,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郑大娘子这样刀剑相向!”
他横跨半步站出来,抱拳拱手见官礼:“臣是阿莞的亲娘舅,她爷娘都不在盛京,她出了事,臣合该替她讨个公道!
正好小郑大人也在呢,不如小郑大人说说看,这是有什么仇,非得这样子出手伤人?”
顾怀章是常年习武的人,本来就英挺魁梧,更别说他这会儿真是一身戾气在质问郑青之了。
郑青之是知道自己妹妹理亏在前的。
他算是讲道理的人。
所以就算是郑双宜伤了手,他也不能说姜莞什么。
谁先动的手谁就是最错的那一个,昨儿别说只是挑了她的手筋,姜莞就是再失手偏一些,真把她给捅了,把人给杀了,难道他今天能跪在福宁殿求官家给郑家一个公道,严惩姜莞吗?
郑青之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
赵行眯了眯眼,赵禹最先看见,身形一动,赶在他前面,又开口叫父皇。
晋和帝看过去,面色竟然平缓下来不少。
赵禹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于是只把声儿缓了一瞬,就继续说道:“儿臣是觉着,这事儿从头到尾都跟阿莞没什么关系,她是无辜被牵连的。
母后偏袒着郑大娘子,儿臣能理解,您也愿意包容体谅。
可是事已至此,两个姑娘虽说都伤了,郑大娘子伤的还要更重些,但本就是她咎由自取,难不成此事竟就看在母后的面子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此揭过不提了吗?
那朝廷法度又是摆在那里做什么的呢?
朝臣若然知晓,又该是何等寒心?”
他话说了一半而已,甚至不愿意再去仔细观察晋和帝的神色,顿了下,又道:“阿莞这样的出身,这么金贵的小娘子,被郑大娘子伤了,都尚且不了了之,父皇觉得,这合适吗?”
自然不合适。
这也就是姜护不在京,否则他能提枪冲到郑家门上去杀人的。
人家现在还在辽东驻守着呢,凭什么人家的掌珠就要在京城受这样的委屈?
晋和帝很快就有了决断。
·
旨意发出去那会儿,郑皇后根本就不知情。
郑双宜罚了三年面壁思过,且是要送去郑氏家庙里思过的。
她阿耶原本是在去年加封了安国公,现如今为着郑双宜的事情,也褫夺了国公爵位,就连他原本推恩得封的寿安伯都没能保住。
如此一来,连带着郑双宜的阿娘身上的诰命也丢了个干净。
郑青之是嫡长兄,在京中又没能规劝教导好妹妹,罚了一年俸禄。
除此之外,郑家还要赔付给姜莞白银五千两,以做弥补。
这下子可真是面子和里子全都顾不成了的。
郑双宜病都没养好,接了旨意,又在家里哭闹,被郑青之关在了院子里不许她见人,连自家兄弟姊妹都不许见。
郑玄之心有不甘,不住口的质问郑青之怎么不在御前据理力争,弄得最后这样的结果。
郑青之后来实在生气了,那样儒雅清隽的一个人,动了手,把弟弟也给打了,吩咐人快去收拾行李,要把郑玄之一并送回荥阳去。
“官家旨意下的果决,根本就没给圣人反应的时间和机会,我瞧着郑家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吧?”
姜莞听了这话直皱眉头:“胡说什么,他家的好日子原不是指着安国公和郑青之父子两个的。
一门双公,没有了安国公,不是还摆着一个国公爵位放在那儿呢吗?
丢一个算什么,反正早晚爵位承袭,那不还是个国公爷?
郑家有钱,别说罚郑青之一年俸禄,就是罚他十年八年,他当回事儿吗?
丢了面子更不算什么了。
圣人在一天,官家再怎么惩处发落郑氏,只要不是夺爵抄家,满门流放,你看看外面的那些人,又有几个是敢上去踩两脚的?”
这话倒也是。
周宛宁啧声:“那要是照你这么说,郑双宜弄伤你,她也没吃什么亏。”
怎么会呢?
到底还是不大一样了的。
就是不想跟她说的那么明白罢了。
姜莞笑笑没有再接这话。
反倒是裴清沅剥了个橘子给姜莞,把话接过去:“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都快二十年了,郑家风光得意了近二十年,官家现在这么处置,你还觉得不够他家里好好疼上一场的吗?”
第221章 无所遁形(一更)
赵奕要回宫里去给郑皇后请安,赵禹从来都不拦着。
今儿却发现他出不了门了。
肃王府当值的侍卫们把守着王府大门,说是王爷有令,不许三殿下随意出入,若要出门,必得王爷手令。
赵奕当场黑了脸,胸口憋着那口气叫他差点儿要动手,后来不过是自持身份,也不好真在王府门口跟几个侍卫大打出手,反倒失了尊贵体面。
他怒气冲冲往书房去寻赵禹,结果又被拦在赵禹的书房外。
赵奕等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赵禹才缓步从书房出来。
他似乎批阅奏本很累,满面倦容,正抬手捏着眉心,忽而瞥见立于垂带踏跺下的赵奕,神色一凝,垂手下来,啧声叫他:“你杵在我这儿做什么?今日课业都做完了?”
赵奕胸中簇簇燃烧的火焰忽而就被浇灭了大半。
是为着赵禹语气中的冰冷和不耐烦。
他喉咙发紧,也不上前,亦冷冷开口,不答反问:“大兄因何将我拘在王府中,不许我出门?父皇母后叫我搬来与大兄同住,是为着让我随大兄学些本事,好有进益,可不是让大兄随时将我禁足于府内,连外出走动都要请大兄示下,得大兄手令的!”
“你要去哪里?”
赵禹冷笑着,提步下了台阶,倒没近赵奕的身,在约有三五步开外的距离站定停下:“郑家获罪,受罚,你就这么上赶着回宫里去告诉母后?
上一回父皇前脚下旨降罪,处置了郑双容冲撞阿月的事,你后脚就进了宫说给母后听。
三郎,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当我真不知道你素日里住在我的府上,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了?”
赵奕后背顿时浸出一层的冷汗来。
他听得出赵禹的言外之意。
说的是他刚住到肃王府时外头传言的那些事。
袁道熙那事儿就是个幌子,借着袁道熙的手打压他罢了。
赵奕当日就有所察觉,之后才肯安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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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双容那事儿确实是他进宫送的消息。
今天他仍然打算这么做。
却没料到早早的就被赵禹给防了一手。
他连王府大门都没能走出去。
赵禹看他半天不说话,嗤了声,转身又要进门去。
“大兄!”
赵奕在他身形刚动的时候,突然扬声叫住人。
赵禹也勉强还肯听他聒噪两句,又站定住,回头看他:“你还有事儿?”
“郑家……”
赵奕似乎有难言之隐,吭吭哧哧了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赵禹从来最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就像是受了委屈挨了欺负,谁给他气受似的。
于是脸色就更加冷肃,也难看的厉害:“你这个样子,做给我看的?
赵奕,我应该教导过你,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永远别叫我瞧见你这扭扭捏捏的女郎做派,你把我的话,全都当做耳旁风了?”
“不是……”
赵奕一咬牙,似乎横下心来,到底把没说完的话脱口而出:“郑家十年前对不住大兄,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那到底还是咱们外祖家。
大兄,你真的不能跟郑家和解吗?”
和解。
又是和解。
赵禹从前听过类似的话。
但又没有这么露骨,如此直白。
出自他亲娘之口。
希望他跟郑氏和解,那根横在中间的刺,长在他心尖上,扎的那么深,他们却要逼着他亲手剜出来,不顾他的死活。
好像他是铁石心肠,永远都不会觉得痛。
不过是剜去一块儿心头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赵禹合了合眼。
母后生他养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再叫他寒心,令他失望,他都可以接受,也愿意接受,谁叫那是他的生身之母。
生养之恩,他为人子,要尽孝,本就该拿一辈子去报答偿还。
只是赵奕,他又凭什么?
赵禹背着手,黑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冷冰冰的眼神定格在赵奕身上。
“你是说,让我跟郑家,和解?”
赵禹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就上前一步来。
赵奕莫名心虚,下意识往后退。
那样的动作,当然没能逃过赵禹的眼。
他又觉得无趣了。
明明是个缩头乌龟,又偏想要逞英雄。
图个什么呢?
赵禹驻足,没再靠近:“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知道吗?”
他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我这只手,是大邺嫡长的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到我面前给郑家求情?”
赵奕脸色倏尔一白:“大兄,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这么说话,未免太过分了!”
赵禹又啧声:“我放你出府,你进宫去跟母后告状吧。”
他垂下手,突然就觉得很累:“就说我口出狂言,羞辱你,侮辱郑家,你去说,父皇下了旨意,夺了你好舅舅的爵位,罚了你的好表姐三年闭门思过不许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等你告完了状,就等着看母后在宫里跟父皇闹,闹得帝后不和,离心离德。
至于郑家——他们做过的事,总要他们自己来承担。
郑双宜出手伤人,伤的是沛国公府嫡女,是你未来的二皇嫂,于公,沛国公一家驻守辽东,为大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的掌珠,倒由着郑家的女孩儿这样喊打喊杀?
于私,她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准王妃,你的准皇嫂,你倒去偏帮着外人说情。
赵奕,荥阳郑氏养你十年,那是奉旨教养,不是生你而养你。
你回盛京五年,父皇母后在你身上花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我看你的书是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如今只管仗着母后疼你,仗着郑家偏帮你,一味的犯浑耍混账吧。
你年纪还小,但不是三岁小儿。
有些心思,别当旁人看不穿。
你跟郑家——”
赵禹转身,提步上垂带踏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分给赵奕,冷冰冰也扬着尾音只丢给他最后一句:“你好自为之。”
赵奕愣在原地,浑身僵硬又冰冷。
这是赵禹第一次,这样直白的挑明。
横在兄弟两人之间的那点不可言说的野心,忽而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第222章 人心惶惶(二更)
郑皇后病倒了。
说是头风发作。
当年她生下赵奕之后,月子里没有坐好,落下了这个病根儿,也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冬日里不能见风的,一吃风,就容易闹头疼。
可如今都已经入了四月,再没有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很难会有人因为吃了两口春风就旧疾复发。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大家是心知肚明,反正没人敢挂在嘴边,拿到外头说罢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中宫病发,除了后宫众人要到含章殿去侍疾之外,晋和帝往往是连朝政都懈怠不少的,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要么暂且压下,要么就交给赵禹去处置,他会把尽可能多的时间抽出来,陪在郑皇后身边,陪着她一起养病。
赵行和赵奕两兄弟也不会频繁出宫,一天到晚都守在宫里,随时要到含章殿去陪着。
这次却显然不同——
“官家这次是真的要疏远冷落郑氏了吧?圣人病发,犯了头风,他非但没懈怠朝事,还把六宫事交给了贞妃代为料理,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周宛宁如今说起这些,倒不似先前几回那般口无遮拦。
即便是在郡王府里,几个女孩儿私下里说,她因被姜莞和裴清沅“教育”过几次,现在竟也渐次学会了什么叫谨言慎行。
她话音落下,侧目去看面色凝重的赵曦月,想了想,诶了声:“你不在宫里陪着贞妃,也不去含章殿侍疾,真的没事儿?”
赵曦月说没事:“母妃让我出宫来的,她这几天恨不得叫我索性搬到肃王兄府上去住,二兄也是这么说。
父皇的态度……父皇的态度的确和从前不同。
我母妃接了旨意,要代掌六宫事的时候,都吓坏了。”
怎么不害怕